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应该哭着喊着求我回家吗!
或者胆怯不安地发几条试探性的评论信息,测测自己的口风啊。
怎么毫无动静!
丁霎又打开微信,除去那些讨要新年红包的烦人精,依旧一无所获。
喻心的头像不变,昵称也不变,甚至连个性签名都还空着,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丁霎点开他的朋友圈与微博主页,试图发现些许端倪,然而最新动态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了。
丁霎皱眉沉思,难道是受伤太深……
他给技术部的小组长发了窗口抖动,难得用颐指气使地对他说,去查查这个IP最近的上线时间!
小组长没胆吐槽自己和老板的时差,兢兢业业地听从命令,又快又好地完成了任务,还附赠了一条信息——这个人的微博和咱们的“你听”绑定了啊,这个是他的账号。
丁霎见他前两天还登录过,稍微放下心,又点开软件内自己的粉丝列表,想寻到喻心的个人主页。
他一言不发就任性地停止更新,还动用职权删光了所有语音,粉丝数自然骤减,没有动态,也就没法留言询问,微博上的评论他一律无视,只等着粉丝另寻新欢。
本来嘛,从喜欢这个人,到爱上那个人,是不用多少时间的。
丁霎翻了两页粉丝名单,忽地福至心灵,直接跳转到了最后一页,从最早的时间节点找起。
果然,注册账号后第一个关注他的自然是官方号,然后是他迫不及待将这个应用推荐出去的窦欣。
再然后,就是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称。
窦欣的号显然许久不上。
而喻心的主页虽然空无一物,关注列表也只有丁霎一个人,但头像右侧显示他今日凌晨还曾短暂登录过。
丁霎太意外了,他满以为喻心就是偶尔得知自己在玩这个软件的,根本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关注了自己,他等不及地想知道,喻心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账号的——“你听”根本没有查询找人的功能啊!
打着这旗号,丁霎终于能对喻心开口了。
他掐指算了时差,猜想喻心大概还在休息,便大胆地发了信息过去:“喂喂喂,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听”账号的啊?”
那头很快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丁霎见他回得那么快,反倒不好意思了,瞎编了借口,追问:“我无聊翻看粉丝列表,看到你是头几个关注我的,你怎么做到的?!”
这回喻心沉默了很久,才回:“我不是第一个。”
“第三个已经很了不起了啊,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们开发初期没有设定根据条件找人的功能啊。”
“周边人。”
“哈?”丁霎一头雾水,“什么周边人?”
喻心的输入状态持续了很久,才发过来一长串的文字信息。
“有一次与你擦肩而过,看到你正在录音,我才知道“你听”的。初始版本里有一个查询周边人的功能,刚开始玩的人不多,很快就听到你了。”
丁霎不太相信,也打开软件点了查询周边人的功能,尽管在国外,系统还是哗啦啦地推荐了二十几个人出来。
丁霎哭笑不得地回复:“我们这个软件的查询周边根本不准好吗,现在大家都乱用IP,几百米和几公里的都不一定分辨得出来。”
喻心回了条语音,非常短,丁霎点了两边,将音量开至最大,才终于听清了。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这已经是能找到你的最快方法了。”
很难想象,每当丁霎走进喻心的视线内,喻心就急吼吼地打开软件,一边心惊胆战地尾随,一边侧耳细听系统推送的各类声音。
他究竟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在人海中找到了丁霎?
再说了,丁霎录音的时候都有些装腔拿调,声色不同平时,如果不仔细听,他也常常把别人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弄混,喻心又是如何确信找到的就是丁霎?
丁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把嘴唇贴近话筒,想着这样便能离喻心更近些:“你四不四撒!”
又等了一会儿,喻心才手打回复:“不傻。九点多了,早些洗漱休息吧,晚安。”
丁霎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摆,果然指向了九点一刻,他心尖一麻,觉得今晚喻心的语气不同以往,又说不出有什么异常,听起来不像是生气或者难过的样子。
他根本没想这么早睡,思来想去,又给小组长去了个电话。
“喂……”面对那头有气无力的声音,丁霎选择性忽视,“再帮boss个忙。”
“boss请讲——”小组长不满地小声哼哼。
“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你登录上那个号,把列表最早的那两个粉丝移除,嗯……一个是官方号,一个是个人号。别问为什么,我自有用处。”
用来干嘛?
