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使得他要时不时的瞅瞅那些小鬼,顺带心中腹诽——本王难道像是会吃人吗?一个个怕本王怕成这样?
可他一眼扫过去,那些小皇子个个都跟鹌鹑似地缩着脖子,更怂了。
老四见他又瞪眼,忙道:“你就别看了。”又压低声音警告他道:“你这年龄都能当他们的爹了,吓唬他们做什么?”
老五冷不丁地就给他塞了一口吓唬幼弟的锅,顿时不乐意道:“哪里吓唬他们了?我不过是瞧瞧他们有没有事,毕竟那么小还要跟过来,出个什么问题还不是我被训?”说着又瞄了一眼老三,见他脸上毫无血色,不禁心里哼了一声。
就在昨日就听到消息说甄应嘉的堂弟,也就是甄贵妃的堂弟也被哪吒给天谴了,如今也已被圣人当场发落。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此时吧?
老五心里呵呵了一声。
报应啊!
这倒不是老五见不得人好,只是身为一个没娘的孩子,和他差不多大的老三就不用说了,圣人当年可宠甄贵妃了。德妃也不用说,有了老四之后又揣了俩,没宠能怀?
同样没娘的老二那是圣人的心头肉!
对此,他是既没娘爱,又没爹疼,要不是水衍当年是他伴读,再加上老北静王手中有兵,这才没人敢欺负他。不过饶是如此,也让老五养成了如今这任性乖戾的性格。看到飞扬跋扈的老三母子有今天,倒也不怪他会如此幸灾乐祸。
而老四这边,德妃一死,倒是让他积攒了不少心气儿,偏偏又没个正常发泄的途径,他看老四那是哪哪儿都不顺眼,偏偏这货身边除了德妃的娘家堂哥外,还真没让他看笑话的地方。
一行人从五更天开始等,等了两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先行官,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圣人的圣驾。
此时老五一马当先地骑马上前,后面跟着老三和老四,哥仨骑到看到圣驾后,纷纷下马,步行到圣驾前跪下道:“儿臣恭迎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人已从銮驾中走出,此时见到哥仨,尤其是老五,脸上带笑道:“赶紧起身,这两个月没见,老五你看着瘦了不少啊。”
司徒微笑道:“儿臣这几个月才知父皇和二哥的辛苦,儿臣无能,倒是让父皇见笑了。”
圣人道:“哪里无能了?之前不是挺好的?之后病了那些个也不怪你,白术可都将他们的脉案准备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车,戴权连忙在旁边搀扶着。
仨皇子刚刚因为有阳光的关系并未看真切圣人的面容,此时一瞧,仨人心里都咯噔了下,这到底是爹还是哥啊?圣人此时瞧上去也不过三十许的人,面白无须,双眼有神,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好!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三皇子抢先道:“儿臣都差点要认不出您来了,等下群臣见了您,怕都要惊掉了下巴。”
司徒微心中暗骂了一声马屁精,也道:“三哥还真没说错,父皇您和儿臣走在一起,那些人还只怕您是儿臣的弟弟。”
“你啊你啊。”圣人看着老五不禁摇了摇头,这熊孩子倒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不怕挨揍,道:“好了,见也见过了,就先回京再说吧。”
哥仨倒同时称是,然后重新往回走,重新上马,继续是老五打头。
圣人见他们上马后才重回銮驾,却问戴权道:“朕看上去真的年轻了那么多?”
