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戚少商面对江南的侠道时,他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一人,他只是击败的带头的人,然后劝诫他收手,可惜天不从人愿.跟他同时押运的军队却贪功,趁侠道落败之际,大开了杀戒.前来打劫的江南侠道中人,几乎全没.于是这笔账很自然的算在了戚少商的头上.没有人会相信他不想杀人,大家只知道,九现神龙戚大侠为了荣华富贵,甘心做朝廷的鹰犬.一如他当年说铁手一样,大家也是这样说他,"好好一个大侠,怎么一穿上这身官衣就全变了."
现在只要江湖上一提起戚少商,大家都摇头然后皱着眉毛骂一句."戚狗."多年来他辛辛苦苦拼却生死赢的大侠之名彻底的离他而去了.戚少商想哭.然而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眼泪不会有任何人理解.他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六扇门,诸葛小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了."无情没有吭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铁手的目光中有些痛惜.追命拉着他的手说."戚少商回来就好,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戚少商摇了摇头.这种廉价的同情他不需要.
京城小御街,花柳繁华地.美女如云,风月无边.
戚少商信步走进一家,随便点了个姑娘,便在房间里独自喝着闷酒.风月场合,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去过几次的.年少轻狂之时,落魄无助之际.他需要放松.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他都需要放松,弦崩的太紧的话只会断掉.
"咯吱"门开了,那姑娘并未从正门进,而是从隔着重重纱曼之后的偏门走了进来.隐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感觉她的身材很修长.她没有说话在纱帐后坐下,帐后有把琴,不是古琴,而一张箜篌."叮"她伸手试了一下琴音.又调了一下弦,才开始弹奏.
琴声高亢,似有大漠金戈之声.令他的思绪又飘回了边关连云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跃马挥鞭,北射天狼,当年的豪气,当年的兄弟,当年的一切全都不复存在.感伤之余,只听琴声一转,孤寂而凄凉,仿佛今日的自己,冠盖满京华,期人独憔悴,所有的兄弟全部死完,最爱的人琵琶别抱,曾经的朋友,已渐渐疏远.他叹息着,只听琴声再转,平和而无忧.一如人的心境,无奈无奈,知我者,不知我者,又有何忧?戚少商拨剑,一剑挥去,层层纱帐裂开,帐后那人,是名男子,青衣卷发.
顾惜朝不慌不忙的放好琴,起身走了过来."收起你的剑,戚少商.今天的你根本没有任何斗志."
戚少商犹豫了一下,收起了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到他,心中反而觉得有一种安慰.
"你还能听出来是我,戚少商."顾惜朝笑了.这也算是对得起当初的那句知音了.
"你来做什么?"戚少商冷冷的问.
"我是来看大侠怎么就变成了落水狗."顾惜朝直言不讳.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怎么不喝烈酒了,改喝这种温绵的女儿红了?"
"看到了你想看到就可以走了吧."戚少商没好气的回答.
"这个时候你并不希望我走."顾惜朝成竹在胸的说.他把酒壶举过戚少商的头顶,然后倒了下来,满意看着酒液顺着他鼓嘟嘟的包子脸流下.戚少商伸手打飞了酒壶,紧跟着一拳打在顾惜朝的脸上,这一拳力道太大,顾惜朝脚步一个跄踉,戚少商趁向前一扑,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戚少商骑坐在他的身上,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只要一使劲这秀美的颈部就会断掉.
顾惜朝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抻手揉了揉让他打的微肿的脸,笑了笑."戚少商."他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嗯?"戚少商愣了一下.
"这样压着我舒服吗?"顾惜朝眨了眨眼.
"什么?"戚少商圆圆的眼睛中充满疑问.显然他还没有反映过来.顾惜朝索性伸手圈上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拉近自己."这里可是青楼."
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戚少商的脸红了.掐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了.他有点迷惑,打架跟青楼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想这样做?"顾惜朝的坏心眼的在他的鼻尖轻吹了一下.戚少商还没有想明白青楼与打架的关系的时候,身体的直觉已让他整个人弹了起来.硬是向后退了丈余远.
