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上的人也说道:“是啊,我们完了……根本没地方可以逃。”
明铛没理会那几人,而是伸手抓了抓南怀慕的袖子说道:“我想看你挥小剑的样子。”
南怀慕忍不住的大笑:“当然可以。”
她开了后备箱的门,回头对明铛说道:“蓝色的和黄色的你都见过了,现在让你看看这把。”
南怀慕踩踏刺入空中,接着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黑色小剑来。
这柄黑色小剑浑身绕着砂砾般的黑色气体,剑身通直,上头泛着暗红的光,似是沾了过多血腥的模样。
她见到了那漫无边际的魔气,暗叹一声。
随后举剑平放于胸口,默念了一句心决,一道狂风以南怀慕和军车为圆心,猛地向四周刮散开,最前排的丧尸轰轰倒下。
她将黑剑竖直举起,朝着东方劈下。
丧尸厮啸,如尖锐指甲抠刮玻璃。
第二剑,顺气横扫,这一剑规模范围极大。
她出剑迅速,收剑更快,挥了两刀,便将黑色的小剑收入袖中,同时御剑回到了车后,盖上车门,一切看似毫无变化,除了丧尸停止了移动。
大兵瞧见了飞上天的南怀慕,觉得玄乎,可丧尸依旧存在,那飞不飞的有什么屁用?他转头就想嘲讽南怀慕。
然而刚动了脖子,便瞧见窗外那成堆的丧尸,刹那间全部倒在了地上,弹起阵阵黄烟,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什么情况?”一名大兵赶忙抓了望远镜朝外望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眼以后,大声朝着车内的人报备,“丧尸都,被砍成两截了!”
“什么!”
“太不科学了。”
一群人只能想到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南怀慕刚刚炫耀般的两刀。
他们齐齐地朝着车后看去,在几乎绝地的情况下,原来他们一直以为最废物的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南怀慕靠在车内,伸手摸了摸明铛的头。
明铛舒爽的半眯了眼,接着也挤进了后车厢内,半躺进了南怀慕的怀里,用夸赞的语气说道:“你的小剑,玩的很好看。”
南怀慕咧嘴笑。那三把小剑,本就是她故意炫耀。
如同求偶的孔雀开屏,露出自己最威武不凡的一面。幸好道侣这么些年,变了样貌变了声音,却没有改变喜好,依然喜欢光彩夺目的东西。
她递了颗糖放进明铛嘴里,对着她说:“马上就能看到干净的天空了。”
疫苗的研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所有的成分比例和工序步骤都写的极其详细,即便是在能量短缺的末日,也能够找到上面的原材料,进行研制。
科研人员不敢放松,不眠不休地进行配方加工。
疫苗被迅速地开发了出来,分装进了不同的玻璃瓶之中。
可之后该怎么做?
疫苗雨?那个只能找明铛。
饶潇抱了一箱保存在生物冰中的疫苗瓶,从基地之中寻找到了直升机,并拨打了明铛的通讯,问道:“你们在哪?”
明铛说:“国道上。”
“哪里的国道?”
“苏北,快出省的地方。”
饶潇愣了下:“怎么这么远,你们被丧尸追了?”
明铛沉默了,想到了刚才南怀慕挥舞小剑的模样,有些脸红,一时没有理睬饶潇的问题,饶潇便认定明铛一群人是遭遇了什么大难,连忙说道:“你们继续往北,我过来找你。”她将飞机罩掀开,正准备踏上直升机,忽的见了大门口一个人,她停顿了片刻,说道,“疫苗做成了。”
饶潇将电话挂了,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那人身子比一般女人高大些,眼窝凹陷,看上去疲惫了很久,来的正是莫寻。
自从三天前回来后,饶潇便没有和莫寻说过话,两人住的极近,却半点交流都无,此时冷不丁地见到了莫寻,饶潇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莫寻说一下疫苗的事情。
“疫苗研制出来了。”饶潇重复道,她一脚踏上了直升机的踩踏板,“我现在赶着去找明铛,你要不要一起?”
