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湛立马发了条微博:“我的剧组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被开出去的和没选上角的,请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如同搅屎棍一般独树一帜的无差别攻击,在被各色人等转发,辗转呈现在人民群众面前后,人民懵了。
不仅人民懵了,涂琰也懵了;估计幕后黑手和背后金主们也是同样的状态。
这两天一直忙着挑拨离间的张秋鹤顿时安静如鸡。黑历史多如牛毛还敢上窜下跳的张先生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断定自己那点破事小透明不敢说,说了也没人理;大牌不屑说,懒得跟自己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是言湛不一样,言湛这个人说不说说什么全凭心情;没看他刚刚当众撕了路郁杉吗?
“言、言导这话是有什么深意吗?”涂琰茫然地看着闻历:“难道路哥跟这事也有关系?”
闻历:“不一定,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顺手骂一句。”
11 涂琰同情地点点头:“真是躺枪啊。”
躺枪的路郁杉正在跟他的经纪人咆哮:“这下好了,言湛这个棒槌!这声明让我怎么发?‘由于档期及个人原因,未能与言湛导演合作,甚是遗憾。’我遗憾个屁!他打了我的左脸我要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吗!”
夏晔头痛欲裂,只想立马辞职;然而公司宿舍里还有两位,正嗷嗷待哺地等着她给他们送火锅底料。
老实说,夏晔十分不理解,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涂琰和闻历为什么还有心情涮火锅。
闻历家客厅的灯光是温柔的黄色,地板是温柔的实木,厨房里还飘散着如有似无的饭菜香味。这一切那么美好,十分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家”。夏晔打开门时,电视里正放着一段叽叽喳喳的广告,涂琰一边摆筷子一边对厨房里的闻历嚷道:“我要买个这个!”
夏晔竟然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压得她透不过气的疲惫,好像正在一点点地挥发掉。她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意,接口道:“扫地机器人?你买它做什么,你那不是有家政定期打扫吗?”
涂琰指着电视屏幕对她说道:“你看啊,可以陪宠物玩的。球哥说不定会喜欢,毕竟它总是自己一只猫在家,那么寂寞。”
闻历技术高超地一次性端出来四盘菜,稳稳当当地放在玻璃餐桌上。他对涂琰笑道:“怕球哥寂寞就要买扫地机器人么,不如再抱一只猫回来陪他啊。”
涂琰撇撇嘴:“不好吧,听说猫不喜欢同伴,球哥会生气的。而且球哥那么蠢,一定会被新来的猫欺负。”
眯着眼趴在沙发上的毛球好像听懂了这大逆不道的铲屎官在黑他似的,不满地低叫了一声。
闻历挠了挠球哥的下巴,息事宁猫地说道:“在我们家只有球老大欺负别的猫的份。”
夏晔笑了。她看着那两人一猫无比自然地你来我往,把整盘嫩牛肉一股脑地倒进了沸腾的锅里。然后就听闻历惊呼了一声:“哎,那个要用生鸡蛋抓一下的!”
涂琰懒洋洋地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盘子:“你最好什么都别动,这种时候他的控制欲特别强。”
夏晔:“……”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就变成了闻历愉快地涮火锅,涂琰和夏晔愉快地聊天。
本来白天的时候夏晔觉得她的艺人被黑得四面透风,流言蜚语堵都堵不住,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现在看看正主还在吃着火锅唱着歌,她忽然就觉得那些事其实也不值一提。
她甚至能开玩笑地说道:“有没有觉得娱乐圈实在太可怕,还是回家当少爷比较好?”
涂琰嘘着筷子尖上的羊肉,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我还有戏拍,我要当演员。不就是被人黑了几句么,不赔钱不掉肉,等我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涂琰闲着的左手麻利地挥了几下,夏晔十分期待下文,然而他只是配了个音:“咻咻咻。”
闻历把鱼丸放在他的调料碟里,好笑地问道:“咻咻咻是什么啊,然后呢?”
