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温得了这个答案,也没说什么,他看向了放在桌上的棋局,问道:“这里没有别人,你是怎么下棋的。”
“自己和自己下不就好了。”李何苦回答道,“答案不是浅而易见?”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几天,大纲终于写好了,有人像我这么倒霉把大纲弄丢了吗
☆、第 九 章
“自己和自己下不就好了。”李何苦回答道,“答案不是浅而易见?”
“最强悍的敌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是使尽全力都撼动不了的。陛下知道吗?”李何苦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伸出手去拿陆尚温那一边的棋子。
陆尚温说:“我不明白,难道比自己强大的就比自己好战胜了吗?”问罢,只听见一声瓷器摔地的声音,原来是李何苦在拿棋子时手臂不小心碰着了他喝了一半的茶水,茶杯掉落地上,成了碎片。
李何苦看起来有些沧桑,他看着洒在地上的茶水,还是勾起了一个笑:“陛下你看,这世间最强大的,不是人,而是命运,是机会。正如这茶水,我没把握喝完它的机会,于是我再没机会喝完它。而如果我把握了机会,学会了接受与改变,适应了时常变化的环境,这些最强大的就变得不堪一击。而战胜自己不一样,这是最难的,每个人都无法适应自己,甚至比别人不了解自己。”
适应是最强大的,人类适应环境由此变得强大,适应是人类所拥有的最强大的能力。
陆尚温突然之间就了悟了许多,之前默默隐藏在心底的执念也被这一番话淡化了许多。
陆尚温只带了两个茶杯,李何苦的碎了,就意味着他没有茶杯可喝了。陆尚温想了想,将自己面前未碎的茶杯递给了李何苦。
右相看见眼前的茶杯,有些惊讶,他连忙推托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机会,你要把握吗?”陆尚温举着茶杯道。
“那你用什么喝?”
陆尚温摇摇头道:“我不喝,我不喜欢喝茶,也不会品茶,每次相聚都是因为爱卿你喜欢茶。既然我花费气力想要擒来的目标没办法享受我的诱饵,那么这些不是我为了目标所准备的前戏,也就没有用了。”
李何苦看着一脸认真的陆尚温,一扫脸上的落寞之色,他接过陆尚温手中的茶杯,一口而尽,大笑道:“既然陛下如此,那微臣就不客气了!”
陆尚温看右相喝尽了那些茶,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向着喝完茶后一脸意犹未尽的李何苦问道:“那么爱卿这次邀我过来,不会就是对我说这些吧?”
李何苦愣了愣,道:“也没什么,只是聊聊而已。”
说着,眼往陆尚温这边瞧了过来,突然称赞道:“陛下您这件衣服真是漂亮极了,哪买的?介绍给微臣罢,好给我那朴素的孙子一个招花引蝶的资本。”
自顾自地称赞了一会儿,一边极为从容地拍了拍陆尚温的袖子,收手的时候顺便又下了一子。陆尚温看见他这动作,自己已经是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记得自己与李何苦第一次相见时,对方就做了这么一个动作,然后袖子里就多出了一张纸片--那是改变他颓废生活的重要一笔。
他口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已经明白了。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就分开了,陆尚温将茶留给了李何苦,自己独身一人去了书房。一到书房陆尚温就将那些下人都赶到了外头,自己关紧了大门,然后搜起了袖子。
果然,里面多出了三张纸条,一张是大理寺少卿所报告的自己与派入暗处的棋子的情况,一张是大理寺卿的报告,最后一张的暗卫的观察笔迹。
正如李何苦所料,这官府确实有问题,光是不同于当地的奢华用具与价值不菲繁华的装饰就能说明一些问题,即使那些失踪的人不是官府干的,里面的人多少也是干过对当地人不利的事。
陆尚温将纸条揉作一团,想了想又朝着正燃着烛火的灯台走去,燃尽了那些纸条。
这天下不太平,官民一团乱。陆尚温想,但总会有人让它太平起来的,这世间的所有人包括他,都有这个可能。
完成了这些,陆尚温才放松了身心往书桌走去,看那些话本儿。
