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你说是天漂亮还是还漂亮?"轻轻的,帕尔开了口。
"最美的,是你的眼睛。"白羽不假思索地说。但出口后,脸上几乎喷火。这种话,即使是没谈过恋爱的他也知道--是说给恋人听的。
帕尔转过头,毫不吝啬的用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注视着白羽,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幸福,风清云淡的笑了,"谢谢。不过,我喜欢海。"
"因为海里有美人鱼?"白羽很高兴帕尔并没有介意。
"只是原因之一。海可以碰得到,就是这样。"
白羽低笑了,一点也不浪漫的理由。沉了一会儿,白羽开了口:"小时候,我去过海边。因为只去过一次,所以很难忘。而且......"他又停下了,因为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说这些。
"而且什么?"帕尔问。
"而且有一段让我忘不了的记忆。"既然说了,他索性说了下去,他发现自己想和帕尔说话,说关于自己,或是任何事情。这也令他吃惊,但今天吃惊的次数太多,他也就不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是遇到什么了吗?"
"嗯。晚上我睡不着,就一个人到海边玩。在礁石边,遇到了一个孩子,记忆多少有些模糊,但还是记得那孩子有一头金发,很美,也很怕生。后来就忘记了...还在海边睡着了,把妈妈吓坏了......"
白羽微微笑了,帕尔并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那可能是...我的初恋......"
"想见吗?"
"谁?"
"那个孩子,你的初恋。"
"啊?"白羽被这样一问,才开始考虑了一下,慢慢说:"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连长相都模糊了...不过,那是个美好的回忆,如今...也只有回忆了..."
"白羽..."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肩上,他收起目及远方的渺茫神情看着身旁的人,那人脸上满是关切。
"或许因为今天是忌日的缘故,心里总不太舒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没想到,自己脸上的笑容竟如此温柔。
"谁去世了?"
"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因事故去世,母亲在几个月前因病去世。"白羽停了一下,帕尔没有作声,他又继续说:"我总是板着一张脸,很无趣吧?"
"那种全世界的人都是敌人,必须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和母亲,必须要坚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帕尔的表情很认真。
白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衣食无忧、娇生惯养的孩子竟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一瞬间,他好想拥住帕尔,再痛哭一场。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不过,大家都说,我和妈妈长的一模一样。"
"帕尔......"白羽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将帕尔拥在怀中。他感觉到少年在微微颤抖着。怀中的身体太纤细了,从小没有父母的他究竟承受了几倍于自己的痛苦。
"没关系的,"帕尔像安慰一样的抚摸着白羽的背,"我不会哭的,我很幸福。真的!"
白羽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帕尔过肩的卷发。
"我被很多快乐的好人养育着,一点也不孤单。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帕尔并没有拒绝白羽的拥抱,将头靠在他肩上,用一贯快乐的语调说着。
"教了些什么呢?"白羽无法相信,自己的言语竟如此温柔。
"嗯......"帕尔的头蹭了蹭白羽的颈子,"比如说,怎样才能睡得更舒服!"
"哈哈!"他又没想到,自己的笑竟如此爽朗。而帕尔则侧着头看着他,笑得一样开心。
帕尔的脸映入白羽眼中: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浅蓝的瞳,微张的唇瓣,粉色的唇......那唇瓣,是那样柔软、温暖;而带有湿润感,更加柔软的,是小巧的舌头......
"唔......"当帕尔微微发出的声音传入白羽耳中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吻了帕尔,而且是深吻。帕尔粉色的唇,因自己的吮吸,变得湿润、嫩红......他惊慌的站起,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自我厌恶,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主宰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初吻对象是男人,而是自己的欲望弄脏了帕尔--那美丽的,如天使般纯洁的孩子。
白羽后悔得想要去死,或许,即使死去了,帕尔依旧会厌恶他。
日子过了不知多久,白羽一直过的浑浑噩噩。本来不爱讲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每一天,他都躲到图书馆去--他只能到那里去。
他感到孤独,更感到悲伤。亲人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他无法挽留,这能徒留悲伤;帕尔也不在他身旁了,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悔恨、他悲伤。
时间还算早晨,白羽在常坐的地方凝神于窗外。无论他目及何方其实都是一样的--帕尔的影子始终占据着他的心、他的眼。
细碎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馆内响起,仿佛在找寻什么。急切而轻快的脚步声离白羽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止了。
白羽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但两人目光一交汇,他立刻将头地下去。然而,一张入场券递到他眼前,令他不解。
"我想去,陪我。"帕尔清冷的声音带有命令口吻,令白羽身上一颤。
"...好吧..."
