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夏砂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那一型的......"
燕妮的声音闷闷的。
我笑。
"你以为我喜欢哪一型的？"
"......这个，没想过。"
典型程式回答。
我躺到了地上，"老妈有次说她喜欢《真实的谎言》里的阿诺。"
"肌，肌肉男？"
燕妮果然成了石像。
"我都不知道伯母还有这种爱好......"
我哈哈大笑。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老妈的意思是，阿诺演过的角色里，她只喜欢那个，只有那个才显出一点点斯文来。"
"吓死我。"
燕妮抚胸。
"你们母子的爱好可真是一致啊。"
那是，要不怎么会有遗传一说呢。

"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追他。"
"追，追他？"
"是啊。"
"......不符合耽美定律......"
"怎么个不符合法。"
"一般说来，都是小攻追小受的。"
......
"你的意思是，我是受？"
"废话！用脚指头想都是这样，你和林亦诚站一块儿，你肯定是受！"
"请问，你用哪个脚指头想的。"
"左脚大拇指！"
"根据......"
"身高......年龄......虽然现在流行年下攻......"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呢？

之后的一个月里，我铆足了劲儿追求林亦诚。
我的生物老师。
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男人。

燕妮说，"除了写情书，你还有哪一招没有使出来？"
"好象没有了。"
我答。
"我看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是。"
我黯然。
"喂喂喂，你该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有点。"
声音越发的低。
"小皓皓......"
一掌打到了我的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所知道的你，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喔。"
"可是......"
我也不想放弃啊，"妮子，当你追求真心真意追求一个人，而他却不给你一点回应的话，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想办法感动他！想办法让老天爷知道你的心愿！"
"感动他？让老天爷知道我的心愿？呃，这个，又要怎么做......"
燕妮笑。
"皓然，你真的很有福气呢。"
"此话怎讲？"
"明天晚上，也就是星期六的凌晨，有流星雨。"

小的时候，曾经听很多人说过--
如果流星坠下的一瞬间，闭上眼睛许愿，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流星雨，流星坠成了雨。

对成百上千颗流星许愿，我的愿望，是否会实现？

星期五。
我去找林亦诚，磨了半天后，他终于答应和我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山上看流星雨。
"下不为例。"他说。
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可是，却不想承认。
所以，我想对他微微的笑，却笑不出来。

我们在十二点的时候爬上了山顶。
路上，见到了很多看流星的人。
他们，是不是也有愿要许呢？

夜风很凉爽，温柔的包裹住全身。
不冷，一点都不冷。
老师把外套脱下来，轻轻给我披上。
"虽然是夏天，可是，也要担心自己的身体。"
我无声的笑，在他没有看到的时候，抓紧了衣服的一角。
"老师......"
我们坐在一块草坪上，周围，没有别的人。
"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黑夜中，他的身体震了一震。
"是不是？"
他终于不再沉默，轻轻的，轻轻的，回答我的问题。
"欧阳，现实，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美好......如果我说是，伤害你，也伤害了我。"
"那你会结婚么？"
我静静问他。
"......应该会吧，我想，做一个普通人。"
我站起来，衣服，从身上滑下。
"老师，你会伤害你自己，然后，是那个成为你妻子的女人。"
"欧阳......"
"你还是孩子......"

我笑了。
"不，我不是孩子。"
"因为，我懂得爱情。"

天边，一道闪光亮起。
"流星，流星！"一阵阵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
有很多人，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天空亮了起来，不是一道，而是一片，拖着长长尾巴的星辰自天空坠下，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
我闭上了眼睛。
上帝，如果爱一个人，会见不到太阳，我宁愿，永远留在黑暗中。

三分钟。
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夜空，比有着阳光的白天更美丽，更灿烂。
有多少颗流星坠了下来呢？
如果一颗装载一个愿望，又有多少人的愿望可以实现？

"欧阳，你许了什么愿？"
老师问我。
我转头看他。
看他温柔的笑脸。
这时，天空又是一片闪亮，然后，欢呼声四起。
一颗今夜最大的流星，飞速的坠了下来。

"欧阳皓然，永远喜欢老师一个人。"
我说。
"欧--阳--皓--然--永--远--喜--欢--老--师--一--个--人--"大声的，对着天空喊。
我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
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贴近了我。

距离流星雨一个星期后的午休时间。
我和燕妮坐在顶楼吃巧克力棒。
"然后呢？"
她舔着手指，"大团圆结局？"
这个礼拜模考，我和她都没见过面。
"没结局。"
我淡淡回答。
"他还做他的老师，我还做我的学生。"
燕妮愣住，小心翼翼看我。
"你的愿望，没有实现？"
我轻轻的笑。
"他喜欢我，我听到他说，他说，我爱你。"
"可是，他还要做他的好老师......"
"皓然......"
燕妮担心的看我。
"怎么办，妮子，我真的喜欢他，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可是，他却不愿意回应我......"
"不喜欢他行不行？"
她捧起我的脸。
我摇摇头。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那就再去争取！"
燕妮跳了起来。
"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得到他！一定！皓然，我相信你！"
"妮子......"
"初H时记得把细节记下来，一定要告诉我喔。"
无话可说。

吃中饭时，我去找他。
"老师，我去洗碗。"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拿了碗去洗。
厨房门口有一滩水，一个不小心，我滑倒了。
碗破，碎片刺进指间。
血，立刻流了满手。

