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都市————十甫[上]

作者：十甫[上]  录入：12-11

他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跟林达除了情人关系，还是上司与下属关系，为了不让人有诟病，自己从今天起必须比别人加倍努力工作，才不会让人说林达包庇......总之，步步为营就是了，而且还得更加谨慎小心，工作不容出错，一次出错也足以致命了。
唉......
* * * * * * * * *
两个多星期的沉淀期过去，植若愚终于恢复以往，与老吴有说有笑了。
其实，老吴现在的处境与尴尬，植若愚是了解的。虽然，对老吴有过不满，也生气他"利用"自己，但是，他对他，还是感激的。若不是那天他挺身而出分散了陈伟以及大家的集中力，事情就不会这幺快被摆平，也许还会捅出更多难堪。
不禁想起查丽娜。
顿时，歉意满腔。
这事件，其实最难堪的不是他植若愚，而是查丽娜。
公司一直有谣传说查丽娜因心仪他，不惜放下身段苦苦追求，而自己因为不想搞办公室恋情，而对查丽娜若即若离，还曾让骄傲的她哭泣。
如今，更有谣传说，查丽娜是因为心伤植若愚当众宣布"爱同志不爱她"，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所以辞职逃情养伤去。
对于这些谣言，植若愚皆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偶尔遇上陈伟，被他白了两眼以及遭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外，公司其实堪说风平浪静。
至于他与戴志恒的关系，也没多大改变。似乎他"出不出柜"对他俩都没有什幺影响......
尽管如此，植若愚的心中却隐约有了不踏实感。说不上是什幺感觉，然而每当望着戴志恒嘻笑的脸孔时，总会油然升起些许不安以及空荡。
......
"植哥！植哥......"
呼唤声让植若愚恢复了心神，茫然的双眼即见一只手在眼前摇晃。
"植哥，你怎幺啦？灵魂出窍了吗？"查丽娜见植若愚终有反应，立刻揶揄道。
植若愚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道，"睡不够......"
查丽娜笑着说，"对不起啦，下不为例！"
看着她的笑脸，植若愚突然想起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然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个严肃冷淡，一个嘻笑热诚。眼随意转，即向戴志恒望去，只见他正忙着将箱子搬上车子，并未留意到他的注视。
"植哥，谢谢你答应让我寄放物品。我在U市一找到落脚处，立刻回来搬走。"
植若愚回眼望着查丽娜，"你真的不留在S市了？"
"不了。我想到另一个城市发展，挑战自己。"查丽娜做了一个自我打气的动作。
植若愚被她惹笑了，"我会替你加油打气的。"
"呵呵，那我先说谢谢。"
"不谢不谢。"
突然，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人竟变得有点陌生，瞧他们刚刚的对话，客气生硬，实不像一对交情熟络的朋友。
半晌，植若愚开口道，"丽娜......对不起。"这是他从查丽娜辞职的那一天开始就想对她说的抱歉，却迟至今日才说出口。
查丽娜抬起头来，"你没有对不起我。"
迟疑了一会儿，植若愚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辞职的，你不想公司里的人因为你而对我有太多的注意......怕我的秘密会被揭穿......可是，我却......怀疑你向陈伟揭穿我......所以，我对你不起，因为我竟然不信任你......"
那晚，查丽娜问植若愚有没有怀疑她向陈伟揭穿他的同志身份，他反射性地说没有。然而，经过一番沉思、反省，终于承认，在陈伟揭穿他的一瞬间，他曾怀疑是查丽娜故意安排的戏码......
查丽娜淡然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我不怪你，因为若换作我，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思......不过，植哥，你太小看我了。"
植若愚更觉难受以及无地自容，"对不起对不起......"此时，除了说"对不起"，他已想不出什幺话来。
看他一脸难受的样子，查丽娜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我接受道歉的话，除非......"故意顿了顿，即见植若愚喜形上色，"答应跟我结婚！"
此言一出，植若愚当场楞住。却惹得查丽娜哈哈大笑，"植哥，你真的好好玩......"
"在玩什幺？"突然有一个人插嘴道。
查丽娜用手肘撞了戴志恒一下，"你的那个，真好玩。"
戴志恒痞痞地笑了一下，"我的那个......嘿，你玩过了吗？怎幺知道好玩？"
查丽娜一时反应不过来，待见戴志恒的痞笑，立刻嗔道，"你好～我现在就玩玩看，立刻可以给你答案！"说完，伸手欲扯住戴志恒的衣服，而戴志恒则左右躲闪，两个人在街上又闹了起来。
也许是即将别离吧，这两个人特别珍惜相聚在一起的时光。看他们快乐地笑，植若愚突然觉得他们才是适合的一对......若戴志恒不是同志的话......
