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见北堂奕了。
可是没想到北堂奕竟然被派到北境来视察了。
北堂奕心眼小,逮到这么机会怎么可能不找机会刺激刺激报复报复他,他也无所谓,其实北堂奕能这么做他还挺高兴的,这样总比北堂奕无视他的好,说明北堂奕心里还有他呢,对不?
北堂澈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会,下人赶来通知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便准备让北堂奕先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反正无非也就是跟那个诗诗好好在他面前恩爱恩爱嘛,也不着急这一晚上就显摆完了,是吧。
管家凑在北堂澈的耳边小声说着,南院的厢房就收拾了一间,是住在一起的吧?
北堂澈扫了北堂奕一眼,狐狸眼睛也正往他这边瞧呢,于是他故意说,对,一间就行了。
他真想看看北堂奕接下来该怎么继续。
北堂奕心里也知道自己这点小手段根本入不了北堂澈的眼,他根本刺激不动他。北堂澈这人没别的好,就是情商高,更何况俩人当初交手那么久,后来又好过那么一场,谁还看不出来谁呢。可是他心里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即使他知道北堂澈当初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是情势所迫、无可奈何,换做他他可能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他就是恨北堂澈,他就是接受不了北堂澈又甩了他一次的事实。而且四年了,四年了啊大哥,北堂澈就真的连一句口信都没有托人带给过他。他找不了北堂澈一半是因为生气,一半是因为他不能,毕竟四皇子那边天天派人盯着他呢,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北堂澈竟然也真没找过他,北境没人监视着北堂澈吧?他不用担心别的吧?也真没想过他,合着真就决定俩人老死不相往来了是吧?!心够狠的啊!
所以无论如何北堂奕都想搞一搞北堂澈,他就不信了,凭什么每次被扔下的都是他!
正这么想着,有下人捧着一架包裹严实的东西来到了前厅,直接递给北堂奕和诗诗二人以待吩咐,“诗诗姑娘,这个直接放到房里去吗?”
说着,还故意扯送了蓝色的绸缎,露出内里的一截东西,原来是一个古旧的琴匣。
诗诗看到这琴匣一时间没认出是什么,她着实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东西,刚想问北堂奕这是什么,聪慧如她,北堂奕一垂下眼睛,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于是冲着下人说了句,“就放到房里去吧。”
诗诗还纳闷呢,这是什么东西,又是搞的哪一出,正想着呢抬起眼睛看了下北堂澈,顿时心里一紧,哎呀,完了,是不是有点玩大了。
诗诗姑娘青楼出身,最懂的就是察言观色,眠月楼跟别的花楼不一样,在京城里那也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得去的,她也不是没见过大天儿的,再是稳如泰山的角色她都见过,更不要说这两位年轻的小世子了。
其实北堂澈一直表现的挺好的,她一直在心里给他点赞来着,还真有点雷打不动的架势。
可是现在眼前的北堂澈却有点失态了。
北堂澈怔怔的盯着那一角琴匣瞧了半晌,然后像是泄气般的垂下了眼睛,抿了抿嘴巴,然后小声说了句“我去睡了”,便头也不回的往后堂走去。
然后北堂奕这下也终于坐不住了。
其实一开始他还端着茶盏挺不动声色的,就等着看北堂澈什么反应呢。可是当他看到北堂澈那怔怔的脸色时,心里一疼,立刻就虚了,等到北堂澈低下头转身就走时,他算是彻底慌了。
寒冷的回廊间,北堂澈快速的向前走着,北堂奕追在后面拽着他的胳膊。
“你跑什么?”
“你别跟着我!”
“你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北堂澈转过身抽回自己的胳膊,炸了毛似得说道,“你有意思么北堂奕,你多大了你至于么?是,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初不该不辞而别,我对不起你行了吧?您多大气啊还至于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气我?”
北堂奕一见这情况立刻也炸毛了,“合着还什么都是我错了是吗?你好?就你好?当英雄啊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有什么事你跟我商量过吗?你拿我当什么?当初跟我说那些话都是哄我玩的是吗?骗三岁孩子呢?啊也对,反正你也不是骗过我一回两回了,我天生就活该让你耍来耍去的是吗?”
两个人的吵架声惊动四方,管家赶紧比划着禁声的手势然后让不相干的都各回各屋,莫要听主子们说话。远处正要赶来的南笛公主也被常海拦住了去路,两个人心里都挺惊讶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半晌只能想着算了算了,这么多年了,吵吧,好好吵吧。
北堂澈气急败坏。
“我耍你?我骗你?今天你给我说清楚,我骗你什么了?我答应过你的事哪点没办到?行,你有气你撒,我陪你玩,然后你还来劲了是吧?什么都能拿来玩是吗?反正怎么狠心怎么玩、怎么刺激我怎么搞,是吧?”
“我狠心?论狠心我跟你比的了吗?四年了你找过我一次吗?你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关心过我一丝一毫吗?”
“行行行,我过的好,就我过的好!那你的目的达到了,赶紧滚回你的京城去,我这么个东西不值得您这么惦记,麻烦你以后也别来我北境闲逛!”
