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鬼使神差般,陆大少突然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宁远行像在跟人商量事情,对话已经接近了尾声。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也许是开了个男人间的玩笑,宁远行发出了一阵轻笑,“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被套牢,一开始的新鲜劲而已。”
陆大少突然觉得有点冷。
“我可没嘴硬,真的不是!喜欢是喜欢,就是没那么喜欢。”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宁远行点燃了一根烟,“他还不知道我叫秦筝,嗯,是会告诉他。什么时候?我想想,明年愚人节告诉他吧,也许等不到那会儿我就腻了。”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宁远行低骂了句,“去你的,是很爽行了吧!”
对话还在继续,陆大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的朝卧室走去,觉得报纸上的消息还是挺真实的。
这不,他最喜欢的人—那个名叫宁远行的男人,不就是半夜起来上厕所,一个脚滑直接摔死了吗?
陆大少回到了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却忍不住开始发抖起来。寒冷从脚底板一直涌上了头顶,五分钟前他有多开心,现在这股寒气就有多强烈。
宁远行,男,二十七岁。
于二零一六年九月八日凌晨五点二十三分去世,家属伤心欲绝。因无法接受这一惨痛现实,于当日失踪,下落不明。
初恋摔死在厕所,真是操蛋的死法,陆大少想着。
“咔擦”一声,厕所门打开了。
陆大少缓缓地用被子盖过自己的脸,这样纯棉的布料会很快吸干他的眼泪。
宁远行死了,现在出来的这个人是个叫秦筝的混蛋。
这名叫做秦筝的混蛋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床上,轻轻摸了下陆大少露出被子的头顶,在上面印下一个吻后便转身继续睡觉去了。
浅浅的呼噜声响起,陆大少一动不动。
等到那呼噜声逐渐大起来时,陆大少轻轻起身。他迅速穿好衣服,把屋内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都装进了背包里。接着他拿起秦筝的手机,删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两人的一切通话信息,近千条的短信,无数条微信都被他删掉了。
最后,他打开了两人的照片集。
照片上两个傻瓜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陆大少的手很稳,一丝颤抖都没有的删掉了所有的照片,所有的回忆。
他有些意外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哭,也许是痛到麻木的关系吧。陆大少想着,等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时间的麻药效果褪去,那种灭顶的伤痛和绝望才会淹没他,让他生不如死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了,它还在跳动着吗?
最后,陆大少房间钥匙留在了门口玄关处。
他轻轻打开了门。
背着大大的背包和一颗破碎的心。
又轻轻走出了门。
六点零三分。
陆大少在计程车上订好了机票,又打给了辅导员。磨了好一阵子嘴皮,辅导员才同意他请假的要求。回到家里拿了护照,身份证,陆大少查了下自己的银行余额。家里一向挺宠他的,上面的金额足够他生活好一阵子了。
随便塞了几件衣服,陆大少直接去了机场。
八点整,到达机场。
兑换好机票后,陆大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也许是他语气太过严肃的关系,父母答应了他休学旅行的要求。并要他再三保证,到了英国立刻给家里打电话,并且不会因为失恋而做出什么傻事来。
挂掉电话后没多久,陆大少就收到了银行短信。父母怕他在外委屈自己,又给他汇入了一些生活费。
“有恋爱就有失恋,重要的是你能学着放手,让自己走出来。儿子,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爱,失恋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后再也不相信爱了。无论如何,老爸支持你。”一向强势的陆父破天荒的给他打过来了这样一段话,陆大少觉得一丝暖流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九点二十分。
陆大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来,他关掉了手机,同时觉得饿极了。
附近的味百拉面发出暖暖的香味,喝口热面汤让身体暖和起来也不错,陆大少点了招牌猪软骨面。面汤清亮,软骨看起来十分可口,他吃下一口却全都吐了出来。
服务员急忙上前询问,陆大少摆摆手,示意不是面的问题。
坐在椅子上喝着矿泉水,陆大少轻轻揉着自己的胃,哎呦呦,老子是伤心了又不是伤胃,你来凑什么热闹!怪不得失恋的人都会瘦,陆大少觉得恋爱真是件要命的事。
伤一处,处处伤。
十点四十分。
陆大少平静的排着队,慢慢向前移动,准备进行安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拖到快要提前登机时,才开始安检。
排在陆大少前面的小女孩摔倒了,顿时疼得大哭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抱着她,轻轻揉着她摔疼的地方,同时把几颗糖果放在了她的手里。有了母亲的关心和拥抱,小女孩趴在妈妈肩膀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滴,眼睛却笑得仿佛一弯明月。
陆大少看着朝他挥动糖果的小女孩,嘴角微微弯起,可心还是在痛。
十点五十二。
他通过了安检。
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大声吼叫着他的名字。
陆大少加快了脚步,往登机处走去,没有回头。
十一点十五分,飞机起飞。
陆大少坐在靠窗的地方,关上了遮光板,戴着耳机闭眼休息。
“我爱你。”宁远行的鬼魂在他耳边低语。
疼痛突然开始发作,无孔不入又绵绵不绝!
