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唆!"
南昊绯雪和南昊修玉吵吵囔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渐渐地近了。洛晨和洛夜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南昊绯雪果然扬长而入,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南昊修玉。
"呵呵呵",南昊绯雪笑得甚是开心,看了看洛夜,又看了看洛晨,"今天我来告诉大家一件天大的喜事。"
"什么事?""洛夜懒洋洋地问。
南昊绯雪的脸上现出妩媚的神情,坐到洛晨身边,娇滴滴地道:"我决定要嫁给晨了......呵呵......"
"什么?"南昊修玉气急败坏,差点跳了起来:"你好不容易跟洛夜撇清了关系,现在又想要嫁给那种人?"
""什么‘那种人'?"洛夜气冲冲地道,"南昊修玉,我警告你,说话客气一点。"
南昊修玉用嫉妒的眼光扫了洛晨一眼,不屑地道:"我说错了吗?像他那种百无一用的人怎么配的上绯雪公主?"
"再怎么也比你强。"洛夜不甘示弱,"你除了一天到晚缠着绯雪,还会什么?"
南昊修玉涨红了脸:"洛夜,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可气。"
"唉,为什么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呢?"南昊绯雪摇了摇头,转身笑咪咪地搂住洛晨的脖子,"不管他们了。来,晨,我们先来培养一下感情。"
洛晨又好气又好笑,拍掉南昊绯雪的手:"绯雪,不要这么淘气。"
洛夜丢下南昊修玉不理会,走过来一把抱住南昊绯雪的衣领,将她从洛晨身上扯下来:"小丫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哪有搞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南昊绯雪理直气壮:"你都已经扔下我跟别人了。还不许我在找一个吗?"
洛夜的表情僵住了,紧紧咬住发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南昊绯雪的小脸垮了下来,"我又说错什么了?"
"没事,没事。"洛晨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慰道,"他最近一直很消沉,不干你的事。"
"绯雪公主,"南昊修玉不甘被冷落在一旁,铁青着脸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嫁给洛晨?"
"噢,好处很多。一来可以有借口护着晨,二来可以看到长老们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三来嘛 ......"南昊绯雪狡黠地瞥了南昊修玉一眼,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可以逗逗你玩。"
洛晨带着宠溺的眼神笑看着南昊绯雪,丝毫没发现他身后的柳芙音惨白的脸色和幽怨的眼神。
* * * * *
洛晨斜斜地倚着朱木扶槛,凝神地望着夜空。
夜凉如水,几点流星零落,缀着如钩的一弯残月,流着凄凄冷冷的淡光。微微的晚风,沾着白露的湿气,拂过槛外的兰草,沙沙而响,轻得像是闺中少女的叹息。
洛晨无意识地将一绺发丝绕在指上,搅弄着,不知不觉间,发丝纠缠在一起,打成了一个结,一个解不开的结。
今夜很冷,丝丝的寒气从肌肤渗入,一直到骨髓,甚至更深的地方。
很冷。
如果东御司华在他身边的话,是不是会取来一袭长衣为他披上呢?就像,他们俩一起住在那片梅林里的时候,然后,东御司华回远远地坐在树下,静静地听他抚琴。那个时候的月色比今夜的更清、更明、更温暖。
物非人亦非,想起来,仿佛近得就在昨日,又仿佛遥远得是在隔世。
有人悄悄地走近他的身后,洛晨蓦然回首。
"这么迟了,我过来看看你睡了没有。"南昊炎雷立在洛晨身后,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洛晨垂下了眼帘,无语。
南昊炎雷痴痴地看着洛晨,情不自禁地唤道:"悠......"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洛晨脸色变了。他猜测得果然没有错,眼前的人已不是南昊离云了。那么,会是谁呢?有是和黎羽悠有关吗?
"你忘了,也难怪,你自然是不记的得了,可我却忘不了。"南昊炎雷的语气难掩淡淡的失落,"那时,我是朱雀的国王,你是朱雀的祭司长,我记得我们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的 ,直到东御司华依仗霸势强占了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洛晨语气急促地打断了南昊炎雷的话。
"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得到了青龙王国,我娶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可是我一点都不觉的得幸福。我用余下的寿命作为交换,向北方玄武神求得移魂之术,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我......"
