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穆尊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可知你最令我反感的是什么?自以为清高卓越,自以为立于鳌首、道貌岸然的姿态!我为何离开玄宗?就是因为看不惯玄宗处处以你为主!出剑来!今日今时今地,你我了断明白!"
苍冷笑一声,"此日此时此地,吾会让你如愿见到六弦之首,苍,如何立于玄宗鳌首!以让你含笑九泉向亡魂赎罪!天越白虹!"一扬手,怒沧琴飞起,琴中"白虹"出鞘!
昭穆尊冷哼一声,"你我最后一决,就是印证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六弦之首气势凌人,天桥桥主忍无可忍!
只见白虹利刃开,云龙斩九霄!剑虹刀影,划出慑人流泓!
昭穆尊大喝一声,"云龙斩天苍!"
苍游刃有余,"怒海苍流!"
极招相击,昭穆尊不敌,呕出一口鲜血!
苍冷然问,"已走到这一步,你要求得轰烈而死吗?"
昭穆尊呸了一口,"不到最后一刻完结,又岂知结果?来吧,最后一招!操天道,化两仪,天光云海现鎏影!"
最后一式,最强一招,昭穆尊豁命一击!发必杀之招!
苍长叹一声,左掌操动两仪真元,右掌凝合至圣法光,白虹剑流发出耀目之光,正是三光合会现道威!"玄宗道威,白虹贯日!"
双光交击刹那间,爆尘飞沙掩天日,红尘只闻一声断,白虹贯穿云龙斩,刺中昭穆尊前胸!
昭穆尊倒退三步,摇摆不支,"我......对你与玄宗的厌恶,永远......也不会消逝......"
苍抬手一抽白虹剑,昭穆尊痛苦一声呻吟,血溅当场,倒地而亡!
苍转身面对玄宗牌楼,默念,"玄宗众位英魂,苍只能做到此了......"
一步莲华在天波浩渺修养,忽然接到吞佛的急信,说苍在露城中了伏婴师和昭穆尊的埋伏, 要他前来驰援。
一步莲华不疑有他,即刻出发赶往露城。果然看到苍和昭穆尊在一法阵之内相互厮杀!
一步莲华尽管功体未复,但是担心苍之状况,毫不犹豫进入阵中。
哪想到此刻伏婴师法阵方才启动!原来阵中的不过是封云山战役映射过来的幻象!
伏婴师术法非同小可,正是召阴诀,火祀奉雷,黄泉之击!
一步莲华抱元守一,手捏法印,"莲华灭谛!"
式神应声而破,一步莲华却也倒退了三步!
与此同时,红发战神吞佛童子推一辆轮椅缓缓而出。轮椅之上赫然坐着魔界之尊--袭灭天来!
一步莲华头晕目眩,原来这一切竟是吞佛......只觉心口绞痛,气血翻涌,当场口吐朱红!
吞佛童子斜持朱厌,笑说,"圣尊者,汝该荣幸,汝是吾唯一亲身对战三次之人。此刻,是吾与汝分出胜负之时了!指教了!"
吞佛童子话音刚落,"风雷神击"即刻出手!
只见吞佛童子,回影瞬间,赦心红莲荡魂魄!掌风翻飞,朱厌掠手起风雷!
一步莲华功体未复,受伤在前,又兼伤心欲绝,哪里是骁勇善战的吞佛对手?
数十回合下来,一步莲华即被吞佛童子朱厌架于颈上,跪倒在地!
一步莲华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吞佛童子哈哈大笑,"西方之位,正是最极乐的代表!"抬手举刀便要落下!
忽然一道雄浑掌风直击吞佛童子,吞佛童子不及躲闪,眼看要遭殃!
此时,袭灭天来身形一动,瞬间挡在吞佛身前,一掌回敬!
来人正是银锽朱武!眼见吞佛欲杀一步莲华,心头大怒!连带想起银锽黥武的死,朱武出手便是绝招!
哪知道袭灭天来忽然挡在吞佛身前,朱武连忙收敛气劲!
