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完本[古耽]—— by:书归

作者:书归  录入:11-01

温彦之耳鬓微红,叹了口气,踟蹰一会儿,还是抬手将自己腰封解了,翻出里头的面子给齐昱看,只见上面有两个小小暗袋,成和抱的样式。温彦之从里头一摸,掏出个紫玉扳指来,放在桌上。
——放的还挺隐蔽。
齐昱在心中笑开去,握起温彦之的手指,将扳指往上套,无奈温彦之的手指比他细些,倒是戴不上,不禁叹了口气:“果真是大了些。”他摘下那扳指在手里玩了一阵,感慨道:“这是朕第一场胜仗,先皇从京城犒赏到关中来的,实则不是甚贵重物件。”
不过是数盘珠玉之中,他选了这一样罢了。
“不过往后却没离过身,算是个吉祥玩意。”他把扳指搁回温彦之手心里,又执起温彦之的拳头在唇边亲了亲,“给你正好。”
温彦之板着脸,将手收回来,紫玉扳指放好了,见齐昱开始用粥,他想了想,从盘中摘了根裱盘的青竹叶,手里挽了三两下,竟然做出个草环来。
齐昱一直垂眼看着,看到此差点粥没呛在气管里:“你就给朕戴这个?你也不羞。”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这身份进宫能封嫔的,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寒碜?
温彦之看着他的表情,没继续板下去一张脸,笑得有些气:“皇上容谏,皇上有空,多读些书罢,切莫遮眼于世间俗物。”
——说朕不读书?说朕俗?!
——那就上榻看看,谁更俗。
齐昱这就放下碗要拉人,温彦之由他拉了两步拗不过,只好红着脸道出天机:“是‘莫言不解衔环报,但问君恩今若为’!”
齐昱这才止住,笑睨他道:“王缙的《青雀歌》么,朕读过。”
温彦之闷声道:“那你拉我作甚。”怪吓人的。
齐昱沉笑着坐回椅上将他搂住,笑得老神在在:“朕不过想听你自己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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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伺候齐昱吃过药,一众东西收拾好了,李庚年来请齐昱启程。齐昱眼看他要走出去拾掇,突然叫了声:“李庚年。”
李庚年回过头:“臣在。”
温彦之坐在旁边收拾花笺,也是抬起头来。
齐昱用丝绢点点唇角,随意吩咐道:“你去渡口看看,船备好了没。”
因早已答应了沈游方一同前行,沈游方也应下一干用度,故渡口的船,自然是沈府的船。李庚年面无表情看着齐昱:“皇上您是认真的?”就不怕我再揍他一顿?
齐昱叹口气支头,将受伤的左臂横在桌上:“自受伤以来,朕日日担惊受怕,恐舟船行泊之事,亦有险情,还是你去看看,朕才放心。”
李庚年认真地冷酷,向他摇了摇头。
——臣蹲在对面屋顶上,天天见您同温员外好。
——那时怎没担惊受怕?
啧啧啧,皇上,沈游方,究竟给了您,多少钱?
啧啧啧,家国的悲哀。
温彦之看着李庚年走出去,又扭头看了看齐昱,笑了一声。
齐昱啧道:“笑甚。”
温彦之止了,忍着道:“忽觉你方才那般,像极了我父亲。”
“你也敢大不敬了。”齐昱拿起桌上的小药盒子砸向他去:“上行下可效,你当说是你父亲像朕。”
药盒子落在温彦之衣摆上摊开,温彦之笑着,想起父亲,轻叹了一声:“也不知父亲如何了,此去殊狼国应是已然一月。”
齐昱点了点头,“半月前崔蒲递了折子回来,谈判之事还算顺利,想必是好的,你无需忧心。你父亲那般头脑,还有你大哥、赵黎在,怕个甚。”
——说得像失去欺负人似的。
温彦之终是又笑了,摇了摇头,只同他一道收拾了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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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乘船,从胥州出了河口往西,行过十五里,江流变深,水面变窄,水势不甚汹涌,渡船转过浅滩往南边去,又行数十里至东阳渡,众人下来寻店家用过饭食,日近黄昏,便打将就寻了个宿头歇脚。
太阳还有余晖,光波四散,望去一派明亮江面,带到夜落潮涨,人声寂静,对岸遥遥山间林海,当空悬挂一只小月,暮色如墨,点漆星子,很是番静美景象。
温彦之坐在江边一根横倒的枯木上,看着远处,不知在想甚,齐昱走过去戳了戳他肩膀,温彦之回过神来,眼神中有一丝清楚的悲哀。
“等回了京城,我想给云珠立个衣冠冢。”温彦之神情淡漠地看着江面的几只水鸟,口气中的灰败在所难免。
江风有些大了,齐昱单手解下披风围上他肩头,在他身边坐下,“你想好了?”
