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生命中最美丽的那场雪————落九天

作者:落九天  录入:12-25

她走到离晴明近在咫尺处,眯起笑眼直直注视著他:“你现在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你安倍晴明再美丽,再绝世出尘,终究是男子之身呀。而他,又偏偏是离不开女人的源博雅。可惜呀,光凭这次较量,你就已经一败涂地了。不,应该说,是连跟我较量的资本都没有。不过,那并不是我的目的所在,我自有办法让你,比现在痛苦千万倍……”
“你想怎样?”晴明无法再沈默了。
“我要夺走你最珍爱的东西,并亲手毁掉他!”姒水的脸上带著复仇的火焰,咬牙切齿地说。
“你有这个本事的话,大可试试。”晴明的眼光变得锐利无比。

“你以为,你还有这个能力阻止得了我麽?告诉你,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晴明轻哼一声:“危言耸听对我从来不起丝毫作用。”
“还是那麽顽固……那好,我就慢慢告诉你,让你彻底死心。你自负天下没有你安倍晴明预料不到的事,没有你安倍晴明解不了的咒。可这次你偏偏就失算了,源博雅他,已经中了我的咒。”
“不可能。”晴明肯定地说。直至方才见到博雅,他还没有丝毫中咒迹象。
“果然是被人类驯化得太久了呢……白狐的後代啊,你是否还记得,我族有一种无色无嗅,无形无踪,亦无法破除的咒麽?哈哈哈哈”
晴明沈思顷刻,忽然一下子清醒:“阴阳咒?!”犀利的眼神直逼姒水。
“终於觉悟了吗……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你应该知道,此咒一下,世间再无任何法力可破,就算是最强大的阴阳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最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我,会看在你曾救过我一命的份上,以妻子的身份,代替你安倍晴明,送完他最後一程……”
晴明如同一尊汉白玉雕像般伫立在原地,拼命在脑海中搜寻有关阴阳咒的一切。
阴阳咒,白狐族独有的禁忌之咒,以天地阴阳为咒的载体。被下咒之人察觉不到其它任何中咒迹象,只会出现一些与当下季节截然相反的身体反应,比如炎夏会觉异常寒冷,冬日会酷热难当,春秋则无法下咒,此种反应起初并不明显,会随时间推移日益频繁强烈,最终在七七四十九天後因极端的冷热而亡。之所以称为禁忌之咒,是因为该咒极为灵异,施咒范围只能在心意相通彼此倾慕的男女之间,即只有在对方恋慕自己、全心托付、丝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才可下此咒。白狐族千百年来一直视此咒为罪恶之咒,严令禁止,因为自视在所有生物中最为高贵的白狐可以承认自己的无情,但亦绝不屑於卑鄙到去利用感情。
“你,你真的使用了禁忌之咒?!”晴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冲上前紧紧拽住姒水的衣领逼问。
姒水似乎很是得意晴明的失态,朱唇微启道:“你说,天下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对源博雅下此咒呢?难道你没有发现,博雅这几天正感染‘风寒’麽?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我只不过略施了些温柔伎俩,这男人竟然就心甘情愿地坠入……”
“住口!”晴明无法遏制的急怒已经让他的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姒水的脖子,“你知道,如果他真有什麽不测的话,我安倍晴明绝对会变本加厉地施还於你的!”
姒水雪白的脖子上起了道道血痕,但她的表情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只有美丽的眼眸在一点一点地湿润,一动不动地望著晴明,慢慢说道:“你以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会害怕失去麽?一个心早已死的人,还会害怕死亡麽?”
