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赔偿————白颜无色

这话让程城觉得挺憋气的，他闷闷的不回话。
肖何在他身边坐下来，"你都快高考了，别再跟小孩子似的，我知道你基础挺好的，用点儿心就行了。我做你的家教也没帮上你什么，那干嘛还要费这工夫呢，你说是吧。"肖何说的语重心长。
"你说得挺对，我就是小孩子，没你那么成熟，你要是不来啊，我就不用心，还是得要你辅导"程城索性赌上气了，只是没想到这撒娇一样的赌气却激怒了肖何。
肖何跟被这句话电到一样，突然神情大变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跟你用不用心有什么关系？你他妈有病啊你！为了别人乱改变自个儿，有这必要吗？脑子灌水了你！"肖何说话都有点不连贯了，脸涨得通红。
程城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思索着那几句逻辑不通的话，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纳闷儿肖何怎么这么大反应。直觉告诉他，这会儿不是论理儿的时候，"得，你这会儿正更年期呢，我改天再来吧"
"别来了"肖何满脸的怒气，渐渐消去了，看起来却更加悲伤了，他跟被放了气儿的充气玩具一样软塌塌的坐在沙发上，"你别再来了，你也明知道自个儿不需要我教什么，别再来给我添乱了"肖何低着头，还没梳理的刘海乱乱的垂下来，程城盯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刘海下重重的阴影，光和影在肖何的脸上和谐的勾勒出立体感，浓浓的忧郁感萦绕在他的眉眼之间，程城看着这样的肖何呆住了。

第06章
肖何并不知道程城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间，像只冬眠的熊一样。其实那些过去了的事情，他一天都没忘记过，他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忘，却还是忍不住刻意的去忘记。心里总是会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忘掉过去，要往前看而不是往后看，肖何一直是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过活的。直到和程城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失败，两年的努力完全没有作用，想要忘掉的事情还是清清楚楚的印在脑子里，刻在心坎上。
"陈远，你要考哪个学校？"
"陈远，我也决定考Ｘ大。"
"陈远，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
"滚，你离我远点，一碰到你我就点儿背。"
"是谁害我复读一年的？就是你这个变态！"
．．．．．．
"喂，咱们跟辅导员申请一下把肖何给轰出去吧，我看见他就别扭。"
"这样不厚道吧？"
"咱们能跟他讲厚道吗？哪天要是被性骚扰了多恶心。"
"哈哈哈．．．．．．"
记忆的片段，像玻璃片儿一样刮着肖何的心，他一直认为把那堆玻璃片儿搁在角落里，任其上面堆满灰尘不予理睬就可以了，可现在，他的心就像被人捧着使劲儿摇晃一样，那堆玻璃片儿也被摇得四处乱撞，在混乱中狠狠的刮过敏感的神经和柔软的心。
外面温度很低，程城抱了抱身子，快到中午了，天空反而比早上还要阴沉，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灰黄色。从肖何家出来，他很透彻的理解了五味杂陈这个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生气，还是惊讶，抑或是像肖何那样忧伤，可能心里的情绪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拿哪一个作为主要矛盾了。
他不想回家，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街上漫无目的头脑混乱的走了一会儿后，他掏出手机开始翻号码，从头看到尾，还是决定找王婧。
"喂，王婧，在家呆着不无聊吗？"
"当然不会，高三最后的假期，多宝贵啊。"
"哦．．．．．．"
"怎么着，你又想谋杀我的时间了？"
"嗯．．．．．．"
"你今儿怎么有点傻似的，老是嗯啊嗯的，你在哪儿呢，等我过去吧，不过得请我吃饭啊。"
"行，没问题。"
俩人约在学校见，不一会儿，王婧就来了，俩人找了家小馆子钻了进去。闻到满馆子的菜香，程城才发现自己饿得快晕了，早上也没好好吃早饭。上了菜俩人都是埋头苦吃，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是偶尔抬头交换一下眼神，一顿饭就这么跟狂风过境似的解决了。
"吃饱了没？"王婧看着刚放下筷子的程城。
"嗯。"
"那有什么事就说吧。"
"嗯？啊．．．也没甚么事"
"别藏着掖着了，没事儿你能找我吗？你也请我吃饭了，我就对你这个徘徊在失足边缘的青少年伸一下援手吧"
"你还真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蛔虫多恶心啊，我还是更喜欢心里的一个感叹号这种说法。"
程城噗哧笑了出来，跟王婧在一起总是愉快的，尤其是对于刚才还五味杂陈纠缠不清的他来说，这种愉快显得更加的舒心和谐。"王婧我真挺喜欢你的。"
王婧愣了愣，但是她显然并没有被迷惑，"你这话太没诚意了，好歹也找个环境优雅点儿的地方说吧。"
在这个人声嘈杂路边的小馆子里，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算过分。程城意识到这一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起来说："那咱们走吧。"
