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剑客无情剑————月舞风[第一~三卷]

作者:月舞风[第一~三卷]  录入:12-12

"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哥哥?
韩逸北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小家伙,你喊错辈份了,你,该叫我叔叔才是吧?""叔叔?"似乎不太理解叔叔和哥哥有什么分别,小童满脸的困惑。大概在他眼里,比自己年长的男子,若非老头子,便统一称之为"哥哥"?
见小童一脸茫然,火心平忙接口道:"你叫哥哥也不错,你叫我姐姐,我叫他大哥,以此类推,当然你也该叫他哥哥了,若不然,岂不是我也要叫他叔叔了吗?"
"哈哈哈哈哈!"听到火心平如此的推论,韩逸北笑不可止,饶是伤口一笑就痛,还是笑开了。"对,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哥哥......呵呵,都三十多岁了还被小孩子叫哥哥,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青春长驻啊!"
见他笑的这样开心,本来见到生人还紧张的小孩子,也渐渐不害怕了。眼前的大哥哥和姐姐都和蔼可亲,小孩子本就天真无邪,很快便忘了生疏,加上火心平又去拿了些红薯干来给他们吃,更加心花怒放,也不去放风筝了,竟然就和两人亲近起来。韩逸北本就喜欢孩子,见这两个孩子如此可爱,也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强支着病体,逗起他们来。
匆匆赶回来,未及进门,远远的便听到小院内传出火心平和小孩子的嬉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韩逸北的笑声。火心平倒是越来越会玩了,又从哪招来的小孩子?疑惑的迈进门,便看到火心平与两个小孩子闹成一团,而本是躺在躲椅上的韩逸北,此刻正支着身体坐起来,看着他们玩耍,神态之间,竟是说不出的怜爱与宠溺。
"师父,你回来啦!"一抬头便看见封无霆进门,火心平忙跑了过去。"信送到了吗?""嗯。"封无霆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两个小家伙。"他们是......""是来捡风筝的,顺便陪我们玩一会儿。"火心平未及回答,韩逸北已先回答道。
"哦。"封无霆已看到了那放在墙角的风筝,微微笑了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这句话,他是对着韩逸北说的。"是啊,很喜欢。"韩逸北点了点头,神态之间,略微的带出了一丝黯然。
他成婚已有多年,却一直不曾有孩子,虽然妻子不能生育也非人力所及,终归是件憾事。看到别人娇女爱子,说他心中无所动,那纯粹是自欺欺人。怎么可能,真的,无所谓呢?
"既然喜欢,为何不纳妾?以你的身份,纳妾根本算不得什么。"
诧异的抬起头,想不到封无霆竟会关心起自己的私生活。以他的性情,自己有没有子嗣,纳不纳妾,与他何干?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的事,他根本懒得一顾,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令韩逸北惊讶之余,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如果只是为了生个孩子,我当然可以纳妾。只是......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心,却还要做出这种事,对那女子未免太过残忍。我不希望,将对方当成生育子嗣的工具,因此,便是夫人终身不能生育,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韩逸北这样的回答,不知为何,封无霆竟并不感到意外。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苏映雪交游广阔,朋友之中不乏奇人异士,无双神医靳玉峰便是他的知交好友。如若不然,不妨让他请来靳神医为尊夫人诊治,想必......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比听到晴空的劈雷还要震惊,韩逸北目瞪口呆的看着封无霆。并不是听到无双神医这传说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如雷贯耳之名而吃惊,而是......实难相信方才那番体贴的话,竟是出自封无霆的口中。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的说道:"谢谢。"

第 28 章
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原来,自己所渴求的,就是这么平常而简单的东西么?只要轻轻的一声关怀,已令人的心中,溢满了温暖。
苍天在上,就容许他自私这一回吧。这短暂的日子里,他不再是朝廷的将军,也不再是妻子的丈夫,暂时,忘却自己的责任,自己的道义。把困扰自己的一切,暂时都抛开。只是个爱着自己所爱,纵然沧海桑田,也不能改变的有情人。
这将会是自己一生之中,最难以忘怀的时光。纵然时光流逝,斗转星移,这水月镜花般的温柔恬静,也将依然悠悠留在他的心中和梦里。纵只是场虚幻的海市蜃楼,破灭之后只余下虚空的残梦,也将会片片飞舞在心海之中。
因为,它太美好,美好的,令人想要流泪。

夜,已渐渐深沉下来。
就着摇曳的烛火,那人微凉的手指灵活的在背上移动,解开纱布,清洗残药,换新药,再用纱布裹好,一切的动作都熟练之极。虽然俯卧的姿势让自己看不到他的脸,但也可以想象得出,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专注的神情。虽然用的是上好的金创药,但毕竟伤口甚深,换药之时相当疼痛,但他的心思并没放在这上面,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那晚受伤,你并没空去药铺,这些治外伤的东西却随手就拿了出来,这么齐全,是随身准备着的?"
