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堂澈挣扎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有人策马扬鞭从巷口经过,瞧着方向是奔着王府正门去了,惹的北堂澈和身边的侍从都有些生疑。
于是北堂澈便疑惑的跟着侍从绕着围墙向王府正门走去,这刚一从巷子里露出身影,便被眼前看到的人影吓了一跳。
北堂奕气喘吁吁的拉着缰绳在原地绕来绕去,竟然没追上!这北境王家的轿夫都是飞毛腿吗走的这么快!
正犹豫着要不要深夜敲开王府大门呢,马儿一个回身引的北堂奕一个侧目便看见了那边巷口的北堂澈。
霎时间四目相对,沧海桑田。
北堂奕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还处于惊讶呢还是惊吓呢中的北堂澈面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北堂澈眼睛还红红的,一见着北堂奕心下感觉不太好,便垂下眼帘欲择路而去。
没想到擦身而过的时候又被北堂奕拽住了手腕,怎么也逃脱不了,便咬着牙抬起头看着他。
正想着要如何装腔作势再蒙混过去之时,北堂奕却比北堂澈先开口了。
“你是让我就这样说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说?”
北堂澈一愣,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更胜了,“我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我就说了?”
“等等!咳...”
一边的侍从看出事了,赶紧躬身退去,“小的去王府门口候着。”
待到侍从走远,北堂奕便用力的把北堂澈往巷子里拽。期间北堂澈当然是一顿挣扎,可惜老早前就已经打不过北堂奕的他如今大病初愈体力更是不如从前,没几下便连拖带拽的被拖进了巷子里。
接着不等北堂澈出声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北堂奕的气息还乱着,两鬓还挂着经晶莹的汗珠。他用力的抱着北堂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属于北堂澈身上的气息,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只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他再也不放开。
可是北堂澈已经完全吓傻了,尤其是被北堂奕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抱,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汇集一处,眼睛一酸、心里想着北堂奕那句“再也不想见到你”更是一阵委屈,难过的差点就没忍躲在北堂奕的怀里哭起来。
可是刹那间理智回归大脑,北堂澈刚想同样抱紧北堂奕却又赶紧反应过来不对不对这样不对!身上更是被烫着了似得用力挣脱起来。
“你干嘛啊?!你是不是疯了?!”
可是北堂奕怎么可能放开他,只想用力的把他箍在怀里。
北堂澈没有办法,没办法,只能借着身上的功夫从北堂奕的怀里挣了出来,见北堂奕又伸手来拽他,立刻又故作凶狠的向北堂奕挥出一掌。
北堂奕见状反应也是迅速,见招拆招,借着站位的优势很轻松的就把北堂澈逼至墙角,又将他困了起来。
北堂澈急红了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还不知道?”北堂奕也快急疯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这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他没想到他真的说出口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来。
“…你疯了,你绝对疯了。”北堂澈绝望的看着北堂奕,完了,他竟然说出来了,他一定是疯了,这人真是没救了,“我要回去,让我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发疯吧你让我走!”
“这就是你的回答?”
“对,这就是我的回答,让我走!”
“那这个,你怎么说?”
北堂奕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北堂澈面前。
北堂澈一看那东西,心下一惊,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怀里,早已空无一物,接着又反应过来这样的举动暴露了些什么,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看着那东西不知所措。
许久之前响彻在寂静草原上的对话回荡在耳边。
“这个,你还是收着吧。”
“不行!还请世子收回去吧。”
“你何必如此执拗?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又没再要你什么。”
“你又何必如此执拗?这东西…我要不起啊。”
“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要回来。”
“我还给你了,我不要!”
“那你就扔了吧!”
……
北堂奕看着北堂澈傻掉了似得表情心中一痛,却继续步步紧逼般的问道,“这镯子不是已经被扔了么?澈小世子又是从哪得来的这么个独一无二的东西?”
口口声声的质问回荡在这空荡的小巷里,那语调咄咄逼人就像是要把人赶到绝路上一样。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是,是我捡回来的,那又能怎么样?”北堂澈忽然抬起漂亮的眼睛看着北堂奕,目光澄澈如明镜,嘴唇却细微的颤抖着,“你也会叫我一句澈小世子吧对吗北堂奕,你再看看你自己呢,这东西是我捡回来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
一句话像道雷似得直劈在北堂奕的心里,一身的气势顷刻间颓然崩塌。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个。
现在,北堂奕终于知道北堂澈到底是怎么想的了;现在,他也终于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种比一厢情愿更难受的东西叫什么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他终于什么都懂了,此时此刻,就算是最后,他也还是想好好问他一句,
“但是,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只这一句话就好了。
如果注定他北堂奕一辈子求不得,那个他便只要这一个答案就好了。
北堂澈哽咽了一下,想要稳住情绪如今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他可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松懈下来啊,他都已经做得那么好了他都已经忍了一晚上了他都忍了那么久了,他怎么能在这里倒下呢?于是北堂澈只能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的抬起头看着夜空不说话。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不说话。
“对不对?”
