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的问题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看著他,微笑著吐出几个字:
我想见见雪。
他带我来到了都灵的滑雪场,由於安德烈的腿不能承受太剧烈的运动,我们决定自驾双人雪橇,出发前教练给我们安装了呼叫器,以防开到了不知名的地带无人营救。
安德烈笑著在我的耳根边说,我便把你开到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把你藏起来。
我点头。
雪橇直冲而下,寒风刮痛了我的双颊,却让我有些兴奋,我还是很享受这样的速度和冰冷的冲击,安德烈看上去也是如此。
我趴在他的背上,觉得这麽多天来的沈闷突然一扫而光,觉得我的舞台突然无限放大,於是我小心地扶著他的腰站起来,高声呼喊。
如果雪崩降临,那麽便可以将我的声音掩埋了。
我们驶进了一个小回转的地方,安德烈把雪橇搁在一边,一把搂住我,狠狠地吻著我的唇。
冰冷里唯一的温暖气息在两人之间传递,我的手抱著他的腰,手指不受控制的抓紧。
这一次我们没有再次冻在一起。
再次坐上雪橇前我指指前座,表示我要坐在前面,安德烈纵容的看著我点头。
然而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好的驾驶者,终於在无数次擦到树枝和杆旗之後,我们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平地。
安德烈宠溺的对我笑著叹气摇头,然後伸向腰中取呼叫器。
然後笑容凝固在彼此的对视里。
尾声:
我们是不是注定要在寒冷中荣耀,在寒冷中死去?
也许我永远完不成最後的动作,因为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了。
因为注定的,在很多年以後,人们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回忆录里,记录著满满的遗憾。
我其实,真的想陪你到老的。
48小时的等待,朱利安已经无法再支撑了,他的身体在他得了那种病後就一直在削弱,他的生命之火已经无法在寒冷中延续,我想我没有办法怪他什麽,只是我还是不甘心,为什麽这个人可以如此狠心。
他把自己决绝於外人,决绝於我。
我原先说他是太在乎了,其实不是。
他已经什麽都无所谓了,他只是想静静的离去。
我读不懂他眼神的孤独,自从发现他得了运动性失语症後,他甚至不愿意用文字来表达。
每次他对我微笑,我都觉得他很痛苦。
他永远在赫勒斯滂的那一头,看不到我的火炬。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走下去的,原以为我们经历了这麽多以後,可以走下去的。
可是他最终没有逃过这些,他最终做出了和我不同的选择。
朱利安走後的第三年春天,很久没有联系的蒂姆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他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快意,说:"安德烈,我找到那个公布你们关系的记者了。"
我在电话这头沈默了片刻,说:"你替我解决吧。"
後来的事情如何,我没有再关心,我和蒂姆也至此失去了联系。
可是我一直想知道,朱利安,当时你扔掉我们的呼叫器的时候,你真的想要我陪著你一起死麽?还是你知道在这高端设备的滑雪场我一定会获救,而你却只是想我陪你走最後一段路,只是我和你?
魔鬼在门的另一边对我们微笑,他并不让我知道答案。
事实上,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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