"你,你,你......"他总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一张包子脸红的非常可爱.顾惜朝眼中却满是戏谑.他慢慢从地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问."我,我,我怎么了?"
"你根本就是个疯子."戚少商从齿缝中崩出这几个字.
"这一点很早前你就应该知道了."顾惜朝扬了扬眉,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问."戚少商,现在你可告诉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了吗?"
戚少商如遭雷噬,一张脸瞬间变的惨白.正?邪?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自居正义,自称大侠,可是邪,打死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与顾惜朝是一丘之貉.那现在的他又是什么?他没有顾惜朝那么多的心计,他的思绪一直都比较直接.这个问题,一时间他真的回答不出.
看着一张鼓鼓的包子脸,渐渐皱成了花卷.顾惜朝笑的更加灿烂了.
"这件事,你提前又算计了?"看着他一脸的笑容,戚少商问的很苦涩.
"是."顾惜朝点头.认真的回答.
"绝斗吧,顾惜朝."戚少商叹息着,有些事早点了结对他是一种解脱.
顾惜朝摇头."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别不自量力了,戚少商.你杀不了我."与杀戚少商相比,他更感觉兴趣的就是慢慢的,一层层削去他身上那所谓侠义的伪善.
五 花自飘零水自流
驿亭之外的断桥边,有梅花数点,自开自落.
无情在吹笛,笛声哀怨吹的是梅花落.探子报,今日顾惜朝将由此经过.
"杀顾惜朝."诸葛小花清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仍然萦绕在耳边.诸葛小花必竟是老谋深算,这顾惜朝的目的他亦已有所察觉,此人不除对六扇门绝对是个非常大的威胁.与其让他个个击破,不如先下手手为强,解决了一这个祸害.执行这次任务是无情与铁手.临行时诸葛小花再三叮嘱,切不可逞英雄之气与之单挑,此次不是比武,是杀人.
铁手双手环在胸前斜靠在树上,多年来他接受的命令只有抓人,这么直接这么赤裸的杀人的命令他还是第一次接到.晚晴的遗言犹留在耳,他却要再一次毁诺杀她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三片柳叶的承诺一片他也没有做到.心中苦笑着,师命难违.眼看着冷血追命全都败下阵来,六扇门能出动的只也有他的无情了,至于戚少商,此次任务有意瞒过于他,他不明白师傅为何一定要避开戚少商.其实此时有戚少商相助也不是件坏事.
"为什么要对戚少商隐瞒?"他曾问过无情,无情白了他一眼说了句."他在可能是会坏事."
"为什么?"铁手不懂.
"两个原理,一,他与顾惜朝仇怨太深,怕他冲动误事.二,上次江南之行毁了他一世侠名.他心中不可能无怨.现在的戚少商对六扇门来说是敌是友还是个问题."无情冰冷的声音比满地的积雪还要冷.
铁手只觉得心中猛的一寒.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现在竟然成了猜疑的对象.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官场.四大名捕中,诸葛小花最欣赏的是无情,他常说只有无情继承了他的智慧.铁手苦笑如果是这种智慧的话他宁可不要.上次的江南之行,他很清楚世叔是为了保全他们,所以牺牲了戚少商.戚少商为了不连累六扇门而自毁侠名.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猜疑.戚少商明明是一个满腔热血,一身正义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大丈夫.为什么就容不下他呢?难道所有的侠者一穿上官衣就会变,变的不分是非.唯权是谋.
无情放下了笛子,扫了一脸沉思的铁手.淡淡的说."你的心很不宁静."
铁手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不管你在想什么,明白你现在的立场就好."无情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必竟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跑不了."
