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之疾风篇+瞳篇————月澜苍离

无疾而终　疾风篇

　　　　比天空还要青远
　　　　比大地更加辽阔
　　　　越过高山
　　　　穿过森林
　　　　在无际的金色草原上
　　　　尽情奔驰
　　　　比海浪还汹涌
　　　　比松涛更澎湃
　　　　自由的风
　　　　不羁的风
　　　　不要停留　　　　不要停留
　　　　你的足迹
　　　　没有　　　　永恒的终点
　　　　孤独的风
　　　　悲伤的风
　　　　为何休驻　　　　为何休驻
　　　　你的眷恋
　　　　就是　　　　永恒的终点
　　　　
*　　　　　　　　　　　*　　　　　　　　　　　 *

　　有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呢？
　　　　
　　我的瞳......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睁开惺忪的睡眼。有阳光的味道，看来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我站起来，舒展著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散步。

　　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在穿过牢笼的铁柱间把光明与温暖送达这个小小的囚室的同时，也把铁栏的阴影投到我身上，黑与白的间隔，隔绝了我与外面的世界，也在在提醒著我......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狗狗！哇！它的毛是银灰色的！"

　 "宝贝，那个不是狗，那是狼。别靠太近！你不是一直吵著要来动物园看熊猫吗？走吧，我们到那边去。"

　　......
　　
　　是的，我是狼，一匹高傲的狼，曾在草原上自由疾骋的疾风，如今，却只是一头孤独的、无奈的困兽。

　　我嗅著久违的阳光气息，踱到笼子边沿，象一头垂垂老矣得只能缅怀过去的癞皮狼一样伏卧著。我微眯著眼，享受著许久没有过的日光浴。在跳跃洒落的金色阳光碎片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家园，在风中摇曳不屈的劲草......自从离开了那片金色的草原，我已忘了有多久没有尝到与风同速的滋味，在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尽情地奔驰著的极速快感，好象连自己也成了风......可是如今，我却只能这样缅怀与向往......有多久了呢？五年？八年？我不知道，也许，我也老了吧？也许再也跑不动了吧？即使这样，我也还记得，当落日的余辉将草原染成绚丽的金红时，始终伫立在遥远的地平线那端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等待著我......

　　瞳，我的瞳......你在哪里......

*　　　　　　　　　　　 *　　　　　　　　　　　　　*

　　我的出生是***一个骄傲，她说，从没见过我这麽不安分的狼崽子，还在眯著眼吃奶的时候，就想用站也站不稳的小软腿去征服外面的世界。每次她觅食回来时，我都不会老实地待在窝里，要麽不是在附近的草地上滚来滚去，要麽就是在窝边练习跌倒，居然都没有被不怀好意的坏邻居给叼走，我可算得是天下最好运的小狼崽了。

　　拜这多动症所赐，我很快就学会了走路，我还记得当我可以自在的跑跳的时候，我是多麽的高兴，外面的世界在向我发出邀请，风的精灵在我身边打著转，邀我一起去驰骋。当同龄的小狼还在他们妈妈教导下学习捕食时，我已经是可以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上独立生活的称职的一员了。当我象所有独立的野狼那样离开妈妈开始独自生活的那一天，妈妈象突然老了很多，可是她很欣慰，她说，疾风，你要记住，我们是狼，是高贵的、骄傲的生物，可我们也是孤独的，所以我们对伴侣是绝对忠贞的，那是唯一的至死不渝。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另一半，你是风的孩子，是草原的疾风，在这片我们世代生存的家园，希望你能幸福。

　　告别了母亲和兄弟，我融入了这个弱肉强食的生存圈子。草原上其它的生物经常羡慕的看著这匹年轻的野狼，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总是意气风发的驰骋在无拘无束的金色大草原上，与风赛著速度，没有尽头，那矫健的身姿，迅猛的速度，还有在极速奔跑中流溢著的银色光辉，在草原上打造出了一个新的神话。

　　然後，我遇到了瞳。

 

　　高挂的豔阳下，我有些疑惑地看著这个破布里包裹著的小东西。

　　这个，好象是个人类的小孩吧？我有看见过那些所谓的人类，他们每次来都带著奇怪的黑乎乎的可以发出巨大响声的铁管，我们的好些同伴都是被那个东西莫名其妙地打伤後被他们抓走的，而它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些可恶的人类！可是，这个家夥怎麽会这麽小呢？圆乎乎的小胖脸，好象还睡的正香！粉嫩的小胳膊露在外面，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肉做的似的。喂！我可不是吃素的，虽然现在肚子不饿，不过就你这麽个小不点儿，拿来当点心塞塞牙缝也可以。我威胁地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睡得挺香，呼啊呼的，夸张得连口水都流下来了。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这样子，我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呆呆地坐了半晌，这小东西还是睡得心安理得的。怎麽办？要吃了他吗？我开始犹豫起来。思考了老半天，我决定先把他带回窝里去，再决定是不是要把他当晚餐。