戴权不禁笑道:“奴婢没说只是因为日日和您相伴,您这变得年轻又不是一夜之间,所以奴婢才没感觉出来。两位皇子这样一说,奴婢再看您,真觉得年轻了不少,您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肯定有察觉。”
圣人不禁叹道:“这下好了,要真是跟老五说的那样跟他走在一起像兄弟,朕还真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戴权才不在意这个,他巴不得圣人青春永驻,只道:“您这是天神赐的,是福气,要是将来念着他们也分给他们一些就是?3 圣人在十里亭外只接受了百官的跪迎,并未露面。
百官们都心知肚明,圣人这是恼火了呢!而且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只等着圣人回京后看笑话。
说起来百官们今日也辛苦,圣驾回銮是步行,因此起了个大早的他们还要跟着圣人的车架一步一步走回宫,算算距离,倒是有不少官员腿肚子都打颤了。
说起来有些个老臣比如刘煜,要不是担心有人借机生事,为了自己这条老命,还真不想来接驾,可这关卡上,他一个阁老,不来接驾像话吗?幸而五皇子体恤他,早就安排了几个太监在他们这些老臣身边伺候着,关键时刻背也要给背到宫里。
这次圣人回京和之前南巡回来显然不同,到了宫中后直接在太和殿上朝。
于是已经走得腿肚子发软,又到了午时饿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官员们只得咬牙坚持着。
待圣人升朝后,圣人就冷着脸扫了扫下跪百官,道:“泰山之事,诸位爱卿应该都有耳闻了吧?”
无人应答。
圣人冷哼道:“刘煜,朕问你,你可见了三清圣人现身?”
刘煜心道,老子这是找谁热谁了你居然先问我?也只得出列作答道:“回陛下,臣有看到。”
圣人又道:“很好,爱卿先回列。朕现在换着问一下,谁没看到三清与诸神现身?”
同样无人应答。
圣人这才道:“很好!朕回来的路上,清源妙道真君与三坛海会大神缉拿了不少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你等可有没听闻的?”
亦是无人应答。
“这十几天听说请病假的有三十多个?五皇子已将所有请病假之人的脉案都记录在册,这些人要是真有病也就罢了,若是没病,吏部尚书!”
“臣在!”徐誉出列道。
“所有没病的,全部给朕先下天牢,朕要严加拷问!”
“是!”
“行了,既然该知道的诸位爱卿都知道了,朕也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圣人说完就看了戴权一眼,戴权立刻宣布退朝。
不过下朝之后圣人又让戴权只会了一声五个成年的皇子,让他们陪着一同用午膳。
当然了,这自然少不了先回东宫看儿子的太子和司徒璟。
五个皇子里照旧有俩鹌鹑,区别只是一胖一瘦。老五素来看不上眼他们俩的窝囊样,可他们自己怂别人就是再怒其不争又奈何?他也懒得理他俩了。
司徒彻原本身上就有病又跟着折腾了一番,眼下面色苍白的厉害,他身边那太监都急得眼都红了。
而司徒律则因母孝在身,茹素多日,再加上今天这番折腾,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司徒微倒是唯一一个心宽的,毕竟圣人回来了,他这监国之职也卸下来了。他也不打头,直接看向老三。
老三便清咳了声道:“虽说父皇叫咱们过去,不过他老人家一路劳累,怕是要先换身衣裳歇歇腿脚。老五,既然你还没从景仁宫搬出来,我们就先去你那儿换身衣裳?”
这当然不是实话,实话是先出个恭啊!一上午了,别说没垫垫肚子了,这连个人问题都没解决呢。
老五其实也有点想去解决一下,便道:“应当如此,老六和老七就先回他们那儿换下好了,等收拾好了就来景仁宫,我们再一起去见父皇。”
老六和老七对他感动涕零,此举大善,我们哥俩是一分钟都不想和您仨在一起杵着。
于是等圣人听到这几个过来后,太子和小璟也刚到不久。小璟正问着圣人是怎么一下年轻了这么多的时候。圣人先对小璟笑道:“说真的,朕也不知道,今日若不是你三皇叔和五皇叔提起,朕还没有感觉呢。”
君故道:“儿臣跟父皇一路同行,其实也没感觉出来,现在想起来,有细雨润无声之感。”
圣人笑了笑,待那哥几个进来后,不等他们行礼便道:“行了行了,不用那么多礼,朕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吃顿饭。”
这顿饭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等吩咐上菜后便如流水般一道接一道,圣人也没说话,大家也早饿了,也一起规矩用膳。等吃完了后,圣人就对太子道:“你跟着朕往返一路,璟儿也该想你了,你先去陪他说说话吧。”
太子颔首道:“那儿子就先和璟儿回去了。”接着又给五个弟弟打了招呼,便先退下。
待和太子一起出了太乾宫小璟才道:“父王,三皇叔和四皇叔的身体……”
君故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应该无事。”
等太子走了,圣人才看向五个成年的儿子,先对小六和小七道:“你们两个跟朕一路,也先回去吧,把朕给你们的赏也带给你们母妃。”
俩鹌鹑心头大喜,均是谢了圣人,而后逃似地走了。
圣人无奈,可谁让这俩蠢货这番表现也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呢?最少知道趋吉避凶不是?
