血腥风情————风夜昕[下]

＂刑夜绑架你了？＂他叫着，＂你不说清楚我不走！＂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再不走落到刑夜手里命都没了！当我是你老大就快走！＂
＂你--＂三强咬了咬牙，＂姓刑的王八蛋敢囚禁你！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救你的！＂说完他向巷子的另一头跑了．
＂站住！＂两个保镖想追上去．
＂不要追了！＂我挡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
＂不行！刑先生吩咐过，只要跟你有联系的人就一定要抓回去！请让开！＂
＂哦？＂我挑了挑了眉，＂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
我俯下身向他们两个冲了过去，先来了个扫膛腿，扣住其中一个的手腕用寸劲把他向自己一拉，＇咔＇地一声让他的手脱臼，他跌坐在地上，手上的枪应声而落，我一把接住一个转身枪口正对着另一个人的鼻子，他枪举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枪吞了吞口水．
直到我觉得三强逃得差不多远了，我才放下枪交给地上坐着的保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去走出了小巷．
三强来了！他回来了！高兴之余，另一种情绪让我不安起来．三强也好，刑夜也好，都不会坐视不管．而我--要如何告诉三强所发生的一切，要如何告诉他--＇凤凰会＇根本只是一个被我利用的工具？

时间其实是面镜子，倒影着你的过去，唯一不同的是，镜子你不想照的时候可以不照，而时间，哪怕你再不愿意，他还是会永无止境的走下去----

从外面回来之后我一言不发地倒在床上，整个脑子里乱成一片，想找出点头绪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可我无能为力！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三强接下去要干什么？刑夜接下去要干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三强回来了，甚至他可能早就知道三强回来了，我开始怀疑今天的见面是不是刑夜早安排好的，为的--只是给我提个醒！
我要让三强离开，安全的离开！我不能再失去他，不管他去哪，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可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力量去和刑夜对抗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受刑夜控制，要怎么让三强离开呢？
而且--我要怎么告诉三强--事实的真相呢？我不想瞒他，可是，如果知道真相后会更痛苦的话--并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我真的不想在伤害任何人--
＂怎么样？逛的开心么？＂戏虐的声音从头上方响起．
没抬头，眼皮也没睁一下，我躺在床上冷笑一声，＂比想像的要好得多！＂
＂哦？怎么？跟旧部下重逢没感到亲切么？＂
果然！＂我该感谢你么？＂
＂你应该想想怎么跟我解释，今天跟着你的两个人是我的得力助手，你扭断了他们其中一个的手腕骨！＂刑夜声音里带着微怒．
断了？看来力量没把握好，＂我不是故意的！要我向他道歉么？可以--＂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狠狠捏住，感觉到上方一个身影压了下来，我睁开眼，刑夜正眯着眼看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他的怒火有上升的趋势．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真的不明白！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安洛，以前那个牙尖嘴利的你哪去了？＂手上的力量加重，我要张嘴都有点困难．
刑夜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很难得，没有酒的味道．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他手上的力道放松一点之后，我轻笑了一声，说：＂以前的那个安洛--已经不存在了！＂
＂啪！＂的一声，脸上马上就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我扯动了一下嘴角，感到少许液体从嘴角流下--
刑夜半跪在我身上，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胸部不停地起伏着，＂不存在了？不存在了？你是想告诉我我根本就抓错人了是不是？想说一句不存在了就可以为现在你的脱罪是不是？我告诉你安洛，我不管你是哪个安洛，以前也好现在也好，只要你是安洛，就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以前也好--现在也好--只要我是安洛？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安洛，也许--
＂刑夜，何必呢？＂我轻笑了一声，＂你爱的只是以前那个＇凤凰会＇的安洛，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安洛！＂
不存在了！那个刑夜爱着的、＇凤凰会＇的安洛，在那天就已经不存在了！
残志不残　刑夜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像要在我脸上找到什么一样，好久好久，我闭上眼，感到他从我身上离开，门被拉开的声音，我慢慢放松全身--
＂如果你真这么想--为什么要哭？＂
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眼睛一片水一样的模糊--我盖住双眼，轻轻低喃--
你看错了--我没有哭--看错了--安洛是不会哭的--
是！我看错了！安洛--是不会哭的！
你错了！现在的安洛，常常会哭----

