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男生的房间————GIVENCHY

天气炎热，宁川的高中同学已经帮忙找好了房子。全新的公寓，房东是位面目慈祥的老爹爹。

第一个夜晚，宁川睡得香甜，虽然小雨不在身边。
真的是一个人住了。
虽然大学四年也是在异乡，父母想管也管不上，但是毕竟那是集体宿舍，何况还有小雨在身边，每天两个人头对头的睡觉，睁开眼睛就看见对方的脸，偷偷的亲他的脸颊，已经是宁川每天的习惯。如今两人不得不暂时分别。不过，下半年，他就可以飞过去找他，在遥远的异国，他们是可以结婚的情侣。每当想到这些，宁川就觉得很幸福，一个人走在路上，低着头，笑起来。

天色微明，是晴朗的清凉的夏天的早晨。宁川睁开眼睛，看见高高的天花板，没有小雨的亲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醒来。
长长的伸一个懒腰，走上阳台。太阳还没有升起，世界静好，宁川深深的吸了口气。沁凉的空气充溢着他的身体，仿佛可以透明的飞起来。

冲一个凉水澡，然后给自己一杯馨香的菊花，一顿简单的早饭。
宁川在阳台上坐下来。
向右边看过去，应该是对门的阳台。简洁，干净，有两三盆照料的很好的花草，宁川伸着脖子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品种，只觉得郁郁葱葱，看得人心里自然欢喜。
伺弄这些花草的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是个漂亮文静的女生？或者是个安稳的英俊男人？
一切不得而知。

安静的上午，渐渐炎热，宁川拉起窗帘，却看见隔壁阳台上一闪而过的身影，应该是瘦的男子，单薄的一个背影，从眼前掠过，宁川心里一紧，再看过去，不过是空空的阳台和日光下茂盛的绿色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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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宁川都在字母和语法之间纠缠，奋力对抗炎热的空气和过低的气压带来的闷热感觉。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吹来一阵风，带着沉闷的雷声。
宁川直奔阳台，果然看见乌云翻滚，已经压得很低，风在空中肆虐，呼呼作响。宁川享受的张开双臂，迎接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脸上。
还有什么比盛夏的一场雷阵雨更让人心情愉快呢？

"你不怕感冒吗？"
一个好听的男声穿过雨帘抵达宁川的耳朵。
回头去看，果然是隔壁阳台上站着一个男子。雨水太大了，打在宁川的眼睛上，他甚至不能看清男子的面目。
"我很喜欢下雨啊。"
闪电照亮了宁川的脸，白的光在黑暗的天空中划出裂痕。
对面的男子不再说话，低头照看花草。宁川很想问问男子，他养的花叫什么名字，正要开口却听见房间里电话在响，应该是小雨，宁川匆匆的回到书房。
半个小时后，等他回到阳台上，磅礴的雨水已经褪去。对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绿叶上来回滚动的水珠还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下次一定要问问邻居他养的究竟是什么花草。宁川这样想着。
开始张罗自己的晚饭。
给自己做饭，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有些寂寞吧。宁川把西兰花倒进锅里的时候，溅起的小油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刺痛起来。要是小雨在身边的话，一定拉着他的手在凉水底下冲，自己则会若无其事的说，根本没关系。可是现在，宁川却觉得很疼。
那首叫做《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的歌，真是应了宁川的心情。

晚上，宁川总是在电脑前度过。他没有在房间里装空调。毕竟这一年冬天，他就要离开了。
电风扇呼呼的转动，宁川在网络上玩简单的游戏，隔一天给小雨写一封信，那种冗长的信，记叙的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小雨也是，甚至比宁川更罗索。明明两个人分离千山万水却好像还在一起一样。宁川想到这里一点就觉得很有趣。
夜色渐深，宁川决定第二天早起去跑步，于是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关闭电脑。主机的声音消失之后，一片寂静。宁川却隐约听到钢琴的声音从某处传来。雨滴一样穿过耳朵，打在心里。