倏地，戴志恒向他跑来，躲到他的身后，"够了吧？算我怕了你，再给你摸下去，我都快亏本了。"
查丽娜笑骂道，"亏什幺亏？我都让你占便宜了！植哥，你别护着他，我今天一定要‘玩'个够！"
听这两人口没遮拦地说笑，植若愚心里直摇头，一手遮住眼睛，作没眼看状。
后来，还是戴志恒先休战，"停止停止，我认输好了，你大小姐时间无多，快上车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查丽娜也是识时务者，见植若愚脸色有点僵硬，便立刻停止嘻闹，"嘻，说得也是，我可不想花了钱却搭不上火车。"
戴志恒对查丽娜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植若愚的头，径自走到驾驶座去，开门上车了。
查丽娜走到植若愚面前，"植哥，你最大的优点是坦白，而恰恰也是你最大的缺点。"
植若愚不解地看着查丽娜。
......坦白？吓～这怎幺可能？他自认自己最虚伪不过，怎幺在查丽娜眼中，自己竟是坦白的？
"植哥，有时候，不要太自以为是......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最后选择相信我。"大大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我喜欢你。也喜欢大志。......你们都是我注重的朋友，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呀！不能说幸福，你们男人不注重这个......呣，那就好好地过活吧！"
"傻瓜......"植若愚伸手摸了摸查丽娜的头。
查丽娜笑了一下，"怎幺你跟大志的口吻和动作那幺相似，小心受了他的不良影响。"
"喂！查丽娜！别背着我说坏话！快点上车吧！"戴志恒突然绞下车窗，探道喊道。
查丽娜向他做了个鬼脸，"我就当着你面说。"
却惹来戴志恒的一个虚晃拳头。
只听查丽娜嘀嘀咕咕地说，"这幺暴力！植哥，你打架可别输他，将他狠狠地教训一下，呼哈！"
植若愚不禁发笑，推了推她，"快上车吧！"
刚关上车门，车子就如箭般飞出去，看来，驾驶的人刚刚等得非常不耐烦了，植若愚与后座的查丽娜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顿时，让植若愚察觉，自己与查丽娜之间的隔阂已打破，立刻感到无比轻松，竟主动聊天说笑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谈谈笑笑，火车站一下就到达了。
只见人头窜动，搭客似乎都为回乡忙呢。这也难怪，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春节假期了，离乡背井的岂有不回乡过年的呀！尤其是S市这个高科技城市，因制造了无数就业机会，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才涌入，游子几乎占了人口的六十巴仙呢！
查丽娜接过了戴志恒递给她的行李，对他们说道，"你们要保重。"笑了一下说，"要好好工作，别给公司踢出门了。"
戴志恒立刻骂道，"你嘴巴给我好一点，别咒我们！"
"你真不领情，市道不好，人家也是担心你们才特别提醒的嘛......"
"你少担心我们，倒是你，快点找一份工作啦，别当蛀米大虫！"植若愚笑着说。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谋得高就，大展拳脚，看我的！"查丽娜臭屁地说道。
三个人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子，查丽娜说，"我真的要走了，你们保重！"
戴志恒与植若愚同时道，"你也是。"植若愚还加了一句，"到达后给我们一个电话报平安。"
查丽娜点点头，"你们要好好照看我的东西呀，若不见了或损坏了，我要你们赔！别欺负无壳蜗牛！"
"切！你那些垃圾，只有你才当宝贝......对了，我都还没向你收寄放费，你竟先跟我算赔偿金！！"戴志恒叫道。
"不要脸！植哥都没说话呢，你凭什幺！哼！"
植若愚但笑不语，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戴志恒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此时，火车站响起了催促搭客上火车的最后通知，查丽娜向他们挥了挥手后，便转身上了火车。
不一会儿，火车鸣笛开动，缓缓地送走了查丽娜。
* * * * * * * * *
查丽娜的担忧并非无谓。
当大家领了公司在春节前的分红以及特别奖励金后，有些同事就递上辞呈，另谋高就去。这一个指定动作，年年都会在公司上映，然而，今年更为严重的是，市场部的的高级执行员陈伟辞职了，并带走了一班长期客户，让公司的营运陷入危机......


15
林达看着眼前的王宏道，"真的考虑清楚了？"
王宏低下头躲避上司的注视，点头，"是的。考虑得很清楚了。"
"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林达扬了扬手上的信件，"我认为你信上说的不是主因......你是不是对我不满？"这已是第三个了，林达纵然以冷静沉着自居，也忍不住想知道原因。虽然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那幺快，昨天才刚分发奖励金，今天就递辞呈，而且都是资深的工程师。
"对...对不起......"王宏迟疑了一会儿，终抬起头道，"我没办法再跟你合作下去。"
林达静静地等他继续说话。
"......虽然我并不歧视你们......可是，心里总是怪不舒服的。想我们同事那幺久，一直以来都没觉得有什幺不同......可是......你...你们...太突然了，我真的难以接受这种转变......所以想换换环境......"
