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想去摸慕熊的脸安抚慕熊,刚碰到却被慕熊触电般打开了。
慕容委屈地收回手看着她。
“不,不是……”慕熊被她看得心脏猛地一揪,否认的话就那样溜出口。
慕容的脸色和缓了一点:“那怎么了?”
慕熊现在脑子里很乱,各种情绪像吸了水的海绵般膨胀,堵得她心里满满的,十分难受。慕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可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半响,慕熊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慕容的眼睛紧跟着她的动作追随过来,慕熊咬了咬牙,躲开她的视线:“慕容我……我不能和你……”
她说不了露|骨的话,脑子混乱一时半会又想不到用什么词来代替,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但是慕容听懂了。
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慕容只觉得冷,刚刚的燥热和颤|栗还残留在记忆里,一眨眼全成了梦:“你不想你还吻我?那我们刚刚那个算什么?”
慕熊一只手按住脑袋,头疼得像是要裂开,有个声音在对她喊——“慕熊你是个断袖了”。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渐渐掩盖住其它声响,如潮水一般将她迅速淹没。
慕熊闭了闭眼睛,犹豫和挣扎缓缓消失不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慕容最熟悉的,从容淡然的样子。
慕容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看她用那张还挂着未完全消退的情|欲的脸,对自己说出最残忍的话:“对不起。我……喜欢的是男子。”
第二十二章
既然喜欢男子,那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既然喜欢男子,那为何接吻的时候不拒绝我?既然喜欢男子,那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给我错误的暗示?
慕容越想越难受,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失望、不甘、愤怒全部搅在一起,哪里都堵得厉害。
“驾!”她挥鞭抽了一记,身下的马儿长鸣一声加快速度,呼啸着拐了个弯,来到另一条街上。
慕容勒马停下,慕芍一直很安静,她能感受到慕容心情很差,此刻停了马才敢抓着慕容的前襟弱弱地问道:“娘,我们要去哪?”
慕容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把慕芍抱下来,发疯般策马狂奔了一路然而心中依旧不快,咬牙切齿地回了一个字:“吃!”
这一片都是小吃,慕容看也不看,随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摊位里坐下:“老板,把你这里的所有小吃都给我来一份!”
老板吆喝一声,过了一会把做好的小吃陆续端上桌。慕容也不管这些都是什么做的、又是什么味道,全部塞进嘴里,直到塞不下才开始嚼。
她夹了一筷子吃的递到慕芍嘴边,慕芍看了看这个东西的色泽,嫌弃地直摇头。
本来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发泄,慕芍不吃也无所谓,慕容见她拒绝就把东西再放回去,嘴里倒没停下,咬得嘎吱嘎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磨牙。
慕芍扯了下慕容的袖子:“喜酒。”
慕容明白慕芍的意思,这是在暗示她晚上还有婚宴要参加,现在不能吃多了。
晚上参加婚宴的时候慕熊也是要出席的吧?慕容咀嚼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恨恨咬起来,她和慕熊还有“见无回”的三个人肯定会被安排到同一桌,到时候想不碰面都不行。
她不爽又怎么能让慕熊好过?慕容一拍桌子,大喊:“老板,再多来两份臭豆腐!越臭越好!”
“是慕容姐吗?”说话的人略微犹豫,声音也小,似乎有些不确定。
慕容转头看向来人,惊讶道:“李氏?”
眼前这人是个身材娇小的男子,梳着已婚男子的发型,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装满蔬菜的篮子,正是那名慕容当年在山上帮助其生产的男子。
李氏笑了笑:“没想到恩人还记得我。”
他乡遇故知,慕容也是开心的:“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头一次当产婆的经历就给了你啊。”
李氏脸红了:“恩人哪里的话,若不是恩人,我和儿子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能遇上恩人是我的福分。上次恩人走得匆忙,我和我家夫人一直都惦记着感谢恩人,不知道恩人现在有没有时间?”
慕容连忙摆手:“举手之劳,应该的,不必再特意答谢了。而且我晚上还得去别人家喝喜酒,一来一回怕赶不上。”
李氏咬住下唇,固执道:“上次我家夫人不在,我回来把这件事告诉她后,她就一直想亲口感谢恩人。恩人就去一趟吧,不好好答谢一番实在过意不去。我家就在附近,很快就到,喝杯茶就好,不会耽误恩人太多时间的。”
他堵在路口,大有慕容不跟他回去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慕容微微无奈,问了下时间再算算路程,应该来得及,于是抱起慕芍牵上马和李氏一起去他家。
李氏的夫人是个买药的,在菎索镇开了家药店,李氏娘家在德古镇,后来嫁到这里,夫妻生活美满,很快李氏便怀孕了。
“那时周围生过孩子的男子看过我都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儿子,阿木的父亲嫌我不能生女儿,想让阿木再娶一个。我那时还在怀孕,一怒之下便独自坐车回了娘家。不料母亲嫌我一个人回来丢脸,要赶我回去,我当时气狠了,冲出来一口气跑到山上,之后就是突然早产,然后遇到了恩人。”
李氏一边带路,一边和慕容讲述他上个月还在德古镇而如今又出现在菎索镇的原因,两句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李家大宅,李氏领着慕容进去:“到了。”
慕容留下来喝了杯茶,李氏的夫人正在李宅库房里清点药品,听说她来了,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赶过来,千恩万谢,甚至想磕头,不过被慕容阻止了。
谢也谢过了,茶也喝过了,慕容看看外面的天色,觉得自己该走了,于是起身告辞。
李氏和李氏夫人将慕容送到门口,临走前李氏顺口问道:“恩人待会是去参加哪里的喜宴?”