　　於是我叼起了包著他的这块破布，慢悠悠地向著自己的小窝走去，生怕惊醒了这个睡得正甜的家夥。真是奇怪，我疾风，堂堂一匹高傲的狼，为什麽会对一个人类婴儿这麽体贴啊？

　　　

　　喂喂！喂！从早上我发现你到现在你都睡了一天了啊！还睡？这麽会睡？难道睡死了？我开始气愤自己为什麽要对一个非我族类这麽小心翼翼，真是见鬼了！我用前爪轻轻刨了刨他，你还给我睡，快醒啦！

　　哇~哇~~~！

　　他突然大声啼哭起来，声量之大差点震翻我的狼窝，害我还以为地震了呢！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他哭的那麽恐怖，大有水淹狼窝之势，被吓得後退几步的我暂时忘了自己的丢脸，上前去看他的情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白白嫩嫩的小手臂上一道醒目的血痕，啊啊啊！我心虚地瞄了一眼自己的爪子，果然是很利啊！收起来先吧，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我的爪子不利的话，我还怎麽混啊，早就不知道死几百次几千次了！还有，你是个男孩子吧，一点点小伤就哭哭啼啼的，怎麽象话啊！我低低咆哮了两声，想刻意掩饰自己的过失。

　　不过似乎看来没有什麽效果啊！他仍是大声哭闹著，怎麽办？我恶狠狠地挥舞著爪子，嘿！你再哭我就要拿你当晚餐了！还是不为所动。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无法对这个小东西下爪，难道我要一晚上都忍受这种音波攻击吗？我沮丧地想，我怎麽就这麽倒霉啊？

　　最後我只有拿出究极杀手！，就象小时侯妈妈抚慰我一样，温柔地舔舐著他，好了，乖乖的，别哭了~！如果被别的家夥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疾风之狼，居然会给一个人类小孩当起了保姆！

　　正在我哀叹自己的堕落时，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原来不知什麽时候小鬼居然不哭了，看来这招还真的有效啊！也许是我舔得他有些痒，他开始"咯咯咯"的笑起来，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举起来挥啊舞的，然後抱住了我的鼻子不放。

　　喂~！放手啊！你想闷死我啊！

　　我低叫了一声，使劲晃了晃头想甩开他。想不到他不但不放手，反而顺藤摸瓜似的摸了上来，死命扯住我颈脖处的毛。放手啊，痛啊！你是越摸越有瘾啊？我恶狠狠地瞪向小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正骨碌转著又大又圆的眼珠子好奇的看著我。

　　宛如被雷击了一样......那一刻的震撼与心悸，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当下就楞住了，顿时忘了自己在干什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他快要把我脖子上的毛扯得与我永别了。我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双漂亮的眼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清澈的蓝色，多麽晕亮的幽碧，好象透明似的，闪著宝石般的色泽，连风......也为之沈醉！我感到自己被吸入了那个美丽的旋涡，不愿也不能出来......我的心狂跳著，好象要不受控制的蹦出来了，这种感觉......是什麽......

　 "咿呀咿呀......"也许是对我一动也不动感到奇怪，他手足并用地爬过来，努力用那双白嫩的小手来巴著我，可能是觉得暖和吧，他整个小小的身子都贴了上来，圆圆的小脸在我颈脖处蹭啊蹭，裂开小嘴憨乎乎地笑著，一副舒服到了极点的样子。

　　看著他那满足的可爱神态，我觉得自己也开心起来了，我想起了***话。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陪伴你一生的伴侣......
　　　
　　是你吗？

　　我低下头感受著他亲昵的拥抱，同时感受著自己心灵深处那诚实的脉动。
　　　　
　　砰砰......砰砰......
　　　　
　　是的，是你。

　　我蜷起身体，把他环在温暖的皮毛中，用轻柔的舔舐回应著他。

　　　
　　......喂！你愿意当我的新娘，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吗？

　　咯咯......

　　你没有反对，那就是答应了哦！

　　咿咿呀......

　　......

　　那麽，我以後就叫你瞳好不好？

　　......

　　看著怀里慢慢睡去的他，心里象是突然涌上了一股暖流，莫名的暖意溢了出来......这，就是幸福吗......我，不再孤单了呢......

　　瞳，瞳，你是我的瞳......我的另一半，你将会是我的幸福，我的永远......

*　　　　　　　　　　*　　　　　　　　　　　　 *
　　
　　瞳一天天的长大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不再是以前那个圆滚滚的小婴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可爱小孩。时间改变了他的模样、身形，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美丽得让人连灵魂都为之颤抖的蓝眸，每次看著这双令我陶醉的眼眸，我都会感谢上天的恩赐，让我能拥有他。

　　我跟瞳一刻也没有分开过，在这片草原上，我们自由自在地生活著。白天，我们一起奔跑在金浪起伏的旷野里，追逐著阳光，活泼的风儿在耳边跳著欢快的舞，我感受得到伏在我背上的瞳手臂上传来的体温，银灰的皮毛下，血液无法抑制的沸腾著；夜晚，皎洁清亮的月光下，我们相拥而眠，微拂的夜风带来远处淡淡的花香，我温柔地舔舐著在怀中好梦正酣的人儿，他满足地咂咂小嘴，换了个姿势把我的颈脖搂得更紧，习惯性的蹭了蹭，这个动作，是他还是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婴孩时就爱赖在我身上磨啊磨留下来的习惯。然後他睁开眼，用那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眸子望著我，传递著只有我两才懂的信息。

　　怎麽还不睡啊？在看什麽？

　　睡不著，想看你。

　　嘻嘻，瞳最喜欢疾风了。

　　他搂住我，又蹭了上来。

　　我也是。我是那麽的爱你，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因为你是我的......我的瞳......