涂琰的表情明显迟疑了一下,继而又做出了凶狠的样子:“然后……当然是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了!”
38|7.19
当晚涂琰既没有醉酒也没有积食,并没有理由再就在闻历家。晚饭后,他抱着球哥,和夏晔一起告辞离开了。
涂琰一边陪着夏晔等电梯,一边给球哥挠下巴,不然它绝不肯乖乖趴在人怀里。夏晔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忍不住叹道:“你这神经是真粗啊!也好,这圈子这么乱,真不适合心思细腻的人混。”
涂琰耸耸肩:“第一次被人黑我也挺难过的,觉得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我?不过后来黑着黑着也就习惯了,我演我的戏,又没有真的劈腿骗婚被包养。”
夏晔笑了:“包养?什么金主能养得起你啊。”
涂琰扁扁嘴:“我很省钱的,现在也能赚钱了,还自带股份基金不动产,哈哈,可惜金主不愿给我养。”
夏晔不懂他意有所指,只附和道:“是是是,全怪金主有眼无珠。对了,下周要去公司,跟新剧组签合同,你最近乖乖待在家里。”
涂琰送走夏晔,回家又喂了球哥一勺罐头一点零食。球哥早就不忿对门三只两脚兽只顾自己胡吃海塞不管喵陛下的恶劣行径,本打算惩罚铲屎官,但是看在美味的罐头的份上,他决定暂且大度地原谅家里这只不懂事的两脚兽。
球哥往涂琰腿上一躺,咕噜咕噜地允许他给自己挠肚皮。
涂琰就开了一盏床头灯,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撸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床头灯开了一夜,刚好方便他睡醒了接着用。涂琰仔细想了想,他长这么大虽然一直不务正业,但是天天不是闯祸就是被关禁闭;不是去玩就是在准备去玩,好像还从来没有过过这几天这么悠闲的生活。他突然觉得外头也没什么可玩的,床才是真绝色。
涂琰一点不居安思危地想道,自己可能快要进化到宅男初段了。
涂琰毫不犹豫地把球哥的早餐托付给了自动喂食器,自己连床都没起,翻了个身就开始接着玩手机。他打开微博,登录了自己之前那个用了好几年、现在已经彻底沦为小号的三次元帐号,瞬间弹出了好几十条消息提醒,大多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们这几天对他的慰问,只不过说人话的少,哈哈哈的比较多。
涂琰冲着手机屏幕比了个中指。
直到他看到一封私信:“听说新戏黄了?欢迎回归,哥儿几个给你攒了一局接风宴,包你满意。”
给涂琰发私信的这个人姓魏,人称魏公子,父亲是娱乐大鳄,但是主要势力范围并不包括b城所在的北方。魏公子跟涂琰关系一般,只能算是酒肉朋友。
涂琰心里有点不高兴;他那么喜欢演戏,任谁说他“演不成了”,他都不会高兴。
人以群分,涂琰的朋友大多跟他臭味相投,不仅都是富二代,而且都是败家子,因为像他哥那样努力上进的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伙人。他们大多认去演戏就是赚零花顺便玩,本质上还是在跟他们一样的不务正业,根本没人理解涂琰的“事业心”。
于是涂琰气鼓鼓地删掉了这条私信。
然而删完之后涂琰并没有通体舒畅的感觉,反倒有点疑惑:那姓魏的家里是专干这一行的,会不会真的是消息比别人灵通?
