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熊说到这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往下说。其实还有一点,那两个女人穿的靴子上都绣有金色的某种图案,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慕熊说完询问慕容的看法,慕容沉思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觉得那个有自然卷长发的女人……”
慕熊难得见到她如此严肃的神情,立刻竖起耳朵,追问道:“她怎么了?你有线索?”
慕容:“我觉得她的球不错。很大,很饱满。”
慕熊:“……球?”
“嗯,球。”
慕容看向慕熊左边锁骨的下面,道:“左半球。”
又看向慕熊右边锁骨的下面,道:“右半球。”
慕熊:“……”
刚刚有一瞬间对这种人的分析暗含期待的她真是个傻子!
第五章
“生气了?”
“不是吧,你真的生气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
慕熊不理她,快步走在前面,只留给慕容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慕容本来长得就没慕熊高,胳膊上又抱着孩子,根本赶不上慕熊,只能在后面不停地喊她:“等等我们啊,你又不认识路,走那么快干什么?”
可惜丝毫说不动固执的慕熊。
慕容其实知道慕熊为什么生气,也知道自己在慕熊心里估计也就是个浪□□子的形象,慕容改变不了。并非是她想惹慕熊不快,而是两人生长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和思想也不同,这就必然导致她们两个不合拍。
慕容追得累,干脆放弃说服慕熊等她们了:“我都是成年人了,脑子里想这些不是很正常么。”
慕熊却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慕容,盯了好一会儿:“你……有断袖之癖?”
慕容:“你这样说我就不开心了,断袖哪里是癖好,只不过是性取向的一种而已,难道我喜欢女人我就不是人了?”
慕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先前只是隐隐约约有种猜测,如今猜测得到证实,她反而不知该作何表情。震撼和反感固然有,但出乎意料的,意外的感觉却很少,仿佛她潜意识里觉得慕容这个人就该如此。
慕熊皱起眉,既然慕容是断袖,那慕芍应该就是慕容和一位女子结合后所生,可她在慕容家住了两天也不见慕容的夫人,更不见慕容提起过任何有关孩子另一位娘的话。
慕熊赶紧闭紧嘴,差一点就要问出来。以她们两人的交情,问了慕容也定不会回答,只能徒添尴尬。
慕容以为慕熊有话要说,都准备好了一番唇枪舌战,等了半天却见慕熊张了张口然后再次沉默。
慕芍用小手拍慕容的脸:“娘,蘑菇。”
慕容这才意识到她们刚刚走过了采蘑菇的地方,于是抱着慕芍折返回去,慕熊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沉默地跟上。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慕熊的听觉比较敏锐,最先发现异常。
慕容本来还想把慕芍放下来,一听这话立刻抱紧慕芍:“难道是跳崖的那两个女人……等等,我也听到了……有人在呼救!是个孕夫!”
远处的草丛里,一个大肚子的男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殷虹的鲜血从他的腿间留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不小的一滩。
慕容赶紧跑过去将慕芍放下,关切道:“你还好吗?”
那孕夫浑身被汗水湿透,黑发沾了水黏在脸上,感觉到有人靠近并按住了他的肩膀。男人此刻痛得意识都有点模糊了,也没注意到慕容是个女人,他紧紧抓住慕容的胳膊,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虚弱地哀求:“救我……我好像要生了……”
“放轻松,我们会帮你的。”慕容握住男人的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男人的状况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很不妙,到达离这里最近的村庄也至少要走小半个时辰,背孕夫下山只会更慢,等到到了村庄叫来接生的人一切就太迟了!
慕容几乎是一瞬间就下了决定,两手各拉住男人裙摆的一端,用力一扯,裙子应声而裂,男人沾满鲜血的颤抖的大腿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慕熊一把按住慕容要去分开男人双腿的手,脱下外衣递给慕容:“这种事应该叫接生的人来,男女有别,快给他穿上!”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慕容,不敢往旁边偏动丝毫,生怕自己将男人赤条条的腿看了去。
慕容看看慕熊焦急的表情,再看看近得都快糊到她脸上的外衣,心里只觉得讽刺:“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在乎这些?是不是等他和胎儿一起死了,你还会说这不能怪你,是他没把衣服穿好!”
慕熊对上慕容的眼,拿着外衣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然后攒紧,粗布衣被捏出一道道褶皱。
慕芍被慕容的样子吓了一跳,紧张的氛围让她感到不安,小手下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裤子:“娘……?”
这时孕夫突然高声痛嚎了一声,慕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她无暇顾及慕芍,抬头冲慕熊大喊:“快去打盆水来!”