去做卧底的那些人每隔一周就送信过来,李何苦总是采取各种方式与他相见,从相约钓鱼、观花、吃饭、喝酒、评菜到相约抠脚,陆尚温知道他找这么多理由都是为了什么,只是对方约他的理由太多,有心人都是可以看出他的故意,再有心一点就会不经意从中看出忘年恋来。
陆尚温快被对方的各种理由从无奈搞到木然了。
朝堂上的那些人,蠢蠢欲动的依旧在蠢蠢欲动的同时畏惧着忧虑着什么,而那些制止束缚着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反而有些忍不住做出一些小动作了,也许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反常,决定先下手为强。陆尚温知道他们究竟在忧虑些什么,在畏惧些什么,也许答案早就已经摆在面前,在这个时候会忍不住想下手将他拉入深渊的,只会是那个一直未见真容的对手。
对方拥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作者的助力,这是最强大的力量,自从进入这个世界,陆尚温就注定要被剧情所束缚,一再地失败,一再地离成功远去,最终死于失败。
陆尚温已经感觉到了他被束缚着的、无法控制的……悸动,他明明知道唐豫书是注定了杀死自己的人,却忍不住想要一再接近对方,贴近对方,沉醉在对方的言语之下。
由此他才会在每一次应该逃离的时候忍不住接近对方,忍不住做出那些他从前不会做的举动。
也许逃离这些怪异变化的最好办法是躲避,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怂的办法,但是陆尚温没有选择,剧情给予人的牵动与影响太大,他无法控制自己在唐豫书面前的情绪。
他长大了,陆尚温想。
周遭环境的变化是命运给予每一个人最好的磨练,而适应是最好的矛与盾,为了适应,他必须成熟起来并作出适当的改变,这样才能够保证他在敌人面前不会露出胆怯弱小的模样。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个月,唐豫书的存在被他成功忽略,陆尚温以为唐豫书就这么放弃了,于是就有些放松了对唐豫书的警惕。陆尚温喜欢在饭后去书房看话本,看话本里面的小人像的故事。
饭后总是带给人以困倦与懒惰,陆尚温看着这书,觉得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又是觉得时光太过悠久,给人无聊的感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许久,醒来时窗外已经日落西山,昏黄的光辉充斥了所有一切。陆尚温正对着窗户,刚睁眼就被这光刺到了眼,他皱着眉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后揉着睡眼,转了头后看到的是低垂着眼微抿下唇研着墨的少年。
陆尚温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了那少年一会儿,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对方研磨的技巧很是娴熟,磨出来的墨色均匀漂亮,和他自己磨的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陆尚温沉默了一会儿,那人的长相太过熟悉,他只是盯了一会儿,就感到背脊发凉。
唐豫书!!
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尚温突然站了起来,唐豫书没有看他,只是轻声道:“陛下刚睡醒,为何如此急躁?”
陆尚温盯着唐豫书,他想问的有很多,他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在沉寂两月之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想问对方研这些墨做什么,但是想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些什么来,只是说道:“朕身体不适,欲往茅房。”
唐豫书道:“既然不适就去罢。”
陆尚温突然不说话了,他要去上厕所跟这家伙报告个啥啊?!那不是三岁小孩才会做的事吗?!