"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在学校里转悠了半天，王婧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说？"
"你脸上写着呢。"
"其实真没什么事，就想浪费浪费你时间。"
"是不是想跟我表白说不出口呢？"
"美的你。"
"别介啊，你试试，说不定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呢。"
"我好像喜欢了男的。"
"你要塘塞我也找个充分点儿的理由吧。"
"真的。"
"哦．．．"
"不惊讶？"
"还好，肯定没你自个儿惊讶。"程城觉得王婧不仅仅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条有哲学思想的蛔虫。
第07章
假期的学校很安静，整个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天空还是那样灰黄冷清，空阔的路上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程城有点后悔刚才一冲动说出来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头慢慢的走着，王婧的沉默让他的脸越来越热。
"他喜欢你吗？"沉默了许久的王婧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程城叹了口气。
"那你告诉他了吗？"
"什么？"
"你喜欢他啊。"
"没。"
"你准备告诉他吗？"
"不知道．．．"
沉默．．．
"我都这么坦率得跟你说了，你好歹给我点安慰吧。"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后，程城终于忍不住了，他为什么要冒着被认为是变态的危险跟王婧说这些啊，不就是为了得到点安慰吗，对于这样的信任，王婧竟然无动于衷>_<
"我干嘛非得安慰你啊，你不是还没失恋吗，等失恋了再说吧。"瞧瞧这是有良知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难怪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再说我还没让你安慰我呢，你要是喜欢男的，我不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_@啊？"程城停住了脚步。
"别害怕啊，你一脸惊恐的干嘛？放心吧，我不会因爱生恨的。"
"你开玩笑的吧．．．"
"当然了。"
"=_=|||．．．哦．．．"
"放心吧"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对不起．．．"程城说得气若游丝。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其实程城并没有说他担心什么，但是王婧让他放心，他就真的觉得很放心了，一股头顶天脚踩地的踏实感油然而生，和王婧在一起，她总是能够神奇的安抚程城焦躁的心。程城不是没有想过把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只是在他下决心之前，肖何出现了。像一阵风似的，吹乱了程城的思绪，也吹燃了他心里的小小火种。
"现在心里没那么乱了吧？"王婧突然问道。
"嗯，谢谢你。"程城以少有的严肃面孔，认真的看着王婧。
"客气什么啊你。"王婧笑着推了他一把。
程城并没有客气，他说的是心里话，这一天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慌乱的一天了，从早上出门开始，心跳就比平时快，直到他跟王婧说了那句"我好像喜欢了男的"。他的混乱思绪就像一条抛物线一样在那时达到了顶点，然后却很神奇的在王婧说了几个"放心吧"之后慢慢的平复下来。友情，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程城由衷的这样认为。
接下来的一周，程城一直在要不要去找肖何上斗争着，他很想去，却不知道去了该如何面对。直到他那天在街上遇到了王婧，还有王婧的表哥。那天当王婧在马路对面发现程城而大声喊他的时候，他确实吃了一惊，可他不是惊讶于见到王婧，而是王婧身后站着的那个人--那次在肖何的学校外的馆子里遇到那个漂亮男生--他真的很出众，隔着一条宽马路，程城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干什么来了？真巧啊。"王婧乐呵呵的走过来拍了拍程城，却发现程城睁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不，是看着她身后的人。
"这是我表哥陈远，咦，你们认识吗？"王婧发现不仅程城在直勾勾的看着她表哥，她表哥也在笑咪咪的看着程城。
"见过的，是吧。"陈远甜甜的笑着，拿眼角瞄着程城。
"恩。"程城老老实实的回答。
"程城是我同学，哥，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呢？"王婧觉得挺奇怪。
"缘分呗。"陈远冲程城眨眨眼，程城有点被电到的感觉。"小朋友们，肚子饿了没？走，我请客"陈远拉着他们就往路边的肯德基走。
程城喝着可乐，眼睛还一直盯着面前的陈远看，陈远分配着托盘里的食物，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动作，连拿汉堡的动作看起来都那么优雅。
"看着我干嘛？吃吧。"陈远一脸和蔼可亲的表情。
"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说给我听听嘛。"王婧不甘心的问着。
陈远对着表妹笑了笑，也不回答，又对着程城说："跟肖何还好吗？"