"够了,我说我不想听。"洛晨捂住了耳朵,返身想走。
"对不起,悠,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为难的,"南昊炎雷惶然不已,牵住洛晨的衣袖想留住他。
难堪的静默中,洛晨抱着头一直不看南昊炎雷。
"我叫南昊炎雷。"南昊炎雷低声道:"我希望你起码能知道我的名字......南昊炎雷。"
"我知道了。"洛晨挣脱了南昊炎雷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昊炎雷用眷恋的目光送着洛晨离去,喃喃地自语:"我的时间并不多,可是,悠,你放心,我会杀了东御司华,我决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 * * * *
半帘风月淡,一豆孤灯暗。
残烛微泣,艳红的烛泪沿着琥珀烛台慢慢淌下,血的颜色,泪的形状,火的温度,落到檀香案上,淡了,散了,冷了。
沏一盏玫瑰香片,水染上了玫瑰的色泽,散发着玫瑰的芳香,连袅袅的水雾亦是淡淡的绯红。
洛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喜欢饮茶了。因为,茶很苦,苦得他咽不下去。
默默地凝视琉璃盏中的玫瑰雾,那艳丽的红让他想起了血的颜色。那是东御司华的血吗?止住了吗?还是,已经流尽了?
刹那时,惶然地发觉,不停不休的地缠绕在心中的那个人竟是东御司华。
在想着东御司华吗?是的 。
洛晨觉得自己是个跟奇怪的人。与东御司华朝夕相处时,总是在逃避,逃避他的凝望,逃避他的身影。现在,离开了东御司华,却又像中了邪似的想他。
那一树的白梅已经落尽了,那一潭的青莲也已经凋谢了。不是牵挂那白梅,也不是牵挂那青莲。牵挂的,是曾经陪他一起看花的人。
思念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像一杯茶。茶是苦的,在舌间回味着,久了,有一些隐隐的香。可是,香终掩不住苦,正如,思念的痛浓于甜。
东御司华现在在做什么呢?也像他想着东御司华着般想着他吗?应该是吧。不,不是,东御司华想他会想得更深,更狂,更执着。因为,东御司华曾经告诉他,他是东御司华最爱的人。
"最爱"的定义是什么呢?拥有这样的感情,是无奈?是幸福?或者兼有?
也许自己社一个自私的人吧,洛晨郁郁不安地想。自私地不想放弃又不愿接受这种被爱的感觉。
爱,或者,不爱,是他能够选择的吗?洛晨怅然轻叹。
"洛晨......洛晨......"有个轻柔的声音在叫他。
"玫瑰露已经凉了,要不要给你再沏一盏新的。"柳芙音的语调听上去软软的,却有一丝颤抖。
"不用了。"
洛晨茫然地端起琉璃盏,缓缓地啜着玫瑰露。尝不出是什么味道,鲜明的,只是那绯红的颜色。
烛泪已枯,灯快要灭了吧。否则,为什么眼前会这么暗呢?
洛晨手一软,琉璃盏从手中滑落,"噌"地一声,掉在地上,裂成千百晶莹剔透的碎片。他沉沉地闭上眼睛,无力地倒下。
一双纤美的手伸过,及时地扶住了洛晨。
"你是属于我的。"柳芙音温柔地将洛晨抱在怀里,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我不会让你娶别的女人,绝对不会。"
洛晨昏迷着,没有一点反应。
* * * * *
白虎宫。扬风阕。
左丞相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启禀陛下,东御司华已于两个时辰前不辞而别。微臣是否带一队人马将他追回来?"
"追什么?"西翮冽漫不经心的地道,"走了算了。正好,你替我回书一封给朱雀王,告诉他东御司华已不在我这里了,叫他不用那么大动干戈了。"
"是。"
祭司长待左丞相退出后,看着西翮冽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好心地出手救了青龙王。"
西翮冽阴阴一笑:"青龙要是不存在了,就少了一股可以牵制朱雀的力量。朱雀的实力原本就在诸国之上。现在,南昊炎雷有了日魂剑,更是如虎添翼,我可不想看他再猖狂下去了。呵呵......让青龙与朱雀先斗一斗,我们就在旁边等着看戏好了。"
祭司长呆了呆,叹了一口气:"果然这才像你。我原以为你是为了洛夜的缘故。"
"为了洛夜?"西翮冽"嗤"的一声,"我可不会像凌那么傻。"
"你......不是喜欢洛夜吗?"
"喜欢。"西翮冽慢慢悠悠地道:"只要是凌想得到的东西,我都喜欢。"
* * * * *
荒郊野外,夜深人静,一辆马车在暗淡的星光下急弛着。
崎岖不平的小路将车身震得颤颤抖抖的,柳芙音的心也跟着在颤抖。带着洛晨从朱雀宫里逃出来了,她没有想过,能逃多久呢?可是,绝对不能回头了。她喜欢洛晨,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喜欢他,没有人能够把洛晨从她身边抢走,就算是绯雪公主也不行。只要洛晨能陪着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柳芙音一咬牙,抖手一记鞭子重重地甩在马背上:"驾!"