白雪皑皑,一点青影慢慢靠近.乌黑的卷发仍旧是一根古木的簪子挽起,随意的散在脑后.青色的长衫在寒冷的冬日中显的分外单薄."不冷吗?"很多次戚少商都想问.这种天气自己一身皮草尚不觉温暖.而他只穿了一袭单薄的长衫,这样一副文弱的身体却出人意外的禁住了严冬的酷寒.他躲在暗处,呆呆的看着顾惜朝.诸葛小花的命令他很清楚,对他的刻意回避他也清楚.对六扇门而言,他始终是个外人.无情与铁手同时出手,应该可以大获全胜.顾惜朝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打得赢二大名捕.他并不担心无情与铁手的安危,他担心的是顾惜朝的生死.顾惜朝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中,顾惜朝曾经说过,他的是命是他的.那么对他而言,顾惜朝命也是他的,别人要夺走,他戚少商不允许.顾惜朝要死只能死在他手中.
顾惜朝来了,他淡淡扫了一眼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位名捕,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铁手的犹豫,他犹豫在晚晴的遗言之中,犹豫在他的侠义之中.这样的铁手杀不了他,他很清楚诸葛小花会派人杀他.而且不难算出来派的人便是无情与铁手.诸葛小花是官不侠,他不像戚少商,会去辛辛苦苦的维系着侠义.他是官,可以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只有是妨害了他诸葛亮小花利益的人,他就会一一格杀.只可惜,他的徒弟们并非完全像他,他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人心.他算漏了铁手的心.早在那场千里追杀之中他就看出了来了,在官与侠之间,铁手动摇了.
"怎么,不多带些人?"他问,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对你,还不需要劳师动众."无情冷笑.
"哈哈."顾惜朝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这被誉为武林神话的四大名捕,什么时候沦落到不敢一人独行的地步了.
"顾惜朝."铁手听说他笑声中的得意,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记得你们现在四大名捕只有抓人的权利而没有杀人的权利了."顾惜朝微微一笑."两位今天来杀在下,跟那些违法乱纪的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人吗?"无情嗤笑.
"当然."顾惜朝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在下最近一直安分守法,不知道在下犯了哪条律例,让六扇门非要将在下至于死地不可?"
无情与铁手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回答不出.顾惜朝之前的叛逆之罪随着晚晴的死他的疯朝廷已不在追究.最近他虽然杀了不少人,他杀的都是江湖人,这些人本来就视人命如草芥,有血案在身,对这种事朝廷一般都是不管,侠者以武乱纪,这类人越少对朝廷来说越好.若要论起法纪来,他的确是没违反规定的任何一条.
顾惜朝玩味的看着他们,不失时机的刺激了一句."四大名捕,被人称为正义象征的四大名捕而今竟然为了私利而杀人,真是可笑啊可笑.所谓欺世盗名也不过如此."
"顾惜朝,不要再逞口舌之利,谁是谁非,自有定论."无情不为所激的淡淡的说句."拨剑吧."
顾惜朝没有理他,而将目光转向了铁手."铁二总捕你也要杀我?"
"若你能收手,我自不会伤你."铁手非常认真的回答.
"收手,怎么个收法?"顾惜朝一脸的好奇.
"离开京城,从此消声匿迹."
顾惜朝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了一个盒子子,扔了过去.铁手一愣接了下来.
"这是晚晴的东西.动手之前你先看看吧."顾惜朝的神色黯然.
"铁手不要看."无情大声的阻止,盒子里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此时顾惜朝提晚晴绝对没什么好事."铁手,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铁手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无情.
"如果铁二总捕不想看的话就还我好了."顾惜朝伸出了手.
铁手又看了无情一眼,带着果绝的神色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有一只绿色的葫芦,而且盖子已经打开.三宝葫芦,那是晚晴留给顾惜朝防身的东西."晚晴"铁手心中长叹,当年为了顾惜朝她亲手用红葫芦洗去了他的记忆,而今又是她的绿葫芦令他丧失了战斗力受制于顾惜朝.