莫寻沉默不语,可脚步没有停下,直直地朝着饶潇走了过来,钻进了小小的直升机中。
飞机轰隆隆地起飞。
饶潇递了一个耳罩给莫寻,莫寻瞥了一眼,接过,丢在地上。
两人都是不习惯被束缚的人,即便在高空之中,也想为了自在而舍弃安全,莫寻想了很久,将前世和现在的事情通通回忆了一边,对饶潇说道:“疫苗是真的有效的吗?”
饶潇点点头。
“哪来的?”
“明铛那里的一个人做的。”
莫寻揉着鼻梁说:“能有用吗?”
“还不知道。”饶潇按下了自动飞行,掏出了疫苗的成分列表给莫寻。
莫寻看了一眼,看了很久之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颓然躺在了椅子上说道:“坏日子应该要到头了。”她在深夜做梦的时候,仍会时不时想到南北那个血肉模糊的身躯,以及站在南北身边,那个绽放诡异笑容的明铛。
那一次的使坏,只是因为她太想解决明铛。
可没有想到,明铛的异能会如此强大,只是个矮个子的小孩而已,身体中却蕴含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莫寻当场被明铛捏住了生门,以为自己大约会因轻敌而死,可最终,明铛放过了她。
那时的明铛,站在南北的身躯旁边,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异能,对她,又好像是对所有人说道:“南怀慕,很想活下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寻却听懂了。
南怀慕想活下去,这里的所有人,都想活下去。
历经了末日的苦难之后,能从几十亿人口中成为幸存者,在这样的慰藉之下,没有人想死。
所以明铛没有杀死她,而是蹲下身子,抱住了南怀慕的身躯。
那个身体上面已经冒出了冷气,白色的雾不断飘向天空,到达了某个高度之时,瞬然消散。
现在,活下去的梦想似乎就在手边了。
莫寻捂着眼睛,在椅子上靠了很久。
现在的末世,和她曾经看到的、听到的,千差万别。
这个世界有赌场、娱乐所,却没有地下城以及作恶多端的地下王国女王。有饶潇在暗地里和她对着干,可是没有什么怪物研究、异能者改造。莫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犯魔障,在当初相信了一切没有发生的事情。
等到耳边的嗡嗡声不见了以后,她探了探手,搁在了饶潇的大腿上。
饶潇从整理疫苗玻璃瓶之中回了神,扭头去见莫寻。
“等末日结束,迎来新世界后。”她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这,许久以后,她听见莫寻低不可闻的一声,“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饶潇怔了片刻,缓缓的,脸上浮现了极其细微的笑容:“等都结束了,再说吧。”
两人寻找到明铛,只花了半天的时间。
南怀慕检测了一遍疫苗的药物,确认这是真实有效的,递给明铛。
明铛捏了一把在手心之中,将半透明的液体平平地铺在自己的胸前,接着抬手挥上云端,并从周围的溪流之中,引水上天。
天空开始落起了小雨,雨水之中夹杂着丧尸疫苗,暴露在空气之中的人,浇淋到了这阵凉雨以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南怀慕丢了张符箓上天,毛毛细雨瞬间成了子弹般的大水珠。
那些浇淋到疫苗雨的丧尸,流出了黑漆漆的液体,变成了软塌塌的尸体躺在了地上。
黑色的尸气浮上空中,更多的雨水倾倒下来。
有人见到了,醒悟了。
这群普通人意识到了这场雨的不一般,不论是身处何地,在感受到疫苗雨的恩泽之后,他们都燃起了一个想法——该奋起了,他们该结束末世的苦难。
……
厮杀、拼搏、奋斗。
这是末日之中难得见到的场面,大家毫无畏惧,他们举着武器,冲在最前面,将自己眼熟的、陌生的丧尸打倒在地。
有人被丧尸抓了,可原本该发生的异变,并未发生。
疫苗雨,成功了!