　　夜深的草原上，万籁俱静，偶尔传出几声夜行动物的叫声证明他们的存在，反而显得更加寂静，朦胧的月辉幽幽洒下，瞳身上的体香和淡淡的花香混在一起，让我觉得仿若置身在一个绝对美妙的虚幻梦境中，如此的虚幻而不真实，仿佛一醒就会消失似的。我不喜欢这种抓不住的感觉，那让我害怕。是的，害怕，害怕一醒来我就失去他了；於是我不敢再睡，我要醒著，守护我的宝贝......看著再度睡去的瞳，幸福的感觉溢满了心田，我在心底暗暗祈求著，这若是个梦，那就不要醒来吧......让这样的幸福......陪伴著我们......永远的......

　　
　　瞳！你受伤了？

　　呜~！在那个树桩边不小心挂伤的，好痛！

　　瞳精致的五官因为疼痛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我低下头去舔著他小腿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腥味在口中迅速的蔓延开去，刺激著我敏感的感官。

　　呜！

　　很痛吗？

　　瞳强忍著疼痛摇摇头，碧蓝的眼中逐渐凝聚的透明液体却出卖了他。我心痛地舔去那即将滑下的晶莹泪水，刺痛的感觉再一次从心房传来，我不禁憎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那伤口是在我自己身上！

　　对了！我想起来了！西边的那个湖边有一种草，嚼碎了涂在伤口上可以快速止血，而且对止痛也很有效！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药，很快就回来。我爱怜地舔舔瞳，示意他在树下坐著等我。那个湖不是很远，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不要！瞳出乎意料的拒绝了我。他倔强的摇著头，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我，眼里又噙满了泪水，一颗小脑袋赌气似的在我颈窝处使劲蹭著。

　　疾风要离开我！疾风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去找可以给你止痛的药，一会儿就回来！费了好大劲才让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安静下来，我努力说服著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

　　小笨蛋！你现在这样子可以跑动吗？要是我载你去，你腿上的伤口会又迸裂开的，你嫌自己血流得不够多啊？再说，那里又不远，凭我的速度，两三下就回来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不说话了，亮晶晶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我，最後终於软化了，他撒娇地搂著我的脖子，眷恋的亲了我一下。

　　那你要快点回来！我会一直等著你的！
　　　　
　　我会......一直等著你......

*　　　　　　　　　　　*　　　　　　　　　　　*

　　短暂的分离成了噩梦般的永别。

　　当我以最快的速度衔著草药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那意料中的身影。熟悉的树下，熟悉的草地，熟悉的风，然而，等待著我的瞳，在哪里？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瞳顽皮地跟我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但是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後而我却遍寻不著他时，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瞳，我居然嗅不到他的气息！这是不可能的！在这片踏满了我们足迹的草原上，我可以凭著对瞳的气味的熟悉把他从任何一个角落找出来！除非......他已不在这里......

　　我不相信！我不死心地在草原上四处狂奔著，象疯了一样到处寻找著瞳的踪影，我不相信瞳就这样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凭空消失了，我更不相信瞳会这样一字不留的默默离开我！

　　一天、两天、三天......在一次又一次的徒劳无功後，莫名的恐惧紧紧擢住了我，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象无法挣脱的藤蔓一样缠绕著我，使我几乎不能呼吸......我疯狂的奔跑著，无论是灿烂的豔阳还是皎洁的月光下，都不再有瞳小小的身影，有的只是我凄厉悲痛的哀号嘶吼，狂啸的风卷起细碎的草屑在身後被远远抛开......空旷的草原又只剩下，高傲的狼，孤独的狼......悲伤的疾风......痛苦的风......在哭泣......

　　瞳，你在哪里？原来，离开的，不是我......

　　瞳，我的瞳......我......真的失去你了吗......

 

　　草原上再也没有了瞳天真欢快的笑声，也没有了疾风矫健的身姿，我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一动也不动地守在那颗约定的树下，从早上到夜晚，从希望到失望......曾经沐浴在月光下流动著熠熠银辉的光亮皮毛不再耀眼，稀稀拉拉衰败的像快要脱落老死，没有了瞳，我孤独的怀抱为谁空下；曾经被瞳赞为漂亮的灿金绿眸不再神采，终日透露著死寂没有半点生气，没有了瞳，我深情的注视为谁停留；曾经溢满了甜蜜与幸福的胸膛也不再温暖，落入了悲伤与绝望的深渊，没有了瞳，我空洞的心脏为谁跳动......日复一日，当死亡的气息已离我越来越近时，她来了，告诉了我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