果然是天气晴好的一天。宁川沿着江边慢慢的跑过去，沿途是随风轻摇的垂柳。宁川停下来，沿着护坡走到水边。江面壮阔，水流打着漩涡向东流走。宁川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朝思夜想的江水啊，终于又站在这里了。当时和小雨许下的誓言还在耳边，迫切的催促着他思念的心。
休息了片刻，宁川转身往回。跑了几步，前面出现一辆黑色的轮椅，从背影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男子，穿黑色的T恤，正不急不徐的推着轮椅。宁川跑到他背后，闻见一阵淡淡的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胡椒和豆蔻混合的味道。
宁川跑过他身边的时候很想回头看一看轮椅上男子的脸，但是出于礼貌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直到很远，宁川才有些犹豫的回过头来，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把相关的资料送到留学中介，赶上拥挤的公车，宁川已经是一头的汗水。在路边的小吃店里匆匆吃了碗面，又赶去上课，是外教的口语，他不想迟到。
转眼三个小时，听着讲台上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叽里呱啦的不停口，宁川开始走神，想起小雨的脸，他说起英文来好听的声音，接着是他的身体，年轻而充满活力。
收回思绪，已经下课了。看着窗外还在肆虐的太阳，宁川决定打车回家。
晚上一边吃西瓜一边跟小雨视频。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了很久。宁川在关上电脑后又听见了隐约传来的钢琴声。屏气凝神的听了一会，想来应该是隔壁家放的音乐。他恍惚想起那天雨帘后面男子模糊的脸。
应该是个很高很帅气的人吧。

本来指望睡一个好觉，谁知道楼上的人家开始装修，一大早就开始砸地板，打墙，吵得一塌糊涂。
宁川恼火的爬起来，冲澡，去阳台上喝茶吃早点。
果然看见隔壁的男子正躺在藤椅上，看着报纸，一脸悠闲的样子。
"楼上的真吵啊！"
"是有点。"
男子礼貌的看了看宁川，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但是很快笑容就僵硬在那里，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宁川的脸。
"怎么了？"
宁川被看得心里发慌。
男子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低下头。
"没关系。"
有些尴尬。宁川本想问的话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隔壁的男子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宁川。
"我叫宁川。"
"噢。"
"你呢？"
"姜逸飞"
宁川笑了笑，端着空杯子往房间走。突然又折回去。
"那个，我一直想问。"
"什么？"
姜逸飞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宁川。
"你养的花叫什么？"
"呵呵。。。你问哪一盆？"
"嗯。全部。"
男子犹豫了一会，环顾自己的阳台。
"好象有十多盆呢。你能看清楚吗？"
"啊？有那么多？"
姜逸飞无辜的耸了耸肩。
"那。。。我可以过去吗？"
"当然。。。可以。"
姜逸飞愣了一下之后，表示同意。
宁川的急性子又来了，他二话没说就返身进屋。全然不顾身后姜逸飞叮嘱他不要着急。
宁川第三次按响门铃。他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可是他很疑惑阿。明明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不开门呢？又不是女子，还要更衣化妆才见人？
当宁川第四次把手放在门铃上的时候，门开了。

所以的语言都堵在喉咙口。
任凭宁川怎么也想不到，开门的男子，刚才那个闲适的靠在躺椅上的姜逸飞，居然，现在居然安稳的坐在轮椅上。
"宁川，请进吧。"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阳台这边走。"
宁川跟在姜逸飞的轮椅后面，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突然他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是胡椒和豆蔻！
"你是昨天早上。。。在江边。。。"
"昨天早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晨练的男孩？"
两人无语的笑了。这个也可以算做缘分吗？