慕熊捡起掉在慕芍腿边的木盆,往外跑了几步又返回来:“我不认识路,不知道哪里有水。”
慕容用慕熊的外衣当毛巾给孕妇擦汗,闻言放下外衣站起来:“那你来照顾他,我去打水。”
慕熊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神情是想要帮助男人的担忧,然而身体却诚实地表现出排斥:“他是男子……”
慕容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踏出的一条腿仿佛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动能,脚尖落在地上却毫无感觉,“呲”的清脆一声,脚下的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慕容不可置信地看向慕熊,血管里涌动的血液因为遇到突发事件而加速奔涌得发烫,然而包裹着血肉的皮肤却是冰凉的。
慕容一言不发地抽出慕熊手中的木盆,慕熊心脏猛地一抽,她感到有什么东西随着木盆一起被慕容带走了。
慕容重新蹲在男人旁边,看也不看慕熊一眼:“你走吧。”
走?让她离开这里还是让她离开她的生活?
她语气平静,神色如常,慕熊却觉得难受,仿佛有只手狠狠握住她的心脏在肚子里不要命地摇动。慕熊抿紧了唇。
分娩的过程并不顺利,男人出了很多汗,不知是不是因为痛晕了头,双腿时分时并。这可不行,这样孩子怎么能生出来!慕容跟男人说了几次没用,想去按住男人的双腿,无奈男人神经异常敏感,她刚动一下男人就会收紧握住她胳膊的手,一个劲地说求你不要走。
慕熊拉住男人的脚踝向两边拉开到最大,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地上的人。
慕容擦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慕熊一眼。慕熊眼角余光瞥见慕容的动作,转头和慕容对视了一秒,然后立刻转回头。
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地帮助男人生产,配合倒是出奇的默契。
男人嗓子叫哑了,慕熊维持着偏头的姿势说:“你快去打水吧,这里……有我。”
慕容看了慕熊一会,最后还是放下擦汗的外衣,拿着木盆起身。
男人生了个男孩,父子平安。
男人刚生产完很虚弱,慕容将洗干净的孩子小心地递给男人,男人双手颤抖地接过来,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慕熊盯着男人看向婴儿时温柔慈爱的脸看了好一会才站起来,鞋面和手上都沾有不少血,她也没去擦。
男人生产时声嘶力竭的痛呼到现在还残留在耳朵里。慕熊从来不知道,生产是一场用自己的命作赌注来和老天爷拼夺的战争。
慕容用胳膊肘捣了下慕熊:“虽然你开始的表现很让我不爽,不过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慕熊没接话,看着慕容。
慕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调侃道:“爱上我了?”
慕容等着慕熊生气地甩袖,但是慕熊微微笑了一下,真心实意道:“你很厉害。”
奇怪的身体、痛苦的生产、异样的取向,生活里的不公像一座座大山挡在面前,若是换做自己,即便都翻过去了,也未必能够如慕容那般活得坦然。
慕容眨眨眼,夸张地张大嘴,惊奇道:“气包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的死鱼脸是天生的,永远动不了了呢。”
慕熊:“……”
会觉得慕容在某种程度上值得敬佩什么的一定是她的错觉!
第六章
慕熊在慕容家住了小半个月,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慕容欣慰地拍拍慕熊肩膀:“不错不错,终于可以去镇上了。”
慕熊现在身无分文,吃住全靠慕容,自然是慕容说去哪她便去哪:“好。什么时候出发?”
慕容:“你今晚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慕熊惊讶:“这么快?”之前都不曾听慕容透漏过有关于这方面的想法。
慕容撕下最上面显示的还是昨晚日期的日历纸,说了句看似无头无脑的话:“因为快到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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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慕容牵着慕芍的手,慕芍拿着狗尾巴草毫无节奏感地甩来甩去,从山上到镇上,一路鬼哭狼嚎般的跑掉儿歌不断,母女两玩得浑然忘我,全然不顾周围人关爱神经病的眼光。
“……”慕熊默默地放慢脚步和慕容拉远距离。
“到了。”慕容回头冲慕熊喊了一声,黄色的面纱随着她的话而小幅度地向上飘起一点。
慕熊眯了下眼睛,出发前她问慕容为何要戴面纱,慕容当时回答:“我这么漂亮,要是有小男生被我的美貌迷倒继而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我就不好了。”
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说这种话真是一点可信度也没有。慕熊一个字都不信,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慕容那个从未露面的夫人,慕熊猜测慕容戴面纱或许和那个未曾露面的夫人有关。
慕容抬脚跨进面前的店铺,慕熊走近了才发现这家店没挂牌匾。
——一家开在人烟稀少的偏僻小道旁的无名店。
刷成黑色的门板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整间店铺透着出一股幽暗诡谲的氛围,被明晃晃的耀眼白光一照,越发显得诡异。
慕容走到台前,店铺里空空如也,只在最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长桌。站在长桌后的女人在慕容和慕熊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就不动神色地扫了她们一眼。
慕容前面还有一位客人,谈话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慕容无意偷听,奈何房间太空旷,排在她前面的男人的哭诉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们约好她进京赶考后就成婚,结果她取得功名,转头就把我给忘了。我听说她有好几个姘头,甚至还搞大了一个男人的肚子。”说到最后男人已然泣不成声。
站在长桌后的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目露同情却没说安慰的话,等男人稍微冷静下来便道:“一百两。”
男人擦擦眼泪,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交到女人手里。
这下轮到慕容了,慕容上前一步,还未开口那女人就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慕容怕被赶出去,于是连忙摆手:“先别急着赶我听我说完,我这次是真的有求于你们。”
女人看了慕容一眼,姑且信了:“说说看。”
慕容表情很严肃:“我这次来想让你们杀的人是嫦娥。”
女人:“……”
慕熊:“……”
“哎呦!”慕容摔了个四脚朝天。
女人收回腿,另一条腿的小腿肚突然一痛。慕芍呸呸地往地上吐口水:“你打我娘!坏人!”