"欧阳！"
一双手，很小心的捧起我的那只手。
"你受伤了，疼么？"
他很生气，却又很着急的模样，声音，却是出奇的温柔。

我呆呆的看他。
直到他带我进了卧室，用纱布，小心的缠上伤口。
我脱口而出，"疼，可是，没有心疼......"
他抬头看我。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不对我说你不爱我......"
我捧起他的脸。
"老师，你爱我么？"
他点头。
我笑了，"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阳光，直直的照射到房间中。
两个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老师灼热的呼吸，触到了我的肌肤。
"欧阳，欧阳，你会后悔的......"
"是的，我会后悔。"
我紧紧的拥抱他。
"可是，我只想要这一刻的后悔，不想要一辈子的后悔。"
他狠狠的吻我，一点点吞下我。
"我们会下地狱的。"
我笑起来。
"如果真有地狱，我一个人去就好。"
"如果相爱真的是种罪，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周末，我和燕妮在肯德基吃东西。
"皓然，你身体还行吧。"
我微微一笑。
"很好啊。"
她怔怔看我。
"完了，怎么我会觉得你越来越艳丽了......"
一口可乐，差点就把对面这个美女喷成落可乐鸡。
"老师，他有说什么么？"
我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玉米。
"没有，还是老样子。"
"这个家伙，吃干抹净就想不认帐？"
燕妮是真的生气了，美丽的脸颊，冒着腾腾的火。
我轻轻的笑。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对男的来讲，这个......也不算什么......"
"可是，你喜欢他......"

"是啊......"
我想起了他的手指，抚在我身上的，温柔的手指。
"我喜欢他，我再不会象喜欢他一样喜欢其他人。"

"皓然！"
"以后，我和你结婚！"
我吓了一跳，然后笑，"你不是男生。"
"我去做变性手术。"
又一口可乐喷出，呛了我个半死。
"妮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做变性手术，变成男的以后，我和你结婚，我来保护你。"
我大笑。
"谢谢你，妮子。可是你知道，若是你真那样做，不光是你老爸老妈会砍我，我老爸老妈也会杀了我......"
她低下了头。
"我喜欢你。"
我温柔的看她。
"我也喜欢你。"
是喜欢，不是爱......

临近期末的时候，妈妈帮我办好了签证。
去美国的签证。
其实，他们一直都想我过去，陪我的爷爷，学更多的东西。
"在那里，你和男孩子结婚也可以。"
妈妈笑着说。
我拥抱她，笑着流泪，"谢谢您。"

我去找了老师。
在他的门前站住，没有进去。
"老师，我要去美国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他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我喜欢你。"
他仍旧没有说话。
我弯下腰，对他鞠了个躬。
"再见。"
转身的时候，他喊，"皓然。"
我扭过头，微笑。
"再见。"
"我爱你，老师。"

第二天的飞机。
头天夜里，燕妮帮我收拾行李。
"他那么懦弱，配不上你！"
她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我坐在床边，笑眯眯的看她。
"不要紧，我一个人坚强就可以。"
她看我，"可是，你不伤心么？"
我仍然笑。
伤心，谁说我不伤心。可是，心疼又有什么用，他，仍然不会拥抱我，亲吻我。
那一天，我以为我找到真爱。
可是......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靠在燕妮肩上，"肩膀，借一下。"
"原来，对流星许愿也没有用啊......"
她抱住了我，很温柔的骂我。
"傻瓜，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傻瓜。"

我笑了。
"妮子，谢谢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机场。

我要入闸了，可是某女抱住我，哭了个一塌糊涂。
大人们呵呵的笑，都躲到了一边去。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哭个什么哭啊。"
"可是，我舍不得你走。"
她吸着鼻子。
"假期来美国看我。干脆，大学来美国念好了。"
"你不可以找金发碧眼的老毛子当男朋友。"
"是是是，那我找奇洛·李唯斯那样的行不行？"
她仔细想想。
"可以，那种类型我能接受。"
我哈哈大笑。
真是，服了她。

老爸过来催我。
"该进闸了。"
我答应着，松开了燕妮的手。
"我会想你的。"
她点点头，"我也会的。"

"欧阳！"
刚转身，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浑身一震，却不敢扭头。
"老师？"
燕妮的声音，已经明明白白的叫出了他。
慢慢的，轻轻的转身，仿佛一用力，有个美梦，就会破灭。
一个戴眼镜的帅哥，正气喘吁吁的看我。
"终于，终于赶上了......"
他说。
"欧阳......"好象有很多的话，都哽在他的喉咙。
我笑，认真的看他。
"老师，谢谢你来送我，谢谢。"
我会记得你，一辈子。
他终于开口。
"不要走，不要走，欧阳，不要走好不好？"
我仍旧笑。
"不好。因为，没有理由让我留下来。"
"我，难道我不是理由么？"

我愣愣看他。
"老师，你说什么？"
他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又好象，终于放开了什么，脸上，绽放最美丽的笑容，最温柔的笑容。
"我说，请你为了我留下来。"
"因为，我爱你。"

"老师......"
他看着我，坚定的看我。
"如果有地狱，我们一起去。"
"如果是罪，我们一起承受。"
"如果见不到太阳，我陪你，永远留在黑暗里。"

我笑了。
行礼，丢在脚下，人，跑过去，扑上去，扑进那个张开的怀抱中。
他紧紧抱住我，吻住我的唇。
好久，他放开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我爱你。"
我微微的笑。
"我知道。"
"这样做，你不会后悔么？"
他再次亲吻我。
"我只想要这一刻的后悔，不想要一辈子的后悔。"
我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不小心，看到了四周目瞪口呆的人群。
包括我的老爸老妈，还有燕妮。
"啊，快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
我的脸红了。
"不管他们！"
他干脆把我打横抱起。
"你知道么，那叫做，嫉妒的眼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