正在晴明一时语塞,手中犹豫的片刻,只见又急又怒的博雅忽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大喊道:
“放手!晴明!你在做什麽?快放开她!” z
“博雅……”晴明和姒水同时出口。一个是惊讶错愕,百感交集。一个则是泪水涟涟,楚楚可怜。
晴明想说些什麽,可是却什麽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博雅眼里关切怜爱的眼神,那眼神不是对著自己的,而是对著那个女人的。只见他那个娇妻一脸委屈惊吓地朝博雅奔去,顺势昏倒在他怀里。
晴明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晴明,你……”博雅用一种晴明从未见过的眼神看了晴明一眼,随即打横抱起怀里的女子,往外走去,“我想,可能有点误会……”
“等一下,博雅。”晴明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如此轻弱。
他想说,等一下,博雅,我好担心你的身体……可後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我现在必须带她回去。”博雅没有停下脚步。
几片树叶自空中悠悠飘落,晴明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渐行渐远。
博雅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第 8 章

夏季的天空诸色变幻,方才还是透明的宝石蓝,转眼就全变为黯淡的灰白了。随著几道银光刹那划过天地间,雨倾盆而下,廊檐翘角垂下无数道细长的水线。
书架上,案几上,地板上,一卷卷书杂乱无章地堆砌著,晴明微蹙著眉,专注而迅捷地拿取、展开、翻阅、丢弃。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著这几个动作,眼前的世界只有这些书,全然不知身後的雨声雷声。
“晴明先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蜜虫无不担心地问道。跟随了晴明这麽多年,这是蜜虫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忘我地做一件事,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如她所料,晴明轻轻摇了摇头。他的鬓间有几缕散发垂落,眼底埋藏著疲惫和憔悴。
整整两天,晴明一直把自己埋在成千上万卷书中,企图找到和阴阳咒相关的记载,无奈一切只是徒劳。
“为什麽,为什麽没有任何线索?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好啊……”放下手中最後一卷书时,望著遍地狼藉,晴明的脸上写尽了失望和颓然,“如果不能救博雅,我要这满屋子的书又有何用……”
忽然,他眼睛亮起来,像是深陷泥沼中抓住了一根救命树枝,迅速起身,朝著屋子的一个角落奔去。
那里还竖著一卷尘封多年尚未开启的书轴。
可能是太过激动了,拆开封线时,晴明的手竟微微颤抖,冷不妨书轴从手里掉落,骨碌碌地在地板上越远。晴明立即转身追去。
只见那书轴越滚越远,滚至屋子边缘,顺势滚下台阶,最後在庭院里的一个大水坑中停了下来,溅起些水花。晴明全然不顾外面的大雨滂沱,毅然追至庭院中,从水坑中拾起那卷书,还来不及回屋就在雨中迫不及待地展开翻阅,生怕错失过了此刻就不会再有的希望似的。
蜜虫站在屋檐下,隔著烟雨迷朦的世界,远远望著晴明。
只见他方才还燃著希望的脸庞又渐渐变得苍白悄怆。随著书卷从手里滑落,晴明慢慢抬起头,望向无语的苍天。雨水如同昔日的清酒,湿透了他清瘦的脸庞和凉薄的衣衫。
“神啊,我安倍晴明求你……”话至一半,已哽咽无语。
蜜虫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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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你来了。”博雅从卧房里走出,穿著一身黑黑的厚实的冬衣,在他面前坐下,“哎,这麽厚的衣服穿著真是行动不便啊。也怪我自己不中用,竟然感染了风寒,服了好多贴药还不见效。看来得休养好一阵子了,连酒都不能喝,只能委屈你陪我一同饮茶了,晴明你不要介意啊。”说完笑起来。
晴明勉强微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一小口一小口不停地喝,杯口飘散的热气让他的眼睛有点湿润。
这样的好男子,本该安闲地度完一生。可如今,都是因为自己,博雅才经受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一想到自己不仅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竟然的只是来陪他喝几杯茶,晴明不禁心中苦楚。
“晴明,你怎麽不说话?啊,其实,你不必为上次的事挂心。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吧,对,误会。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多虑了。”博雅以为晴明此刻的默然是与几天前的事有关,为了让他宽心,伸过手去,把晴明的双手握在掌心,说道:“晴明,你和虞美,如今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不愿意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愿看到你们之间疏远,明白吗?”