即使在一起走着,两人也不像以往一样欢快的交谈着,只是沉默的走着、走着。图书馆与美术馆的距离只不过要走分钟,而白羽却仿佛走了年。
"进去吧。"帕尔在美术馆门前又一次开口。
馆中正在展出某位名画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令白羽惊讶。各种角度、各种表情、各种姿态的美人鱼在整个展厅内诱惑着观众。最令白羽惊讶的并非这些画,而是画中的人鱼都长着和帕尔一模一样的脸孔。
他不仅转首又一次端详着与画中人拥有同样相貌的少年,与往昔一样平稳安然的表情下,眼中透着一抹悲哀与寂凉。
"从刚才就听人们说,由个人长得和画中人一模一样。我说不可能,但还是来见一见。"一个听这就很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一个满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被助手用轮椅推到帕尔和白羽面前。帕尔缓缓转身,当老人的木管处级他的容颜时,失声叫了出来:"朵罗斯?难道是......你!?"
"我叫帕尔。因为是男孩子,所以没能继承母亲的名字。"帕尔温柔的笑着,比画中的少女更美丽。
"你母亲好吗?"老人的声音在颤。
"能被您一直挂念,想必在天国也会开心。"
"是啊...一生一次的愿望......"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帕尔弯下腰,在老人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个回吻,迟了年。"
轻轻的,如云般,帕尔带着白羽离开了美术馆。
美术馆外的路上,夕阳映着景物也映着帕尔美丽的容颜。
"硬拉你出来一天,实在抱歉。"客套的社交辞令从帕尔口中吐出带着生硬和冷漠。
"没关系,我也喜欢油画。"
"谢谢。"
"不客气。"
"那么...再..."
"为什么?"白羽打断了帕尔的道别,"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是不是讨厌我了啊?!"一贯自信、沉着的男子,此刻无力的紧锁双眉,用不安和揣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美少年。
"被讨厌的,难道不是我吗?像脏东西一样被丢在草地上,一直被躲着,连看都不看一眼。这难道不是讨厌还是什么?"帕尔的唇被自己咬得发白,眼中含着泪花。
"对不起...我不是这样想的......"此刻,白羽觉得自己除了道歉以外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羽,你是我绝对不会讨厌的人!"如宣誓一般,帕尔用坚决的眼神望着他。
说完,头也不会得跑远了。
转眼间,暑假已至。然而在同学一起快乐的随学校来到海边时,白羽的心情跌至谷底。
与帕尔分别后,无论白羽如何找寻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虽然知道帕尔没有讨厌自己,但他的神情无法让白羽安下心来。可是现在,夏令营所在的海边确是他与"初恋"相遇的地点。这一切,让他心里不知该是何种滋味。
是夜,白羽从帐篷中走出,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既舒服又清爽。
如那夜一样,月光柔和而明亮。海浪轻拍着礁石的声音听起来宛如催眠曲。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出很远,营地看起来有些遥不可及。
想至此,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自己总是和特殊的存在遥不可及。此时此刻,他无法欺骗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呼喊着"帕尔!"无关与性别,更无关于相貌,这个叫帕尔的人,是他现在唯一重视的存在。
泪水,顺着白羽的颊流了下来,在月光之下,宛如珍珠。
金色,如月亮的碎片;月白色,如月亮的光华。
人影,披着金色的长发,穿着月白色的衫,眷恋的沐浴于月光下,给夜晚增添了一份绮丽。
借着月光,白羽清楚地认出--帕尔!当他未及对帕尔的出现表示惊讶时,帕尔就做出更令他惊愕的举动:
帕尔缓缓脱下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直至牛乳般光洁白皙的修长身躯完全裸露于海天之间。金色过肩的卷发,在发带解开的瞬间垂落至沙滩。此刻,帕尔犹如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妖精。
"妖精"微微垂首,眸子时许盯着自己曲线优美的双腿,唇间绽开一朵凄美的笑花。
当白羽惊呆之际,帕尔一步步向海中走去,没有丝毫迟疑。不消一会儿,海水已然没过他的胸,而他似乎没有想要游泳的意思。
"帕尔!!"刹那间反应过来的白羽飞奔过去,然而,茫茫海天之间,只有他一人。
失去了,永远失去了。那个他最后的唯一,在他眼前永远的不在了。那样的笑脸,那样的拥抱,都永远不在了。
"帕尔!!"他大声呼唤着心爱的人,身体止不住颤抖。
"无论如何,都还想再见你一面......"礁石上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
捧着跳得飞快的心,白羽僵硬的转过身,看着俯身于黑色礁石上的白色身影,相似的记忆浮现在他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白羽!"黑发男孩声音中带着天真。
"我叫......"
"帕尔!"白羽简直难以置信"你...是我的...初恋......"