要知道高手过招,些微纰漏就能要命!朱武这猛一收掌,立时内伤!
而袭灭天来掌风即至,并不留情!
银锽朱武当场呕血,飞出丈远!
吞佛童子走过去扶起银锽朱武,"主君,汝为何要杀吾?吾为魔界尽心尽力,汝有何不满?莫非是为了他?"说着,伸手一指圣尊者。
吞佛童子一脸无辜,"可他是佛门高僧,正是魔界死敌!况且,这一切吾均是奉军师伏婴师之命而为啊!"
银锽朱武心知此时对战吞佛童子和袭灭天来根本不是对手,只得软语相求。
朱武走到袭灭天来身前,悲喜交加,心情复杂。喜的是他功体已复,悲的是竟然形同仇敌!
"天来,吾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但只请你放过一步莲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银锽朱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袭灭天来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吞佛童子长叹一声,汝之心还是太软!无奈,随之离去。
第二十五章 相思苦
吞佛童子来到六欲天地,迎面哑仆正端一碗碧糯莲子粥从袭灭寝殿里走出来。看见吞佛,摇摇头,又扭头示意一下屋里。吞佛便明白他的意思,袭灭天来定是又没有吃饭。
吞佛童子接过哑仆手中的碗,走进屋去。
袭灭天来背对着外面,看不见表情。
吞佛童子轻叹一声,坐在床头。"病了便是病了。汝不要逞能,好歹随便吃些。"
打前几天银锽朱武抱着一步莲华离开露城一去不回之后,袭灭天来病就重了。他小产本来大伤元气,又遇到这样一连串的事情,险险功体都废了。尽管有造化之钥,仍是损了基本,落下了病根儿。可也没有快的法子,只能慢慢养复。偏他脾气执拗,心情不好便不吃饭,病又怎么好的起来呢?
袭灭天来不吭声,吞佛童子心里不禁恼恨起他的优柔来。
他明白,袭灭天来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银锽朱武。否则他又怎么会放过一步莲华?如若那日当着银锽朱武的面杀了一步莲华,两人之间便真的无法挽回了。
袭灭天来恨银锽朱武恨得牙痒痒,说是不肯再见他。可如今银锽朱武带着一步莲华一去不回,他这不是又病得更重了?
吞佛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汝又何苦糟践自己?让谁称了心?汝若不吃,吾也懒得管汝!"吞佛"咣当"一声把碗撂在床头,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不放心,扭头看了一眼袭灭。只见他肩膀微微颤抖,吞佛还以为他哭了,又走回去,扳过身子一看,袭灭天来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似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吞佛吓了一跳,忙问,"到底怎么了?汝倒是说话啊!"
袭灭天来捂着小腹,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吞佛赶紧叫人找医座,自己给袭灭天来推宫过血,方缓解了一些疼痛。
医座号了脉,说是小产后没有调理导致的后遗症,加上心血郁结,血脉不通,不通则痛。开了几剂活血化淤的方子,又叮嘱千万放宽心,不能生气。说着,看了袭灭天来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吞佛最会察言观色,"有话请讲。"
医座吱吱唔唔的,最后说出一句,"那什么,适当行房有助于医治此疾......"
袭灭天来听闻,脸色大变,"滚!"
