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眼前一黑,心口绞痛得哇的声喷出一口鲜血----"玉堂--------!!!!!"
...玉堂......玉堂......玉堂........................回声阵阵,满目红云伤心处,却是,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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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起死吧。"老三不知何时拿出了火折子,只需丁点火星--只需丁点----展昭剑快,却还是慢了一步!老三手中的火折马上就要滑落----突然间一道白影猛的撞上老三,折住他的手往外一撇--两道身影与那火折子便一同滚下了山崖............
展昭眼前一黑,心口绞痛得哇的声喷出一口鲜血----"玉堂--------!!!!!"
肝肠几欲寸断!!
当那翩翩白影坠崖的瞬间眼前浮现的竟是以往的一幕一幕,犹是悲欢,犹是离合,回眸一笑间相思欲颦却故作洒脱--自己将这份情意看得是如此清楚,却为何从不如他一样坦诚襟怀?至今未说过一句半句情思恋语,只是在这痛得心魂欲裂之时才记起以往种种薄待他的地方--我虽与你一般心意,却只心安理得听你诉说一腔情怀,同样的话从未对你说过半句,到头来,还是等于我负了你!玉堂啊玉堂,你今日弃我而去,是要我生生的一辈子活在心痛欲绝之中,是要我永远无法洗去周身欠给你的罪孽么?!
......还记得那个秋叶凋零的季节,你问我第一次见你时心里做何感受,我却没告诉你,第一次见你,并不是那夜凉如水的一晚,并不是那清冷银辉下你掷下战帖时傲然不凡的身影,而是之前一个日光明媚的日子,我见着你笑嘻嘻的拿剑逼着悦然楼掌柜散给街头的小乞丐们一筐馒头--我看出你倒不是善心太甚,只是见不得掌柜势利小人才耍了些手腕作弄他而已,所以那次我未插手,只是任由跑来报官的小二干着急。我虽身在官场,对你这戏耍的手段却意外的想睁只眼闭只眼,行侠仗义的事,只要手段不过于阴辣,只要行事不违背朝廷律法,我是不多管的。
而后想起,我对你的第一眼,便是你那日灿烂却又狡黠之极的坏笑了。
而后的而后,我与你相知渐多,从成见到信任,从敌对到朋友,不知什么时候起,我随意张望便能见得你或笑或骂或怒或喜的身影,你不知从何时起,竟与我称得上是形影不离了。只是你生性自由,在江湖上东奔西跑数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往往这时,或是飞鸽传书,或是托人带信,只要看见你端正英飒的字迹心里便颇为安慰。来信上的字是不多的,话也是千篇一律,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安否的套话,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平日冷清的心中最暖的话语,却是我独担重负时对疲惫劳顿的精神的唯一慰藉!意识到这一点时,便已意识到你对我而言是什么。
......你对我而言是什么?
心里明白,嘴上却说不清,说不清,只是每每想到这里,无穷往事,历历于心。
..............................
那年与你相遇,我初入官场侠气未褪,你意气风发本就是恃才傲物之人,于是针锋相对之事避无可避。几番对峙,次次吵闹,明里上我们水火不容,暗地里却被开封府和陷空岛众人笑得人仰马翻,这极不正经的吵闹却成了我们见面时必行的公式。
后来相处,大大小小的案子你都要插手,嘴上说等着看我笑话,真到有了祸事时你却永远是第一个拔刀相助之人,刀子嘴豆腐心。只是我知道,行事果决的你,这刀子嘴豆腐心却只是专为我而用的。
等得认识深了,深得我已经记不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猫儿长猫儿短的叫我,再回首看走过的这几年,却发现我曾经孑然一身的生活竟然全被你占满!
有谁见过像你如此霸道又任性的人?!先是冒冒失失的闯进我的视野,然后又大摇大摆的插手我的一切,末了,夺去我一片真心,到如今,却撒手而去,留我一人独自咀嚼那日后孤单只影为伴的苦涩!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你我相处的日子不过是人生十之一二,你要我如何去过那余下的半生?你以为我除了维护正义和法理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的吗?这世上的人有多少是真正的无欲无求?......我也有想要的。
我一生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过是想见到自己所在意的人能快乐的活着罢了,可是你却将我这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都给......抹杀了..................
你明知留下我一人,依着我的性子,即使再痛再苦我也会咬牙撑下去,因为我放不下开封府,放不下包大人......更放不下这天下的百姓............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多少泪,断脸复横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日光如似寒霜愈低愈黯愈冷。连绚丽的晚霞也终被夜幕所吞没,换上了漫天的星辉,密密麻麻缀在天幕上,却冷得萧索。
这时那初始令展昭几欲昏厥坠入无边黑暗的悲怆已经渐渐平息,只在肺腑之间,留下一片麻木的空茫............