还是闭紧嘴巴努力的看着高处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
北堂奕按住北堂澈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他就想问这一句话他为什么还是不肯对他说出来?!可是晃了几下,小家伙扬的高高的头没晃低下来,却噼里啪啦的晃下来一溜眼泪珠子。
啊…果然还是功亏一篑了啊...
还能说什么?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两情终相悦,然而看起来,却无长久时。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天爷又为什么偏要让他们俩凑到一起呢?
可是再可是,如果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人无怨无悔、义无反顾呢?
后来北堂奕哽咽着再一次将北堂澈揽进怀里,温柔又笨拙的抚摸着北堂澈的头,任他窝在自己的怀里小声呜咽着。
心疼,却又满心欢喜。
其中滋味,不是本人,无法体会。
而至于那些无法逾越的东西......
至少在今夜,可不可以就先不要再提了。
一刻也好,就让他们两个稍微、稍微、稍微的自私一下下吧。
北堂奕用力的抱着北堂澈,两个人影在这漆黑的小巷子里渐渐相拥融为一体。
只这一刻就好。
只这片刻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大声告诉我甜不甜!齁不齁!
☆、第 19 章
后来袁家的事很快就解决了。
京城袁字号的商铺逐一完成了户部的审查,休业已久的店面慢慢恢复了往日宾客盈门的景象,总算白费这一干人忙前忙后的打点。
北堂澈隔着茶楼的窗子向下望了一会,有些欣慰的端起茶盅送到嘴边,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可是要去袁琦老家游玩一番的计划算是彻底打消了。
“我这次帮了袁琦这么大忙,说什么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那一夜北堂奕临走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憋出这么句话。
狭长的双眼眉头紧蹙,嘴巴抿的紧紧的就等着人答话,北堂澈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时北堂奕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副老干部脸。
“世子有何吩咐?”
那时北堂澈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眼睛虽然还有点红红的,但是情绪已经稳定的很好了,于是他好整以暇的抬起头望着北堂奕,不卑不亢。
其实他当时真的以为北堂奕是在问他要好处的,跟别的那些有的没的都没关系。毕竟有些事已经说得挺明白的了,虽然互表心意的下一刻所面临的就是看似永远的决绝,但是就像北堂奕说的,他知道他心里有他就行了。
以后他还是北境王家的未来的小王爷,他还是南义王家的宝贝小世子,北堂奕说,他绝对不会烦扰他。
没办法,也怪不得北堂奕这么说,谁让两个人纠结到最后,人家还是说什么也不肯要他呢。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当初我惹出来的祸。”
那时北堂澈窝在他的怀里小声呜咽着,给北堂奕心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人家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逼他呢。
后来两个人在小巷子里面对面的站着,像极了八岁那年的两个人,面上没有复杂的神色,眼里也是一片澄澈无暇。
北堂奕把那枚小小的手镯重新塞到北堂澈的手里,如今两个人都长这么大了,那儿时的物件自然也戴不上了,但是有些东西就和这镯子一样一直没曾改变过,那才是最重要的。
北堂奕一直都挺不会说话的,这不,才给北堂澈哄好了,一张嘴说出一席话,差点又给北堂澈的眼泪珠子惹出来了。
“收好了,”北堂奕握住了北堂澈的手,“要是有下辈子的话,你…你一定记得来找我。”
北堂澈闻言眉头一皱,瞧着手上的东西眼睛一酸,嘴角又有些颤抖起来。
“下、下辈子,我一定,说话算话。”
堂堂一个男子汉,这一夜,愣是把这十来年的眼泪都流完了。
再后来北堂澈看着北堂奕翻身上马,准备就此目送他回去。
自此一别,你我再无从前,满腔心事都要好好压在心里,再见面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两个人也再没以后。
结果临了北堂奕又冒出那么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北堂澈还以为这人是故意在要赏逗他。
于是北堂澈好好的问他,“世子有何吩咐?”
“之前你和靳翔他们在饭桌上说的,”北堂奕别过头去,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你哪也不许去。”
说完,骑着马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
哈?
北堂澈满脸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不是不是他又有点晕了,不刚说好的那些???怎么临了这话听着还是有点不对劲呢?
他去不去哪的还得要他管了?
可是想归这么想着,等到小靳来找北堂澈商量出行的事时,北堂澈还是找了个借口推脱掉了。
但是别多想,北堂澈只是觉得这次他搭了北堂奕的交情所以底气不足而已,他可不是真就听他话了,毕竟他俩没关系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还有别再跟他提那天晚上的事!都说了翻篇了!