医座吓得赶紧溜之大吉。
吞佛思考片刻,对袭灭说,"汝也不用一棵树上吊死。银锽朱武指望不上,不如趁早打算。就算魔界没有能入汝之法眼者,还有苦境、道境。汝若中意谁,吾定帮汝。依吾看来,六弦之首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袭灭天来听的心烦意乱,"你出去!"说话声儿大了点,又是一阵头疼。
吞佛见他难受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
吞佛才回到自己的府邸,就看见九祸正坐在正殿等他。
九祸的眼睛有些微红,好像哭过的样子。一见吞佛回来,就抓着他的手,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原来竟是赦生童子病危,药石枉效,眼看就不行了。
九祸实在没有法子,便来找吞佛。
受伤的银锽朱武本在天波浩渺陪着一步莲华,接到消息,也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吞佛童子刚踏进赦生的府上,迎面就挨了滕邪郎一记老拳,倒退了三步。虽是立刻就被银锽朱武的怒喝制止,到底也让吞佛嘴角挂了彩。
雷狼兽恹恹的倒卧在院子里,大抵是感应到主人命不长久的绝望。
赦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多少年如一的稚气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长长睫毛的微微颤动表明他还是个尚未逝去的人。
九祸靠在银锽朱武的怀里,软弱无力。不管以前怎么样强势,究竟还是个女人,还是个母亲。
吞佛抚摸着赦生棕黑的头发,如枯萎的野草一般,失去了光泽,与他的年轻完全不相称。
小时候,年幼的赦生总是追在他的身后,笑声是那般的悦耳动听。
他的笑颜曾是魔界的春天,他的无瑕天真曾是鬼族绝无仅有的纯洁。
曾几何时,赦生变得如此沉默寡言?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的笑?听过他的声音了?
他明白,是自己亲手毁了他。
他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现在这样......自己是不是错了?
侍仆端了一碗药汁,嗫嚅着说,"该是殿下吃药的时间了。"
赦生的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自吞佛离开以后,他便不言不语,甚至连雷狼也不能与他沟通。
人渐渐的虚弱,嗜睡,不吃不喝。医座诊断不出任何的问题,只好开了一堆的补品。
赦生每日里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只能靠强行灌下的汤药维持着生命。
但就是这样,也渐渐无法阻止那脆弱生命的流逝。医座终于宣布了赦生就快要到终点的消息,九祸再也无法坐视,只得去找吞佛。
吞佛伸出手要接过药碗,侍仆看了一眼朱皇和女后,看他们点头示意后,将碗递给了吞佛。
吞佛一只手扶起赦生,让他靠在自己肩头。银匙轻轻撬开赦生的贝齿,将苦涩的药汁送入。药顺着赦生苍白的唇角流下,滴在吞佛雪白的战袍之上。
吞佛一匙一匙耐心的喂,专注的仿佛世间只有这一件事情而已。一碗药喂完,大半倒洒在吞佛的胸前。吞佛对侍仆说,再去端一碗来。
滕邪郎看着毫无生命迹象的赦生,真想抽出鞭子勒死吞佛。
他怕他不找个发泄的出口,他的泪水就会如同那药汁一般流淌出来。
他可是滕邪郎,是大爷,他怎么能哭呢?
天渐渐黑了,侍仆们掌了灯。
吞佛还在一碗接一碗的喂着赦生,仿佛那样,他就能苏醒似的。
滕邪郎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扇了吞佛一记耳光。药碗应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你这个混蛋!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在这里假惺惺!!"
吞佛被打得身子一偏,靠在肩头的赦生险险滑落了下去。
他伸手去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赦生的嘴唇动了!
吞佛立刻俯下身子,凑近赦生,仔细的聆听。
九祸和滕邪郎见状着急的要凑上前去,被银锽朱武拉住,示意不要出声。
赦生微弱的,不及蚊蚋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他说的是,"不要......打他......不要......"
滕邪郎身子一晃,跪在床前,"小弟,你醒了是吗?你醒了是吗?你醒醒啊!"那声音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令在场的人几乎都落下泪来。
九祸一步也不能移动。苍天怜见!她本以为她的爱子再也无法苏醒了!