宁川尴尬的移开视线，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目光来面对轮椅上的英俊男子。左右摇晃身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对面的姜逸飞倒是镇定自若，更是展露他迷人的笑容，让宁川更加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我记得，你过来是。。。"
姜逸飞打破了沉默。
"是。。。你的花草。"
"过来看啊。"
姜逸飞兴致勃勃地领着宁川来到阳台上。果然，十多盆可爱的小植物整齐的摆在阳台四周，宁川看见的不过是排在栏杆上的几盆而已。
"这么多啊！"
宁川一脸惊讶的环顾四周。姜逸飞在一旁看得笑起来。
"现在你手边的这棵是洋甘菊，开白色的花，不过现在花期已经过了。。。这个是香槟薄荷，你闻一闻看。。。这两盆是熏衣草，不过品种不一样。。。你有听我说话吗？"
姜逸飞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宁川。
"哦！。。。我。。。很抱歉！"
宁川更加尴尬的不知所措起来。
"我想，我该回去了。。。不打扰了。抱歉！"
宁川匆忙的逃离。那些香草和那个轮椅上英俊的男子。他的声音很轻，声调清晰，有很特别的味道，而他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来回晃动，抚摸那些叶片和花朵，那种温柔，让宁川看得出神。他甚至在想象那些触觉将会带给他皮肤的温暖。
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无法把视线从姜逸飞身上移开，他的头发，那样柔顺的垂在肩上。他的眼睛，盛着一碗泉水一样透明。他的动作，淡定优雅，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举手投足和周围的空气，和他的香草，还有他身上不时飘散出来的香气，浑然天成。
某种天然的诱惑，让宁川失控。
他对他充满了好奇：这样的男子，为什么会不良于行？他做什么工作？有什么爱好？曾经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又是如何？
如果你对一个人开始好奇，那么这是不是一个喜欢上他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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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川甚至有些害怕阳台，害怕再看到对面男子的脸，害怕看见他坦然自信的笑容。可是，内心深处的疑问和好奇折磨着他，让他无选择。
在推开阳台门的那一刻，宁川突然笑了：果然还是输给了自己内心的欲望。
"早啊！"
姜逸飞先给宁川打招呼。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早。"
宁川的回答迟了十秒钟。他需要点时间来适应姜逸飞的坦然。
短短的沉默之后。
"昨天的事，很抱歉。。。我太没礼貌。。。"
"不，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吓到你了。。。"
"噢！当然没有。。。但是，我想知道，你可以走路。。。"
姜逸飞抬起右手，向宁川晃了晃。宁川看见了灰色的前臂拐。
"行走对于我来说只是锻炼，不然我的腿会萎缩的更厉害。。。我也只能在屋里走两步。。。呵呵，算是怀念。"
"对不起。。。我。。。"
"可以理解。。。我不会介意。"
姜逸飞又展开他的笑容，宁川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我。。。要去上课了。再见！"
"你还是学生？"
"算是。。。冬天的时候我要出国。"
宁川端着剩下的半杯菊花茶回到房间里，开始慢慢的换衣服。他显然有些走神。突然，他拉开阳台的门，探头一看，对面的阳台上已经没有人影。
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他会摔倒而已。仅此而已。
宁川穿上球鞋的时候对自己说。

下课时间是下午六点。宁川约了以前的一个朋友见面。是认识多年的一个网友，和宁川很聊得来。网名叫做cool water，因为一直喜欢用davidoff的cool water香水。宁川就喊他water。年长宁川几岁，请宁川在江城一个很高档的地段吃韩国料理。宁川匆忙的赶过去，结果还是迟到了。推门就看见water很沮丧的坐在角落里。
"真得很久没见啊。"
"是啊。"
Water已经点好了食物，闷闷不乐的摆弄着桌上的餐具。
"你怎么了？"
"。。。以后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你说什么？"
"我可能要结婚了。"
"和谁？"
"你也不认识。。。一个女孩。"
宁川也沉默了。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问题。尽管他也时常想起，但是现在毕竟他和小雨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以后，大概。。不会再跟你们联系了。"
"我理解。"
Water的眼里隐约有些泪光。
"water，别这样。"
"这种感觉，真像是死刑判决。"
"不是这样的。"
"还记得尘蓝吗？她跟我说，如果她有钱，有很多钱，她就供我出去读书，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可是她没有。可是我也没有。。。"
"water。。。"
"我真羡慕你。没有负担。。。希望你在那边，和小雨幸福。希望！"
"我们一定会。一定。"
侍者端上来热腾腾的大酱汤，弥漫的雾气遮挡了两人眼中迷雾。

沿着繁华的街区走了很久，宁川不断的问自己：我跟小雨真的能幸福吗？我们逃离了世俗和社会的压力，那么我们真的就可以永远相爱吗？
我好怕我们不可以。
已经晚上十点了，小雨的电话应该已经打过一两趟了吧。没有人接，他会不会又焦急又胡思乱想？
还有隔壁的姜逸飞，会不会在阳台上看着我的房间，担心我是否按时回来呢？他是不是也会担心他和他的女友不能够幸福呢？
宁川开始想像，应该是怎样的女子走在他的身后。
这些关心宁川的人和宁川关心的人在他的周围交织成了一张网，把他困在中间，但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站在楼下仰望，看见自己的房间和姜逸飞的房间都黑着灯。
逸飞他大概已经睡了吧？
宁川心里一惊。我怎么会这样称呼他呢？

盛夏的夜晚，空气中是散不去的闷热。
回到房间，洗完澡后还是一身的汗水。宁川赤裸着上身，来到电脑前面，果然看见小雨的邮件。宁川看了很久，却不知道怎么回复。附件中是小雨哽咽的声音，他说他这么想念他，想到心口发疼，背景音乐是那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宁川在回信中写：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他睡过去，在若有若无的钢琴声中。

这已经仿佛一个约会。
早餐，和姜逸飞简单的闲谈，看着他拄着拐杖在他的香草中间慢慢的走动。
宁川还是没有勇气去为内心的好奇寻找答案，他依旧只是每天这样看着他和他说话。
"你有女朋友吗？"
宁川在某一个早晨这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