混蛋啊!为什么有那么多止痛药,牙痛脚痛眼睛疼都有的治,却没人发明出能治心痛的病!科学家们你们不够努力啊!为了缓解疼痛,陆大少开始强迫自己想起了秦筝。
果然,疼痛感开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厌恶,气愤以及反感。
这让陆大少暂时松了口气。
原来,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深深的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诚恳地递上几张纸巾......
☆、告白
“陆任家!!!”秦筝对着陆大少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着。
周围的旅客全都诧异地看着他,几位机场安保人员不动声色地把秦筝围在中间。
陆大少没有回头,他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直到完全消失在秦筝的视线里。
安检口的保安们如临大敌地看着秦筝,有几位特警悄悄把手放在了电棍上,只要他有所异动,等待他的就是销魂的麻辣电击棍法合击大阵。
“Shit!”秦筝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秦筝!”宁先生拉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英国!我要去买票!”
“秦筝!”宁先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得严肃,“你想死吗!”
“哥!唐莫莫要是跑了,你也会像我一样!”
宁先生不为所动,“这是两回事!你到了英国会发生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就算追回来了,你迟早会腻,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免得别人被你伤两次!”
“我不会腻!”秦筝看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降低了音量,“他是不同的,这次我很认真!”
“老板!”此时唐莫莫终于追上了他们。体力值和腿长都不够的他,到了机场一下子就落到了后面。直到秦筝那声句吼,才让唐莫莫找到了方向,“老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已经有人开始拍照了。”
宁先生点点头,瞪了秦筝一眼,“回车里再说。”
“可是我......”秦筝垂死挣扎着,宁先生冷笑了下,指了指他的耳朵,“跟我走或者被我拽着走,你自己选。”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
秦筝觉得要是自己被扯着耳朵一路哀嚎着的画面被好事者们(这是对热心吃瓜群众们的污蔑!)传到网上后,陆大少估计会彻底不理他,回心转意之类的事情更是想都不用再想!
他不情不愿地跟在宁先生身后,沮丧地钻进了车里。
看着泫然欲泣的秦筝,宁先生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想分开你们。现在他明显在避开你,你追上也没什么用。不如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你们的关系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哥!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秦筝说:“我以前是爱玩定不下心,嘴巴又坏又喜欢逞强。这次我是认真的。”
唐莫莫看着车窗外,小声说道:“认真到连名字都是假的。”
“好吧,我一开始是有坏心行了吧!”秦筝趁着宁先生不注意,在座位下踢了唐莫莫一脚。
“大少他哪样不好?你居然这样对他!”唐莫莫也有点火了,“追他的人多了去了,男的女的好看的有才的都有!他非不从,说一定要找个特别的人,结果却是特别花心的人!他去国外也好,说不定在飞机上就遇到了合适的人。你瞪我干什么?想想看,大少长得又不差性格又有趣,说不定他正在飞机上跟人家说说笑笑,完全把你抛到脑后了呢!”
“唐小莫,你!”秦筝恶狠狠地瞪着他,“等你被我哥甩掉的时候,我可不会安慰你!”
“呵呵,至少他又没用假名骗我!”唐莫莫不客气地回敬道。
“嗯。”宁先生点头,“说的对。”
“哥!你到底站哪边?”
宁先生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说:“从小到大,你被多少人围着,把你宠成了现在这样?现在被甩也好,至少让你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你自己数数,你的小情人换了多少个?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三个月。你究竟是喜欢到无法失去他,还是因为事情脱离了你的掌控而不甘心?”
“我以后会想的,我保证!等我把他接回来,我会好好想的。”秦筝指了指一旁的唐莫莫,“哥,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也想好好喜欢一个人。”
唐莫莫翻了个白眼。
“秦筝,这其实也是你们两之间的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让你们彼此看清楚对方在心中的位置。”宁先生解释道,“事出突然,他急匆匆的离开,说明他心里接受不了你对他的欺骗。现在你就算去找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不如给彼此一些时间和距离,理清下头绪。秦筝,如果你过段时间就把他抛在脑后,又找了新的人,那就说明这段感情对你而言也不过如此。”
唐莫莫小声做了个总结:“真渣!”