当然是哄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上课,连上两天,周末不一定更。
☆、28
直到丁霎准备回国,妹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错过了一整个新年的中国美食,开始旁敲侧击地探父母的口风,看看自己能不能跟着哥哥一块儿回国耍上几天。
丁霎一直提着口气,直到父亲果断拒绝妹妹的请求,命她好好留下学习,才放心地加快整理行李的进程——他可不想带着个熊孩子回去,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呢,没空管她。
母亲拍了拍丁霎的手:“等四月底五月初,你妹妹放春假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过去看你。”
丁霎应了声好,朝母亲后头不动声色地一瞅,确认妹妹正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而非躲在他的的士车后箱,才悄然安心地勾起唇角。
国内的出租也换上了一样颜色的铁皮外壳,致使丁霎有些恍惚,从机场回小区的路上,半梦半醒间总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直到余光瞥见熟悉的保安亭,心才陡然被人拳进掌中。
不过显然是丁霎多虑了,初八已过,所有机关单位都恢复了正常工作,此时又是阳光大好的点,那个朝九晚五的人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那日关于“你听”一聊后,丁霎再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点开对话框,喻心也真沉得住气,不再主动说过一句话,连朋友圈都没有多余的更新。
丁霎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喻心像是准备彻底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当然不信,甚至笑骂自己多心,两个人住得这么近,自己断不可能抛下公司一走了之,喻心在体制内,也不是说调走就能调走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再面对面,聊一聊的。
那人揣那么沉重的感情,走进自己的生活里,怎么可能轻易撤出?
丁霎想当然地这么认为,却被接下来的日子狠狠打了脸。
补上了过年红包,请公司全体员工胡吃海塞了几顿,新软件上市……直到人们再也不提“晚年”二字,喻心都未曾出现过。
这下,丁霎才真正意识到,之前的自己,错过了多少次“偶遇”。
丁霎又忙过了一阵,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心慌,甚至去喻心那栋楼的楼下转悠了一圈。
他手里紧紧握着没来得及归还的喻心家的钥匙,却不敢上楼。
万一他真的走了呢?自己这算是……失恋了?
万一他没走呢,自己要说什么……我们分手吧?
“不……”丁霎懊恼地捂住脸,颓然地盘在小区的木头长椅上。
“小强盗”不谙世故地欢乐跑来,在他脚边绕了一圈,没闻到熟悉的火腿肠味道,又气咻咻地跑远了。
丁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晚饭还在肚子里鼓鼓地体现存在感,他站起身,扭扭脖子踢踢腿,浑身关节都咿呀呀地闹着脾气。
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连广场舞的背景乐都没有更令人聒噪。
丁霎转身,与喻心迎面撞上,四目相对。
“小强盗”喵喵叫地跟过来,也在喻心脚边转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更加气愤地离开。
沉默片刻,喻心先开口。
“你在这里干嘛?”喻心蹙额,对他的到来似乎只有惊讶没有惊喜。
丁霎眯了眯眼。
不过一个月不见,喻心却变了很多——鬓角被推得干干净净,五官都随着发型的改变而显得立体。初春的天还很冷,他却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运动衫,下巴还滴着汗。整个人结实不少。
“你去哪里了?”丁霎找不到更适合的话头,只得干巴巴地开口。
喻心摘下耳机,眨巴眨巴眼睛,“啊”了一声。
丁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喻心忘了是自己先提的问题,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办了张健身卡,就在隔壁小区。”
丁霎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练身材?”
喻心一哂:“你家好像在另一头。”
丁霎被堵了话题,郁闷得说不出话,他觉得喻心整个人都活络不少,但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笑笑地微合着眼,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借此躲避自己的眼神。
喻心看丁霎鼓起嘴不说话,心下了然,却不点破,冲他一点头:“刚流完汗,被风吹得有点儿冷,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擦着他的肩往楼道口走。
丁霎灵光一闪,急中生智:“欸,那个画稿……”
喻心一拍脑门,刚要开口,却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干脆直接进了楼道,隔着铁门对丁霎喊:“过年之前就发到你们公司美术部的收件箱了,部长说很满意,稿费也已经打给我了。”
丁霎在心中痛骂美术部长不争气,完全忘记是自己让人全权管理此事。面上却公事公办地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
喻心的脑袋在铁门后晃了晃:“啊……电梯来了,我先上去了。外边风大,你也早点回去吧。”
明摆着是来找人的丁大男神被晾在寒风里,出师未捷身先死。
紧接着他又埋伏了几天,吃够了冷空气,果真发现喻心改变了作息,每天不再早早出门,而是傍晚才往外走,然后入夜时分大汗淋漓地回来。
疑窦渐深的丁霎终于忍不住拦下人,单刀直入:“你你你都不上班了?”
喻心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又是一愣,才点头应道:“嗯,把公务员的工作辞了。”
丁霎咋舌:“啊?为什么!”
喻心毫不在意地双手抱臂搓了搓胳膊,丁霎眼尖地发现他的上肢已经有了肌肉的轮廓。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戳了戳,觉得不够,又用掌裹住胳膊,捏了捏,确定健身的确起了点作用。
喻心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接触,回答他的问题:“自己想了想,还是更喜欢画画,朋友帮我接了几个稿子,想专心在家里画商稿。”
丁霎哦了一声,不做评论,还想问,但问不出什么了。
喻心垂眸看地不看他:“那,我先走了?”