他嘴里喃喃的在说什么,他在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眼眶终是渐渐的湿了,可是比泪水更快一步溅在地上的,却是嘴角蜿蜒而下的血滴。这撕裂了心扉流出的血,鲜红的颜色刺进那双朦胧的黑目,他猛的一震,而后怔怔的看了半晌,终于,眼中的泪花缓缓褪去。
倔强的性格不允许他在此时向命运低头,他无法容忍自己被悲伤夺去所有的心智。玉堂走了,那么无论再辛苦,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连带玉堂的那一份,认真的、努力的活下去!
喉头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呛得他闷咳数声,慢慢站起身子,将巨阙归鞘,再抹去嘴角的血迹......凝望着已被夜晚浓雾掩盖掉一切的崖底,心还是不可抑制的剧痛......玉堂........................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展昭一震,猛的转身--眼前却一黑,昏了过去。在他看清来人之前,那人已经点了他的昏穴,将他轻柔的揽进怀里。
水然默默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唇角未拭净的鲜血红得刺眼,刺到他心底,在那颗坚硬却只为月来留出的一块柔软上狠狠划上一刀,同样鲜红的,还有他心底的血。
本是想除去白玉堂的,所以才会设法拦住了宅内的其他兵士,也真的狠心对之前的那一战袖手旁观,谁知却在看见白玉堂坠下山崖,展昭心痛得吐血倒地时蓦地呆住--那一幕,如一把尖刀硬生生的插进了他心里!
曾经设想过展昭的种种反应,可是在真正看到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会为他的心痛而心痛!
......你若真的变心,我又能做什么......明知自己不可能伤你......明知最后结局......却还是傻傻孤注一掷来试探............我何时也开始学会自欺欺人了?!
心里好恨,也好苦!
月来,你不仅让我无法恨你,就连你爱的人也要让我恨不下去么?我这一生......终究是逃不过你的手心了............
"救人。"
站在旁边的潇湘和芙蓉早就一脸不忍和难过,这时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欣喜的领命纵身而去,他们这一去,崖底的那两条性命应是保住了。
......伸手轻轻抚上那微薄的唇瓣,极小心的柔柔一吻,冰凉,还有血丝甜腥的味道,化成了心底最酸的苦涩。千年来梦寐的相思,到如今,只有这么一个浅浅的还带了血腥味的吻。
值得么?
......值得。
"你爱着的人......我断不伤他性命就是......"水然紧紧圈住怀中柔韧的身子,双眼望着夜色茫茫的远山,心中所想,已不是旁人所能揣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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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偎着阑干睡去了。身上披着"千雪",水然的东西。想是他来过,但见着他在睡便未叫醒他吧。
昨夜里被芙蓉痛骂一顿,说他不知好歹不报恩宠,他也没放在心上。何必呢,她如此冲动的骂了,虽然出了一时之气,却换来水然大发雷霆,累他还要为她说情,多生些是非。
其实说到底,她无非是不悦他对水然的冷淡罢了。说来也是好笑的事,作为水然的枕畔之人,她不妒忌水然对他好却恨他对水然无情,让他不得不疑惑这一个"情"字是否为天下最愚蠢之事。
他生来无情。
既然第一眼见到水然时便对他毫无感觉,却为何人人都要他回应水然的心意?他日日想要清净,偏偏那些人却时时不让他得片刻安宁,吵的闹的,骂的劝的,实在烦心。
真是烦透了,所以才只身一人住进了这西楼。水然似是懂其中道理的,倒也没拦他,而且这几日也少来打扰。其实就他这人对自己的态度而言,实在如其他人所说,天上天下都难找的好。只是对他太好却成了他额外的负担,既然无法回应他心意,他如此仔细反而令他更难受。
--身子都给了他,他还想要什么?!
淡淡的叹口气,将视线放到远处,无聊的数着那云雾变幻的次数,数着数着,就又想阖眼了。偏偏这时,眼角无意的一瞥,猛的回头,却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已站着了位身着墨衫的青年。那一衣墨黑如夜,只是零星的点了几朵白梅,极其简单。
他抬头愣愣的望着那双沉稳内敛的黑眸,那眼好深好深,似是将天下都看进了眼底,似是能将人吸了进去。看得有些怔了,直到发现那人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才有些瑟缩的问:"你是......?"
那人微微的笑了,只是在唇角拉出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眸也随之微微的弯起,全身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怎么看都是个极温和的人。他也未走近,只轻轻的笑道:
"你便是月来吧?我是水然的朋友,琼崖赤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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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展护卫......展护卫!