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涂琰这心里就被不祥的感觉笼罩了。他连忙点开搜索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
小菊花转呀转呀转,千呼万唤也转不出结果来,最后弹出的提示是:网络故障。
涂琰:“……”
涂琰一直用的是隔壁闻历家的网,而闻历家的网则是公司统一办的。晋中传媒负责这一块儿的可能是个怀旧的老古董,也没准只是个吝啬鬼,总之在这年头还坚持不懈用2带宽的,除了他们宿舍可能真是别无分号了。
看视频勉强够,游戏基本带不起来,涂琰一直嚷嚷着要换网,却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能成行。
所以说,这破网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涂琰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然而不奇怪归不奇怪,涂琰心里还是非常着急的,况且这网这回的链子掉的时间的确有点长。涂琰焦躁地刷新了好几次,又退出重新登录,可他的名字就像是被列为了违禁词汇似的,怎么都搜不出来。
最后涂琰气急败坏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踩着拖鞋去敲对面的门,让闻历给他修网。
闻历在家没事的时候,最大的爱好是研究菜谱,从这方面来讲,他可能依旧有着一颗当个好厨子的心。涂琰根本没指望他能自己发现网坏了,于是开门见山地提醒道:“闻历,你家网坏了。”
闻历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弄得自己满手灰。他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吗?好像快到续费的日子了,我待会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没钱了——坐吧,冰箱里有葡萄,自己拿。”
涂琰疑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闻历下意识地往次卧瞟了一眼,道:“有个小家具坏了。”
涂琰不疑有他,从冰箱里拿出葡萄,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反正他的劳动技能相当于一个二级残废,也帮不上什么忙——想当年他上学的时候曾买过一个书柜请室友帮他装,他至今还记得他那白人室友愤怒的咆哮:“涂,你为什么要买一个‘需两人协同安装’的柜子?”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过了一会,闻历从次卧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他一边洗手一边对涂琰说道:“我问过了,我的网络是欠费了。”
涂琰:“你什么时候打过电话?”
闻历回过头,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谴责神情。涂琰摊手:“这不是重点,好吧,那什么时候能通?”
闻历耸耸肩:“要等续费啊。”
涂琰:“……那你倒是快续啊!二十一世纪了少年,没网人类怎么生存?”
闻历:“现在续不了,没有网;也出不去,夏姐不准。我已经拜托过助理了,他答应一忙完就去帮咱们交费。要不你先看个电影?看完一部电影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我今天打算做蒸扇贝和牛腩煲。”
涂琰有那么一会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竟然对扇贝和牛腩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闻历不由得有点忐忑,他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果断进厨房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涂琰的反应。
涂琰抬起头,面无表情:“去把路由器打开吧。”
闻历:“……”
涂琰举起手机:“我已经看到了。”
搜索关键字“涂琰”,按照热度排序,头一条博文就来自于昨天的那个小号。
“有人知道涂琰的新剧黄了吗?本来今天剧组经过去晋中公司谈具体细节,结果昨天那事一出,合作变婉拒;婉拒的不仅是一个涂琰,还有晋中的另一个艺人。”
涂琰叹了口气:“闻小历,你真是不太擅长隐瞒——切断路由就有用了吗?明明还4g网络可以用,网速也很快。”
涂琰面色如常,但是闻历细心地发现,他眼中似乎隐约闪着几分怒意。闻历小心地说道:“别急,公司有应急措施,最迟下午就会出结果,也不一定就没希望了。”
涂琰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有没有希望都无所谓了,老子不想演了。‘另一个艺人’又是谁?不会是你吧。”
闻历摇摇头:“不是。”
涂琰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叹道:“别装了,人在撒谎的时候大多会目光游移,而你则特别明显。莫名其妙地丢了角色,你不难过吗?为什么还要照顾我?”
闻历的脸莫名有点发热,只好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解释道:“也没有很难过,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夏晔姐给我填工作空档的,没了也不可惜。”
涂琰撇撇嘴,决定不拆穿他,便转而问道:“剧组那边给的理由是什么?明面上肯定不能是网上那点没影的事吧?”
闻历点点头:“确实不是。他们的理由是,你的角色和我的角色之间的友情是非常正直的,他们不希望由两个暧昧到几乎有恋爱嫌疑的艺人去演绎——以及,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还有可能是因为看了《长平旧事》的某些片段。”
涂琰:“……”
闻历这么一说,涂琰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由于某导演的个人喜好问题,《长平旧事》中他和闻历的许多对手戏看起来都没有那么正直,直男导演不喜欢也正常。可是言湛推荐的时候剧组明明已经看过样片,当时都没有提出异议,却在这个时候摆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不是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涂琰都不信。
涂琰可以理解剧组和导演的顾虑,但是并不代表他乐于接受。
谁被黑到丢工作,想必也都不会好受吧。
涂琰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几分钟后,换了身低调的休闲装的涂琰又出现在闻历家门前。他把外衣甩在肩膀上,对闻历道:“我要去公司,你去不去?”
