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三]落凡尘————营轩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有些气恼地质问他。
　　飞蓬此时已经身负重伤，他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这时我才发现隐藏的天兵，大吼了一声："出来！"　　
　　天兵见已经被发现，便没有继续躲藏，齐齐围了过来，人数至少有千人，我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大意，懊悔不已。"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才会分心。为什麽发现时不告诉我？！"这回我是真的气了。
　　
　　 飞蓬靠著我，舒了口气，说："我不想扫你的兴。我以为我可以集中精力的，但是没想到，高手过招是不可心中有一丝旁念的。对不起。"
　　我摇著头看著他，说："你真傻，我们可以下次再比的。"
　　飞蓬摇了摇头，无奈的说："若是我猜得没错，恐怕没有下次了。"接著又转向天兵，问道："各位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吗？"
　　天兵像是总算得了机会，连忙宣旨，大体的意思就是说飞蓬因为与我私斗，擅离职守，触犯天条，要扁落凡间受人世轮回之苦。
　　听完了那个狗屁旨意，我对飞蓬说："此事因我而起，只要你说愿意，我这就带你离开神界，从此你我就在神魔之井相伴练武。就凭这一群狗屁天兵是奈何不了我的。"
　　飞蓬却拦下了我，他说："做人挺好。做神我只能爱天爱地爱众生，但是如果生为凡人我就可以爱我想爱的人了。就让我去吧。他日若有机会，我可以重返天庭，咱们再来好好比试一场。"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做凡人的好处，听了飞蓬的解释又怎会硬拉他和我走。也好，作了凡人你就不会如我这般孤寂了，我既然成全不了自己，倒不如成全了你，只是从此失去了对手心中不免唏嘘。
　　可是真的只是失去了一个对手吗？在我偷偷见了夕瑶之後我得了答案。自 由 自 在
　　夕瑶还想上次那样安静端庄，她见我来了，先是有些吃惊，而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风灵珠。
　　夕瑶说："其实飞蓬早就心系於你，只是无奈身份限制，不能与你说明。这风灵珠是飞蓬唯一留下的，他本来让我好好保存，但现在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把它转交给你。相信飞蓬也愿意让你保存他的东西。"
　　我有些木然。原来那些什麽神仙无情的鬼话都是骗人的，神仙也是有情的，只是压住了，止住了，不勃发於外便也无人知晓，这才说神仙无情。飞蓬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我居然妄称聪明，连这一层也看不破，而我又何尝不是心系於他呢。
　　我接过风灵珠，细细抚著，就像抚著飞蓬。但又迅速的交还给了夕瑶，对她说："不用了。留不住他，就算留住他的东西也是枉然。还你，替他好好收著。"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理会夕瑶有些惊异又有些受伤的神情。
　　夕瑶，你是个只知道等待的可怜虫，我可不是。我重楼要是连一个自己真心爱护的人都留不住，那就真的没有资格谈爱了。不过就是一道人间界，怎麽可能拦得住我？
5.　我是魔尊，在魔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即使是魔王也因为我的能力而多有顾及，凡事也会让我三分。所以当飞蓬因为私斗和擅离职守被贬凡间时，我却没有被太多责备。这让我多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与飞蓬犯了一样的罪过，却因为境况处地而受到不同待遇。於是我近乎自虐地向魔王请罪，魔王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在了解了我与飞蓬之间的纠葛後，便下令将我暂时革职反省。我并没有怪魔王，罪是我自己请的，这样我还觉得心里稍稍好过一些，不然总是有些对不起飞蓬。更何况这次的革职刚刚好方便了我去人间的计划，所以对於魔王做的这个顺水人情，我是一百二十分的感激。
　　要在人间找到飞蓬的转生对我而言并不是什麽难事，只是魔界的事务交接浪费了一些时间，我找的飞蓬时他已经在人间过了二十个春秋，身份是姜国太子龙阳。
　　我第一次看见龙阳太子时心中一阵安慰，本以为人间的浊气会污了飞蓬那高高在上的气质，可是飞蓬终究是飞蓬。龙阳太子是个顾国顾家的性情中人，他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叫龙葵。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麽要来人间找飞蓬的转世，只是想来就来了。来了之後我告诉自己我要守护这个人，让他过得比在天庭时如意。从前飞蓬所一直渴望却不曾拥有的感情、家庭，现在的龙阳太子都拥有了。我不得不承认飞蓬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而以他如此尊贵的王子地位是没有人能危及到他的安全的，既然如此，那麽我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可我却不愿走，原因来自他的宝贝妹妹龙葵。
　　我讨厌龙葵，尤其讨厌她总是一刻不离地缠在龙阳身边，分享著龙阳的爱。对，我渴望的其实是他的爱。但是以我这个魔的身份又如何与人谈爱呢？原来现在的自由都是假象。从前我们都不能爱时我们可以把彼此当作唯一的夥伴，倾心相谈。而现在他是人可以爱，而我是魔不知道如何爱。所以我现在的不安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我怕龙阳爱上别人。
