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而绝望。
“停!”靖沉淡淡地喊停,周围鼓起了掌声。
无疑地,段无晨演得很好,人物的表情细致入微,从见到残忍画面时的难以置信、无措,到最后的绝望,都尽数刻画了出来。
“还行。”靖沉发表了评论。
靖沉这个人,情绪上来了,可能说话的句子长点,但通常,他都言简意赅。
不过能从他嘴里听到类似于表扬的言论,却也难得。
“谢靖导夸奖,我会更努力的。”段无晨相当开心,但依旧很稳重地朝靖沉鞠了躬,而后也对凌一权鞠了躬,这才微笑退场。
凌一权没有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白千严入场,对于刚才段无晨的优秀表现,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白千严没有抓乱头发,更没有抹地上的灰来强调角色的颓废。
他只是在场地中站定,闭眼,整个人很放松,直至靖沉喊开始的那一刻,他的双眼才忽然睁开。
那是一双很清澈的夜色双瞳。
却又暗得发沉。
微微眯起的样子,看起来疲惫,却又有些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虚幻的温柔。
就像是透过不远处的女儿,看到自己逝去的妻子。
明明心疼得撕裂,也依旧撑着父亲的温柔面具,微微笑着,看着女儿在远处对他欢笑招手,可每一个人,却已然感到了他内心那种压抑的苦涩。
忽然,他的视线凝固了。
黑玉般的瞳孔紧缩着,僵直地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如同一个雕像。
直至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这般直接砸到了他的跟前,也依旧无法反应过来。
只是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表情甚至还凝固在刚才的微笑中,有些神经质的扭曲。而后,他的手缓缓抬起,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摸了摸脸上。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场的观众却仿佛看到,男人的指尖,正抹着脸上那个被头颅溅到的鲜血。
随后,他整个人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努力要呼吸,却又什么都吸不进去的模样。
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男人跪了下来,声音又重又闷,听得人的膝盖都在发疼,但男人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变,只是动作迟疑地把手伸向女儿的头部,缓缓地捧在了怀里。
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可是喉结却上下鼓动着,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传出……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如同孤兽在低声地悲鸣。
“又是这样……”
男人的表情渐渐扭曲,发红的双眼充满着血丝,脸上刚才还保持的微笑,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就如同被剥离了灵魂一般,苍白得吓人:“幻觉,怎么越来越真实了……”
他的话没说完,透明的泪滴就已经从带笑的眼滚落……
而从这个眼泪,足以说明,男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努力地想把眼前的一切当成跟过去一样的幻觉,竭力维持着那无奈的笑……
让人看了想哭……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紧抿着唇,仿佛都被这种绝望的情绪感染一般,眼睛干涩得发疼。
有少部分人,并不是太擅长判断一个人演技的优劣。但是,他们却能感到自己的情绪被男人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完全融入了对方所创造的世界。
这就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演员,所应该拥有的感染力。
而这样的演员,所塑造的角色,往往会真实饱满到,你忘记了他是在演戏的地步。
“啪啪啪……”靖沉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毫不吝啬地付出自己的掌声跟赞叹。而随着他的带动,不少人也鼓起了掌,为这精湛绝伦的演技。
不过白千严并没有在意,而是将目光直接移到了凌一权的脸上,安静地看着他。
凌一权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白千严笑了。
那个人的肯定,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这一幕被靖沉看在眼里,尤其是白千严对凌一权露出的那抹微笑,淡色的嘴唇微微勾着,温润又隐忍,以至于靖沉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惬意地笑了。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的猎物般。
“好厉害啊,我刚才差点就跟着哭了……”一个感情比较丰富的女助理悄悄跟身边的同事说道。
“他演得很自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最可贵的是,镜头感非常好,他清楚知道自己应该站的位置,甚至会主动改良,最后的效果比一开始设计的要来得好。”
“他刚才直接跪下去了,那声音听得姐膝盖好疼,真亏他完全没有反应,整个就是融入了角色。对了,他的台词应该是自己改的,跟剧本不一样。”
“是啊是啊,不过改了后感觉人物更立体了一些。”
“这样一比,段无晨所饰演的角色就苍白了点啦。”
从现场的反应已经不难猜出,谁会得到这部片子的主角,可能到真正宣布主角得主的时候,段无晨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白先生,恭喜你获得本次的主角资格……”
后面的话,段无晨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是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临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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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部戏正式开拍还有一个星期不到。
白千严也不敢耽搁,找了大堆资料在研究着,顺带也帮凌一权找了各种资料,跟他讲解拍戏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凌一权练习对戏,家里就来了两个小客人。
虹虹跟虹臣,两个五岁的、粉雕玉琢般的双胞胎奶娃。
“白叔叔,凌哥哥早上好。”
两个小家伙歪着头,奶声奶气地打着招呼。那副俏生生、羞答答的模样,已经丝毫看不出,他们在几个月前,还当着白千严的面,用小手狠狠扇过母亲巴掌。
(题外:关于虹虹、虹臣的故事,将收录在《音皇》单行本一的番外篇中。)
或许现在多少还是有些任性,但至少两个小家伙在白千严的面前,已经懂事了很多。
“白叔叔,我前两天发烧了,好可怜的。”虹臣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软软地道。
“嗯?吃药了吗?”白千严蹲下身,下意识地摸了摸奶娃娃的额头,嗯,温度还算正常。
“药苦苦……”小家伙皱起眉头,有些委屈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衣服,然后朝白千严走近了一些,莲藕一般的小手张开着,很认真的道:“抱。”
白千严被他撒娇的样子逗笑,刚想弯腰抱起这个惹人疼爱的奶娃娃,站在旁边、始终沉默的凌一权已经面无表情地将看热闹的球狐狸,准确地塞到了虹臣的怀中。
“嗷!!”球狐狸不满地要挣扎,却被凌一权冰冷的视线一扫,瞬间一萎,然后很没骨气地反抱住奶娃娃,一副缺爱的模样。
后来小双胞胎缠着两人玩了一天,虽然不怎么敢靠近凌一权,但也依旧很开心。因为最后凌一权给他们拉了首小提琴的曲子,惹得两个小家伙在晚饭的时候开心得连啃两大碗饭。
“我觉得,凌哥哥刚才的曲子真棒!绝对是泡妞神技!”饭桌上,虹虹抖动着自己的小胖腿,羡慕地道。
“胡说,凌哥哥还需要泡妞么!”虹臣不悦地瞅自己的弟弟。
“才不是呢,你没看到白叔叔都听呆了么!真好用,我也想学!”
“噗!”白千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是妞么?!
“……”凌一权依旧面无表情地吃饭,仪态优雅而标准,只是不小心夹错了一颗辣椒放入嘴里。
“白叔叔,你原来吃这套啊……”虹臣似乎有些苦恼地看着白千严,过了一会儿,又认真道:“那我就去学吧,真拿你没办法。”
“咳咳……”白千严再度被呛到。
虹臣瞥了白千严一眼,似乎觉得他大惊小怪,然后又转头认真地对凌一权道:“凌哥哥,你能教我吗?”
“不。”凌一权认真地回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