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哐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邦邦--~~哐哐--~~
出入平安~小心门户~~
空旷的街道只回荡着更夫的打更声,与白天的喧闹相反,卸去了天子脚下的奢靡浮华,远离了京师皇城的纸醉金迷,开封府的夜晚有着难得的静谧
展昭做完最后的巡视,缓缓的走在回府的路上,虽说秋日老虎猛于夏,毕竟已然过了白露时分,夜里的寒气早已将白日的燥热烦闷一扫而空。任着秋风拂过自己的面颊扬起身后的发丝,此刻的展昭没有了白日的行色匆匆,小心谨慎,他将自己完全的融于这片宁静,这是他放松自己舒解压力的方式,每次在巡视完毕,他都会慢慢的缓缓的走回开封府享受这份宁静,因为展昭知道这样的平静宁谧对他来说是何等的珍贵,这时他不去管朝堂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不去顾办案中腥风血雨,生死相搏,不去想江湖地嗤之以鼻,暗骂明讽,于是人醉了心静了。
今夜,有风有云有月
风是清风,云是疏云,月是明月
展昭一纵身施展轻功翻过了开封府的院墙落入院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门不入,偏要飞墙的......好像是那抹白来了开封府之后吧』展昭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开始大家对这个举动诸多微词,那人却依然我行我素......久了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像现在回来晚了,不会惊动别人,让人操心......』
想起那抹白,展昭的心变得五味杂陈,当年白玉堂为了那个御封的"御猫"称号,只身上京挑起"猫鼠"之争,之后盗三宝、激战陷空岛,展昭发现白玉堂是个纵横飞扬、率直真诚、恩怨非明的人,不更确切的说那个人还只是个大孩子而已。白玉堂--展昭想交这个朋友朋友。然后,蒋平在松江水淹了锦毛鼠,看着昏迷中白玉堂苍白的脸庞,展昭满心的不忍和心疼,不安的想以那人的骄傲和受不得委屈的孩子脾气怕是难以善了,心心念念的想着等他醒来要如何的解释和道歉,然而等来的却是白玉堂的一杯水酒,一声展兄,一句抱歉。
再后来白玉堂与四鼠随他回了开封府领罪,与他同封御前侍卫,统属开封府差遣。就在展昭以为与白玉堂终将成为朋友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那个人讨厌他,非常讨厌他。
白玉堂在四鼠面前对他礼貌有加,‘冰冰有礼'的称呼自己展兄,在开封府其他人面前还偶尔戏弄戏弄他,当恶作剧成功之后还不忘奚落一番,然后跟孩子一样露出得意的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一声展小猫,其实那一声展小猫远比展兄要顺耳的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当他们之间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
只有两人独处时就是另一种情形,其实他们独处的时间少的可怜,不是没有机会,而是白玉堂跟本就不愿意,不是迎面而来视若无睹擦身而过,就是在同一屋檐下把他当空气,或者自己出现白玉堂就离开,自己离开白玉堂就留下。
展昭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白玉堂那么讨厌,但他知道决不是因为那个皇上赐予的名号,也不是白玉堂输不起的恼羞成怒,因为他相信白玉堂的为人,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试图找白玉堂问个明白,可白玉堂跟本不给他机会。
展昭自认自己的骄傲决不比白玉堂少,或许表现的方式不同,所以他不会殷勤的缠着白玉堂,明知道被人讨厌还一味讨好,他的自尊做不到。自从选择这一条路,他的朋友就一天接一天减少,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官场生活,他早已不再强求,虽然有无奈有遗憾,但他无悔。
在时间的流逝中,展昭和白玉堂渐行渐远。
在展昭走到后院时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在撩人的月色下,开封府的房顶上坐着一个白衣人,一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的白衣人,一个本不应在这时候出现在开封府的白衣人
『白玉堂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和他的四位哥哥回陷空岛过中秋了吗?』展昭怔怔的看着,白玉堂此时的表情,让他忘了动作,没有了平日里飞扬灵动的任性,褪去了坚强骄傲的表情,卸下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有点孤单,有点寂寞;有点不甘,有点委屈;有点虚幻,有点茫然。
