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稍微看了点书,研究了一下。”
顾庭希点头:“知识改变命运。”
“嘘,宝贝别说话了,成吗?”
顾庭希面无表情的硬着头皮打嘴炮,然而心里面却慌得要了命,不管经历了多少次,只要韩琛一和他亲热,他就觉得血气直往脑门冲,浑身上下都热得发烫,肌肤相贴的温暖令他指尖都在发麻,舒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这种温情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顾庭希刚进入状况,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后来的便是莉莉慌张的叫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顾庭希郁闷的要命,恍惚有一种偷情被抓包的感觉。
韩琛打开门的瞬间,只看见莉莉满手是血的站在门口,“先生,请帮帮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慢点说,怎么了?”
“辛迪她......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快要不行了......”
韩琛跟着莉莉往外跑,“打急救电话了吗?”
“已经打了,但是她的情况很不好,刘易斯警长说如果有事可以找你帮忙,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身上全部都是血。”莉莉擦了擦眼睛,却不小心擦了一脸的血,“她在房间里,她被人袭击了。”
辛迪的房间和韩琛顾庭希在同一层,只相隔了一条走廊。
韩琛到达辛迪房间的时候,只看见她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白色的棉质睡衣被血染红,脸色苍白得仿佛窗外飘零的冬雪。
“她还有呼吸,先帮她止血,把药箱拿过来。”韩琛按住她肚子上的伤口,回头朝辛迪说,“打电话给刘易斯警长,让他立即过来。”
莉莉飞奔出房间,很快带来了药箱,她的举动也惊动了房间里的其他人,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辛迪的房间。
柏得温茫然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力感扑面而来。
“太可怕了,究竟是谁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格蕾丝捂住脸,害怕的退出了门外。
厨娘扯着嗓子喊:“那个凶手简直是疯子,我看我得辞职了,这份工作可真是太危险了。”
救护车比刘易斯警长先到一步,辛迪被送去了医院,她的伤口血流不止,尽管还剩一口气,但情况并不乐观。
韩琛走进洗手间,表情冷淡的将满手的鲜血洗去,他缓缓回头看向堵在门口的那些人,眼中的情绪复杂的像是聚集了一团浓雾,看不清掩藏在深处的含义。
凌晨时分,在摆钟响起第一道铃声的时候,刘易斯的警车到达了别墅门口。
他带着一身风雪而来,刺骨的寒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灌进了客厅,令所有人的精神蓦然清醒了起来。
刘易斯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之后,问莉莉:“那时候你怎么会去到辛迪的房间?”
莉莉怯弱的说道:“每天晚上十点钟的时候,辛迪会来到厨房,交代我第二天要特别注意的事情,然后我才可以去休息,可是今天她迟迟没有来,所以我就去了她的房间找她。”
“也就是说事情发生在十点钟左右。”刘易斯的视线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之后说:“我可以问一下,十点钟左右你们都在做什么吗?一个一个说吧。”
厨娘第一个开口道:“我一直和莉莉在一起,直到她上楼去找辛迪。”
莉莉用力的点头。
刘易斯用笔记下,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随之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他挂完电话之后沉着脸对众人说:“刚才我的同事来电,辛迪的情况不太好,恐怕过不了今晚了,事态的发展越来越无法控制了,事已至此,我希望大家可以好好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他看向伊丽莎白:“你呢,十点钟的时候在哪里?”
“我一直和亚伦在一起,就在偏厅聊天,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伊丽莎白擦了擦眼角,“没想到辛迪竟然也......上帝啊......”
亚伦点头:“没错,我一直和伊丽莎白在一起,我们相互间可以作证。”他的精神并不是太好,整个人虚脱一般的靠在沙发上。
事实上,所有人的精神都显得很萎靡,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众人措手不及。
韩琛靠在墙上,表情冷淡的看着大家。
顾庭希见他似乎不愿意开口,主动说道:“我和韩琛一直在一起,十点钟之前我们在柏得温房间聊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十点。”
刘易斯说:“这么说来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这里面有时间差,巴顿呢?你在哪里?”
巴顿愣愣的看着他:“我就在房间,一个人。”
刘易斯不置可否的点头,转而问格蕾丝:“你呢?格蕾丝小姐?”