待他们走了之后,圣人才对四皇子道:“老四,你母妃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朕打算加封你母妃为德皇贵妃,不日下葬。”
老四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德妃的封号,如今听圣人此言心中大喜,刚要跪谢,便听五皇子道:“父皇,德母妃之事,儿臣有异。”
圣人顿时脸色难看道:“你有什么异议?”
老五也不多说,直接将一个折子递给戴权道:“父皇看后再说吧。”
待圣人接过折子一看,顿时脸色铁青。不等他的训斥,老五直接跪下道:“父皇,虽说人死如灯灭,但儿臣母妃之死,儿臣不能不追究!”
而司徒律看向他的眼睛,已双目充血,带着恼恨,可更多的情绪,却是无法言说。
圣人看着两个儿子,又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全不在乎的老三,叹道:“此时事关重大,朕会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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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不但牵涉到已逝的德妃,还关系到元后和继后,传闻一出,五皇子的娘家北静王太妃就在宫门口跪着去了。
七十多的老太太宫门口一跪,圣人也不禁头疼,毕竟严格算起来,这老太太还算是他的长辈。无奈之下,他亲自让戴权去请把这老太太请起来,可这死倔死倔的老太太就是不起。
圣人无奈,正要亲请的时候,还是五皇子心疼外祖母,自己将老太太给劝起来,最后送到了北静王府。
而四皇子府中,八皇子也早气炸了,今天课也不上了,直接冲出宫就来了四皇子府对四皇子咆哮道:“你就让他如此污蔑母妃?元后和继后的屎盆子怎么能扣在母妃头上?你当时怎么不为母妃声辩?你……”
“够了!”四皇子怒道。“你觉得本王什么都没做?”
“那你做了什么?现在整个后宫都在妄议母妃,你简直枉为人子!”八皇子怒不可遏道。
“那本王问你,本王连折子都没看,内容也不知的情况下又能做什么?父皇既然说了会一查到底就绝对不会冤枉母妃,你给我冷静一点!还有把你的脸赶紧擦干净,本王这就送你回宫。”
“我不用你送!行,你就这怂样儿,枉我以为你多能耐呢,你这是怕了吧?我看你到时候有什么颜面见母妃!”
说完后,八皇子直接冲出了四皇子府,直接回宫而去。
待他走后四皇子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他身边的太监见状个个唬了一跳,本想让人去请太医,却被他挡了,道:“本王没事,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逆他,只得纷纷出去。总管出去后立刻命人去请王妃,希望能劝说一二。
这总管太监跟在司徒律身边也是多年,对自己的主子什么脾气也是拿捏的清楚,见司徒律这模样就知道五皇子奏请之事,怕是事实。否则他主子哪怕是冷面冷心,关系到生母,也早跟司徒微掐个死去活来了。
其实老五也是这想法,他在北静王府劝完了老太太,就在水衍的书房软榻上一躺,翘着二郎腿道:“我估摸着他也是最近知道的,更有可能是德妃死的那天才知道的。德妃那早有我的人,知道她是先见了老四没多久就难产而死,当时慧安就有点不对劲,等她死了,慧安就更不对了。”
“四皇子以后与你,怕是不死不休了。”水衍道,顺便还递给了老五一颗剥好的荔枝。
老五一边吃一边哼道:“谁在乎!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个蛇蝎心肠的母妃被追封皇贵妃?还德妃?我呸!等着吧,这事儿就算是我不追究,太子也不会罢休。”
他欠了他母妃一条命,太子不也是?