展昭知道白玉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从白玉堂身边那横七竖八躺倒的酒坛知道的,从白玉堂脸上那火一样的红云知道的,从白玉堂眼中那水雾迷离的茫然知道的,从白玉堂那努力支撑自己身体却不是很成功的左臂知道的。
这是展昭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白玉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还是被今夜的月光迷惑产生的错觉,因为白玉堂不爱喝酒,没有必要从不喝酒;因为白玉堂酒量很好,他还记得丁兆蕙曾经对他说过"展昭,白老鼠找你比什么都可以答应他,但是千万别跟他比酒,那样即使你不会输也会很惨。" 『总听那些借酒浇愁的人感叹怎么都喝不醉,其实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愿醉,原来人若真的图借酒一醉--是一定会醉的』
展昭的思绪被一声箫音打断,不知何时白玉堂已经摘下他随身的翠玉箫。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声呜呜,不绝如缕,更增迷茫,似续断梦。
展昭还记得在白玉堂和四鼠随他进京的时候,白玉堂一改往日的好动性格,只是凉凉的坐在客厅中看着几位嫂嫂为他忙东忙西、收拾行囊。只是当他看到放在桌上这支翠玉箫时急急的跑上前去把它紧紧的握在了手中,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在旁边乘凉看大家为他忙碌。
丁兆蕙神秘兮兮的跑到我身边对我说"白老鼠整天挂着那支箫到处跑,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从没见他吹过,不知道那只老鼠是不是附庸风雅,不懂装懂。"展昭知道这是小丁故意气白玉堂的,因为丁兆蕙明明在对自己耳语,却用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的音量,果不其然这成功的点燃了白玉堂的怒气,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小丁,展昭有时真的很佩服丁兆蕙,尤其在挑动白玉堂的怒气方面,如果眼光能杀人他有几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但那次白玉堂也只是用眼光杀死他,没有暴跳如雷,没有刀剑相向,甚至没有口舌之争,展昭还一直认为是不是丁兆蕙说中了白玉堂的软肋,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大错特错。
白衣临风的人儿,如幻似梦
天上悬着的皓月,将圆为圆
怨咽如泣的箫声,将歇为歇
这一刻,展昭恍惚中仿佛见到白玉堂如雾似风般消散,要融在这一片月光里,他忽然觉得害怕、很害怕,害怕那白衣的人儿真的消失不见,他想上前抓住那抹白色,把他牢牢的抓在手中。
展昭没有动,因为有人比他先动了,白玉堂动了。
白玉堂停住了箫声,抬头望着月亮久久,久久。忽然他将手中的酒杯高举向明月,然后白玉堂笑了,不是骄傲的、不是飞扬的、不是洒脱的、不是得意的、不是俏皮的,那是展昭从未看过的白玉堂的笑,是展昭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笑,不会忘记那笑颜上挂着的两行晶莹。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两句诗包含了多少豪气,多少寂寞。展昭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因为自己就是那寂寞中一份子,多少次只能和自己的影子赛跑,只能和孤独的记忆拥抱。展昭现在明白白玉堂为什么讨厌他了,寂寞是一种可怕的毒药,当你对他带来的苦涩疼痛习以为常变得麻木之后,解药出现了,可服下解药的结果可能比毒药更痛更苦的时候,也许这时的解药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毒药吧,没有人会喜欢让人痛苦的毒药。
酒由一杯又一杯的敬,一杯又一杯的喝,到一坛又一坛敬,一坛又一坛的喝,展昭站了很久,白玉堂喝了更久。喝酒的明明是白玉堂,展昭却觉得醉的是自己,醉在那皎皎朗照的皓月里,醉在那缥缈远去的箫音里。醉在那如梦似幻的笑颜里,醉在那寂寞迷离的眼眸里。
展昭一直站在回廊的柱子后面,他一直忍着冲上屋顶的冲动,因为他了解白玉堂的骄傲。这样脆弱无助孤单寂寞的白玉堂,是不会想让任何人看到的,所以他等,等白玉堂自己下来。可是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的,在展昭被不断倒入白玉堂身体里女儿红逼的忍无可忍的时候,白玉堂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举起最后一个酒坛,干掉最后一口烈酒,酒坛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坠地粉碎。