　　龙葵的存在给我带来的不安使我又在他身边藏匿了半年，恰恰是这半年，姜国出事了。杨国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要入侵姜国。我看著龙阳一天比一天严峻的表情，渐渐了解了事态的严重，原来人间的战争与神魔之战不同，它要更残酷更血腥，总是要拚到你死我亡才算有了胜负，而胜者更是要对负者进行无情的掠夺。知道了这一切，我开始有些怕了。
　　那天晚上我看著龙阳一脸阴郁地离开卧室，辗转来到王宫地下的密室，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那扇尘封的巨大石门。在走进密室之前，龙阳居然跪在了地上，小声地念著祭祖的咒文，随後幽幽地说："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龙阳今日面对国家存亡的关头，为保父母妹妹不受奸人所害，冒犯祖先遗命，擅自开启石室制造魔剑。他日若有报应，就由龙阳一人承担。只求保得国平家安。"
　　我匆匆瞥了一眼密室正中的铸剑秘籍，书中的内容已经了然於胸。天啊！飞蓬，难道转世成了人类连你的判断力也跟著减退了吗？只凭这简单的人间利器就想阻挡杨国的千军万马？简直是异想天开。原来转世之後你也会带上人类的劣根性，居然会相信祖先的无聊预言，那根本就是可笑的人类的无聊臆想。好吧，既然你要早魔剑，我就帮你造。於是我收起了大部分魔力，尽量以接近人类的面貌现身在龙阳面前，无奈还是有著夸张的红发和火红的瞳孔。我愿意为会吓到他，谁知他居然只是吃惊地看著我，许久之後才开口说到："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好像见过。"
　　我激动了，不过一切地走上前去抱住了他。他居然记得我！经历了转世前的记忆消除他居然还能记得我！飞蓬，作为神的你究竟隐藏了对我多少的爱意，让你能有这种力量，在所有的神力与记忆都消退後居然还能记得我！即便我是魔，不懂得如何去爱，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绝不！
6. 本以为龙阳会挣脱我的怀抱，毕竟这种亲密的姿势对于他这个处上位者来说应该是很不习惯。我想就是以前小的时候，他也应该是很少享受别人的拥抱的，帝王之家毕竟与寻常百姓不同，就算再怎样父慈子孝夫妻和睦，也因帝王的尊严而不能充分表达于外，在这一点上，龙阳其实与飞蓬有着相同的悲哀，只是龙阳还被允许去爱。
出乎我意料的是，龙阳不但没有推开我，反而也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了我。为了这个青涩少年的小小拥抱，我这具沉稳了千万年的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颤抖。龙阳把头枕在我肩上，用有些颤巍巍的声音说："总感觉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抱着你了。"
"原来......"我心中小小疑问被龙阳的话解开，剩下的是失而复得的欢喜。我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淡定地说："很久以前我们是朋友，是知己。"我本想就这样隐瞒身份留在他身边，可是龙阳记得的事情真是超出我意料的多，他摇着头，直面着我说："不，你骗我。许多是我都不记得，但有一点我很肯定--我以前是爱你的。"
望着那双坚定的眼睛，我居然迷失了。无奈之下，我告诉了他前世我和飞蓬的故事。然后补了一句："我也是到今天才确定地知道你爱我。"我的手渐渐抚上了他的脸，那样貌已经和飞蓬有了很大的差别，只是一样的英俊，他的眼睛要比飞蓬漂亮，因为飞蓬的眼里永远是迷惘，而他的眼里满是坚定。我喜欢他那双漂亮的眸子，让我想把它据为己有。
"你刚刚说你是魔，那你可不可以帮我？"
龙阳的话惊醒了我，原来他始终不是飞蓬。飞蓬爱我是用自己的全部来爱我，而龙阳却有其他的牵挂，就算他爱我，也只是用一部分的心来爱。我不愿自己变得那么可怜，但对于飞蓬我有着说不出的执著，即使龙阳只是他的转世，但龙阳的要求我依然无法拒绝。
我是魔尊，不能直接插手人间的纷争，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但是我至少有能力帮龙阳铸造一柄真正的魔剑。
此后的日子，我如愿以偿地留在了龙阳身边，教导他魔剑的铸造方法，教导他武艺，也教导他兵法。但是我的存在并没有被除他之外的人知道，当然也包括那个讨厌的龙葵。
一次我清楚地听见龙葵娇滴滴地责问他为什么近来都疏远了自己，我看见龙阳脸上满是愧疚地说："对不起，但是哥哥现在必须好好学习，潜心铸剑。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护你和父王母后。"我知道这是龙阳的真心话，也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傻到被一个凡人利用。龙阳从没为我做过什么，甚至都从没为我设想过，他只知道从我这里一味的索取。作为魔尊，我的自尊没有办法让我容忍这种侮辱，但是对于飞蓬的亏欠还是使我留了下来。
杨国的进攻放缓了下来，因为姜国献上了一幅千里江山图的织锦，这为龙阳的铸剑提供了时间，而代价是龙阳的母亲，姜国的皇后。这位天下第一的织锦好手，为了这幅千里江山图最终积劳成疾，香消玉殒了。
皇后死了的那晚，龙阳像疯子一样喝着酒，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母后！母后！"
无奈之下，我献身在了他的卧室，拿开了他手中的酒瓶。他却像不要命了一样扑上来抢着我手中的酒瓶。我受不了他那一副丧家之犬的醉鬼样，重重地把酒瓶砸向了墙壁。龙阳这才安静下来，痴痴地坐在地上，喃喃地念着："没了，没了，全都没有了。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保他们平安，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母后，就这样死了。"
"你还有你父王和妹妹。"自 由 自 在