一听到肖何两个字，程城突然问出了心中一直没解开的疑惑："你跟肖何是什么关系？"
"肖何？你说那个肖何？"还没等陈远回答，王婧突然插话。
"就是那个肖何"陈远看着程城，"他以前追过我。"这句话他说得极平淡，说完嘴角还保持着浅浅的笑。
"程城，难道你说的那个男的就是肖何？"
"哎，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告诉他我喜欢他了。"程城转过身来，给了王婧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大踏步的走了。
第08章
程城刚进家门，电话铃就适时的响起来了。
"喂，程城，我是王婧。"
"我说你这点儿掐得有点太准了吧，我刚进家门你就打来了，你已经由蛔虫升级为赛半仙了？"
"巧合啦，怎么，心情不好吗？你想见我表哥吧，要不要我替你们安排时间呢？"
"不了，见他也没什么用。"程城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看样子，受到的打击不小呢。"
"是啊，我有点恨你哥。"
"其实我也觉得他不怎么地，他这人实在不厚道。"
"嗯。"
"不要多想了，虽然他是我哥，不过我挺你的，咱们明儿见吧，你肯定有事问我。"
放下电话，程城准备回自己房间，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到了厨房。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这个样子，连回家的公车都坐错了，思维就像是从身体抽离了似的，脑子里一直都是肖何的脸，痛苦的颤抖着的脸。
他去找肖何的时候，肖何显得很高兴，似乎忘记了一个星期前还冲他大吼大叫过，以他惯有的笑容温柔的和程城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房间里很温暖，两个人都抱着腿坐在不太大的沙发上，程城甚至能时不时的碰触到肖何略微宽松的毛衣，肖何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像是刚洗过澡的人身上那种带着水汽湿润的清爽味道，随着热空气的流动若有若无的拂过程城，电脑里放着Sting的"shape of my heart"。程城看着在杯子上氤氲的水汽，发现原来肥皂剧里的那句古老台词"希望时间可以从此静止"原来并不是忽悠人的。
"在想什么？"肖何突然把脸凑过来，很是关切的看着程城。
程城只觉得，要是一个控制不好，自己肯定会因为心跳过速晕过去。肖何突然放大的脸就在眼前，眉头微微的蹙起来，询问的目光和程城的对个正着。这一看，程城全身的血有一半涌到脸上了，心脏在胸腔里激扬的跳动着，跟有人抡个锤子在那儿敲似的。程城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那些形容心动的词在那个时候都太无力。可不是吗，都抡锤子了那得有多大力道啊。
"啊．．．嗯．．．"程城张口结舌的不知该说什么，可能是屋子里太热，嗓子眼儿里也是干涩涩的，连喘口气儿都费劲。他抓起杯子猛喝了口水，可是心跳太剧烈没控制好气管儿给呛着了，"咳咳．．．咳．．．咳咳"他很没形象的咳了起来。
"喝个水你急什么啊？"肖何低声笑起来，轻轻的拍着程城的背。
程城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肖何说："肖何我喜欢你。"，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现在满脸通红，这么一说可能连后脑勺都是红的，而且因为咳嗽，眼角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完完全全就是狼狈这个词的现身说法．嗓子一痒，他又咳了起来，心里别提多懊恼了，酝酿了半天的表白怎么一点气氛也没有。
肖何愣了愣，没有太多惊讶的，又笑了起来，"我也喜欢你。"温柔的语调，诚恳的眼神，不容置疑的笑容。
"你别装傻，我说真的。"程城依旧红着脸说。
"．．．．．．"肖何没说什么，站了起来，背对着程城。"我不行的。"他声音很低。
然后谁也没有说话，程城坐着，肖何背对着他站着，那首shape of my heart还在悠悠的放着。
"你忘不了陈远吗？"程城异常镇静的问。
肖何的肩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答："是的。"简短的回答掩盖不了颤抖的声音。
"你他妈的到底喜欢我什么，你知道我是这种恶心的同性恋怎么不离我远点！"肖何瞬间爆发了出来，
"你这不是连我一块儿骂了吗。"程城嘟囔着。
"你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一看到你我就心烦。"肖何逆着光站着，程城抬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意外的，程城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觉得痛苦，可能是因为刚才太激动了吧，没有办法迅速的转变为心痛。
直到走到公车站牌，他才感受到迟来的痛，刚才是像有人抡锤子，现在，是被人拿手把心拧着的感觉，就是拧毛巾那种。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发现了肖何痛苦的表情，他不知道肖何是为了什么痛苦，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为了他。
程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想起回家的时候一连坐错了两次车，嘴角泛上一丝苦笑。他掏出手机，给王婧发了个短信"明天不见面了，让我自个儿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