顾惜朝走到他身边轻轻收好绿葫芦.幽幽的叹了口气,"知道吗,铁二总捕,我是多么希望不使用它."铁手无奈的笑了,顾惜朝的这个办法只对自己有用,若自己能遵守对晚晴的承诺,那他自不必用此,而今却.......也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用晚晴的东西惩罚了他对晚晴的毁诺.顾惜朝痛惜的也不是多了一个对手,而是为了晚晴,为了她所托非人.遇人不淑.
"大师兄快走."铁手大叫,死他一个就好,不要再连累无情.
"来不及了."顾惜朝蓦然拨剑.无情也出手了.不战而逃对他来说是一种严重的侮辱.
戚少商也在叹息,顾惜朝善于玩弄人心,铁手一生唯一所负之人就是晚晴,只要一提晚晴他的心就乱了.同样晚晴也是顾惜朝的致命伤,一提她,他的心就会痛.而现在的他却为了击倒铁手不惜自己亲手挖开自己心中的伤口.他真的变了,变的比以前更加残忍,更加疯狂,连自己也不肯轻易的放过.
"晚晴,晚晴."这个名字是他一生的最痛,他的心在滴血,他的剑却在噬血.无情的额边有冷汗滴落.他的暗器全部让他的剑气给铰碎.
"大师兄快逃."铁手再次大叫,满天的剑气,平静的海面因内心的剧痛而卷起层层怒涛,翻天的巨浪,一浪更甚一浪,这不是无情的暗器可以阻挡的.现在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这到底是什么剑法?"戚少商的目光为剑气所引,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顾惜朝的剑法.尤其是那把沧海剑.那剑,不似人间之物,手指握住了逆水寒的剑柄.掌心有汗水渗出汗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那是高山流水,知音一遇的激动.心在鼓动着,战斗的热血燃烧着他的神经."不要着急.要再看看,看的清楚才行."他告诫着自己,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便有生命之危.他不能操之过急.
优雅的公子跌落在柔软的雪地上,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沾满了血污.与路边红艳的梅花相映成趣,红的灿烂.他所倚重的轮椅,他的腿他的武器此时在碎裂在不远处.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无情以手支地想撑起身体,顾惜朝上前一步捏住他的嘴巴,强行令他张开口,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在他的脑后一拍,只见一枚锋利的暗器从无情的口中射出.顾惜朝冷笑着松开他.无情最后的暗器就是他口的口中钉,拨到这最后的尖牙,无情就如一只待宰羔羊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顾惜朝,不要伤害大师兄."铁手又惊又怒."要杀就杀我."
顾惜朝笑了,"我不杀你."他轻轻的摇头."杀了你晚晴会不开心的."
心好像让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铁手只觉呼吸困难,脸色变的惨白.
"如果我现在杀了无情,你这一生都会内疚吧?"他笑着说出了他的心思.因为铁手的犹豫才导致战斗的失败,无情若死,只怕铁手一生都无法躲避良心的遣责.果然铁手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张着嘴,像只濒死的鱼那样费力的呼吸着.
"那我杀还是不杀呢?"他歪着着,看着地上的人,似乎在思考.
无情冷笑."想杀就杀吧顾惜朝,不用在那里装腔作势了."顾惜朝蹲下来,伸手扶起了无情,"别碰我."无情使劲一挣扎,又倒在了雪地上.
"地上很凉,无情公子.别冻着了."顾惜朝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的猎物.手指温柔的拂去他头发上的雪花,好心的整理着他弄乱了的黑发.
"顾惜朝"无情瞪着他.眼中的恨意锋利如剑.
"不要那么生气,其实四大名捕中,我比较欣赏你,身残志坚,最终名扬天下.只是可惜,官场就像个烂泥潭,任谁进去都不会干净了."他此语倒是完全发自腋肺腑.情真意切.不但无情铁手沉默不语,就连暗处的戚少同都陷入了沉思.然而下一刻他的语气却是轻佻无礼."你很漂亮无情."他的手指更是放肆的在他的脸上摩挲着."虽然腿脚不便,却丝毫无损于你的美丽,反而只会让人更加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