温彦之垂下头,苦笑了一声,“连皇上的人都寻不见,云珠她……怕是不好了。”
齐昱揽他在自己肩头靠着,宽慰了几句,正想风大,不如回客栈再说。正此时,见侧方江面上一里开外,有一艘黑色大舟,正影影幢幢在江边靠岸,其上只一点灯火,更没竖旗帜,多少有些诡异。
不远处的树上的李庚年也看见了,此时举目一望,神情有些怪道:“此处漕运早已不行扁舟了,这是甚么人?”
沈游方安排了船上的事物,正走下来,听他们说着这话,不由也抬头望去,这一望,神色就变了:“不好,黑舟无帜,灯稀如豆,怕是水老虎。”
“水老虎是什么?”龚致远站在李庚年所在的树下,紧张地问道。
李庚年已经拿着剑跳了下来,看着那黑舟上走下的十多个人,冷冷道:“水老虎,便是江洋大盗。”
第五十七章
从黑舟行下的十来人,正往众人行来。浅滩之上,渡船尚泊,齐昱起身冷冷瞧着那边,在李庚年目光询问之下,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李庚年便向各方树上隐蔽的暗卫示意不要妄动。
龚致远又老母鸡似的挡在了温彦之前头,温彦之笑道:“龚兄,这无妨的,众侍卫都在。”
龚致远紧张道:“万一他们冲过来呢。”
齐昱面无表情:“……”你是当朕不存在么?
——真打起来,还指望你这猴子窜前面?
来人不知钦差同行,自然不是找齐昱麻烦的。沈游方站在渡船木梯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船上的旗幡,上面那一个斗大的“沈”字,以银线绣着,便是夜幕之下,反着月光,从大老远亦能看见。
可这伙人,便是瞧见了那“沈”字,却依旧来了。
沈府以漕运起家,六七年来,南北漕运之中,江湖帮派里头,皆有挚友,道中谁人不识?何人敢惹?这伙人瞧见了沈府的旗号,却不退反进,无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认识,要么就是认识,且就是冲着他沈游方来的。
齐昱也想到此处,挑眉问向沈游方:“沈公子可有头绪?”
沈游方从木梯上走下来,与他们站在一起,笑得轻巧:“毫无头绪。”
“是头绪太多了罢。”李庚年呿了一声,冷冷道:“估计又是你嘴欠树的敌,招了太多都不记得谁是谁。”
沈游方哭笑不得:“自然是招过就算了,难不成树敌还要留册签印。”
李庚年不想理他,转问齐昱:“咱们一出手就是大内的路子,叫人瞧出来,可不大好。”
齐昱向沈游方扬了扬下巴,笑道:“不是有沈公子在么,能有我们何事。”
这便也是他答应沈游方同行的另一个缘故。毕竟钦差身份不能轻易暴露,一国之君的身份更是绝不能暴露,一行往南少不得些大事小事,若他总是权在暗处,或然在明面上就会吃亏,倒不如有个明面上的实在人,一路当个门脸,招摇过市亦是安全。
沈游方,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现在却想不到,这门脸还能拉仇人。
在浅滩上的不止又齐昱他们一行人,更有两三船散客,多是五湖四海飘惯的,早知黑舟不是好东西,皆是要往宿头中避,可却被那伙盗匪赶上了,倏地便围了上去,刀锋出鞘,威胁散客们交出细软。
——竟不是专冲沈游方来的?还认真地打起劫来了。
“还真是盗匪?”李庚年不解,“要不去将他们拿了送官算了。”留着这伙人也是祸害,他说罢就要走过去。
沈游方及时抬手挡在他胸口上:“看看再说,莫冲动。”
李庚年反手一掌拍掉他臂膀:“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沈游方收回手来笑,目光却还是留意那货盗匪。只见他们一旦收了钱财之物,亦不再为难那些散客,留着三两人执刀看着他们,其余的还是朝着众人走来。
“哎,你们,有什么值钱的都交出来。”领头的一个穿着毛皮袄子,一身劲力却痞子模样,拿刀指了指站在前面的沈游方,“瞧着像是富裕的,这就接济接济哥几个罢!”