"多无情的人,才想起来。"帕尔假装生气的嘟起嘴。
瞬间松弛下来的白羽露出安心的笑容,温柔的说:"快上来吧,晚上游泳会感冒的。"
"你过来!"帕尔的笑中似乎藏着玄机。
白羽没辙的笑了,边向他走去边说:"你过来不就好了。"
"因为人家没办法过去啊~"
"是抽筋了吗?"
"要是会抽筋就好了呦!"
随着帕尔神秘的笑,他身后溅起了水花,像被什么拨弄似的。白羽望去,在浅水处清晰可见珍珠色的光泽连着帕尔的腰部。再仔细看,那泛光的,是鳞片,是长在一条硕大鱼尾上的鳞片。
"美、美人鱼?帕尔?"白羽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无视他的神色,帕尔唇边依然漾着一抹笑意,"好了,怎么说也见了你一面。那么,再见。"
"帕尔!"白羽跑过去,不顾半身浸在水中,他抱住帕尔,"不要走...不要走..."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感受着那个身体的温度,"帕尔...我的珍珠..."微凉的手臂也环抱着他的身体,静静地给于拥抱。
慢慢的,他捧住帕尔的脸,望着那双含着氤氲、在月光下更显美丽的大眼睛。轻轻的,将唇与爱人的唇重合了......
两人喘息着分开,白羽眼中满含着爱意与暖意。
"你吻过我三次喔!"帕尔笑着伸出手比划着,他的指缝中,连着蹼。
白羽有些奇怪,自己分明只吻过他两次而已。但这时,他无暇去考虑这些,因为心中、眼中全是面前的爱人。他用及其温柔的声音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帕尔明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名状的笑。"我听别的人鱼说,我妈妈是个黑发美人,叫做雷伊。而且,我们人鱼,即使是男孩子也是可以有小孩子的。所以,我妈妈就是没有胸部的男生......"
这些话,令白羽微怔:画展中,帕尔的妈妈是个迷人的金发女性,而且画家叫"她"朵罗斯......
"你知道吗?"帕尔的话还在继续,"我们一生可以许一个绝对会实现的愿望,妈妈许的愿,是让他心爱的人永远的记住他。可是...那个人...还是忘记了......"
看着帕尔带着哀伤的笑,白羽感到帕尔像一颗即将破碎的珍珠一般,"等等,帕尔。慢慢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魔法终究是魔法,总有消失的一天。"
"你许了什么愿?"
"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用人类的双腿。可是......我的魔法好像到此为止了......"
"只能这样吗...为什么?为什么啊!给了我希望,却又要失望!我不要!"白羽几乎疯狂了,抓着帕尔的双肩,不停的摇晃。
终于,他停止了呼喊,直视着帕尔的眼睛,"帕尔,我要告诉你:我喜欢......"
正在告白的唇被帕尔以吻堵住,这个吻,带着咸涩的味道。
"不要说...我承受不起..."帕尔的两颊已布满泪水,但他依然笑着,其美如转瞬即逝的浪花。他捧住白羽的脸深深盯着,仿佛要把每一处细节都印在脑中一般。然后,缓缓低下头,咬着嘴唇,紧紧蹙着秀气的眉。
"白羽,无论何时,我呼唤你的名字,你是否都会回应我?"帕尔轻轻问着初见时的问题。
"我会的。"白羽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信誓旦旦。
"那么,这次,请记住我们的约定......"
说完,他梦地推开白羽。当白羽离开帕尔身边时,意识渐渐远离了他。
唯一听到的,是那句真挚而哀婉的告白--"白羽,我--爱--你--"
"白羽!白羽!"
声音传入耳中,迷茫的张开眼,看见一张脸。恍恍惚惚回忆起,是班上那个可爱的女孩的脸。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在海滩上睡了一夜?我们还以为你和美人鱼畅游海底世界去了呢!"女孩不停的呱噪着。
"美人鱼......"白羽喃喃着,他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没什么。回去吧。大家在等着呢!"
两人站起身,向营地走去。突然,女孩叫了起来:"白羽!快看!好多珍珠!"
白色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圆润的光泽。
"好美啊!这么多珍珠!听人家说,人鱼的眼泪会变为珍珠,而他们只会为爱人流泪。"
"是吗?"提到珍珠,白羽的心不由得狠狠抽痛了一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珍珠的英文是......"
"Pearl......"
"唉?"
"我是说珍珠的英文。"
女孩子笑了起来,"白羽,你刚才说pearl的时候,就像说恋人一样呢!好有趣!是不是有过一个叫Pearl的恋人呢!"
"怎么可能?"白羽沉默了,"pearl"好熟悉的名字,为何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