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慕容坦白说了:“罗县令家的。”
闻言李氏和李氏夫人对视一眼。
提到这个名字李氏就忍不住面露厌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怕慕容误交损友,压低声音对慕容小声道:“恩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个罗县令看起来一表人才,实则贪财好色,夜夜笙歌。她前夜就因为玩得太狠不知从哪个高处摔下来,摔瘸了腿,挺严重的,半夜三更遣人来找我夫人开药,因为这镇上只有我夫人卖的药最齐全。”
前天摔瘸了腿?挺严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种伤没有个把月的治疗是好不了的吧?可她今天见到的罗一就好好的,走路十分顺畅……
慕容眼皮狂跳,强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问李氏:“罗县令前夜腿受伤的事可有人知道?”
李氏:“罗县令那么爱面子,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声张,她当时受伤了还是派那个跟了她几年的贴身下人来的,不过就来了那一次,后来再也没来过。我家夫人常年抓药,对医术略也懂一二,那下人虽没说,可我家夫人她听到要的东西后就知道是用来治腿的。”
李氏说完发现慕容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吓了一跳,忙问:“恩人你怎么了?”
慕容没回答他,以往不曾在意过的细节统统涌进脑海——罗一开始相亲的那一天,正好是她们几人来刺杀罗一的前一天;王琦明明恨罗一恨得不惜花重金□□,可听了罗一几句不痛不痒的解释后王琦就选择冰释前嫌了;罗一的母亲外出至少还有三天才能回来,可罗一非要今晚就成亲……
所有的疑点在慕容脑中划过,形成一条条亮光,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个正在罗府准备和王琦成婚的“罗一”,不是真的罗县令罗一!
慕容立刻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超罗府的方向冲去。
“娘,太快了……难受……”慕芍有些难以承受如此快的行进速度,抓紧慕容的衣服,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乖,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慕熊还在府里……”慕容腾出一只手胡乱地在慕芍的脸上、脑袋上摸着安抚,她的手微微发颤,后背上全是冷汗。
“嘶——!”在急速中忽然停下令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鸣叫。
慕容却管不了那么多,不等马儿停稳直接抱着慕芍从马背上跳了下去,差一点被慌乱之中的马给踢到。
没有缓冲,落地时脚底传来一阵刺痛,慕容咬咬牙,毫不停歇地冲进罗府大门。
还有小半个时辰便要举行婚礼,罗府上下挂满了红绸,走廊上不时有手捧餐具的佣人路过。慕容从他们之中挤过去,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最后终于达到慕熊的房间,慕容直接用力推开门:“慕熊!”
慕熊正站着窗边,听到响动猛地转过身,她紧紧地盯着慕容,仿佛觉得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难以置信:“你还愿意见……”
“没时间了。”慕容打断她,反手把门关上,快步上前拽过慕熊的手就要把人往外拉,“没时间解释了,总之这里不安全,快,快跟我走!”
第二十三章
慕熊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跟上。
出了房间门慕容的速度反而慢下来,她尽量不去看周围,让下人们以为她们在散步。
慕熊跟在她后面,两人隔了一臂的距离,慕容似乎有心事,一直低着头,然而往前走的速度却不曾减慢。
慕熊的视线从手上转移到慕容背上,头脑晕乎乎的,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她深深地记得慕容在听到她那句话后难过到要落泪的眼神,以及离开时决然的身影。
她本以为从今往后慕容会待她形同陌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慕熊一时竟分不清心里究竟是开心多一些还是为难多一些。
走前门太招摇,慕容一手抱着慕芍一手拉着慕熊,慢慢走到罗府后门。
后门那里也有下人看守,见她们要走于是将她们拦了下来:“两位是罗大人的朋友吧?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两位不要到处乱跑。”
拦住她们的是名女子,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强硬,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慕容看着她,眼角余光瞥见女子腰侧因为塞了什么东西而鼓出来一截的衣服,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她强自镇定道:“我们只是想出去散步,不走远,很快就回来。”
看门的女子表情丝毫未变,朝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嘴里依然是那套说辞:“喜宴就快开始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慕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几个女下人看似在打扫,实则不露痕迹地慢慢向她们靠近。这一步,若是往回踏了,怕是再也无法活着回去了。
“那好吧,我们这就回去。”慕容对着守门女子笑了笑,女子也朝她笑了下,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
不是说要离开罗府?慕熊心下疑惑但面上不显,刚要顺势而为,就见慕容飞速递给自己一个眼神,手心被慕容挠了两下。
慕熊领悟到慕容的意思,抽剑砍向守卫,那守卫反应极快,身手矫捷地掏出一把长刀挡住这一击。
慕熊并不恋战,虚晃一招,另一只手抱住慕容的腰,运起轻功从高墙上翻过,脚尖在树枝上轻点,几个跳跃便拉开了距离。
身后响起兵器出鞘的铮铮声,慕容下意识抱紧慕芍向慕熊怀中靠近。
跳跃间慕熊突然高喊:“低头!”