"吞佛童子......吾,希望你与赦生完婚。......就算是一个做父亲的请求。"说是请求,银锽朱武语气里的坚定不容辩驳。
吞佛童子和滕邪郎同时身子一僵。
滕邪郎张了张嘴,看向赦生,终究没有出声。
第二十六章 冲喜
吞佛童子告诉袭灭天来他要迎娶赦生的这件事儿,让袭灭天来有些意外。
"吾儿,倘若你不愿意,也不必勉强。朱武那边不能把你怎么样。"袭灭天来明白吞佛的心早已经不在,否则他又怎么会与赦生童子生分了这许多年。
吞佛沉默半晌,摇摇头,"赦生也很好。如果这么做能救活他,那么也是值得的。"
袭灭天来点点头,他知道吞佛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他肯答应,自然有他的考量。
吞佛和赦生从小一起长大,几百年的相伴,情谊也非一朝一夕。他不想看着赦生因为他而这样死去。况且,他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那么他跟谁结合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袭灭天来,赦生也是他的徒弟。私心上,较之佛门的剑雪无名,他更偏爱赦生。况且跟赦生结婚,对于稳固吞佛童子在魔界的地位也是有好处的。吞佛自己不反对,那么他又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袭灭有一种莫明的难过。大抵是在心如槁木的吞佛身上,看到了自己悲哀的影子。
赦生仍在卧床,婚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无人观礼,高堂上坐着的只有银锽朱武和九祸。袭灭天来病着,而滕邪郎是死活都不肯参加。
吞佛着一袭大红的婚服,抱着赦生的牌位走了个过场。
他一贯让人猜不透的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悲。只是那艳红的礼服衬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魔界恨他、嫉妒他的人都在这种时候做着恶毒的揣测。大抵是说,倘若赦生撑不过去,冲喜的就会变成陪葬的。出来混,迟早要还么!
银锽朱武和九祸一起抬手搀扶起下跪的吞佛,表情凝重的嘱托了一些话,无非是要他们互相扶持、相敬如宾等等。
也不知道真是冲喜起了作用还是吞佛童子本就是赦生童子心病的解药,大婚之后赦生的病有了起色。身体虽是仍然虚弱,需要将养,却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赦生童子心里很矛盾。一方面这样的日子是他所期盼的;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吞佛的心里早已经放着另一个人,无可取代。人一旦心事重,想的多,病就好不利索,总是时好时坏。
说实在的,吞佛童子的举止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体贴。可是赦生童子总是觉得跟他隔着一层什么。
曾有一次,他看见吞佛童子擦拭那把"莲谳"。他望着那把剑的目光里含着柔情似水,这是赦生从来未见过的。那是剑雪的遗物,他的心一阵抽痛。
清晨,赦生起来,下人服侍他洗漱之后,便问,"王爷呢?"
下人回说,"王爷去魔殿了。据说任沉浮从苦境回来,有要事禀报。"
袭灭天来身体欠佳,伏婴师仍在朱闻府上"安胎",九祸兵权已被架空。
如今成了银锽朱武驸马,册封为御亲王的吞佛童子,在魔界地位更加如日中天,大权独揽。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更不得闲暇了。
赦生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
雷狼兽也长大了,再也不能象小时候那样抱在怀里。赦生抚摸着雷狼的毛,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有个孩子就不寂寞了呢?
傍晚吞佛才从魔殿回来,赦生迎上去,为他脱了外袍,又吩咐下人去为吞佛准备浴汤。
吞佛揉揉额角,显是有些疲累。
赦生倒了一杯酒递给吞佛,"怎么?出什么事情了么?"
吞佛接过来一饮而尽,"嗯,任沉浮传来消息,苦境和道境最近动作频频。道境两大先天也要复出了,吾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赦生走上一步,将头埋在吞佛肩膀上,闻着他发丝间暗暗的芳香。真不想你管那些军政大事,你若只是我的夫君,又该有多好?
"......我想......"赦生话刚出口,下人走上来,说,"浴汤已经准备好了,请王爷沐浴。"
吞佛轻轻推开赦生,柔声说,"好了,吾去沐浴。"
赦生童子望着吞佛的背影,觉得心很空,仿佛是个无底洞,永远得不到满足。
那人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无法企及。
他看的最多的竟是他的背影。一如当初吞佛担任解除魔界禁封的任务时,留下的那个背影。坚定且义无反顾。
他明白,吞佛的心里只有剑雪,即使剑雪已经死去多年。他以为自己把吞佛绑在身边就可以满足,然而不是,他的心还是会痛。他想要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