一抹白影无声无息地掠过车顶。
"咴咴咴",两匹拉车的骏马发出了一阵惊鸣。
柳芙音大惊,连忙按紧缰绳,勒住了马。
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年悠然立在车前,秀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好了,我从朱雀宫门外一直跟到这里,已经够远了。你不用再走了,把洛晨交给我吧。"
"什么人?""柳芙音娇叱,劈手挥出一记火光。
白影一闪,火光击在空地上,烧焦了一片艾草,却不见了少年的身形。
柳芙音正惊疑间,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猛回头,迎上了一双闪着异光的蓝色瞳眸,像迷离的网,笼住了她的视线......
第八章
洛晨慢慢地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了东御流雾阴冷的笑容,他心头一紧。
"你醒了?"东御流雾状似愉悦地道。
洛晨扶着墙坐起,打量着周围。这里是一间简陋的茅屋,梁间布满了如纱絮般的蛛丝。一席破旧的床榻,一张柴木桌子,别无长物。洛晨的眼光落到了茅屋的角落,柳芙音木然坐在那里,两眼平视前方,脸上带着痴痴傻傻的神情。
"你放了她吧。"洛晨望着柳芙音,对东御流雾请求道,"这不关她的事。"
东御流雾睨了柳芙音一眼:"你尚且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她?"
洛晨咬了咬下唇:"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东御流雾用像蛇一样的目光盯着洛晨,"我已在沿路刻下了青龙的印记,如果东御司华还算聪明的话,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到这里来找你了。"
洛晨一震,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东御流雾一把揪住洛晨的衣领,将他扭过来:"不过,在东御司华到来之前,我倒是该好好地招待你一下。"他掏出了一把锋利锃亮的银匕,用刀锋在洛晨的脸上轻蹭着,咯咯地笑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用刀子划上几下,会是什么样子呢?"
冰冷的刀锋在肌肤泛起了不可抑制的颤栗。
"放开我!"洛晨拼命扭动着身体,却挣不脱东御流雾的掌握,搡扭中,匕首在洛晨右肩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了血丝。
呆坐在角落里的柳芙音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呵呵......哈哈哈,"东御流雾看着洛晨在他手下挣扎着,越笑越开心。狂笑中,他扬起了匕首......
"不......"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有人从背后拽住了东御流雾的手。
东御流雾停住了手,回头之下看见了柳芙音,他瞪着柳芙音,怒喝道:"走开,到旁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柳芙音一接触到东御流雾的目光,脸上又浮现出呆滞的表情,慢慢地松开了手。
"柳......芙音。"洛晨用微弱的声音叫着。
柳芙音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她猛然闭上了眼睛,扑上去拖住了东御流雾,吐字艰难地道:"不......不要伤他......不要......"
东御流雾不耐地厉声叱道:"走开!"
"不......"柳芙音勉强凭着心中的一线灵光,死死地抓住东御流雾不放。
东御流雾一声冷哼,抡起匕首划了一道圆弧。
"唔",一道血箭从柳芙音喉间喷出,她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下。
"你......"洛晨心中又惊又痛,"东御流雾,你简直是个魔鬼!"
东御流雾伸手掐住了洛晨的脖子,得意地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魔鬼。"
东御流雾的手越收越紧,洛晨的呼吸渐渐地困难了,朦胧中,他痛苦地喘着气,不知不觉地在心中唤着东御司华的名字。
司华呢?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他不是说过要保护自己的吗?为什么还不来?
"晨......洛晨......"风中隐隐传来了一个男人焦急的呼喊。好熟悉的声音啊,洛晨迷迷糊糊地想,是他的幻觉吧。
东御流雾放开了手,冷哼道:"他来得倒真是及时哪。"
深沉浑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的确是东御司华在喊他:"晨......晨,你在哪里?"
洛晨捂着胸口,低低地咳着。胸口很难受,像有一只手在搅动着,搅得心都快要掉出来了。
东御流雾粗暴地扯着洛晨的头发,把他从地下拉起,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推着他住了门,走上茅屋前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坡。
一个矫健的身影越弛越近。"晨!""东御司华看见了洛晨,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奔近。
"站住!不要再过来了。"东御流雾手中的匕首紧紧勒住了洛晨的颈项。
东御司华硬生生地煞住身影,在一丈开外,怒不可遏地望着东御流雾:"东御流雾,你要是敢伤了他一根毫毛,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那好,为了不让你以后有机会将我‘碎尸万段',东御司华......"东御流雾挥手从袖中射出一柄短刀,斜插到东御司华的脚边,他眯着眼,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你现在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吧。"
"不!"洛晨尖叫。
东御流雾手中微一用力,匕刃陷进了洛晨细嫩的肌肤,划出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