"小心~~"展昭声未绝,人已动,飞身将因为脚下一个趔趄直直坠下屋顶的白玉堂纳入了怀中,稳稳的落向地面。(大家可以参考周李版《射雕英雄转》郭黄初遇的的情形)
"白......"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展昭的话。白玉堂的双臂紧紧的攀在他的颈上,因酒精的燃烧而带着高温的身体烫的展昭浑身发抖,灼热的脸颊紧贴着他冰冰的脸颊,然后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展昭的脸颊滑入了他的颈中,灼伤了他的脸,灼痛了他的心。展昭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见过这样的白玉堂,所以展昭不知所措。
"不要~......"展昭停止了想要放开白玉堂的动作"不......不要放......放开我"
"你来了,终于~终于~,......你终于来了......"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你~一定......一定......会来的"
"你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的,我等了好久,月亮......月亮一出来~出来,我就~就等你来......都不见你,大骗子~,大浑蛋~,大浑蛋~,大骗子~......"
白玉堂反复的骂着,展昭默默的听着,任白玉堂那由于酒精而毫无力度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背上。
"你叫我不要任性,你叫我不要闯祸,我......我偏要......偏要,你出来......出来教训我,出来骂我,出来打我......你出来呀,为什么......为~为什么......我又闯祸了,又任性了......你在哪儿......"
"我想了所有方法,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我受的伤越来越多......你会不会来......我~我摔下来,你会不会来......"
"......你来了~来了......会痛......不然我......摔的~会很痛......你不来我会很痛......"
展昭不自觉收紧抱着白玉堂的手臂
"......我好想你......哥~~......哥~~我好想你......想你~想你......哥~哥~~......"
随着白玉堂的呼唤,展昭看到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感觉到有液体滑过脸颊、划入了口中,有多久不曾流泪了,一月两月三月......一年两年三年......?原来自己的泪也是热的,原来眼泪的滋味是如此的咸、如此的苦、如此的涩。早已忘记的感觉而今才又重新想起,是幸还是不幸。
一地的清辉静静的笼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灌溉着他们的寂寞,洗涤着他们的伤痛。
展昭就这样拥着白玉堂,直到臂弯中略显单薄的身体软软的下滑,他才打横抱起白玉堂,向后院的厢房走去,而白玉堂的双臂还紧紧的搂着他的颈项,不曾放松。
把白玉堂小心的放到锦帐内,轻柔的为醉酒的人儿褪去衣衫鞋袜,拉过锦被细心的盖好。展昭怔怔的坐在床沿边看着白玉堂的脸发呆,白玉堂很漂亮,虽然漂亮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但绝对能够拿来形容白玉堂。白玉堂有着浓密如云的墨发,吹弹可破如白玉般的肌肤,会飞的剑眉,密长翘起的眼睫,小巧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朱唇,比美好女子尤要胜出三分颜色。展昭抬起手抚过白玉堂的俊颜,轻轻擦去面上未干的泪痕,起身离去。
"展兄,谢谢你"突然悠悠的话语从帐内传来
展昭蓦然转身看着锦帐内的白玉堂,轻簇浓眉半晌"白五弟,你还是叫我......"
"玉堂......叫我玉堂"
展昭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微笑"玉堂......好好休息"
帐内的白玉堂再没了声音,只有那微微弯起的嘴角
从房内出来,抬头正对上皎皎明月,展昭感觉到心底深处被这融融月光融化了、薰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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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带着王朝、赵虎准备寻街的展昭与正要当班的白玉堂不期而遇
然后大家觉得有什么正在改变
也许,是红与红擦肩而过时的那一声"猫儿"
那一声"玉堂"
也许,什么都不曾改变,只是月亮将在今夜圆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