格蕾丝紧张的说:“我在房间看电视,没有人可以替我作证,但我真的没有出过房门,请您相信我先生。”
“这确实很难说得清楚,尤其是我们在今天查到了一点新的线索。”刘易斯的视线直逼格蕾丝,“你已逝的父亲格林先生曾经有一位未婚妻,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月分了手,而那位女士恰好就是摩尔先生的第一位妻子。”
格蕾丝迷茫的眨着眼:“我并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
“好吧,这件事情你或许不清楚,但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刘易斯说,“在五年前你曾经被一个小混混抢劫,你被拖进了小树林,那个抢劫犯不仅抢走了你的钱包,还在你的脸上留下了一条刀疤,就在摩尔先生过世的当天,我们在为大家做笔录的时候,女管家辛迪提到了这件事情,她告诉我,那位抢劫犯是摩尔先生指使的,你脸上的刀疤也是他吩咐留下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玫瑰与金币(九)
格蕾丝如遭雷劈一般的愣在原地,声音颤抖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刘易斯目光凌冽的看着她。
格蕾丝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捂住脸上的疤痕小声哭泣,恨不能把身体缩进沙发的缝隙里面。
“不要再逼她了,她也是受害者。”韩琛在那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和凶案无关,却间接的引发了这场悲剧。
刘易斯诧异的看着韩琛,“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韩琛抬头看向亚伦:“我应该早一点想明白的,可是偏偏晚了一步。”
亚伦微微皱眉:“韩先生想说些什么?”
韩琛没有卖关子,他走到沙发边,对刘易斯说:“下毒的人是伊丽莎白,而刺伤辛迪的是亚伦,他们是整件案子真正的凶手。”
伊丽莎白拍案而起:“不要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指控我杀人?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韩琛苦笑:“我曾在旅游的时候抓住过一名小偷,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开保时捷的车,浑身上下全是名牌,没有谁会相信他是一名小偷,即便你的皮夹子已经到了他的口袋里,你也会认为他是被人陷害的。”
伊丽莎白皱眉:“你想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起源于一个赌约,他进超市偷走了一盒牛奶,当然他并没有被抓住,而正是因为他逃过了一劫,才让事态越发的难以控制,他演变成了一个真正小偷,仅仅是因为刺激,也因为他一再得逞。”韩琛满嘴苦涩,“我想说的是,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我还是要告诉所有人谁是凶手,我不能让凶手一错再错,第一次他们往咖啡里下了毒,或许他们也曾感到恐慌和后悔,但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事实证明,第二次他们将匕首刺入了无辜者的胸膛,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们定然会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伊丽莎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我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亲?为了钱吗?你要明白,父亲过世之后最大的受益者是巴顿!而亚伦更是分文没有!”
韩琛望向沉默不语的亚伦,缓缓说道:“这个悲剧的发生从来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爱情,因为你们相爱了。”
客厅里蓦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尤其是柏得温,他大步走向韩琛,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们是兄妹啊!”
“正因为他们是兄妹,所以他们才走投无路。”
顾庭希也愣住了,他想过一百种情况,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亚伦和伊丽莎白除了刚见面时的热络,之后丝毫不显亲近,于是乎起初的热情也变得更像是彼此间的客套。
可显而易见,韩琛说对了,在他说完之后伊丽莎白突然红了眼,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
亚伦张了张嘴,他没有承认却也始终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回忆起第一天来到庄园的清静,喃喃的说道:“在你进门的时候,伊丽莎白冲出来和你拥抱,然后,她握住了你的手背,那个动作并不是仅仅是握手这么简单,她在感觉你的体温,她在关心你是不是觉得冷,这是非常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小动作。”
“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亚伦舔了舔嘴唇,镇定的端起了茶杯。
“起初我只是猜测,在火车上你遗忘的那本记事本,让我意外得知你有一位深爱的r女士,你无法和她联系,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你对她的思念与爱慕,那位r女士或许已经嫁为人妇,也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但后来我发现自从你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戴过那一块停止转动的女士手表,在你问我和顾庭希在一起是否爱的辛苦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而就在今晚,我在柏得温提起你们的童年之时,我才终于确定,那位r女士就是伊丽莎白。”
柏得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韩琛缓缓说道:“通常写信的时候,我们很少用小写的字母来代替人名,但其实这个r并不是字母,而是一个符号——兔子的耳朵。”
客厅里的气氛越发阴沉,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伊丽莎白哽咽的笑了起来:“小的时候他们都爱喊我小白兔,没错......我们相爱了,但是如你所说,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杀了人,我们仅仅只是相爱而已。”
“人们难以想象你们之间会产生爱情,尤其这几天你们一直在营造一种彼此并不亲近的氛围,所以当辛迪遇袭之后,你们可以彼此创造不在场证明,这恰恰是最简单也最难以被看穿的一种。当然,即便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依旧没有任何证据,巴顿有作案动机,格蕾丝也有,或许其他人和摩尔也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纠纷,正如大家都知道的,摩尔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男人。”韩琛突然停下了,定定了看了一会儿亚伦,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他,摩尔无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然而他却真正的疼爱着亚伦,并非因为亚伦是他的孩子,而是因为亚伦是他深爱的女人所生。”
亚伦猛的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琛继续说道:“他不仅疼爱你,更爱屋及乌的将你失去双亲的异母妹妹接来了庄园,只是后来他认为你们相爱了,他不能说出你们的兄妹关系,他偏执地认为只要格蕾丝失去了美貌,你们的感情也将无疾而终,所以他让人划花了格蕾丝的脸。”
“你在撒谎!”亚伦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他背过身去,扶着墙壁一言不发。
柏得温神色忧郁的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他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是摩尔的孩子。”
“柏得温叔叔!”亚伦猛的转身,双目充斥着火焰。
柏得温痛苦地说:“这并非光彩的事情,但事实确实如此,你和格蕾丝才是真正的兄妹,而你与伊丽莎白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这不可能!”伊丽莎白痛苦的嘶吼,“如果真相是这样,我们何必要做这么多事情来逃避父亲的压迫!”