慕容慌忙低下头,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高速旋转带起的气流把她的头发割断了一小撮。
虎口脱险,慕容暂时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睁大眼。
那紧跟在她们后面,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不正是姜新吗!
以前赶路时姜新一直很低调,慕容从未见其出手,今日一见才发现对方功夫了得,面对慕熊如鬼魅般踪影难寻的轻功对方竟也能轻松自如。
慕容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额角留下,一时间各种猜测掠过脑海,敌在暗我在明,最深藏不露的说不定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慕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新,姜新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对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靴子里迅速抽出一把短刀。
那短刀长约五寸,锋利的刀刃在烈日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慕容见到那刀,浑身不可抑止地一抖,差点从慕熊手中滑下去。
“别怕,还有我。”慕熊将慕容抱得更紧些。
身后的姜新已经摆出攻击的姿势,生死存亡之际慕容反倒冷静下来,淡然地看着姜新手腕翻转在空中抡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圆,随即响起短刀与金属碰撞发出的尖锐鸣响,偷袭的飞针尽数被弹回,深深地插|入路边的树干。
慕容神色复杂地转回头,抱紧慕芍。慕熊偏头看了姜新一眼。
既然被拆穿,罗府的下人们索性统统脱了碍事的粗布衣,在慕熊身后紧追不舍。慕熊的身手虽高她们一筹,但也耐不住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全军覆没。
慕熊抿紧唇,一路飞檐走壁奔出菎索镇进入森林。她喘了口气将慕容放下来,语速飞快道:“你和芍儿先走,这里草木杂乱,她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你出了森林到镇上记得立刻雇人保护你们!”
她说完转身欲走。
慕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神情焦急:“你要去哪?要走一起走。”
慕熊其实打算返回去堵住城门,好为慕容拖些时间,但这些话说了也只会令慕容担心,她没回答,坚定地扒开慕容拉住她胳膊的手。
“你们今天哪儿也去不了!”
慕容一惊抬头,张霖不知何时站在了慕熊身后,逆着光,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慕容却看得发冷。
几乎是同一时间,慕熊抱着她的腰急速后掠,姜新从斜侧冒出正面挡住张霖这一击。
“哼。”张霖用力一挑,姜新后仰躲过,再顺势翻了几个后空翻,顷刻间便离张霖一丈远。
张霖并不急着追赶,她嘴角上挑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站在原地打了个响指,埋伏在草丛中的黑衣人纷纷跳出,将慕容等人围在中间,拔剑指向圆心。
“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不是神通广大武功盖世吗?”张霖盯着圆阵中的姜新,似是想到什么面容一点一点扭曲起来,眼里迸发出诡异的光芒,“身为男子竟敢妄想掌控女子,甚至地位凌驾于女子之上,可笑!我竟被你欺骗了这么多年!姜新,我今天就替老天爷收了你这大逆不道的罪人!”
姜新冷冷地看着她,眉眼间的不屑明确地表达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张霖怒极,身为女子却在武功和经营头脑上都输给一个男子,这件事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和难堪。自从无意中发现姜新的秘密后,她每在“见无回”待一天,心中的忿恨就会翻一倍。
张霖一挥手对黑衣人下达命令,恨恨道:“姜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倒未必。”
张霖回头:“谁?!”
一个身材高大头戴帷帽的女子从阴影中走出来,她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李梓。李梓左肩不知被谁划了一刀,鲜血浸透了她的衣服,然而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般,难过地看向张霖,脸上还带着未消化完的震惊。
慕容心中的震惊也不比李梓的少,除去她一直认为是女子的人竟然是男子这一点不谈,从张霖话中透漏的信息来看,姜新在“见无回”的地位比张霖要高,既然如此,那姜新未必不知道这所有的局都是为了她而下。
既然有可能知道,那为何还要孤身前来,陪张霖演这场戏?不怕万一有个闪失把命丢了吗?
慕容看向慕熊,心里有点同情在场三个姓慕的。别人家内斗,她们无缘无故遭人算计被牵扯进来。
慕熊注意到她的视线,以为她在害怕,安抚地拍了下慕容的肩膀,将慕容挡在身后。
慕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其实她现在还真没有刚开始发现中计了那会害怕,张霖的目的是杀死姜新而不是她们,更何况这里还有个有备而来的大将军在。
有备而来……慕容看向远处的钟离锦,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张霖看清来者是谁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看来大将军早就知道他是个男人,大老远的特地跑来救他,该不会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姜新表情一变。
钟离锦不跟她废话,直接拔|出宝剑刺向张霖,身后身穿盔甲等候多时的战士们训练有素地冲出来,摆好阵型,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场面极其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