他怀着一个卧槽的心,走向了茅房。
上完了厕所,陆尚温看见夕阳美好,花香鸟语,不知为何原本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书房却变得诡异阴暗,好像里面藏着一只妖怪,血口大张只等着猎物入口。
然而这确实就是事实,他不是话本里的书生,书房里却藏着一只叫做唐豫书的妖怪,会满级媚术,攻击对象敌我不分。外头可没有这样的妖怪,陆尚温完全可以不进去而一直呆在外头疯。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不经意看见书房大门,然后死死盯着大门,似乎可以透过那扇门看见里面正在研磨的少年,手指沾上了墨,与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
假如他离去后,唐豫书会不会一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直研磨直至磨到整只手都沾上了墨水?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身为炮灰攻对主角受的天生带来的情绪牵扯,总之陆尚温还是打开了那扇门,然后走向了那个人,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豫书停了研磨的动作,抬眼看着他,“找您。”
陆尚温顿时就有些无奈,他揉着眉头道:“找我做什么?”
唐豫书抬起了手,每个指头上都有墨印,他看着手中的墨印道:“陛下许久没来见我,我有些寂寞,于是就想,既然陛下不来找我,那就由我来找陛下罢。”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了头,看向陆尚温的眼中眸光闪烁,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真真正正带着温情与期盼来说着这些话的。
陆尚温闭了眼,“你知道为什么朕不找你吗?”
唐豫书对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明白。”
他肯定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装出来的不知道。陆尚温皱眉:“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真的不知道朕躲了你两个月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豫书看着他不说话。
陆尚温看着唐豫书这个样子,心里置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发,他想剁地大吼一声,还想将这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看它们掉在地上一片混乱。一边这样想着却一边在心底暗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从来都不会有这么焦躁的时候,而在唐豫书面前他却总是会有些暴躁。
陆尚温喘了几口气,说:“给朕倒杯水。”
唐豫书抬起了他沾着墨的手,那墨还没干,顺着手指往下流,在白皙微透红的手中有些刺眼。让人很想将墨水洗净,好让它们不要污了这么一双漂亮的手。
奇怪的念头升起,陆尚温又开始焦躁起来。
唐豫书就这么举着手,任墨水往下流,“我的手脏了,没办法为您斟水,陛下。”
他的语气有些可怜。
陆尚温忍着火气从怀里扯出帕子,盖在唐豫书手上,然后趁着唐豫书擦手的时间里走向书桌前的主座坐下。
唐豫书擦完手后手上还是有墨迹,但总归是干净了,反观被拿去擦手的帕子,原本是干净的白色,一角绣着龙与他的名字,现在却被唐豫书擦得一块一个墨印,连同那条金色的龙也沾上了墨水,龙头黑了一片,没个龙样。而与龙头相反,绣在角落的他的名字,也许是位置太过偏僻,竟没? 斜荒吹健?br /> 陆尚温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微风由窗外拂向他的脸,带动几根掉下来的发毛,将他脸上的燥热吹凉了许多。所幸如此,他才可以安静地思考一会儿。
唐豫书去斟完水递给了陆尚温,那水似乎是刚烧的,水面还冒着热气,那热气往上飘着,陆尚温看向唐豫书的视线就被这一缕雾气所遮掩,使得陆尚温看见的唐豫书的模样是模糊的,微微扭曲的。
陆尚温心里有些疑惑,却没说出来。他垂眼看向那热水,吹了几口气,小口小口地喝着直至水凉他才一口气喝完。
他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看向了唐豫书,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研磨?”
唐豫书道:“陛下许久没来见我,我有些寂寞,于是就想,既然陛下不来找我,那就由我来找陛下罢。”
陆尚温有些头大,“朕是在问你为什么会是在研磨,看见朕入睡怎么还不离开,难道不怕朕醒来看见你在朕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时会为了掐死你吗?”
“陛下睡得这么毫无防备,我以为我在这里守着您会使您感到安心。”
“你以为区区一个男宠的守候会使一位帝王感到安心吗?”陆尚温说,“那么你为什么在那里磨墨?”
当唐豫书听到“男宠”这两个字时,眼中浮起一阵晦暗,又迅速沉淀恢复原来的清澈。他回答:“我只是这么以为,陛下不承认就那就不是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在磨墨……则是因为有人对我说陛下您还不太会磨墨,就想着进来帮您研磨。”
“那种事情我不需要。”
唐豫书愣了愣。
陆尚温继续说了下去:“你不需要为朕磨墨,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了个熊孩子,可闹!!!跑来跑去,蹦蹦哒哒的。
还吃了我的糖,简直不能忍!!!
