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绿袖挫败的垂下了脑袋……因为他得到过消息……皇甫在兰都买回来的头牌伶公子,在他房里过了夜……这样的特例,原来只为那一人开设……皇甫……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本希望你会真正爱上我的……但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绿袖眼中的冷意渐渐凝结,颤抖着手指一点点套好衣裳……既然这样,那我也……
“将军……绿袖告退。”他涟起一丝绝美的微笑,嘴角边,凝着厚重的苦味……
皇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唯有轻轻挑了挑眉,别的姬妾男宠确实可以说散就散,唯有绿袖这一人,不得不留下,虽然有些对不起他家娘子,但这绿衣少年……将成为他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月幽。”皇甫低声命令。
“在。”帐外守候的月幽立刻闪身进来,恭敬的行礼。
皇甫将白色的中衣随意披在肩膀上,严肃道:“我命令你在边境范围内全线寻找伶的下落,绝对,不可以让伶出了边境这道防线……明白么?”
月幽愣了愣,皱眉道:“主子,赎属下直言,伶公子不过是一戏子……为何要动用岚军暗部的力量?”
从来都没有过……主子为了一个男妓来调动三大暗卫……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皇甫眼睛微微一斜睨着他,平时太过骄纵了么……竟连自己的命令都在质疑……
“属下……”他咬了咬嘴唇,沉声道,“属下遵命!”
皇甫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这几日军务颇多,没有办法亲自去看,只有让月冀时不时的看着那对兄弟……但却没有一点特殊的消息……只听说那个哥哥长得清秀了些,平时训练也平平无才……毕竟只是有些怀疑,也不可以把得力的暗卫时刻浪费在两个人身上,就只能把月冀调去军内继续调查伶的下落,月幽在外,月冀在内的话……应当是可以查出来的……
不管怎样,一定要在你回到枭凌之前,将你牢牢绑在身边……既然无法阻止你回去的决心,那我就只好亲自看着你,守着你,把情势窝到自己的手中,不让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才行……
月幽退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匆匆赶来换班的月冀……
因得月幽是前辈,月冀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月幽在三大暗卫之中可以说是最有才能的一个,武功谋略都十分出彩,所以皇甫才会放心的在回都期间将整个岚军抛给他。
“前辈,你先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月冀扯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月幽点了点头,却在无意中扫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怎么了?没好好的去休息?”
月冀有点受宠若惊,打哈哈般的挠挠头,笑道:“这几日主子让我得空时在军内查伶公子的消息,结果一去查就停不下来了……不知不觉就查到了那么晚……”
月幽眉头皱的更深,似乎带着些薄怒:“为了一个男妓……竟然折腾成这个样子……将军他到底在想什么……”
主子一直风流不羁,但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绝不会因为任何风花雪月之事触动岚军,可这次,他对那个伶公子也太过上心了……而且还从月夜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伶公子,似乎还是枭凌的人……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对大局产生不必要的影响……
从小追随着皇甫的月幽一直都以主子为中心,守护着他,看着他从不可一世的少年成长为顶天立地,挥手可横扫千军万马的镇国将军……那个只手可握江山,运筹帷幄的男人,怎么可以出现这样的失误和弱点?
这样的事,他无法理解,亦无法赞同……
“主子也真是太胡来了……”
月冀赶紧挥挥手,压低了声音对月幽道:“前辈……可别这么说……主子也许有他的打算呢?”
月幽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就先观察看看吧……倒是你那里,可有什么线索?”