“你放心!等办完事我立刻就走!谁稀罕你这破地儿!”
怒火中烧,口不择言。
北堂澈咬着嘴唇恶狠狠的看了北堂奕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又不甘心的走回来,“还有你那个什么宝贝姑娘,你不是喜欢玩吗?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跟她住我都瞧不起你!”
说完,又怒气冲冲的跑走了。
北堂奕也气急了,恶狠狠的踹了廊柱一脚,然后头也不回的......
出了北堂澈的府邸,咳咳。
管家那一顿留,常海那一顿劝,然而谁都没留住北堂奕。
北堂奕负气而走,来到北境的第一夜,见到北堂澈的第一天,竟然孤零零的一个人跑到驿馆凑合了一宿,还生了一肚子气。
第二天,两个人冷静了以后,各自想想前一天的事都觉得有点后悔,多大人了还这么没理智,四年多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跟个小孩子似得就差动手打一架了。
不过返回来想想也是,好像这世界上能让两个人这么没理智的也就是彼此了。
最后还是北堂澈让常海把北堂奕找回去了,北堂奕也没犹豫,人家来找了就跟着回去了。只是回去以后没见着北堂澈,常海告诉他,北堂澈一早就去军营了,这几天不会回来了,让他安心在这儿住下。
这下北堂奕彻底蔫了,头天晚上的硬气劲儿也没了。
诗诗姑娘站在一边幸灾乐祸,该呀,这下玩大了吧。
北堂澈还真就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过,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拿点东西就走,都来不及北堂奕见他一面。
好不容易因为受了点轻伤被祁靳送回府里,一干人都忙着给北堂澈上药,北堂澈第一个想着的还是得躲着点北堂奕,别跟他碰上面免得他尴尬,没办法呀,那人从小就心眼小,脸皮儿还薄。
于是北堂澈回到自己的卧房让祁靳帮着他擦点药酒,无非就是点淤青罢了。
可是祁靳这手劲儿大,给北堂澈疼的嗷嗷直叫,“你轻点...哎你轻点...疼…啊…啊…疼…”
祁靳还在那说呢,“你忍着点,一会就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正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duang一声一脚踹开,北堂奕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眼睛通红跟要杀人似得,给祁大将军吓了一跳。
后来北堂澈满脸无奈的光着半拉膀子让祁靳给他受伤的臂膀擦药酒,一边要忍着疼,一边还要忍着北堂奕别别扭扭的监视。
然后第二天,还不等北堂奕想好该怎么和北堂澈重归于好,人家又天没亮又跑了。
完了吧,北堂奕满面愁容的坐在北堂澈的屋门口,这下小家伙是真被他惹毛了。
期间没事的时候,常海就变成了北堂奕唯一能说话的人。
常海之前也听到了两个人吵架的大概内容,心里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于是他就给北堂奕讲了很多关于北堂澈这些年的事,什么打过仗,受过伤,生过病,遭过罪,各种添油加醋的一顿渲染,说的北堂奕直皱眉头。
“你不知道吧,我们这里没人敢让世子碰酒,只要一碰酒他绝对就得哭,哭的昏天黑地的,谁都拦不住,他以前喝多了也这样吗?不是吧,我觉得也不是。有一次更严重,我还记得那天是年初一,世子一个人躲在屋里喝酒,那是唯一一次我没见他哭的,结果那次倒是没哭了,他一个人大半夜的骑着马就跑了,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家都跑出城了,后来是在雪地里找到他的,喝多了的人了,又大风大雪的,我都奇怪他是怎么坚持跑那么远的。然后回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发热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嘴里直说胡话,就说想回京城去找人,找谁没听清,你说他想找谁呢?”