"嗯。"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封无霆淡淡的应了一声。
听到这样的应答,不知为何,韩逸北的心中便微微一抽。"随身常备这种东西,难道,你以前经常受伤?"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自是有备而无患。"封无霆随口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韩逸北突有种荒诞的感觉,方才的心绪悸动早已不知去向,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且不知为何,越想越好笑,竟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只得把脸埋在枕头里,却仍是全身都不受控制的发抖。
纵然强忍着笑,身体仍旧抖动个不停,令封无霆处理伤口的行为变得困难。停下了手,封无霆不可思议的看着在他看来,就是在莫明抽风的韩逸北。"再笑,伤口就要裂开了,有什么好笑的?"他可不记得自己有逗韩逸北笑,不就是说了一句道上常说的话,怎么那人就乐成这样?
"对......对不起!"韩逸北的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笑道。"不是我想笑,实在是那两句名言,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笑?活脱脱......就是混黑道的江湖混混!"
"混黑道的江湖混混......"听到韩逸北如此的评语,封无霆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不过韩逸北背对着他,也看不见。"真是惭愧,在下就是混黑道的,也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江湖混混!"
"不不不!"韩逸北连连摇头。"你不是,你虽然是黑道中人,不过却是有品味的多,嗯,有品味。"说到这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止不住的又笑了起来。
伤成这样,还有力气嘲笑别人?不过封无霆也懒得和他计较,自顾自的给他包扎。很快的,便做好了一切。"好了。""谢谢。"韩逸北翻过身来,吃力的拿起外衣穿上,左臂运转不灵, 连穿个衣服都须仰仗那人相助,否则袖子都套不进去。这几天来,着实是麻烦了他很多。以那人的性子,却能如此尽心尽力的侍候自己,当真是意想不到的福气,想到此处,便是这伤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靠在床沿坐着,看着那人起身,似是打算出去的样子,韩逸北忍不住叫住了他。"封无霆。""怎么了?"封无霆回头看着他。"你......能不能......"想到了什么,他旋即住了口。"算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封无霆却没有离去,反而走了回来,在他床前坐了下来。"有什么事吗?""没事......"韩逸北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秉烛夜谈,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是不是有些奢侈了?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吧。若不是自己,心存了执念,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本可以成为真正的知交好友。而不是现在这样,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变了味,再也回不到当年。
可望而不可得吗?虽然从未有过更多的奢望,可是,便是如此的相处,也是不可能的了吗?
英挺的剑眉微微扬起,封无霆笑了笑。"好。"
韩逸北惊诧的抬起头来。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说的是,"好"?自己没听错吗?正疑惑不定,那人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聊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韩逸北终于笑了起来。
原来,他一直都没变不是吗?真正改变了的人,是自己才对吧。而对他而言,却是君子坦荡荡,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明明没有改变,只是因为自己心虚,才会产生种种不安与局促,所有古怪的,诡异的感觉,都缘于自己的心魔。一直回避且逃避现实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长长吐了口气,心情骤然轻松了起来,韩逸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皎洁当空。而屋内,也已洒满一地的月光。心念一动,他侧身过去,吹灭了灯火,笑道:"大好月色,何用秉烛?"
封无霆笑了起来。韩逸北抬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身上,一身的淡淡如水,映着他的面容,愈发显得清俊,也许,还是有所改变的吧,至少,他的气息不似从前那么凛冽逼人,多出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风神。
心中微微一动,韩逸北不禁叹了口气。"这月色,倒让我想起了那晚,在白云亭赏月饮酒的情形。说起来,我和你遇到一起,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要不然就是争斗,基本上就没有个好......似乎只有我们初识时,在客栈的那一晚,才是真正心平气和,什么状况都没有。你说,我和你,是不是命里犯冲呢。"
听他这样说,封无霆也微微蹙起了眉。韩逸北不说也不查觉,这么一想,似乎倒是真的,不是自己受伤,就是韩逸北受伤,若非如此,那不是争吵就是打斗,这还真是......诡异的很呢......
"若你我真是命里相克,真要论起倒霉来,似乎,现在是你比我惨吧。"瞧了瞧韩逸北,封无霆忽然笑了起来。"我倒宁愿倒霉的是我。"韩逸北苦笑道:"你所遭遇到的那些,归根到底,大概都是认识了我而起的。如果你我从不相识,你现在应该还是玄英门的护法,说不定,已和东方姑娘缔结连理,得到了你想得到的幸福。可是这一切,自从我进入你的生活之后,全都破坏殆尽了。封无霆,你,恨我吗?"
"恨你?"封无霆微讶的看了他一眼。见到韩逸北神情认真,知道是出于真心,不禁暗叹了一声。"那些事,和你并没有关系。就算没有遇到你,我还是留在玄英门,留在君姑娘身边,又能怎样呢?你真的以为,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了?"