早上起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看了一眼钟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昨天晚上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刚起来洗好脸刷好牙，刑夜的手下就来找我说刑夜在客厅等着我，不明白！他一大早--也不早了，这个时候来干吗？慢吞吞地走到客厅，发现不止刑夜一个，樱庭浚悟也坐在那里，看到我来了，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我觉得和平时的他有些不一样．
＂来了？＂看到我刑夜放下手里的烟．＂过来坐！＂
我轻轻皱眉，今天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连樱庭浚悟也在一旁对我挤眉弄眼的！他脸上的伤倒是好多了，创可贴也撕掉了．
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靠樱庭浚悟边上坐下，坐下的时候樱庭浚悟打了个冷战，冷吗？我看着樱庭浚悟，他一脸的难色说：＂精灵，那个--＂
＂今天有份大礼要送你！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刑夜开口打断他的话，我转过头看着他，满脸的疑惑．
他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打了个响指，站在外面的人鞠了一躬离开，过了没到一分钟，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声--
＂放开老子！妈的！你们这帮王八蛋有本事放了老子跟老大单挑！姓刑的你不得好死！＂
我抽了一口冷气！三强！
两个人架着五花大绑的三强走了进来，一把把三强扔到地上然后退到了门外．
＂三强！＂我叫了一声，冲了上去，＂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了？＂
＂老--＂他叫了一声，却又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最后愤愤地转过头．
我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没有重伤，看来只是被教训了一下而已．
＂哼哼！看来主仆相见的场面不像想像中的那么感人啊！你的手下似乎不太想和你相认啊！＂刑夜在一边支着头靠在桌子上，樱庭浚悟大声呻吟了一声．
＂三强，你怎么了？他们把你抓来的？＂我扶起他，看到他嘴角沾着血，伸手想去帮他擦掉，他却撇过头自己用力擦了几下，＂三强？＂不对！感觉不对！他有什么事--
＂我可没心思去抓这么个小啰啰，是他自己送上门的，说什么我绑架你，要跟我拼命，＂刑夜开口说：＂这小子虽然没什么大脑倒挺经打，不过跟我打还是早了点啊！＂
三强＂呸＂了一声，突然又咳嗽起来．
＂三强，你到底--＂
＂精灵，＂樱庭浚悟终于出声了，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叹了一口气说：＂他都知道了！＂
我脑子里一声雷响！打得我僵硬在原地！他--都知道了？
＂与其你来告诉他，不如我们来说，知道你开不了口--＂
＂你话太多了，浚悟！＂

三强低着头，一语不发，我想伸手去碰他，却还是在半路收了回来．现在，他对我的碰触会感到厌恶吧！
＂三强，我--＂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已经是事实！请求原谅？我没那个资格！
＂对不起--＂千想万想，只有这三个字！
＂他们说的是真的么？＂三强问了一句．
＂我--＂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大声问．
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我第一次觉得那个人是如此的肮脏！别过头，躲开他的眼神，我无力地点点头．
＂你！＂他叫了一声，一拳打在我左脸上，我失去重心向后倒下，虽然他出拳力量不大，但我整个人还是向后滑了将近三米．
我扶着头慢慢爬起来，三强还想冲上来却被樱庭浚悟按在地上．一旁的刑夜皱着眉看着我．
＂放开！你们这些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为兄弟们报仇！＂三强张牙舞爪地巨烈挣扎着，樱庭浚悟一个用力把他又压在了地下，单手扣住他的脉门，突然皱了一下眉．
＂报什么仇！杀光你兄弟的又不是我们！这点你老大应该最清楚．＂刑夜鄙夷地说．
＂放开他！让他打！＂我＂啐＂了一口，站起来向三强走去，因为头晕走起来有些摇晃．
＂可是--＂
＂我说放开！＂我低吼了一声．
樱庭浚悟耸耸肩，松开手站起来，三强一下子地上爬了起来，可下一秒却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好像在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我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抬起看了我一眼，脸上冷汗不停地流着．
＂你们打伤他了？＂我回头过看着刑夜和樱庭浚悟，樱庭浚悟正在刑夜耳边说着什么，听到我问他举起双手摇着头，刑夜一脸的怪异表情．
＂三强--＂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甩开我的手快速冲出了门外，我一时没反映过来，门外的人要拦住他，刑夜说了声不用！
＂三强！等等--＂没多想，我抬脚就想去追他．还没跑出二步就被刑夜拉住．
＂放开！＂我叫了一声，挣扎着．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别去追了！＂
＂你放开！我要去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我扯着他的手和扭打着．
＂没用了！＂他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地看着他，什么没用了？
＂别去了，他不想让你看到．＂
＂你--什么意思？＂
＂他活不了多久了！＂刑夜闭上眼说．
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声音开始发抖，双腿有些站不住．
＂他活不了多久了！＂刑夜睁开眼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次．
＂骗人！你骗人！＂我吼叫着用力挣扎起来，骗子！骗人！怎么会？＂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刑夜你他妈的给我放手！＂
＂他说的没错！＂樱庭浚悟在一边大声说了一句．我停下来看着他．
＂我刚才按住他的时候发现的，他中过枪，不会少于两枪．而且子弹应该是强行取出来的，可能没有消毒，伤口感染了，所以他一直在发烧．他的肺里进了东西，可能是吸入太多有毒气体或者浓烟造成的，现在可能烂了三分之一了，还伴有轻微胃出血--＂
＂够了！＂我吼了一声，慢慢滑坐到地上，泪如泉涌--这不是真的！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让我找到他后又要他离开我----
＂这么说可能有点残忍，＂樱庭浚悟拍了拍我的肩膀，＂但他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我无声的抽泣，为什么？曾经没有在尸体里发现你，我以为自己不会失支你，可现在，为什么给我希望后又给我绝望，是真的在惩罚我吗？所有的罪我愿意一个人担，但请你放过我身边的人吧--求你--
＂我要去找他！＂抬起头，我看着刑夜和樱庭浚悟，忽视他们脸上的怜悯，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
我向门外走去，外面的人要拦我，却又马上退了回去．我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停了一下，我留了一句：＂刑夜，我会回来！＂