顾庭希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待这一场闹剧,然而他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如柏得温所言,爱情的复杂性可以堪比一切,它竟然可以夹杂着妒忌、怨恨、阴谋与亲情,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纯粹的爱情,它始终蕴含着种种细枝末节的情感,也将人的行为推向无法自控的境地。
“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你们需要知道的是,巴顿和格蕾丝是你们的亲人。”韩琛将亚伦激动时掉在地上的宝蓝色钢笔捡起,轻轻放在桌上,“还记不记得你们柏得温叔叔说过的话,你们越是不喜欢某个人,就越要约束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也成为那种模样。”
顾庭希永远会记得那一天在火车上,他在午夜时分醒来,那位叫做亚伦的青年蜷缩在床尾,脸上肆意流淌着温柔的笑容,那种柔情蜜意般的气氛温暖了整节车厢,连肆虐的寒风都显得无比柔和。
亚伦深深的望着格蕾丝,视线划过巴顿与柏得温,最后落在伊丽莎白的脸上,他在沙发前蹲下,缓缓牵起伊丽莎白的双手:“我们曾有过共识,如果不能共同奔向自由,就一起走向毁灭,我曾以为那是无比浪漫的冒险,而现在我才发现,那是罪恶的陷阱,是我的错,带你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伊丽莎白苦笑:“和你分别的每一天都是黑暗,哪怕结局并不美好,可至少我们努力过,柏得温叔叔曾经说过,犯错并不可怕,但至少要有承认错误的勇气。”
柏得温的眼泪难以压制的流了下来,他痛苦的捂住脸:“如果早一点让你们知道真相,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亚伦摇头:“是我的错,当年所有人都误会我爱上了格蕾丝,那时候的我为了保护伊丽莎白默认了这一切,不仅导致格蕾丝伤了脸,还间接导致了今天的悲剧。如果当年我站出来表态,或许事情的真相在那时候就会被揭露,全都是我的错。”
刘易斯揉了揉脸:“好吧,现在来说说,为什么要杀辛迪。”
伊丽莎白用手指擦去眼泪:“只要父亲还活着一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自由,哪怕亚伦去到了遥远的中国,但父亲的监视依旧如影随形,父亲死后我们得意忘形,在房间接吻的时候被意外闯入的辛迪见到了,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她一定看见了,一旦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就会联想到我们的杀人动机。”
亚伦闭上眼凝重地说道:“我刺伤辛迪之后飞快的绕回了客厅,假装一直没有离开过,和伊丽莎白互证不在场证明。”
“那你们是怎么下毒的?药是哪里来的?”刘易斯问。
亚伦说:“在我回来那天,我提前一站下车,在郊区以游客的名义在一间小药房里购买了药品,然后坐车回到了德芭城的火车站,加上从巴顿那里偷来的药,足够了。”
刘易斯点头:“谢谢你们的配合,其实有件事情我撒了谎。”他耸了耸肩看向韩琛,缓了缓继续说:“其实辛迪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那一刀刺的并不深,是韩让我这么说的,他知道你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亚伦微愕,眼神湿润的看着韩琛说道:“谢谢,谢谢你在我越陷越深之前拉我一把。”他继而转过身对伊丽莎白说:“没能好好保护你,实在是对不起。”
伊丽莎白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可现在开始,至少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相爱了。”
☆、卡利亚小镇的失窃(一)
得知火车已经恢复运行的消息之后,韩琛和顾庭希不便继续打扰,收拾好东西只等天亮离开。
顾庭希蜷缩着身体,毫无睡意的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般的自问:“怎么会这样?”
韩琛在他背后躺下,无声的触碰他柔软的头发。
这时候,安静的走廊里响起突兀的敲门声。
格蕾丝意外的到来令顾庭希产生了片刻的怔愣。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两人,十指紧紧绞着裙摆,半晌才小声的说:“韩先生,其实伊丽莎白和亚伦都是好人,我不是想替他们辩解,但是他们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求求你,如果有办法的话请帮帮他们,你不是说没有证据吗?既然如此能不能......”
“不能。”韩琛决然的打断了她的话,“格蕾丝,你还不明白吗,自首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正是因为他们有善良的本质,所以才会在最后幡然悔悟,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恶人,也同样有着许多受尽压迫的可怜人,但以暴制暴绝对不是正确的方式。而法律也并非是冷漠的刑具,恰恰相反,是它给了犯罪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