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格瑞尔俯下身,双手撑在波江的身体两侧,将他控制在自己的怀抱中。
"不要......靠我这样近......"波江惊恐地盯着格瑞尔,感受到其中的不可违抗。
"你讨厌我吗?"格瑞尔更加贴近波江,嘴唇几乎贴上他的面颊。
"不......"波江将脸转向一边,呼吸更加急促,"我......只是......恨你......"
"有区别吗?"格瑞尔问,同时,他温软的舌伸出,慢慢滑过波江柔美的下颌......
--不要......不要这样......你......
波江在妖魔之王的温柔舔舐下紧闭双眼,竟如受刑般痛苦!
在格瑞尔的如水柔情中,他脑中重复出现的是母亲惨死的景象与白济伤痕累累的尸体--他们的眼睛都望着他,曾经温柔含笑的眼眸充满了怨恨!那浓浓的怨念如此沉重,压得他无法呼吸,连心也被压挤成一团......
不是吗?母亲与白济的死,直接或间接都与格瑞尔有关--都与这个拥有极度魅惑力的男人有关......
"嘶--"格瑞尔轻吸口气,放开了波江,一只手捂住脖子上的痛处,眼睛微含震怒地望着瑟缩在床上的波江,不说一句话,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在这同时,波江也同样震惊地望着格瑞尔--不。他比格瑞尔更加震惊: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真的咬伤了格瑞尔!
脖子上有些刺痛,提醒格瑞尔该检查一下伤口。
他将捂住伤口的手拿到眼前,发现上面那一片依旧鲜红的血液--高贵的妖魔之王的身体竟被人类伤害了!
这一点显然让这位向来高傲的王真正愤怒了!
格瑞尔充满威胁性地眯起细长的眼睛,其中散发出来的已不再是单纯的冰冷与危险,而是混合着冰与火的感觉的黑色杀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我......"波江直直地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身影,眼神变了几变,终于坚毅起来。
这份坚毅支持着他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恨你!"
芙羽守在门外,好像在发呆,而事实上,他在回想,回想一次与尼雅的对话--
"尼雅大人!尼雅大人!"芙羽焦急地追赶着前面踯躅而行的尼雅,手中托着一个盛放伤药的托盘,"您的伤要立刻治疗啊!尼雅大人!您要去哪里?"
"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尼雅微侧过脸,向后面大吼,不断淌下的淋漓鲜血令芙羽大惊失色:"尼雅大人!"
"吵死了!"尼雅猛转回身,一片金黄的发丝被脸上的鲜血粘住了,呈现出刺目的血红色,"新来的,信不信我把你送给摩迦多做食物!"
盛怒中的尼雅的眉眼是狰狞的,他的威胁也是极其可怕的,但芙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目光中混杂的竟是......哀伤?
........................
"......你叫什么名字?"望着芙羽这样的眼神,尼雅无力地垂下眼帘,转身坐在一旁的软椅中问道。
"回尼雅大人,属下名叫芙羽。"芙羽恭恭敬敬地回答,想到了手上的托盘,便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尼雅靠近。
"芙羽......很好的名字......"如梦呓般呢喃着,尼雅仰靠在椅背上,眼睛半闭着,似是疲倦已极。但当芙羽走近他身边时却又忽然张开了眼,将芙羽吓了一大跳。
尼雅看了看神色慌张的芙羽,摇摇头:"把药拿走,这伤不是这些东西能治好的。"
"怎么会?"芙羽看看托盘,又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主人,"这些药效果很好的,除非......"
尼雅知道他要说什么,慢慢闭上眼,又睁开,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真的是......"芙羽震惊极了,看看四周没有别人,忍不住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呵呵......我也想知道啊!--就为那个人类吗?为那个微不足道的花精的转世?呵呵......哈哈哈哈......"
"尼雅大人......"芙羽手足无措地望着大笑不止的尼雅,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您的伤......"
本已凝固的伤口在这一笑之下再次绽开,涌出殷红的血浆!
"为什么在他的眼中,我还不如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类?!罗莲,你该死!你该死------!!!!!"
尼雅的歇斯底里并未完结,那个原本华丽的丝绸靠垫也被他在无意识中撕扯成了千片万絮,飘飞在空中,搀杂着他疯狂的笑与淋漓的血,片片心碎......
尼雅的笑声仍在搅扰芙羽的思绪,耳边的一声轰鸣却最终打断了他的沉思。
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被冲击波击得飞出去,落在地上,腾起一阵烟雾......
"我君!"芙羽躲过冲击后,立刻冲进房间,"你还好吧!"
房内的格瑞尔却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随口应道:"嗯,没事。"
"咦?"芙羽的目光在迅速扫视了一下房间之后,不由发出疑问,"我君,波江呢?"