我在街道上狂奔着，因为急出来的时候鞋也没穿，我赤着脚跑在水泥马路上--我四处寻找着，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他刚刚走没多久，何况身上又有伤，不可能走远！我不停地跑着，向路人打听，直到喉咙一阵干痛，我停下弯着腰喘息着，嘴里已经一点唾液都没有了！
三强！你在哪里！求求你出来！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我抬起头，看到正在运行的轻轨--
老大，知道么？我最喜欢坐轻轨！以前父母没去世之前总是和他们吵架，一被老爸打我就离家出走，可当时小，根本走不也多远，那时家的附近就有一个轻轨站，我就跑到那里去坐着，没有钱买票，可因为人小就直接从检票口低下钻进去，啊！也有被抓住的时候．看着长长的车慢慢地开动，直到看不见为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是小孩子对于外界的事物的好奇吧！可时间久了，我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那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执着了--
我来到车站大门口，因为不是下班高峰，整个站里并没有几个人，有几个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我四下扫了一眼，没发现三强．于是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我一下子跳过了检票口，向后车台奔了过去．
三强是个执着的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他认定的一件事，哪怕死也要去做完！也许你可以认为他死脑筋，不懂得转弯，可就是这样一个三强，他才会比任何人都忠于自己的信念，他认定的事，决不会改变--他曾经说过，我现在叫你一声老大，你一辈子都是我老大！而我--背叛了他这份信任，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
他一个人坐在月台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空空的铁轨，我一阵害怕，怕他这就这样静静地离开我--
慢慢走到他面前，他没有抬头看我，还是静静看着前方，我跪在脚下双手放在他膝盖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许久--一只手慢慢放在我头上，那么轻，好像怕弄破什么东西一样，轻轻的--
＂没有！车还没来--＂
眼泪像雨水一样落下，三强--你--原谅我了么？

车厢里很静，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我们--
我和三强并排坐着，谁也没有开口，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在抽痛，却无法说出口----
＂脸上还疼么？＂三强轻轻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不会！以前老是我打你们，你现在打回来正好！＂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三强捂住嘴咳了几声．
＂刑夜都告诉我了--＂他叹息一声．
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不想让他看到，至于刑夜跟他说了什么，我认为已经不重要了．
＂说不恨你是假的，可后来想想--那不是恨，是气吧！我们是兄弟，可你竟然瞒了我们那么久！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看啊！＂
＂你不恨我害死了弟兄们？＂我咬了咬嘴唇问．
＂你是个警察，有自己的职责，而且在我眼中你是个负责的人！＂他闭起了眼，＂刑夜也跟我说了，那老小子，以前一直以为他不是人，可现在凭良心说他还算是条汉子！＂
我握紧拳头，好些话想说，却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告诉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把＇凤凰会＇当成自己的家，还是真的只是为了任务才--＂剩下的话被他的咳嗽打断，我轻抚他的背．
＂我没有把他当成家--＂我轻声说．
＂你--＂他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轻笑一声，＂我把他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他愣了下，笑容渐渐在脸上扩大．
＂失去他，我的生命已经不完整了，失去了你们--我怕我再没有回活下去的勇气！＂自己的声音哽咽起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老大--＂三强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在发抖，＂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自己！＂
＂三强--＂
＂那几年你没为自己活，从今天开始，你要为自己活着！＂
为自己活着？做回自己？我一直在为职责活着，而现在，当我失去了无数重要的东西以后--我应该为自己活着！
＂啊！＂我点点头，＂我会为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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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了下来，车厢里原本就不多的人变得更少，我和三强静静坐着，看着对面的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