“啊!”秦筝苦恼地大叫一声,揉着自己的灰发,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说:“我都快要疯了!好了,我回去面壁思过,从今以后洁身自好行了吧!你们别小瞧人,我说到做到,我会让人关注暗地里关注大少的情况,不去打扰他。一年,我只等一年。一年以后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把他追回来!”
秦筝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牙印,那是陆大少昨晚留下的,“呵呵,这是报应吗?”秦筝苦笑着,“他现在一定很恨我!”
宁先生跟唐莫莫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把秦筝送回家后,宁先生打电话让宁小狗过来看着他,免得他做出什么傻事。
“他们以后会怎样?”回公司的路上,唐莫莫开口问道。
“很难说,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世事难料,说不定他们之间也会有什么转机。”宁先生关上了车内与司机对话的小窗口,转身看着唐莫莫,“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你有想过将来吗?”
“将来?”唐莫莫不明白宁先生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将来还像现在这样吧。努力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跟自己喜欢的人好好生活。每天过的充实又开心。”他看着宁先生,“现在想想,我之前的人生规划似乎都实现了呢。”
宁先生继续问道:“那之后呢”
“”
“我们之后的生活呢?”
唐莫莫笑了31 笑,“你在暗示什么?我们之后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工作生活,一起开心笑打打闹闹,我觉得挺好。直到未来的某天,死亡或是第三者把我们分开。”
“我觉得死亡把我们分开的可能性比较大些。”宁先生从车内的暗格里,掏出了个丝绒小盒子。那盒子非常精美,唐莫莫开始觉得紧张起来。
宁先生打开了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款式相同的戒指,跟宁先生之前送唐莫莫的那枚相比,这对戒指显得更加华丽。上面的钻石晶莹剔透,品质极佳,在车内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居然还能熠熠发光着。
“你别乱来。”唐莫莫低声说道。
“放心,我没乱来,我很认真的在问你。”宁先生举起了盒子,“唐莫莫,你愿意跟我共度接下来的人生吗?”
“你疯了?”唐莫莫的求婚答复非常不落俗套。
“按照习俗,这时候我应该回答:在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为你疯狂!但我不喜欢骗你,我是后来慢慢喜欢上你的。第二次我们见面时,你就看到了我奇怪的一面,那时候我看着你非常淡定的表情,就觉得跟你在一起工作会很轻松愉快。后来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宁先生像是要把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似得,“跟你相处,我不用担心自己的形象。在别人眼里我是严肃难以捉摸的老板死有钱人,在你眼里,我就是自己,古怪有点神经的花哨男。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更好的男人,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时的自己。我不抽烟,偶尔喝一点点酒,不去喜欢去酒吧KTV,不喜欢混乱的男女或者男男关系。我喜欢看书,看电影,喜欢赚钱,最近我喜欢上了跟你一起到处去找好吃的。”
“我不浪漫,平时有点宅,工作时间太长。我超级有钱,所以有时会任性不体贴。在赚钱寻觅商机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敏锐,但作为恋人,我有时会迟钝慢半拍。唐莫莫,我有缺点也有优点,但总的来说真的还不错,请你认真的答复我。”
宁先生的目光里像是有火焰在烧一般,让唐莫莫觉得心里像是被烫了下,他有点不敢看宁先生的眼神,“我们会不会太快了些?”
“不会。”宁先生拿起了一枚戒指,“从小到大我几乎都是一个人,我的母亲曾经说过,等我长大后,就会遇到某个人。那个人会让我觉得无比舒适却又颠覆了我的整个世界,让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孤单一人。我等了二十几年了,唐莫莫,一点儿都不快,真的,我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我......”面对宁先生几乎剥开心的话语,唐莫莫沉默了。
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化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个字。
“我愿意。”唐莫莫说。
宁先生帮他带好了戒指。突然的,两人都有点害羞起来。
“需要订婚仪式吗?”宁先生问。
“不用。”唐莫莫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那尺寸刚好合适,“太招摇了。咱们直接定个日子结婚,只宴请家人朋友就可以了。”
宁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他抱住了唐莫莫,趴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
“怎么了?”唐莫莫不由自主地也笑了起来。
“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