丁霎勾手想挽留,却被喻心轻飘飘地躲过。
丁霎哑然地驻留在原地,见他脚步匆匆地走远。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尴尬一点。
如此又几天,这天boss丁好不容易在办公室坐稳了身子,深陷柔软的老板椅中昏昏欲睡,只听外边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天,说起健身房里的帅哥多。丁霎眼皮一跳,再也摁不下心里那搓火苗。
他“嚯”地弹起,二话不说就提前打卡下班,急吼吼地赶到隔壁小区的健身房,挥开聚上来的健身教练,直接办了一张年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出门了,短更一章,明天再续,见谅。
☆、29
喻心的话不多,教练给他布置了任务,他就乖乖去做,埋头做完后,再去向教练领新任务——和在新手村打怪练级一样。
丁霎就在他斜对角的方向踩动感单车,喻心一直没抬头看,自然没有发现他。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丁霎沉不住气了,打算今晚就佯装巧遇,上去说一声“嗨,这么巧,不如以后都一块儿来吧”。
今天是周五,健身房里的人骤增一番,丁霎抢不到动感单车的好位置,举了个哑铃在一旁装模作样。他的身材不算极好,但每隔一段日子也会稍微练练,所以底子还在,比起喻心那样瘦弱型的,更容易练出点样子。
喻心是和另一个男人一块进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男的又高又壮,进门时手臂一撑玻璃门,喻心干脆矮了点脖子从他臂下钻进来。
原以为两个人只是凑巧遇见了说两句,可进了室内以后,又有不少人聚了上去,那壮汉人气挺高,七八个人围住了他,有男有女,大家笼成个一圈说说笑笑。
丁霎是第一次见到9 被人群包围的喻心,他虽不是话最多的那个,但每次有话题带到他,或者壮汉把胳膊靠到他身上的时候,喻心都会笑着说上几句,大方而得体。
脸上生动的表情是丁霎没有见过的。
丁霎有些吃味,同时又有些气愤,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喻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唯唯诺诺,害羞内向,偶尔出门在外,遇到要和外人交流的情况,他也会下意识地把说话权交给自己。
所以丁霎完全没想到喻心会有如此健谈的另一面,好像自己从来不曾弄懂他。
而他,已经十分了解自己了。
信息不对等会产生的后果丁霎曾背过考过,但已经逐渐淡忘,此刻他只感受到了嫉妒和羞恼。丁霎黑着脸地避开人群,径自离了健身房,走到外头吹风。
风很野,丁霎今天穿了大码的运动外衫,袖口鼓起一大块,像是个不服气的小山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也明白自己完全在无理取闹,但就是压不住心头的小火苗。喻心做得一点都没错,离了自己,照样过得很好,不哭不闹,平淡地接受自己一走了之,又平淡地接受自己去而复返。
而换个角度,丁霎却有点接受无能,他难以相信喻心已经在自己身边不动声色地潜伏数年,看着自己上下学、吃饭、和同学打闹……甚至追求别人。
他甚至脑补过这样一个画面,仅一线之隔的距离,自己正脸红心跳地想着明天约女神出来需要做些什么讨好她,而喻心却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丁霎打了个哆嗦,还是跟上了从健身房里出来的喻心。
喻心出了不少汗,外衫被他搭在手腕上,里边那身黑色运动服很眼熟,丁霎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他们一块儿打乒乓球的时候穿过的。
那时候自己还又蠢又中二地调戏喻心,结果这傻瓜还真接招了。
丁霎胡思乱想,试图把过去推翻重来,却冷不防地撞上突然停住脚步的人。
喻心滞了几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对丁霎笑了笑:“这么巧。”
“不巧,”丁霎勾起他的手,“我也在健身房办了张卡。”
喻心像是根本没读懂言外之意,轻轻挣开丁霎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这样啊,挺好的,多锻炼锻炼身体……我先走了。”
“你等等!”丁霎追上去,不让他再躲,“你给我一点时间……”
喻心垂眸,根本不去看他:“你已经走了。”
丁霎徒劳地找借口:“我那天心里太乱。”
喻心点点头,一副明白事理的样子:“我知道,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也好。你没压力,我也不再缠着你。”
“我没有怪你……”丁霎发现解释不清楚了,急得抓耳挠腮,“我觉得之前那样也不赖!”
喻心快速地一抬眼,又避开,压低了声音说:“我不适合你,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吧。”
丁霎头一回被喜欢自己的人发好人卡,又气又好笑,伸出手戳了戳喻心的脑袋:“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奉我为男神?嗯?等变成陌生人,你是不是又要躲在角落偷窥我?那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给你看!”
喻心脸上显出绝望的神情,他又大步向后几米,口气是前所未有地自暴自弃:“是!我还是会偷偷喜欢你,去你去过的地方,看你看过的风景,你把我当变态也好当傻瓜也罢,只求你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要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我想我还是适合当一个默默无名的暗恋者。”
丁霎的心被揪了一下,喉管也堵了一团棉花,柔柔的麻麻的,令他说不出话。
“你知道吗……”喻心正好站在一盏路灯的正下方,光晕把他裹入其中。
喻心伸出手,掌心朝上,空气中的悬浮物在光照下飘渺而虚幻:“很感谢你和我试着在一起,这段日子我非常非常开心……唔,按着网络上的流行说法,就是男神发糖了。也许这点‘糖’对你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已经够我甜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