喜极而泣的大兵们坐在地上哭泣,莫寻和饶潇相视望了一眼,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张嘴喊了对方的名字。
明铛也噙着笑容,她跑过来拥抱南怀慕,说着要在晚上看星星,随后又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颗糖来。
南怀慕倒是第一次见到明铛送糖给她,接了过来拆开,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只金属指环,和之前她送给明铛的长相极为相似。
明铛晃了晃手上的指环,说道:“一对的,才叫戒指。”
“有道理。”南怀慕笑着将指环递给明铛,“你帮我戴上。”
明铛从南怀慕手中拿到了指环,小心翼翼地捧着南怀慕的手,为南怀慕套在中指之上,她有些紧张过了头,好几次都没能对准,这种只在童话书里见过的场面,令她觉得有些害怕,又无限欣喜。
在结束了这场庄重的仪式后,南怀慕感应到器灵震动了一下。
她查看了一下器灵传来的信息,发现能量竟有所上涨。
原来器灵中描绘的活下去,并非指的一人。
疫苗能够提早一天问世,便能减少数万人的死亡。
救人如救火,南怀慕能够将疫苗的配方早日拿出来,不论怎么说,都算是一件大功德。可惜器灵的能量对于她来说,已是可有可无。
她感应道侣,再也无需心头血。
那心头血大约是融入了道侣的灵魂深处,在通常情况下,极难感知。但只要两人接近,南怀慕便会产生一种发自肺腑的燥热感。
再加之连续两世交换的彼此情绪,她时刻觉得,道侣仿佛就在她的身边,她能感受到道侣的喜怒哀乐,能感受到温暖,也能感受到冰寒。
正如这丧尸围城过后的世界,已是满目苍夷,可同时,在斑驳与黑暗之中,它迎来了新生。
第46章 民国戏子1
有毁灭才会有新生,有失去才会有珍惜。
末日之后,世界的气候变得严峻不已,许多植物无法再继续种植生长,土地和高楼拥有了未来的金属感。
南怀慕和明铛偶尔会帮忙照料植物,进行人工降雨,可更多的便不能再做了,她们不能违抗天命。即便如此,大家依旧很感激她们。
领导世界人民走向希望的,换做了莫寻和饶潇。
这对主角攻受已经冰释前嫌,末日给她们带来的不过是七年之痒,在那以后,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南怀慕和明铛离了纷争,生活在薄荷园中,就像明铛期望的一样,晚上看着略有点缀的夜空,白天吃着干净的面包,还有很多花裙子。
日子朴素平淡,却是最令人满足的。
当明铛老的不能动的时候,南怀慕告诉她:“不论时间有多久,我们都会再相遇,并且相爱。”
明铛眼中亮闪闪的,此时的她,倒比以前更像一个小孩子。
她点点头,吃了最后一颗圆糖,苍老的面容上绽放了笑容。
南怀慕抓着她的手,两枚戒指紧紧相依着。然后其中一人的手再也没力气抬起来。
到此为止。南怀慕闭上了眼,回到轮回石前,抽出剑意,她驻留了一会儿后,在轮回石上磨蹭了片刻,最终割下了轮回石的一角。
这一角被她捏入掌心之中,随后她便直接坠入小世界。
小世界正下着雪。
南怀慕觉得浑身发冷,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
一群人穿着马褂长衫,在街上走着,偶尔能看见两三个皮裘棉袄的姑娘家,踩着积雪,和身边的同伴谈论着什么留洋海外。
天灰蒙蒙的,远处隐约露出了一际白亮的光,闪动跳跃。
南怀慕搓了搓手臂,瞧见自己身上穿着是打着补丁的麻布衣服,里面薄薄的一层破布棉花,被雪水融进去了,正粘成了一片,贴在皮肤上好不凄惨。
再这么下去得生病。
她没管太多,先四周张望了下,看见了一家卖包子馄饨的小摊,赶紧走了过去要了份热食吃。
摊主是个老太太,似乎是认识南怀慕附身的原主,很快的就端了馄饨上来,还送了一小盘的榨菜,问南怀慕:“这会儿不练功呢?你偷跑出来,一会儿又该挨打。”
南怀慕吞咽着馄饨,敷衍着应了几声。