月冀摇摇头:“之前主子让我注意过一对兄弟……但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啊……特别是那个哥哥,脸上老是黑乎乎的……左一团泥又一团灰,若是那些个爱美的小倌伶人的,还是头牌呢,怎么可能往自己脸上糊泥巴来破坏自己的脸呢……”
月冀还在那边喋喋不休,月幽的眼神一亮……要说这月冀就是一根筋……也难怪这么久转不了正……人家既然是逃走,怎么可能还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
两兄弟么……很值得探究啊……
第十章:行军
“是么?查不出背景?”月幽挥了下手遣走手下的人,看了看手中那几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资料,皱着眉头,轻声自语,“既然是这样,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
到了边境才一周左右,朝廷就以使臣被杀和边境冲突为名向南乾宣战。
皇甫本想停留在边境先把伶查出来,但奈何朝廷急催了几次,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好密切关注着周边的动向,下令起兵。
北凤采取先备后战政策,战争起得突然,南乾边境之臣又大多无德无能,皇甫率大军一路南下,往往战鼓起鸣之时那些官员将领们才从温柔乡中被惊醒,被杀得措手不及。
首战以来,战战告捷,北凤军士气高涨。
一路南下攻占了几个城池,皇甫以北凤的名义修改了原来南乾严峻的军役制度和税收制度,本来还不满的百姓们很快便叫好声一片,甚至有不少民兵义军也加入了南伐的行列。
继续往南行进,就快到达南乾旱灾区域的前线,一路上往新都迁徙的难民也渐渐多了起来。
难民们大多成群结队,个个都是衣衫褴褛,一脸灰黑,青壮年男子护卫着队伍的头尾,中间走着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路上食物不多,随处都可以看到在路边挖食草根的人,小孩子一脸泥灰,哭哭闹闹嚷着肚子饿,但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全都灰败着脸色,眼中全无光彩。
难民们与皇甫的军队擦肩而过时大多保持缄默,全都避如蛇蝎的躲得很远,生怕与敌国的军队牵扯了关系而惹祸上身,而皇甫不是来做善人的,要以军务为重,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每攻下一个城镇就开仓放粮,作为军队的首领,他并不可能在路上拿出军粮来散发给群众,虽然面上沉默,但心里却咒骂着楼世珉的无道,默默祈祷着这些难民可以早日平安到达新城。
伶之前呆在南乾边境守边时,虽然知道国内有发生旱灾,但忙于军务,竟没有察觉到这灾难所带来的危害竟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以前有玉家的压制还好,现在玉家全族覆没,在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贪官们愈加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一路上看遍那满目疮痍的南乾江山,看够了那些饿死病死的南乾百姓,偶尔有瘦骨嶙峋的尸体躺倒在路边,却没有人给他们下葬,那些四处流落的的孤儿,要是衣服穿的破烂了,还会从那些尸体上面扒下衣服来穿……
灰色的,整个南乾都被阴沉的灰色所笼罩着,伶眼中映现出一副副刺目之景,竟感到一阵阵眼前发黑,愤怒和悲哀流过了四肢百骸,这就是他所谓效忠的皇帝……这就是他从小拼尽一切要守护的江山……
多么可怕的执念,蒙蔽着他的双眼,在不觉中让一切焚烧殆尽。
若当时他不被那人推下悬崖,是否今日还蒙在鼓里,傻傻的为这这样一个昏庸的帝王卖命?
行军半日,军队在一片小树林里原地休整。
第七旅排在队伍靠后的地方,五火的几个大兵围坐在一起啃窝头。
大熊一嘴的粗面,神色却异常的激动:“妈的!这南乾皇帝也太不是人了!要俺说,他就活该要被俺们灭了!你看看那些百姓,一个个都被糟蹋的不成个人样!要俺逮了他,准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二狗对大熊的“豪言壮志”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你管他那么多呢,要我说,照着咱们行军这速度,不消半年就可以打到雒城去了吧。”
“是啊!这才几个月,咱们就已经打到这里来了!南乾军算个屁!一群涂脂抹粉的软胶虾子!”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唯有坐在大熊旁边小口小口的啃着干粮的沈洵弱气的吐出一句:“你们可不要掉以轻心才好,虽然南乾失了玉将军,但到底也还有几个人有些厉害……”
光头哥不以为然的啐道:“呸!何必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是玉衡卿亲自来了!老子也打的他满地找牙!”
伶闻言挑挑眉,端着水的手晃都没晃一下,倒是大熊一看有人和沈洵呛声,老母鸡般的叉着腰,怒道:“别拿死人说事儿!人家沈洵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一个个,打了几场胜仗,屁股就撅的比天高啦!?”
亮哥谁都敢呛,唯独大熊不敢,讪讪的啃口窝头,嘀咕:“那你倒是说说,这南乾还有谁是咱们将军拿不下的?”
二狗抢话了:“你倒还真别说,提起这个来,我就想到了原来枭凌铁骑的常胜将军贺遥曦,那也是个人物啊,听说是玉衡卿的结拜弟弟,玉衡卿要是死了,枭凌铁骑就该他领着了,那不就很难对付?”
伶本来缩在众人后面喝水,听到故人的名字,嘴角弯了弯,默默地摇摇头,要贺遥曦那家伙领兵,怕是天都要被翻个个儿……
二狗平日号称百事通,什么破事都知道,又神秘兮兮的接到:“还有啊,我们不就之后不是要打阳城么?听说那里的守城将军季飞扬,也是个厉害的家伙!”
“你个软蛋子!怕了不成?”光头不以为然,“要说季飞扬,那皇甫将军还不一根小指就碾碎了他!”