女人嘴角抽了抽,捏着慕芍后衣领将慕芍拎起来,慕芍边挣扎边喊:“坏人!”
慕容从地上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嗷嗷叫唤:“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我要投诉!”
小的在耳边狮吼,大的也不安分,安静的店铺顿时变成菜市场,女人一个头两个大,理智“啪”的一声断了:“你少在那装可怜。你上上次要杀白骨精,上次要杀花仙子,这次又要杀嫦娥!你把我们这当成什么了!”
慕容理直气壮:“我可是严格按照你们的规矩来的,你们只杀女的,那我就报女的,白骨精、花仙子、嫦娥哪一个不是女的?”
敢情这货还挺有底气!女人气得手直抖,差点管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说王母娘娘呢!”
慕容惊讶道:“原来你也去过‘香园’听书啊。”
“你!”
慕容见她是真气了,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贱兮兮地靠过去:“姐,别生气嘛,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混个脸熟嘛。其实我吧,真正的目的不是雇人,而是应聘。”
女人将慕芍塞进慕容怀里,没好气道:“有孩子的,不收。”
慕容抱着慕芍苦着脸:“哎呀,你就通融一下嘛。好姐姐,你长得这么美,拒绝这种残忍的事情一点也不适合你。”
女人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容拒绝道:“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是你有孩子这条件不过关,就算掌柜的可以通融,就凭你这小身板,还没和敌人过两招呢就挂了。”
慕容眼睛一亮,她的目的就是见老板:“那你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来和她谈谈。”
女人心想,我都没见过掌柜的,你又凭什么见。再次拒绝:“不行。”
慕熊插不上话只好立于一边,沉默地看慕容和女人讨价还价。
“为何如此吵?”
女人见到来人立刻弯腰行礼:“副掌柜。”
来者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身着黑衣,盘着头发,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和冷漠的面容。
一看就是油盐不进的性格,慕容在心里啧了一声,看来今天又是无功而返。
“我们暂不招人,这位夫人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见无回’不是可以嬉闹的地方。”张霖不卑不亢道,冷峻的眉眼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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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间诡异的店铺有一段距离了,慕熊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慕容抱着走累的慕芍和慕熊肩并肩:“‘见无回’是一个代号,也是一句话的缩写,它的全称是‘要是有一天你见到她们那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稍微一想慕熊便明白了:“竟然是刺客。”
慕容:“这么说也行吧,她们最大的特点是她们的规矩——只接刺杀对象是女人的单子。虽然规矩怪了些,但只要是她们接下的单子,就没有一次不成功的,所以来下单的人很多。”
慕熊若有所思:“还有这种组织,我之前竟从未听说过……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慕容笑了笑,没回答。
她有一样作弊神器——这个世界还是小说时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是魂穿的原因,慕容查看不了仰含韵的记忆,好在她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小说情节,“见无回”在原小说中经常出现。
仰含韵是钟离锦的妻子,而钟离锦和李万钧互相爱慕,所以最有杀人嫌疑的就是李万钧。当然一切只是猜测,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要等她混进了“见无回”才能考证。
她们步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镇上,慕容停下来问慕熊:“如果可以选择,你最想担任什么职位?”
她怕慕熊听不懂职位这个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比如做官啊,种地的农民啊,或者去当兵保卫家国啊之类的。”
这是要根据她的回答来决定接下来去哪吗?慕熊略一沉吟:“……想当文官吧。”
“这样。”慕容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感到诧异。慕熊手掌上有老茧,她原以为慕熊会想做和用武有关的工作。
慕容:“那我们就去‘香园’看美人跳舞吧。”
慕熊:“……这和我想当文官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眨眨眼,一脸无辜:“没有关系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慕熊:“……”
“香园”,乍一听会以为是一家饭馆,其实不然。
“它是一家综合性娱乐生活馆,哦,你听不懂不要紧,记住就行了。这个什么娱乐生活馆是这家店的老板想出来的称呼,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慕容装模作样地和“香园”撇清关系。
慕熊信以为真,点头道:“我记住了。”
“香园”早上不营业,下午开门说书,晚上则变成颇具格调的酒馆,中央的高台上还有舞者跳着柔美的舞蹈,可谓赏心悦目,清雅脱俗。
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侍者拦住慕容一行人:“买票才能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