"在你身后。"
格瑞尔瞥了一眼门外,芙羽也不解地转过身来:"身后......"
忽然,芙羽张大了眼睛,又不敢相信地回头望望始终无动于衷的格瑞尔,指着后面刚刚消散了烟尘的地方,终于发出了声音:"我君,波江他......"
"你为什么这样惊奇?"格瑞尔径直从芙羽身边走过,伸手从门板上抓起昏迷不醒的波江,拖着他绵软无力的身体,顺着宽敞整洁的走廊往外走。
"我君!你要把他带到哪儿去?"芙羽回过身大喊,不能相信眼前遍体鳞伤的人就是格瑞尔最在乎的波江!
没有回答。格瑞尔的脚步并未因此而有所停滞。
"我君!"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芙羽拦在格瑞尔面前,目光仍是震惊的。
"芙羽,让开。你想违抗我吗?"格瑞尔轻蹙眉峰,微仰下巴,不悦地俯视着惊惶的芙羽。
"属下不敢。可是......"芙羽抬起眼睛,怯怯地望着盛怒下的畏惧之王,却仍没有停止这禁忌话题的意思,"只是,我君若是要伤害他的话,您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悔?"格瑞尔轻蔑地嘲笑着这个向来与他无关的词,斜睨向芙羽,"为什么?"
"嗯......我、我有这个感觉......"芙羽涨红了脸,不敢再迎视格瑞尔暗黑的眸子,只得低下头去。
"你真的好可爱,芙羽。"格瑞尔在胆大妄为的部属头上轻抚了一下,便将手停在了上面,声音恢复成最初的冰冷,"但你若胆敢再阻拦我,我也决不会轻饶你。"
"属下不敢!"芙羽赶忙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地从额角渗出!
"不敢最好。"格瑞尔不再理睬芙羽,再次拖着波江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芙羽转身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无法言语--我君,尼雅大人那样嫉恨的人,您竟这样轻易放弃了吗?那尼雅大人所受的苦痛,还有您的关心备至又算什么呢?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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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疼!但那痛觉似乎也随着自己血液的不断涌出而渐渐麻木起来了......
--喉咙干得很,好想喝水啊......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身体疼得连动也不想动一下?
"醒来了?"
"唔......"
--是谁的声音?很熟悉,却又有点想不起是谁......
--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怒气......是因为我吗?
波江勉强自己睁开了眼睛,并努力使视线集中在眼前的黑影上。
"波江啊波江,你为何总要反抗我呢......"
又是那个声音在说--他是在叹气吗?
由这个声音,波江终于想到了一个人:"格瑞尔......?"
声音低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可见身体已虚弱到极点了。
那声音静默了会儿,再次响起来:"你既然有胆冒犯我,就该有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了吧。"
波江正为对方的话语而迷惑不解时,头上的揪痛迫使他仰起脸来:"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惹怒我?为什么执意要反抗我?!"那声音越来越激动,扯住他头发的手也越来越用力,竟似要将这把头发扯下!
"格瑞尔......啊--.................."
头上的疼痛消失了,脖子上却又感到了有力的钳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对你的行为有所解释吗?"
--行为?解释?噢......我想起来了......
波江振作精神,重新张开眼睛,认真地望着与自己的脸呈一水平线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种难言的眷恋--好漂亮的眼睛,深深的,黑黑的,像是黑暗中独自闪亮的宝石......曾经,这双眼睛中也溢满了柔情;不知从何时起,薄冰一般的冷漠封住了里面的情感,只让看的人心痛......
"不做解释吗?或者你甘愿跌进谷里,成为摩迦多的食物?"
此时,格瑞尔已将波江举到了悬崖边缘。
波江瞥了一眼脚下,只看到一团黑色的云雾在翻腾;他又将目光转回到格瑞尔脸上,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
波江慢慢开口,却被格瑞尔不屑地打断:"恨我?"
魔王嘲讽的笑容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魅力,波江忍不住为这份决非凡品的美丽而轻轻叹息:"爱你......"
--什么?
格瑞尔冷漠的眸子倏地睁大,呆呆地望着微笑的他。
"爱你,格瑞尔......这是......真的......"
"波江?!"
被波江的一句话惊呆了的格瑞尔没料到波江会突然咬他的手臂,所以在感到疼痛时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很快的,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急忙探头去看,只来得及见到波江白色的衬衫瞬间被谷中飘浮的黑雾吞没!
格瑞尔徒然地瞪大眼睛盯着波江消失的地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
终于,声音破口而出:"波--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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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羽摸着墙壁走到格瑞尔的寝室前,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在见到里面的黑暗时轻叹了一口气:"我君,晚餐送来了,您要吃点吗?"