博雅的眼神如此执著炽热,而他的双手却那样冰冷,冷如冰窖。
一排巨浪正猛烈拍打著晴明的思绪,汹涌,翻滚,无法平息。并非因为博雅的‘宽容’,其实博雅多虑了,晴明没有想过博雅会因为此事而和他有隔阂。很久之前,他和博雅就很清楚,世上没有什麽事是可以让他们误会彼此的。之所以心潮翻涌,是因为,博雅至今还把那个女人视作至爱,不知道自己中了无解之咒,不知道她对他所做的一切……
“总之,晴明,我觉得,生命里能拥有你和虞美,是天神对我源博雅的恩赐,我很感激,真的……”博雅越说越动容。
“是的,博雅,我明白。”晴明压抑和斗争了许久,终於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词。
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幸福的,那麽,就让他拥有这完整的,也是最後的幸福吧……
博雅看著他,笑得很满足。
“博雅,你的手好凉。”晴明压抑著满怀即将溢出的心酸,将自己的手从博雅掌心中慢慢抽出,反过来将他的手包容在自己掌中,“觉得很冷吗?”
“嗯。”博雅点了点头,嘴唇因为寒冷微有些颤抖。
晴明缓缓垂眸,轻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怀里靠一会儿。”
只见博雅乖乖地把头靠了过来,笑容清朗得像个弱冠少年。
晴明悄悄在四周布下了结界,不让任何人靠近,打扰他们短暂的静谧时刻。随即念起了咒语,可以让博雅暂时感到暖和一些。
异常温暖柔适的怀抱中,博雅不一会儿就沈沈睡去,睫毛轻微闪动著,像个孩子似的安详。
晴明静静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想起了以前。
夜深了,博雅在他家中喝完酒後,就会倚在柱边睡到天亮。晴明会取铺被来替他盖上,时而凝视他的睡颜许久。
当初的博雅,也是如今这般一模一样的睡颜。
可那些日子,那些杯盏,那些月光,都不会再回来了。
晴明忽然觉得胸口撕裂一般的痛。
他多想告诉博雅,其实他的伤口,那些深深的,看不见的伤口,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第 9 章
夜晚的森林像是个无尽的坟场,抬头看不见月光,只有些远处的幽火明明灭灭。
晴明独自一人,隐身行走在无月之森,脚踏浮尘,两袖微凉。迎面而来的夜风擦身而过,和著树叶发出沙沙轻响。
这里是白狐世世代代的居所,是母亲葛叶生长的地方,也是破除阴阳咒最後的希望。
走到森林的尽头,在一幢隐隐透出橘红色光亮的木屋前,晴明轻轻叩开了那扇满是灰尘的木门。
屋里有个身影背著灯光慢慢转过来。
那是个没有年龄的老人,须尽白,鬓如霜,目光却仍是矍铄。
“等你很久了,我的孩子。”老人的声音甚是温和。
晴明上前屈身行礼:“葛长老,许久未来拜访您,晴明过意不去。”
“人类的礼数,在此可免则免吧。”老人笑起来,挥手示意晴明坐下,“若不是为了与你相见,我也不会暂时化为人形。”
眼前的此人,正是白狐族的前大祭司,葛叶的父亲,也是晴明的外祖父。很久前因女儿窃取族中宝物还魂草一事而失去大祭司一职,从此孤身居住在无月之森的尽头,度过漫长余生。
晴明在老人对面坐下,寒暄几句过後,沈吟片刻,说道:“想必您已经料到了……我此番而来,是想救一个人,他中了白狐族的阴阳咒。”
几乎是将最後一点微末的希望全盘托付了,尽管去职多年,但老人的法力在晴明眼里永远是个未知数。
老人安详地望著这个眉目秀美却隐匿著深深疲倦的年轻人,缓缓说道:“阴阳者,天地之道。月为阴,日为阳,水为阴,火为阳,女为阴,男为阳,夜为阴,昼为阳……孩子,你身为阴阳师,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是人类,还是白狐,要想破除以天地运行为载体的咒,那是……绝无可能的……”
老人的最後一句话说得极轻极缓,但又字字清晰。
“难道,难道真的连您都无能为力麽……”绝望中的晴明紧紧拽住了老人的衣摆,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您,无论如何要帮我……”
“对不起,孩子,我……”老人想再次重复刚才的话,可是话一到嘴边却瞬间被什麽东西凝结了。
他看到了,晴明的眼神。那眼神如孤寂飘零的秋叶,深深烙刻著无助和哀伤。
和当年女儿葛叶为了救濒死的爱人,在绝望中哀求他的眼神何其相似。
老人再次动容了。
他用那双爬满皱纹的手捧起晴明的脸,爱怜地问道:“孩子,那个人,在你心里,真的如此重要?”