身后喽啰们一阵哄笑。
惯常遇匪,大家大户还是要抵挡一阵的,可沈游方只是笑了笑,就掏出身上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向前递:“一船上的实在钱都在此处,你们拿去,其他的再没有了。”
如此,倒换做众盗匪有些愣,一时竟没人来接。沈游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几息,领头反应过来,赶紧给前面的喽啰使了个眼色,那喽啰才连忙接过钱袋来,竟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领头的。
——果然有鬼。李庚年握紧掩在披风下的剑,又往齐昱身边走近了一步,时刻警备。
领头的扒开喽啰走到众人面前,“实在钱没有了,金银细软也使得!”他一眼就看见了被人挡在后头的温彦之,眼珠一转,好似终于想到了好办法,上前一推挡在中间的龚致远:“后头这小公子像是个有料的!”
见他要对温彦之下手,站在旁边的齐昱二话不说,狠狠一脚就踢在他腹上。
这一脚下了力道,领头痛呼一声,跌了个大趔趄,咬牙切齿捧着腹站起来,可神情竟见一丝高兴,终于吆喝:“他还敢抵抗!给我上!宰了他!”
他呼杀的分明是齐昱,可喽啰们瞬间一呼而上,当先竟不是冲着齐昱去的,而是乱刀结成阵式,齐齐向沈游方砍去!
——所料果真不差,竟还是来寻仇的。沈游方两步灵闪,避过一刀,不禁掉以轻心,手中转出折扇,回过风随意数击扇下,却不料那几个喽啰竟也是有功夫的,一一都将他格挡了回来。
“不好,是练家子!”李庚年眼见不对,手起剑出没入其中,一剑挡过了横斩向沈游方的一刀:“他们不是普通盗匪,这是个杀阵。”说罢一声口哨,登时周遭八名暗卫犹如飞鹰般落下,结成护阵围住齐昱等人。
沈游方四处经商,习武不过为了自保,虽是有所建树,可所对也多是单人或普通盗匪类,面对此种杀阵毫无经验,经李庚年救了他一刀,听此提点,却也不见多紧张似的,只徐徐笑着道:“谢过李侍卫。”
李庚年气道:“这是说谢谢的时候?你当心身后!”
他从小在皇城司摸爬多年,什么杀阵没有见过,这种杀阵并不需要阵中每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而是重在无限的轮换,但凡能围住一人,凭他是高手,若是不知破阵,也是无法全身而退。
齐昱牵着温彦之瞧了一阵,道:“有意思,不知沈游方是惹了谁,这么大阵仗要杀他。”
因是不再担心安危,龚致远趴在一个暗卫后头,往前看得两眼放光:“此生足了!这等话本中才有的情状,竟也能叫我遇上!”
温彦之抬手去拉他:“龚兄你退点罢,刀剑无眼,当心些。”
齐昱没好气格下他手:“你别管他,他被砍掉块肉就知疼了。”
温彦之笑,心想这话听着也颇酸了些。
龚致远自然听不进去温彦之的,直直盯着那阵中,只见李庚年好似已寻到了阵法机制,挑起一剑就贯穿了一个喽啰的喉咙,剩下几人当场有些乱,沈游方见机,连连掴下数扇,身形回闪间将一阵人形打得七零八落。盗匪们心知这里头不好惹的是李庚年,当即一对眼色要跑,谁知李庚年却是厉了脸色,剑势大开大合数下,不像要放人的模样。
到最后,十八个盗匪剩下五个苟延残喘,李庚年大气都没喘,蹲到那尚在呼气的领头旁边,提起他头发问:“你们功夫不错啊,哪儿来的?”
“少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那领头含着口血连连告饶,“小的几个都是收钱办事!”
沈游方抽出张丝绢擦掉折扇上的血,“收了谁的钱?”
领头此时只想求活,连忙道:“要杀沈公子的,是云影山庄!”