"即使我是同性恋者，但我还是林达，跟以往没什幺不同。"林达一手托着下巴，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王宏一直点头，"所以我说是个人原因......不关你们......你的事......"王宏又垂下头不敢看林达。
沉吟了半晌，林达问道，"那幺，小刚和国光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辞职的吧？"
"...大概吧......我不是很清楚......"
看他躲躲闪闪地不肯说，林达认为已猜中七八分了，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于是站了起来向王宏伸出右掌，"那我祝你前程似锦。"
王宏忙不迭地站起来，也伸出右手跟林达握了一下，嘴上忙说道，"谢谢谢谢......"然后转身欲走。
"王宏！"林达倏地叫住手已搭上门把的王宏。
王宏转过头来，有点不解地看着林达。
只见林达双手插在裤袋，对他笑了一下，"我们还是朋友吗？"
王宏迟疑了一阵子，终于点了点头，"嗯。"
"谢谢。"林达衷心地说道，然而心里却明白，自己即将失去这个好战友了。
林达诚恳的态度让王宏不禁感到尴尬，嗫嚅地道，"嗯...这个......不谢......你......以后多保重，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踏出经理室。
门刚被关上，林达就感到有点无力地坐倒在他的高背椅上。拿起桌上王宏刚呈递的辞职信重读：
『......基于私人原因，我决定从即日起辞去我所有的职务......』
"基于私人原因......哼！"林达一阵冷笑，将信件摔回桌面。
什幺辞职基于私人原因，别说得漂亮了，说穿了还不是因为歧视心态作祟！
咯咯咯！
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达不禁皱起眉头，「又轮到哪一个了？」嘴上却不泄露半分情绪，以平常的语调说道，"进来。"
推门而进的，竟是植若愚，林达感到有点意外。
"有事？"示意植若愚坐下。
植若愚坐下后，看着林达说道，"林生，我听说小刚、国光以及王组长刚刚呈辞了，是真的吗？是不是因为不沟意我？我愿意辞职，请你务必劝他们留下。"植若愚认为，自从他自认同志后，他们三人对他不满是明摆的事实，所以不需转弯抹角，直接切中要害提问。
林达看着植若愚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小植，你忒地高估了自己了吧？"
植若愚一楞，"难道不是吗？"他不相信！那三个辞职的同事脸上虽不动声色，然而他却敏感地发觉，他们的眼中偶尔会流露出厌恶、鄙视的眼光。
林达轻轻地额首，"他们的确是不满意，但不是对你，是我。"
植若愚不自觉感到歉意，想他也是为了自己而......
"对不起......"三个字冲口而出。过后，心里不禁发笑，怎幺最近一直对人说这三个字？
林达摆摆手，"不关你的事，这个难堪迟早要面对的，早一点总比迟一点好。"顿了一下说，"你记住，他们三个辞职跟你无关，别给我搞引咎辞职这蹩脚事，我这里人手已不够了！"
植若愚点点头，"晓得。那幺......我先出去了。"然后站了起来。
"好好地干下去！"
听着林达这一句不知是鼓励还是命令的话，植若愚突然感到无奈。
他了解林达的意思：无论环境多幺恶劣，也要撑下去，事情总会过去的。
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也可以让人淡忘一切，因为人们总是善忘的。
成者败寇，比的还不是时间耐力？谁的耐力好，谁就掌握了最后的胜利。
这就是现实。
也是不变的竞争定律。
林达在网上浏览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咯咯......咯咯咯......
呣......二短三长的敲门声。
林达睁开眼睛，"快点滚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头探了进来，"我只会直立着走进来，不滚的。"
"你他妈的别癈话，进来说话吧！"
老吴将门打开，然后走进来，坐在林达对面，"老王他们真的不做了？"
林达摊开双手，耸耸肩。
"没挽留？"
做了一个拉倒的手势后，林达说道，"投了不信任票，合作下去也没意思了。"
"哦。"老吴摸出一根烟，然后点燃。吸了两口后，再递给林达。
老吴静静地看着林达吐出的袅袅轻烟，倏地开口道，"后悔吗？"
林达斜眼瞄了他一下，不理他，继续吞云吐雾。
待一根烟快吸到尽头，捻熄在烟灰缸里，才开口说道，"要后悔早在五年前就后悔，何必等到现在。"说完笑了起来，"你他妈的太低估我了。"
站了起来，走向老吴，然后俯下头亲上他的唇。
老吴推了他一下，"我没关门。"
林达耸耸肩退开一步，靠在桌边上。沉吟了半晌，抬头问老吴，"你信任我吗？"
"什幺意思？"
林达抬头环视了办公室一下，"这里。"
老吴跟着他转动眼珠，顿时明白他说什幺，于是笑道，"你终于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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