试探地问了一声后,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得到回应的,便径自走入房间,把托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余光扫到了自己在半天前送进来的食物--它们还被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
已经是第四天了。
四天前,他因为担心盛怒中的魔王会做出令他追悔莫及的事,便随后追了出去,谁知--
"我君......"芙羽惊讶地望着谷底横七竖八躺倒的摩迦多被撕碎的尸体,对那种血腥场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是......"
"他不在这里啊......"
"我君?"芙羽察觉出格瑞尔的异样,疑惑地将目光转向背对着他的魔王。
"他只能在这里,可为什么......"
"我君,您是否要休息一下呢?"芙羽小心翼翼地问,心上不免焦急起来--才短短的30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波江呢?
"波江啊......"
"啊!"芙羽先吃了一惊,随后暗骂自己--怎么忘了魔王擅长的读心术了呢?
"他嘛......"格瑞尔继续喃喃自语,一只手慢慢抬起,将挡在眼前的几缕头发拨向后面,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啊?"
--怎么会?难道......
芙羽环视这里的一片狼藉--除了巨大的魔界怪物摩迦多们的碎尸外,地上还堆满了数也数不清的白骨......那是几百年来触怒魔王及贵族们的妖魔的残骨,仿佛是为了见证这一惩罚的恐怖:若被摩迦多吃掉的话,灵魂是无法超生的,只能在这阴湿的谷底痛苦徘徊......
他现在甚至能听到这些凄厉的哀号!
"波江......"芙羽猛然被一股恐惧的浪潮包围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为魔王的冷酷而战栗了!
"......却不是死在这里......"格瑞尔不管芙羽是否听到了,只顾茫然地喃喃着。
这时,他抬起头,仰望着由雾气笼罩而形成的黑色的天空,修长的眉哀愁地蹙在了一起,那红艳的嘴唇则微微动了动:"你去了哪里?波江......莲......"
自此以后,格瑞尔只是在自己黑暗的房间中静默着,不吃、不睡、不动,也不出声......
他似乎仇恨光明般,用暗的封印将整个城堡封印住,这样,即使有一丝光线也会被那封印吸收......
总之,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黑暗国度。
魔王一天天地衰弱下来,这里的生活也因光明的丧失而了无生趣起来......
--唉,使事情变成这样的波江,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芙羽幽幽地叹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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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江--那个人类究竟去了何处?竟然连格瑞尔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听完属下的报告,梦魇之王梵黛尔沉吟起来,将一旁挑逗他的毕诺斯冷落了,引起了他的不满:"管那个家伙做什么?他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
"怎么了,毕诺斯?"梵黛尔微笑着转头,用一只手托起了毕诺斯的下颌,"生气了?"
"当然!"毕诺斯占有性地将梵黛尔抱了个满怀,贴着他的耳边轻声抱怨,"你总是这样关心格瑞尔,我可会不高兴哦......"
"我不是在关心呀,"梵黛尔舒服地倚在他怀里,眼里闪着顽皮的光芒,"你不觉得这游戏已变得更加有趣了吗?"
"什么有趣!答案再简单不过了。"毕诺斯不屑地撇撇嘴,像小孩撒娇般把头埋入梵黛尔的颈窝,懒懒地继续道,"只有一个人喜欢做这种无聊事......"
"你是说--"梵黛尔用手轻抚着毕诺斯闪亮的头发,又笑了,"死灵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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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塞帝做的......只能是他......"
这是沉默多日的格瑞尔说出的第一句话。正要把托盘原样端出去的芙羽听到了,诧异地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不问是为什么吗?"格瑞尔虽然并未看着芙羽,但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属下知道我君有自己的理由。"芙羽偷偷望着格瑞尔,期冀格瑞尔能多说一些,以将多日的郁闷一吐为快--这样尼雅大人也会高兴的。
"你说得对......"
格瑞尔闭上眼睛,似乎不准备再说下去,芙羽赶忙又接下话来:"我君不准备去塞帝之君那里看看吗?万一......"
--万一波江在那里,甚至还活着,那么......
格瑞尔张开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为什么......"
"芙羽,退下。"
"我君!"
"你走吧......"格瑞尔转过身,背对着他,从前伟岸的身躯竟显得这样疲惫!
芙羽无语,轻轻地走出去。在关上房门的一瞬,他又看了看格瑞尔的背影:"我君......"
"出去,芙羽。"
"是。"
无声地慢慢关上房门,芙羽临离开前又看了看那扇将他与君主隔离开的门--魔王再次将自己关闭在黑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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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界,还有一个人在关注着格瑞尔的行动......不,岂止是"关注",他简直是热切地期盼格瑞尔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