想想还是觉得我的侄女乖巧可爱
☆、第 十二 章
听了唐豫书这话,陆尚温决定把伞给他。
唐豫书看着陆尚温手中的伞,脸色变幻了许多下。
唐豫书有些犹豫地开口:“陛下将伞给了我,那陛下怎么办?”
陆尚温:“朕叫人抬轿子过来接。”
唐豫书:“……”
唐豫书无声地张了几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接过了伞朝外走去。
陆尚温看着唐豫书离去的身影,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可能他刚才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踌躇了一会儿,突然叫住了唐豫书。
唐豫书回头,直直看向了他。
陆尚温问道:“你……你吃饭了吗?”
唐豫书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沉默了许久,陆尚温还是问了出来:“那……和我一同吃饭,可好?”
“好。”
陆尚温于是就有些高兴了,他像磕了药似地疯跑出了这个小亭子? 庞晗蛱圃ナ榕苋ィ畔略救氲乃优缟涑鏊ǎ僖淮谓κ怂呐圩酉掳凇K艿教圃ナ槊媲笆被挂蛭ざ卮糯制婧笏蝗挥行┓从此诿娑悦媲暗娜擞Ω米龀鲂┦裁词保丫砹耍丫执钌狭颂圃ナ榈募绨颍酶缌┧频摹?br /> 唐豫书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脸上依旧是那个表情,动作也丝毫没有变化尽管唐豫书觉得自己的肩膀僵掉了,陆尚温也感觉不出来。看唐豫书这样,陆尚温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僵着手,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就这么放着。他之前对唐豫书似乎都是那么一副“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不想接近你”“就是我接近了你那也肯定不是我的原因”的欠揍模样,现在突然这么亲密,正常的人都会感觉不太好的吧?
陆尚温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收回自己的手,而就在他小心翼翼将手移开时,唐豫书突然开了口:“不用移开的,我无所谓。”
由于这话出现得太突然,导致陆尚温在专心致志移开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手狠狠地颤抖了好几下。陆尚温在脑海中摸了摸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肝,乖乖将手放了回去。
先不说为什么对方会发现他的小动作,毕竟他认为自己的举动还是挺小心无动静的,但对方就是这么发现了他,所以看在这不是他太不小心的原因而是对方太过警惕的份上,他就不追究这件事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对方居然说让他拿手靠在他的肩膀上,这算不算得上是感情的一步进展呢?虽然说之前唐豫书才对他告白过,但是他果然还是无法相信那种事情。
等等,他不是要防备唐豫书吗Σ(° △°|||)︴
妈蛋剧情的牵引又开始起作用了吗?我的麒麟臂已经镇不住了吗?
陆尚温又开始决定将手放下。
过了一会儿。
反正他现在还没开始迷恋唐豫书,这种事情不做也行。陆尚温暗自想着,有些心安理得继续将手放在唐豫书的肩上。
细细碎碎的雨帘中,手持油纸伞的少年与身着黑红衣袍的男子漫步雨中,身影离亭子越来越远。
等到陆尚温开吃时,他已经是发丝凌乱,衣袍脏乱了。郑公公微皱着眉头给他整理仪容,于是陆尚温就可以鉴定对方肯定是有着强迫症以及洁癖的,于是他又判断出郑公公是个处女座。
唐豫书的口味极其清淡,他吃的都是些让陆尚温这种重口味的人觉得嫌弃的菜,周围的人只负责规范皇上的吃食,要求每道菜只下一两筷,而对唐豫书的进食完全没有一点限制。
陆尚温看着就有点嫉妒,他死嚼着嘴里的菜,吃着嘴里的菜却觉得没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