这时的龙阳好像醒转了一样，忽然振作了起来："对，对。还有父王和小葵，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接着又转向我，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了一半死死地缠了上来，"重楼，你帮帮我，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都给你，我的身体，我的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说着他开始一手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一手缠上了我的身体，然后是他的唇，从我的脖颈一路向上，眼看就要吻上我的唇。我一把推开了他，心中满是愤怒。我承认对于飞蓬我也曾有过肉体上的渴望，我希望他完全是我的，但是当我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时他已经变成了龙阳。其实在见到龙阳时我就应该明白自己不应出现，因为在人间他又太多的羁绊，太多的牵挂，我既然不会是他的唯一，那么他的心也不会在我这里。今天这一切更是应验了我当时的想法，只怪自己当时太过执著，惹得今日徒增伤感。
"我要的心你给不起。没有心的身体我不希罕要。你关心的人里从未有过我，我留在这里不过是自寻烦恼。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飞蓬是那么爱我。可惜，你不是他。"说完，我便开启了回到魔界的法阵，走了进去。我仿佛依稀听见了龙阳绝望的哭嚎，但其实我的心才真是千疮百孔的绝望。也罢，就让我回到以前，回到没有飞蓬的日子。

7. 走进魔宫的时候，气氛异常的诡异，看见魔王后，我的预感更加得到了证实。魔王那一脸的虚情假意实在让我恶心，最终还一口一个"爱卿"。"爱卿，这些时日都去了哪里啊？让本王甚是想念啊。"
天！要知道天上七日，人间千年。我在人间呆了不过短短一年有余，在魔王来说应该只是片刻没有见到我。本来是回来请求复职的，看来这回不用复职了，因为魔王一定有什么重大任务要交给我。"王上盛意重楼愧不敢当。若有什么用得到微臣的地方，请王上尽管吩咐。"好了，我真的受不了你的虚情假意了，有什么就快说吧。
"哎~爱卿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本王只有用得着时才想得到爱卿。本王这次可真是......"魔王的喋喋不休最终结束在我忍无可忍的怒视之下，"哦，好吧。那本王就长话短说。重楼听令，本王命你即日起发兵妖界，务必把小王子平安带回。他偷了本王的东西，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没有再多跟魔王废话，我快步离开了魔宫，点了兵将就向妖界进发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小王子是根本不屑于拿魔界的东西的，若非说他偷走了什么，我看恐怕是魔王的心。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究竟有没有仗打，也许只有战争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物。
这次出征真是出奇的没劲，妖王一听魔界大军压境，立刻就把小王子绑上了魔界的车，临行还叮嘱他不要再闹事。天哪，这究竟是演的哪一出戏码，这哪里是什么出征，简直就是迎亲。对于这场无聊的闹剧，我真的气得忍无可忍，跳上了小王子的车，劈头就问："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见到我发怒竟没有半分害怕，只是笑着说："重楼，我敬你是个人物，所以可以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在魔界，难免思念家乡亲人，所以就偷偷溜了回来，看看父母兄长。"
魔王，你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让我亲率大军出征，有没有搞错！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魔王就让你带这么一大队人马来发兵妖界，是不是？"
我惊讶于这个小子居然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时无语，只能愣愣地听他说。
"我爱他，但是在爱他之前我早就先爱上了我的父母家人，这是造物使然，我也无力改变。他一直对我心中还关心别人耿耿于怀，小气得很。我想家他也不让我回，这次我偷跑回来，一是乡愁难销，再有我也想让他冷静一下，然后再回去把他打醒，告诉那个傻瓜，我不会因为爱我的家人而少爱他半分。他之所以让你这个大将军来，是为了告诉我我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因为除了你，这魔界就是他最大，而他若来了，我一耍赖，他便带不走我了。所以让你率大军前来其实不是威胁妖界，而是告诉我他要我的决心有多坚定。我很高兴，真的。"小王子继续在车里做他的美梦，我却受不了一个男人摆出娇羞状，便退了出来。原来魔王居然也有如此小气的时候，可再想想，我又何尝不是呢？
飞蓬下界后有了家庭，自然要爱他的家人，但只要他是爱我的，心中有我，那我又何必在乎他是否关心着别人呢？龙阳对我的利用险些害我断了对飞蓬的执著，其实我一直不能接受龙阳的地方不是分享，而是利用。我是魔，就算原神消灭了，还可以再重聚，重生后依然有着以前的记忆。而飞蓬已经是人了，经转世历轮回。我的执著是不会有所改变的，而他的记忆在每一世都是新的，也就是说我有无数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不管从前多么的不成功，总会有一世我们可以相伴。既然有这么多的机会，我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飞蓬，差一点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