伶闻言不自主的点点头,季飞扬那家伙虽然阴招多了点,但不一定会是皇甫的对手,这几日跟着他的军队一路作战,发现这人还真是比以前自己所了解到的他更有谋略。
一路上攻城决战,他眼光独到,总是切中敌军要害,先以骑兵突入分散敌军兵力,再配以迅足军为先锋逐个击破,一鼓作气,攻击迅猛,使人措手不及,布阵方面又深谙以实击虚,以虚诱实之道,方阵攻圆阵守,中心突入两翼包抄,那些心计不深的将领大多都乖乖落入圈套,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皇甫打起仗来比自己有野性,什么稀奇古怪的战法都使得如鱼得水,就攻城来说,一般的砸门攀云梯堆土山都还是小意思,挖地道、钻土山,阻护城河的水流使敌军断水缺粮,引狼入敌营奇袭,甚至是把蜂窝射到敌军警戒线内……
种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战术简直让伶觉得皇甫是在边打边玩,但就是那份随性而为和出其不意令一干南乾将领抓破了头皮。
大军休整了半个时辰,前头来了命令说是继续前进,伶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一干小兵上蹿下跳的嚷着要一口气拿下阳城,不知是该为北凤的士气高涨而开心,还是为南干的腐败无能而叹惋。
接近南干的第一场大战啊……季飞扬虽说不如皇甫,但阴狠的招数多得是……就让我见识下好了,皇甫,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第十一章:粮草
旁晚时分,大军总算到达了离阳城几百里之外的一片平地,皇甫下令,将大营驻扎于此,在这里,遥遥可以望见孤立在夕阳余晖之中的阳城,北凤众人信心满满,只要拿下了阳城,再过双城关,那攻入南干的腹地就将变得易如反掌。
阳城的守将名叫季飞扬,虽不如玉衡卿名气那么大,但在南乾军中也算是个文武双修的人才。
但奈何送出战帖之后,阳城那边却是毫无回应,无论岚军方面如何叫阵,军士们骂的他祖宗十八代狗血淋头,季飞扬都充耳不闻,如乌龟一般缩在阳城之中。
阳城不似其他边境小城,是一个重要的战争枢纽,无论是城墙厚度还是守卫程度都非之前的小城可以比拟,若要强攻绝非易事。
皇甫本还想等两天,使个围城之计阻断粮草,强逼季飞扬迎战,但一个突发状况却打破了他的算盘。
岚军的主帐之中,皇甫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后站着月冀和月幽两座雕像,明明是三伏之夏,大帐里却弥漫着一股冷空气,压迫的地上跪着的周前脊背发凉。
周前把脑壳贴在地上,连将军的表情都不敢去看,能让平时没心没肺的皇甫都冷下表情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皇甫虽有怒气,却没有拍桌子打板凳,还算平静的抬起茶水喝了一口,悠悠看着下面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周前道:“周前,你身为负责补给粮草的将领,却隐瞒缺粮之事不上报,又在粮草运输途中使得粮草被劫,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前冷汗涔涔:“将……将军,小人罪该万死啊!实在是旱灾严重,余粮不足啊……”
他觉得自己冤枉的可怜,本来打仗之时,粮草都会在攻下来的城镇沿路补给,但奈何南乾偶遇大旱,粮草本就不多,撬开官府的粮库后又要将大部分留给灾民以稳定民心,所以这些军粮都是往那些为数不多的受灾不太严重的城镇分调过来,本来都还算顺利,但不知是如何泄露了运粮的线路,这几日运输中的粮草频繁的被南乾军劫走,任是皇甫之前也没有料到,身后之地已被攻下,前方阳城还在被围堵,居然会突然冒出一支南乾军队来。
周前又结结巴巴:“小……小人本欲查出那支南乾军队,但……但是那军队却像鬼魅一般,劫走了粮草就迅速离开,小人派军队在山沟里两头堵截,可直到两队人马碰头,也搜不出南乾军的半点影子……”他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后……后面就有人乱嚼舌根,说……说是以前南乾被我们打败的军士鬼魂在作怪,小人怕乱了军心,这……这才下令封锁了消息……”
“胡闹!”皇甫把杯子往案上一跺,“这是季飞扬的计谋你都看不出来!?”
他很铁不成钢的咬咬牙,这群竖子,粮草出了问题都隐瞒不报,要不是他现在查出,那真要等到粮草用绝才知晓,那他们还打什么仗!?直接回家吃奶去好了!
该死!还被季飞扬摆了一道!他故意装作不敢应战闭门不出,实则暗中派军截获粮草,让自己以为他断了粮,却截了岚军的粮来补给,之后再利用奸细在军里散布谣言,只等岚军军心涣散,断绝粮草,不攻自破!
他敛着眉看着周前,故意夸张道:“出了这一桩事情,你可知差点葬送了整个北凤军!”
周前如他所料般惊恐的抬头,生怕命都保不住。
皇甫老神在在:“这件事结束后,你的一百军棍倒自是免不了了,只不过,”他顿了下,右手指敲打着桌面的羊皮地图,“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可以保住你粮草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