水衍瞧着他那看似满不在乎的模样,心反而疼的抽抽的,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道:“行了,太子想接也好,不想接也好,他都只能接着了,你就安生几天吧。”
老五嫌弃地拍开他的手道:“你那手擦没擦?擦没擦?故意的是吧?”
水衍不禁笑道:“当然是故意的,谁让你这么蠢?”
司徒微顿时怒起身,两个人接着就在书房中打作一团。
王妃本来不放心,想亲自过来劝劝,结果还没靠近书房就听到了声响,不禁含笑摇了摇头,放下心去宽慰太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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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贾赦。
他这次随驾回京之后就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家那些一双势力眼,一颗富贵心的下人简直是毕恭毕敬,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天神。
不过这早有趋势,他也不意外。
让他高兴的是一回府之后就有儿子投怀送抱,而真正许久未见的女儿和小儿子也都被各自的奶娘带着,贾赦也都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才带着孩子们去见贾母。
贾母今天也是一早起来就穿戴整齐,只等他回来。
原本以为他到了京城后入了宫就会回来,谁想圣人还要升朝呢?于是只得等到现在。
这些天她心神恍惚,这终于等到贾赦回来了,她也像是有了主心骨,可又怕张氏托梦将那些不堪的事告诉了这主心骨,因此心中惴惴,觉得难熬极了。
贾赦见到她后就给她请安道:“儿子见过母亲,让您挂念了。”
“快起来,快起来。”贾母赶紧让人将贾赦搀起来,只贾赦对那丫鬟摆了摆手,自己起身后就对贾母道:“母亲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儿子甚是欢喜。”
贾母听到这里就想到儿子给她的那瓶子宝贝,当下心里就踏实多了。儿子肯给她这样的宝贝,肯定是心里还有她这个当娘的,肯定是!她道:“这还不是那天晕倒了,然后喝了……”
她说到此处就略过了,又连忙对贾赦道:“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衣裳也没换吧?快先去换身衣裳,这就准备用膳了。”
贾赦又谢了贾母,这才去换了衣裳。
这顿饭,二房只有元春在。贾母对此也没什么解释,只是等用完膳后就留下了贾赦,只他们母子二人。
贾母等门关上之后就眼泪簌簌而下,含泪对贾赦道:“儿啊,我对不起你和琏儿啊!”
不等她继续哭诉,贾赦就淡淡道:“可是因为淑娴?”
贾母那眼泪顿时就含在了眼里,有些怯懦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心里怕极了,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滋味,就像是生杀大权全部都掌握在贾赦手里一样——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怕过。
又或者可以说她怕的不是贾赦,而是贾赦能定她的“罪孽”。
贾赦起身道:“母亲,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贾母一楞,摇了摇头。
“是淑娴死之前,她告诫我,不许让我因此脏了手。于是这些年,我也忍了。之前宝玉出生的时候,你让邢氏和珠儿先后过来,怕我不答应为她请大夫,其实也多心了。”
贾母听后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甚至眼泪都没办法再流下来一滴。
算来算去,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居然是因为张氏,贾赦没有找他们算账,竟然是因为张淑娴!
“这些年儿子所谓,也许让母亲你和弟妹都有了错觉,以为儿子不会计较此事。其实不然,儿子都一笔笔给你们记着呢。我会好好给您养老送终,让您衣食无忧,让您继续当您的老封君,只是不管如何您的阳寿也有穷尽之日,届时儿子只想让父亲帮儿子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贾母整个人就瘫到了椅子上,目光无神。
她没想到贾赦居然是在这里等着她,是想让贾代善跟她清算……
贾代善是怎么死的?她当然记得,当时他的眼神,他痛惜且又忧心还夹着愤恨的眼神。
他是气死的!
“至于弟妹,儿子觉得她这样心如蛇蝎的妇人,死了也着实太便宜她了,具体儿子也不跟您说了,总之您知道儿子不会轻易放过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