晴明缓缓点头。
“比你的生命还重要?”老人又问。
晴明又点头,美丽而凄苦的神色看得人心碎。
“你,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他?”老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沈痛。
“……这麽说,我,我还可以救他?”晴明呆了片刻,恍惚中以为自己在做梦。
泪水漫溢了老人的双眼,这让人心疼的孩子,此刻除了那双重燃希望的眼睛,全身上下已经憔悴入骨了。只见晴明毅然朝自己点了点头,如飞蛾扑火般的绝决。
正如当年他曾问泪流满面的女儿:“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百年的灵力换取还魂草?”葛叶也是这般义无反顾。
这麽多年,没有人知道,其实是他,将还魂草亲自交到女儿的手中。
狐族与人类不同,它们达到任何目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有这样才能免受神明的谴罚。对於葛叶来说,代价就是交还白狐所有的灵力和漫长的寿命。而换来的,也仅仅是一株只能延续人类三年生命的还魂草。
这是与忠义、感情无缘的白狐所无法理解的,但他清楚记得,女儿当年的神情是多麽欣喜,多麽满足,多麽感激。
“孩子,从你身上,我好像又看到了你母亲……你们,实在是太相象了……”老人粗糙的手缓缓抚过晴明的脸颊,一声长叹,“我们白狐自诩为天地间最强大的生灵,但我们也有一个致命的脆弱,那就是……‘动情’啊……”
晴明低首,默然不语。微弱的灯火在他的眼眸里闪跃跳动。
许久,他抬起头来,带著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和安详,决然说道:“我救他,也是救我自己。世间若是没有了他,我纵然活著也与死去无异,不,是比死更难熬千百倍……所以,求您务必成全我……”
浑浊的泪沿著老人的眼角淌下,他何尝不怜爱自己的亲外孙,尤其是在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後。
然而,冥冥中早已种因、结果。
这,难道就是白狐必须背负的宿命?上苍未免太过残酷。
而自己,注定将成为送他们上祭坛的人。
“我……成全你。”老人紧闭双目,泫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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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无月之森时,晴明又一次见到了银色的夜空,微风拂面,带著湿润泥草的清香。
一颗流星恰好划过苍穹,然後消失在天际。
孤寂地在宇宙中高悬了千万年,只为了燃烧刹那的美丽。
遇见他之前,自己只是年年岁岁虚度。不知寒梅冬至,不辨花草春秋。直到他出现,晴明才知道,自己漫长的生命就是为他而生的。
博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自从你出现後,我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你也一直没有看出来,其实我也非常脆弱,我也非常害怕寂寞。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忍受世间没有你的痛苦。
原谅我的自私。你要代替我,仰望这个我们曾经一起仰望过的星空,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

第 10 章
“什麽?你要去御藏山?为什麽这麽突然?”博雅吃惊地看著突然到访的晴明。
“近日不少阴阳师夜观天象,发现那里的星象有强烈异动,恐有厉害的鬼魅出没,对京城不利。”晴明不急不缓地说道,“那个男人不放心,就派我去斩妖除魔,顺便镇守一段日子。”
“是这样……可是,为什麽我没有听到半点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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