闻历简直要被他吓坏了,赶忙阻止:“少爷啊,这个节骨眼上,你出门做什么!”
“我今天非得找出是哪个孙子在背后黑我不成!在网上信口雌黄,我不跟他计较;可他竟然还要搅黄我的戏、连累我的朋友。”说着,涂琰气鼓鼓地盯着闻历道:“老子今天还就要耀武扬威了!欺负我的资产被冻结了吗?一年没有分红而已,难道我以后就不是股东了?”
39|7.19
外敌当前,理应同仇敌忾。
涂琰同情敌先生冰释前嫌,并且排着胸脯表示要罩他,这令闻历表示非常感动。然而感动归感动,此时他还是得拼命拽住了企图往外冲的涂琰,并没有办法抹个眼泪表示一下什么的。
“你都不知道人是谁,上哪去朝谁示威?”闻历死死抓着涂琰的胳膊,哭笑不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公司的人?”
涂琰拼命跟闻历较劲,还要不屑地撇撇嘴:“剧组上午刚刚表示了要解除意向,那个小号立马就跳出来爆料,他不是公司的人,难道还能是剧组的?那我可不知道我得罪过谁了。”
闻历点点头,然而手劲一点不肯松:“你说得都对,但你现在还是不能去。”
涂琰顿时炸毛了:“为什么!”
闻历:“因为中午还要做孜然羊肉。”
涂琰:“……”
他跟闻历站在楼道里,大眼瞪小眼地互不相让。初秋的小凉风一阵接着一阵,愉悦地卷着涂琰的头发,一来二去地把他的火气就蒸发了个七七八八。
良久,涂琰突然松了力道:“好吧,听你的。他在暗,我们在明,确实不宜打草惊蛇。等着吧,等我揪出了那吃里爬外的东西……”说着,涂琰主动跟闻历进了屋,还乖乖地把大门从身后关上了。
涂琰走了两步,忽然又扭头问闻历道:“那中午一定会有孜然羊肉的,是吧?”
闻历一脸黑线:“……有有有。”
就着孜然的香味,涂琰把几块淘汰掉的下脚料摆弄得七七八八的。他指着一块羊油道:“这个有前科的郑天明,我看他嫌疑就很大。”
然后又弹了弹一块碎掉的扇贝壳:“被言导赶出剧组的张秋鹤,也非常有可能怀恨在心,大小号一唱一和——闻历,你怎么不说话?”
一阵密集的切菜声之后,闻历转过脸,紧张地对涂琰道:“言导说他待会要过来……”
涂琰顿时把那几块烂肉往旁边一丢,紧张地立正站好:“那、那怎么办?”
“四个凉菜,六个热菜,还有汤和甜点。”一小时后,负责打下手——其实只会剥蒜——的涂琰站在厨房中间数着摆盘,颇有些嫉妒:“闻小历,为什么我来你家吃饭通常都只有四个菜,也没有甜点?”
闻历:“我不知道言导要说什么啊,万一他是来骂你的怎么办?我当然要多做一点菜,好让他少骂你几句啊。”
涂琰听完有点感动,过了一会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是,他为什么就是来骂我的呢?”
闻历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毕竟我从来不惹祸。”
涂琰:“……”涂琰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言湛十分自觉地踩着饭点暗响了闻历家的门铃。闻历还有三个菜要炒,汤也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好,于是他往涂琰怀里塞了一只巨大的果盘:“去吧,好好招待言导。他要是骂你,你就给他拿水果——那边还有剥好的石榴,你给他吃那个,他基本上就没法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