自嘲的笑了笑,他摇了摇头。"什么是我想要的幸福呢?"说到这里,他也有些微微的茫然。"是指君姑娘吗?我当年没有得到她的心,以后也不会得到。便是能侥幸得到她的人,又能如何呢?那样,我就幸福了吗?"
提及这个问题,他便感到十分苦恼。神色之间,流露出了深重的忧郁。
他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提到东方君,便会克制不住流露出真实的心情。看起来,虽然时光过去了这么多年,便是再不曾相见,那女子的身影,依然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突然想起白天的时候,封无霆对自己所说的话,心中一动,一句话已脱口而出。"你现在有孩子了吗?"
话一出口,已然后悔。封无霆最不待见的大概便是那件事,自己却白痴的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戳他的伤疤吗?
不料那人并没有恼怒的样子,甚至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没有,淡淡回答道:"有的。算一算,应该已经出世一个多月了。只不过,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我一概不知。"说到这里,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亲生父亲,当的太不称职?"
见他没有生气,韩逸北松了口气,然而转念一想,另一个问题又浮了上来。"不管是男是女,你该不会讨厌他吧?好歹,他也是你的骨肉。"
"......不会。便是他娘再惹我讨厌,我,终归是喜欢他的。"沉默了一会儿,封无霆终于回答。
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有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正在一天天的成长。他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便是没有见到他,仅仅这种存在的认知,也令他的心感到了柔软,心灵的某个地方,有某种不为所知的东西,正在悄悄的生长。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血浓于水,骨肉情深。
"对不起。"韩逸北的声音响起,不知他这道歉何来,封无霆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才能适当表达自己的想法,韩逸北有些吃力的说道:"害你受此折辱,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夫人......也不会如此陷害于此,你便不可能遭到那种境遇。都是我对不起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也许,那也不是尊夫人的错,而是上天借她的手来惩罚我。我罪孽深重,便是受人折辱,也只是小小的报应。"此刻提及那件事,封无霆的心情已不再如当日般激动,只是苦笑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对于这两年的遭遇,虽不能做到彻底云淡风清,但也不再如刚开始,想起便暴躁不安。也许,是因为对那个孩子出世的认知,渐渐抹去了他的愤恨,便是对百花羞,虽反感依旧,却也不再如过去一般深恶痛绝。
罪孽深重......
想起封无霆过去那些年来,做的是什么样的生计,韩逸北也不禁哑然了。眼前的人,曾经是江湖最著名的杀手,可是看到他的人,却实难把他和那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联系起来。
"我听说,你出道的时候,才十七岁。我真的难以想象,那么年少的你,如何做得了那些事。若不认得你也罢了,可这么看到你的人,更是让我无法想象。"
"无法想象吗?"
月光朦胧之间,封无霆微微一笑。"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可想象。我们有杀人的本事,缺的只是杀人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几次,自然就驾轻就熟了。"
他轻轻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百无聊赖的看着它在手中打转。"我第一次任务的对象,是个官家的爱妾,大约因为过于受宠威胁到什么人的地位了吧,赏金是五十两。"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韩逸北,眉眼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第一次杀人,毫无经验,溅了我一身一脸的血,像个活鬼一样,结果回去以后,把苏映雪吓坏了,连着几天他都做恶梦,每次都从半夜哭醒。如今想来也是好笑,踏雪使者,当年也不过是个爱哭的小孩子。"
他的声音轻幽而飘忽,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然而韩逸北的心中,却是猛烈抽动起来。"然后呢?你......杀了人以后呢?"
"我?"封无霆笑了笑。"我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嗜酒如命。"
"我懂了。"韩逸北低低的说道。
看着眼前人抬起星光般的眸子,不解的看着自己,韩逸北不由喟然。"我一直觉得奇怪,对身为杀手的你来说,酒应该是个忌讳,为什么你却全然不忌?不但喝酒,而且都到了酗酒的地步。杀手的许多规矩,你都完全不曾放在心上。不是因为你艺高人胆大,而是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杀人,也不在乎,被人杀。"
讶然看着韩逸北,封无霆突然笑了。然而,这笑容只是一闪即过,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深重的惘然、
韩逸北轻叹一声,语气之间,微微有些沉重。"封无霆,我知道,你真正在黑道上出名,应该是那大盗宁三一役。当年,那宁三纵横十三省,作下重案上百起,官府发下海捕文书,却一直无法拿获归案。那人残暴毒辣,专好虐杀美貌少女,受其害者不计其数,而他又极其狡猾,轻功身法独步江湖,虽做下滔天大案,竟无人拿得住他。却被名不见经传的你,一路追杀三个月,终于将其击毙。那是你成名一役,从那以后,追风使者之名便名扬江湖,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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