北堂奕吸了吸鼻子,眼里又酸又涩。
他觉得北堂澈其实骂他骂的挺对的,想想之前自己做那些事,他确实是挺没劲的。
☆、第 34 章
于是日子就在两个人这尴尬的境遇里匆匆而过。
眼看着京城一众官员办完正事不日就要回京了,得到这个消息的北堂澈这才心下一空,犹豫了半晌,还是从军中赶了回来。
诗诗姑娘还是老样子,见到北堂澈的时候微笑着欠了欠身…
然后和南笛公主凑到一边嗑瓜子去了。
哟,许久不见,这俩人倒是混的不错了,真是谁也猜不到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接着就看见北堂奕啦。
两个人尴尴尬尬的相对而立,一个脸上没了一开始的趾高气昂,一个脸上也没了当初的怒气,看对方也不是,不看对方也不是,一时之间都有点蔫头耷拉脑的,回过头想想之前生气时对对方说过的那些话,更是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彼此。
后来还是诗诗姑娘会来事,那边管家一露头,这边就赶紧张罗大家吃饭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北堂奕和北堂澈对面而坐,就算旁边的人再怎么给俩人之间制造说话的机会,俩人都能特别巧妙的躲避过去,也不知道是打哪练就的这一身跑偏的好本领。果然北堂奕这几年没白在官场上混,北堂澈也没白在沙场上混。
南笛觉得俩人俨然是没戏了,这北堂奕过不了两天就该走了,看现在这情况果然是没什么大发展了,原来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
一干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等着下人上菜,顺便在心里惋惜着这一对曾经在一起过的恋人。
没过一会,菜上齐了,众人刚要动筷子,南笛随口跟常海说了一句,“我想吃牛肉干了。”
然后还没等常海答话,北堂澈赶紧像得到了赦令似得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买吧。”
“不用啊,我就那么一说,再说了,要买也是让下人去,澈哥哥你坐下。”
可是不等南笛说完,北堂澈已经跑了出去,嘴里还说着让他们先吃吧,他马上就回来。
这么一来,就连诗诗姑娘看这情形都觉得没话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一个别扭碰上了一个傲娇,这简直就是一对活冤家,真不知道当初这俩人是怎么能够搅和在一起的。
众人等了一会还不见北堂澈回来,常海便招呼大家先吃吧,菜都要凉了。
大家想了想还是觉得再等等吧,毕竟卖牛肉干的地方也不远,出了明镜巷右拐走半条街再左拐走半条街就是了,按理说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应该能回来的。
可是今天北堂澈似乎去了特别久,常海想了想,不行他出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有知府那边的官差过来送信,交代明天又有哪位哪位要请两位世子吃饭什么的。
常海客气的招呼官差坐下歇会,官差急着要走,边走还边说了一句,“来的时候听说永和铺那边出了事,风太大把前阵子新搭好的灯架子吹散了,好像还砸死人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众人闻言都唏嘘不已,可是官差刚走没一会,常海忽然又站了起来,“永和铺?那不是世子…”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嗖的一下便冲了出去。
北堂奕那一顿跑啊,一路连打听代问的,没过一会就来到了出事的大街。
果然情况不太好,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一片,有哭的有闹的,就是没有北堂澈的影子。
耳边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哀嚎和议论,一会说有人被压在底下起不来,八成是完了。一会又有人说哪是一个啊,那么大个架子落下来,砸到了一片呢。
北堂奕疯了似得挤进人群,看着满目的狼藉不知所措,北堂澈要是出事了,他也不想活了。
眼前一黑,北堂奕跪倒凌乱的木堆前,一边动手搬木头一边撕心裂肺的嚷了一句,还不赶紧动手救人!
于是众人这才浑身一激灵,赶紧三三两两的跑过来帮忙。
等到硕大的一块木板被推开了,众人才发现底下原来什么都没有,什么压死一个两个了感情没一个亲眼看见的,都是目测的,嗨哟真是吓死个人。
可是北堂澈到哪去了呢?
就在北堂奕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奕、奕世子,您这是…干嘛呢?”
北堂奕闭了闭眼睛,他真是日了狗了,这么丢人的样子都被这家伙看见了,看来这辈子他算是栽这人手里了。
北堂奕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看了看抱着两包牛肉干的北堂澈,然后也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直接走过来去一把将人抱到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北堂澈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心里酸胀酸胀的,眼睛里也是酸胀酸胀的。
北堂澈吸吸鼻子,还装的挺淡定的,“松手,这么多人呢。”
北堂奕还是紧紧的抱着他,特别硬气的嚷了一句,“让他们看!”
北堂澈撇了撇嘴,“你倒不嫌丢人,过两天拍拍屁股走了,我以后还得在这混呢。”
“你还想着让我走呢?我都熬了四年了才能来这找你,你还想让我到哪去?”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哪都不去,”北堂奕松开了北堂澈,板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你爱要不要,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北堂澈闻言眼睛一红,终于也顾不上怀里的牛肉干了,于是他任由那两包牛肉干掉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北堂奕。
都这样了,他还在乎什么呢?
四年了啊,他等这天都等了四年了。
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再也等不来这天了。
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既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也不在意未来会走向何方,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下一秒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恩,不过浪漫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丢了性命虽然是百年以后的事,此时要被人撞到一边去倒是真的。
还真当谁都愿意看你们俩人搞断袖啊?啧啧啧,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排排官差挎着大刀从远处横冲直撞的赶来,谁也不知道这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子是世子啊,还只当是劫后余生的路人呢,于是直接给俩人撞一边去了。
官差们检查完事故现场,为首的大哥满脸的纳闷,指着一干围观群众大声说道,“谁告诉我压死十多个人的,谁说的,这他妈连个受伤的都没有,你们就敢跟我说压死十多个人,谁说的,恩?谁说的,都给我站出来,我今天就要问问,这他妈到底是谁说的?!”
围观群众都特别心安理得的看着差爷们发飙,时不时还冒出几句调侃声。
周围哄哄嚷嚷闹成一片,谁也没注意角落里的两个人。
北堂奕看看北堂澈,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下一秒,两个小脑瓜就特别不知羞耻的贴到一起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周围也没人看他俩,是吧,爱亲就亲呗。
等到一吻结束,北堂澈小脸红扑扑的低下头。
北堂奕心里一高兴,抱着北堂澈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还不等北堂澈站稳呢,就拉着他的手向远处跑去。
那样子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两个人,只是当年是北堂澈拉着北堂奕一路小跑,而现在,是北堂奕拉着北堂澈高兴的向远处跑去。
唯一不变的,是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一直都牵的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