遭遇过末世的粮食短缺以后,即便是白菜馄饨,都令她觉得感动无比,吃一口便呼口白气。
摊主见南怀慕没什么聊天的心思,又说了几句后,进内屋去了。
南怀慕边吃边从器灵之中整理思绪。
这时代是民国成立不久,底下三教九流的谈论清王朝,儒生们还想念着八股科举,读着四书五经,成日去酒楼嗑瓜子、对联子,娶了几房太太|安置在家里,凑成一桌打马吊。有能力的人握紧了枪杆子,进了军校,熬个几年出来,换上一身黑白搭配的警服。
还有一帮子大少爷大小姐,家境甚是不错,可前途愣是迷茫,于是被送到海外进修,回来以后,穿着被家人瞧不起的洋服,和年纪差不多的朋友谈论什么新思想新文化。
这世界的剧本便是以这群人为主体,没有特殊的主角配角,只是单纯的,如同纪录片一般,描述着不同人群的生活环境。
他们有的人颓废,有的人振奋,漫长的民国岁月之中,他们有的活到了抗争,有的死于市井。
南怀慕附身的这名原主,便是最没权没势的小炮灰,不出几年就要没命。
原主名为南大花,从小被送进了北平的某个戏园子里头学唱戏,今年刚登过一次台,唱的是《贵妃醉酒》,她扮演里头的宫女,好好的一出戏,本是没什么的,就是该跪的时候不肯跪,不该跪的时候又腿软。
这样的行为——师父说了,只能打。
于是下了台,天天挨打,打的屁股流血,不能再打了,便在这寒冬腊月的被丢到了门口,头顶一盆冰水,贴墙站着。
什么时候学会跪和不跪了,才能再上台去。
南怀慕了解完后,一口喝干净了小白碗里的馄饨汤水,摸着自己有些暖和的身子,起身和老太太说:“这顿我先赊着。”
老太太没什么说的,这群班子里头的小戏子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就算天天过来白吃饭,她也不好把人轰走了,于是赶紧挥挥手,让南怀慕快回去给师父认个错。
南怀慕点了点头,回那灰墙大院去了。
靠着记忆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并排摆了十来张小床,里头还有个人窝在墙角吃着番薯,这人理了个小寸头,穿着不合身的长袍,黑腻腻的仿佛许久没洗,瞧见南怀慕了,吓得差点将手里头的番薯丢出去。
“大花,你怎么回来了?”她一出声,南怀慕才分出这是个小姑娘。
“站完了就回来了。”
“哦。”那人又啃了一口番薯,接着掰下一块来,问道,“吃不?”
南怀慕说:“刚吃了馄饨,不吃了。”
“你上哪去吃的馄饨啊。”那人将手中的小块番薯吃了,“刘婆婆家的?你也真是,八成又没给钱,你上回登台拿到打赏没?”
南怀慕想了想,好像原主确实拿到了一些赏钱。
那会儿有个团座跑过来看大戏,手下都是黄衣服的小警察,没听多久,就坐在一起聊什么合约赔偿,然后听了一句“来朝把本奏丹墀”,想到前两年溥仪退位时候的凄惨场面,忽的甚是怀念皇帝太后,就给每人派了一钢镚的大洋。
这一钢镚自然贵重,原主回来以后偷偷藏枕头下,结果第二天就没了。
原主胆子小,不敢闹,毕竟自己没唱好,以为是师父拿走了,可实际上,是被这屋子里的另个小姑娘拿去的。
现在换了南怀慕,她肯定不愿吃亏,也不想欠下因果债和那小姑娘有什么牵连,她两步走到左起的第二张小床边,爬上去,敲了两把床头的柜子,将柜子挪开了,掏出一个泛黄的布袋子来,里头装了四五块大洋,还有一些翡翠珠子,对于班子里的穷学生来说,算是很厚的收入了。
吃番薯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张开嘴露出里头嚼的稀巴烂的番薯泥,震惊的说:“你,你你怎么回事?你连巫月的东西都敢碰?我和你说,我可不会包庇你的,她问起来我保证实话实说。”
南怀慕从里头拿了属于原主的那一个,抛了抛手中的钢镚,分量不轻,便带着笑意对那小姑娘说道:“无所谓。”
巫月是这个班里头唱戏最好的,南大花是唱戏最烂的。两个人小时候都是霸王脾气,又都想唱小花旦,一见面就对骂泼脏水,没少被师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