放下茶盅,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以后可得小心点,这回可不能再弄丢了,因为到时候不会有人再帮他找回来了。
其实两个人的决心确实都下的挺硬气的。
后来有那么段时间,两个人真是一点来往都没有,就算在哪里偶然遇见也都视而不见,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明里暗里牵肠挂肚的。
红酥手端着黄藤酒,诗诗姑娘的酒都送到嘴边了,北堂奕嘴角一弯也不会不赏脸。尤其是如今心事告一段落了,自恃心无旁骛6 ,理应享受大好时光。于是指尖轻轻覆上那端着酒杯的手,就着这暧昧的姿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四下均是一片捧着的喝彩声,“世子真是好酒量!”
而另一边的北堂澈呢,偶尔来到这风月之地,因着性格温柔也不会扫众人的兴。虽然酒量不佳,但是也会小口小口的抿着算是那么个意思。待到酒酣耳热之际寻个机会晃到园子里溜溜,看到那月下美人翩然起舞,有兴致的话也会将摆在一边的瑶琴轻抚。待到一舞作罢,捡起落到琴上那一方丝帕,唇边含起一丝得意的笑,微微躬身对着那暧昧的邀约默默的谢个礼。
其实看这样子,也不是没有际遇。
瞧呀,他们各自过的依然都挺好。
只是再好的酒也醉不倒人,再美的身姿也留不住人。
在旁人面前装的再平静,在无人之时想的再明白,两个人遇到了,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
一轮下弦月,是谁骑上了高头大马,一回身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眠月楼里形单影只的晃出来。
再一抬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眉梢莫名的就挂上了不知名的深意。
眼波流转,往事攀上心头,一瞬间的促狭,化解的办法还是只能袖子一拂。
“哼。”
还都是那么倔的脾气,好像又变成过去那样,谁也不愿多搭理谁。
毕竟都是男子汉,老爷们嘛,说出来的话那就得是板上钉钉听的着响儿的,说到就得做到。
只是这夜里是谁辗转反侧愁的睡不着觉,那就不管咱们的事了。
冷暖自知吧。
袁琦回到京城时都已经入夏了,而第一件事自然是亲自上门拜访北堂澈。
北堂澈亲热的拉着袁琦左瞧右看的,一会问他海上的景色美不美,一会又问他家里的情况有没有步入正轨,最后看着袁琦翻来覆去谢谢他的样子想了一会,还是好好告诉他这次应该谢谢的人是北堂奕。
“这么说小靳说的是真的?你真是去求北堂奕了?”袁琦有些惊讶的看着北堂澈,“他没难为你吧?”
北堂澈赶紧摆摆手,眼神飘忽不定的,“他有什么好难为我的。”
袁琦听这话还稍微安心点,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谢谢北堂奕。
两个人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中又坐了一会,袁琦忽然问北堂澈,“你是不是中暑了?”
北堂澈一愣,“啊?没有啊,怎么了?”
“看你脸怎么红了。”
“啊,”北堂澈赶紧把脸侧了过去,“可能穿多了吧。”
袁琦“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后来袁琦也知道该怎么办事,特地在京城最好的食府滕王阁摆了一桌宴席宴请北堂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北堂澈死活就是不肯一起赴宴。
不一起就不一起吧,袁琦哪知道北堂澈和北堂奕私底下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约定,只当是北堂澈不喜欢北堂奕也就没再逼他。
北堂奕也挺给面子的,收到袁琦的邀约利利索索就来了,也没摆什么谱。虽然两个人平时都没什么交集吧,但是好在有常风作陪,这顿饭吃的还是挺顺利的。
尤其是对袁琦来说,他一直觉得北堂奕挺难伺候的,整天都板着面孔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而且再加着北堂奕和北堂澈之前交恶的关系,他一开始猜想这顿饭肯定免不了得低头赔笑。可是显然袁琦预料错了,北堂奕不但没有一点架子,反而还挺和气的,虽然话还是不多吧,但是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不自在,真是让袁琦对北堂奕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只是这顿饭一开始的时候北堂奕确实有点心不在焉的,袁琦都感觉的出来。
只要雅座的门一被推开,北堂奕那双狐狸似得眼睛就立刻立了起来,紧紧的注视着进来的人是谁,弄得袁琦还以为他在等什么人。
后来常风冷不丁飘来一句,“北堂澈最近怎么样?今天怎么没叫他一起?”
“哦,叫了,但是他说今天有事推不开,就没来。”
打那以后,北堂奕那双眼睛再也没盯着门瞧过。
一定是他想多了吧,袁琦夹了一粒花生米丢到嘴里,为什么他觉得北堂奕在等的是北堂澈呢。
而那边的北堂奕正端着酒盅递到唇边思量着,那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你我再也没有以后。
胸口一下子有些烦闷,火辣辣的酒水穿肠而入,除了再添几分醉意以外,根本带不走一丝的惆怅。
可是再惆怅却也只能压在心里,留作唇边的一声叹息。
若有来生吧。
北堂奕真的是这么想的,当时。
这一天北堂奕正吃着早点呢,常风便风似得进了门。
“你猜今日我得了个什么消息?”
“又是谁被谁参了一本还是终于哪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