——云影山庄?被沈游方拒婚的那个云无艳的云影山庄?
李庚年僵硬地张开五指,丢开了领头的头发,脸色作难的看向沈游方:“得,追婚的。”当初冲人姑娘那么讲话,活该让人削成泥巴。
——我究竟,为何,要帮这一把?
暗卫上来将没死的人捆了,叫宿头的店家去报官。
沈游方解释道:“沈某同云影山庄的恩怨颇深,他们要杀沈某,同云无艳并无关系。”
李庚年啧了一声:“同我也没甚关系。”说罢扭头就向齐昱身边走去。
齐昱远瞧着那些盗匪,脑中将沈府、云影山庄的事情沉思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周林落马?”
“还有官吏案。”沈游方接过暗卫手中递来的自己的钱袋,系回了腰上,“胥州商聚之地,周遭官吏与周林两家密不可分。云影山庄是江湖门派,总要打点各方,才可长存下去,偏偏现在,他们打点的人都被刘侍郎你端了,原本靠着官道上收取过路银还能吃些钱,现下督造*芳下台,官道被我沈府承包,他们何处去运作?”
温彦之听了,不由问道:“可他们杀了你,也有的是别人可以接下官道,何用如此?”
齐昱叹气,抬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呆,胥州都被沈府控住了,沈游方一死便能空出好些东西,云影山庄随手挑就是了,还执迷什么官道。”
温彦之捂着脑门:“那为何早不下手?”
沈游方笑道:“沈某不出胥州,尚且无人能动,他们便打了主意要叫我死在外头,且还排演这么一出,叫人看见我是被盗匪砍死的,同他们云影山庄没有干系。”
“亏你之前还想同他们结亲呢。”龚致远道,“还好给推了。”
沈游方苦笑:“当初那婚事简直惊心,说起来这乌龙之事,还要怪朝廷。”
“怪谁?”齐昱还当自己听错了。
沈游方笑了两声:“舍妹一直恋慕云影山庄的云清书,不过是为那小子长得好看,缠了我两三年说要嫁给他,我本想,云影山庄赖着周太师、林太傅的关系,宜结不宜打,既然舍妹真喜欢那小子,结亲便结了罢。我拜帖给云影山庄,说要议亲,结果还没等上门去,便听说朝中周林两家忽然落马,这亲事可怎么结?故才有我们初遇时的那一桩。”
齐昱好笑道:“沈公子这是怪朝廷毁了你沈府一桩婚事?”说到底还是怪朕把叛臣贼子给端了?
沈游方执起扇子摇了摇:“非也,非也,”他目光落到李庚年身上,悠悠地笑:“前情旧事,还是讲开些的好,免得有误会。”
李庚年:“……?”
——什么误会?
——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第五十八章
接下来几日,一路但行无碍。江上风光极好,沈府的渡船甚大,水行之中不大颠簸,且渡船中船舱舒适,便是夜里也得以好生休息。
此时再没有折报打扰,亦没有朝中糟心事情,难得清静。齐昱觉得好似终于做了回寻常行路人,从船舱的窗洞望出去,不时看见鸿雁南飞,成群从天河翱过,落在江水涛声里的呜鸣旷远悠长,好似将陆上的鼎沸人声,给隔了三千里远去。
他收回目光看舱内,温彦之正伏在木榻上写花笺,左手支头,手指扣在耳廓上,那认真的模样叫人莞尔。
因这几日都在船上,没甚好写,可估摸着曹不韪临行前,给温彦之定了册数,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南巡志》之类不定能完得成,故趁此闲暇,温彦之也想将之前的补一补。
齐昱见他着实写不出,就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软碳:“没有可写,不写就是,你抠落了头发,心疼的是朕,曹不韪还能大过了朕去?就说年初编《国子监学》,朕瞧他在坐内史府,破事不做两桩,尽折腾底下人,也是挺得心应手。”
温彦之手里一空,抬头认真看齐昱:“这句就能记下,你再说几句?”说罢要把齐昱手里的软碳再拿回来。
齐昱右手连忙举高了,嗤地一笑:“好啊,你这呆子还学会讹朕说话了。”随即也将一干花笺等物归到另侧去,坐上木榻就抱住温彦之:“罢了,从此朕不言语,朕只做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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