展昭微微眯了眼睛,觉得头痛欲裂。刚才似乎做了个什么奇怪的梦,现在却记不得了。他用手挡住落在眼上的光线半晌,这才缓缓张开眼睛,一睁眼,看见的便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景物--他在开封府的房间!心里先是微微的一惊,随后便想到,定是自己被人送回来的了。
再转过头游移着视线,却发现窗外日已中天,他这一昏睡也不知是过了几日,最后只得将疑问的视线落回床边一直看着他的人身上。
公孙策松了口气,对他笑道:"谢天谢地,展护卫你终于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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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公孙策松了口气,对他笑道:"谢天谢地,展护卫你终于醒过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将展昭扶了坐起,端起床边温热得恰好的药碗,送到展昭嘴边。"你并无大碍,只是急虑攻心伤了内腑,养几天就好。"展昭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只安静喝药。
公孙策没见过这样的展昭,仿佛一夜之间多了深沉少了洒脱,往日那个对事总能释怀一笑的展护卫,却不知为何开始在那表面平静的面具下沉淀情绪。痛的笑的,再也看不出来,全成了那双深邃的幽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的一汪深潭,只是粼粼的闪着碎光,却再也看不到潭底。
他微怔的看着展昭将药喝完,将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我睡了几日?"声音有些嘶哑,沉重不堪。
公孙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不久,不过一日而已。"从水然将他送回来到现在,未到十二个时辰,只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却发生了太多的事。贵妃中毒生死不明,包大人被急召入宫祸事难料,就连......唉!公孙策实在有太多的事想问展昭,但见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却怎样也问不出口,只好闭上嘴,默默的为他摸脉。
展昭心思细密,岂会看不出他的苦处。只是他方才从痛失挚爱的巨大打击中冷静下来,心中针扎似密密的疼痛亦未停息,如何开得了口讲述发生的那一切?哪怕是已经平静下来后的现在,只要微微一阖眼,那张熟悉而清晰的脸庞便会立刻浮上脑海,一次次绞痛已伤痕累累的心。
可是痛便痛罢,肩上的担子,却是不可撂下的。以后将走的路,也是不可避开的。--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该做的,仍然得做......就算以后,身边不再有玉堂为伴..................刚想到这里,酸涩的液体便又开始在心底翻涌,死活不让它冲上眼底,所以紧紧合上眼。
痛到极至的泪水,只在心底默默的流淌。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然后就对上公孙策担忧的视线。不得不扯出一抹淡笑: "......先生,有劳您了。"
公孙策一愣,随后叹口气,摇摇头:"我也只能做些无妨的小事而已。"他抽回手,眼望着展昭疲惫的靠着床栏,微微的半合双眼,仿佛迄今为止所有的倦意都在这一刻席卷而上,全压在这付并不十分宽阔的肩上。不由一阵心疼。
耳边又听到他轻轻的问:"皇上安否?娘娘的情况怎样?"
"......展护卫,你先安心的歇个几天......"
"包大人被召进宫了吧?公孙先生,你应知道现在是非常之时,你若瞒着展昭,展昭如何安得下心?"
"......我知道你是一天都歇不下来的......好吧,我都跟你说。"说到这里,虽然心疼他如此强撑,却因为知道他认真的性子,便还是将他睡去的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全都细细的讲了,从叶娉岚被送回皇宫,到庞太师落井下石,再到仁宗的左右为难,说到最后,强忍了哽咽:"明明是皇上的任性,到如今,却是大人来背这个‘私放重嫌'的罪名......展护卫,我知道你下定决心要将这命案查个水落石出,可是这背后利害关系错综复杂,你若要查,就定须万分小心。现在我们开封府四面楚歌,本来之前皇上暗地里还是帮着我们的,可是现在,他也不敢做些于我有所助益的事了,谁叫这口实是落在太师手里的呢?还有就是白少侠伤重难起,我们府上现在也只有你和水公子他们............"他突然发现展昭猛的张大了眼睛,吃惊的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表情十分的怪异。
"展护卫?"
展昭本来是略有些昏沉的听着公孙策说话,其实种种利害他早记在心里,现在听他讲也不过是应证了些自己的推测,可是到了最后,却听见一句"白少侠伤重难起"............再令他心潮翻涌的,也不过这一句!
公孙策却只见着他愈加苍白了脸色,还以为他伤势有变,却不知眼前之人心中已经上天入地了几回的思绪!
展昭颤抖的一手扣住了床沿,握得指节发白也没发现,只是厉声的追问:"你说玉堂怎么了?!"
公孙策吓住,他从没见过如果激动的展昭,那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像是要点燃空气一样,燃烧着未名的火焰。"白少侠......受了伤,现在待在水公子那里照料......"他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因为展昭还没听完便已经挣扎着下了床,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公孙策一人,还有静静散发着残留的药香的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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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端着敷伤的药膏来到水然的房间门前,他和潇湘在里面呆了一夜为白玉堂治伤,直到现在才准她进去,可是刚走到门边,她却被里面的争吵声吓了一跳。
那声音是潇湘的,大得可怕,像是积攒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这时喷薄而出,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何人。
印象中潇湘从不敢与公子这般说话,别说什么争吵,就连抗命也不曾有,但是现在却分明听见他在里面咆哮。然后是公子冷静得几乎无情的声音:"你不是也曾想让他忘记展昭吗?"
"我是想过,但我现在不想了--我无法忍受去伤害他,尤其是如此自私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