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就不禁笑了,道:“朕还真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手,不错不错,那冯战还没去兵部报道?”
“也怕是有意帮贾大人一把。”戴权含糊道。
不过他没说明白,太上皇倒也不难懂,这贾敬的老子和堂叔都是京城节度使,曾经手握京畿大营二十多载,倒也不差向他投靠的。这冯战要是不把任上的东西捋顺清楚就想走人,那贾敬也不是好欺负的,指不定一状子告上去,谁都面上不好看。
同理,冯战肯定也不想赶紧接任兵部尚书,毕竟前任在位那么多年,不清不楚的地方也多了去了。
他不禁笑道:“这群老油条。”
等笑罢,却又神情厌厌道:“谢神宴啊……”
戴权见他冷不丁地又绕了回来,也不再劝,只看向那个巨大的投影墙,心道,神仙再如何,也不还是要投胎转世才能当人皇?既如此,还不是说明大雍气数未尽,怕什么?
只是太上皇素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他早习惯了的,并不在意。
老五大闹之事,没多长功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那前朝倒也罢了,大家对于五皇子能干出这种事丝毫不觉奇怪,毕竟这位那性子在那摆着呢!可后宫……不,严格来说是皇子所的老八听到了这事儿,差点气炸了肺!
凭什么是他嫌弃他?他也不想跟着去呢!
他并不知道老五说的让老四替他那事儿,生起气来也不好找他那位自从母妃死了之后就闭宫不见人的姐姐,直接请出宫去见老四。
他这样的即将成年的皇子,师傅们也管的也松,并不像是他们小时候那样严防死守,恨不得提溜着他们的耳朵往他们的脑子里面塞东西。再加上德妃死后,这宫里逢高踩低的都是常态,他一下从光鲜夺目的八皇子变成了小透明,并不怎么被关注,于是就给他得了机会,带着贴身太监就出了宫,去了四皇子府。
老四因闭门不出、概不见客之事,对朝中之事虽不能说是丝毫不知,但也是消息滞后。今天早朝结束之时才下的旨意,他如何能得知?因此听人说弟弟过来,他就皱了皱眉。
他深知这个时辰应该是皇子们用午膳的时候,用了午膳之后还有一个时辰的午休,这个时候跑过来作甚?
待见了老八,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他劈头盖脸地道:“我就说老二他不安好心吧?他好端端的居然让我跟司徒微一起去水衍的地盘,这是想让我死啊!哪里有母孝未出,而且王府还没建的皇子就要去什么边疆的……”
他正要再说,老四直接就将手中的那盏茶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见他懵了,才冷声问:“清醒了吗?”
“你这是做什么!”老八怒道。
“我还想问你这是要做什么!事关我等,哪里是二哥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定然是和父皇商议过,甚至是父皇的意思,你叽歪又有什么用?”司徒律一边说一边放下茶盏,道:“而且你知道了也就罢了,还沉不住气立刻跑过来找我,你来找我又有何用?你难道看不出如今我和慧安都是人人自危,生怕不够低调再被父皇厌恶?”
对于这么一个弟弟,他除了心累还是心累,只挥了挥手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一句就让原本红了脸的老八顿时怒了,冷笑道:“好啊,谁又稀罕你?若是我死在了边疆,我且看你将来如何去见母妃!”
话落他立刻拂袖而去。
而司徒律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毫无动容之色。
母妃?
他死后,根本不想去见母妃。
再说那戴权亲自去了太乾宫跟君故如此如此的说了一遍之后,见君故神色自然并无不对于自己必须“朝令夕改”的不喜,心里便多了一份佩服。谁想君故却道:“请公公告知父皇,说老八私自出宫,朕决定让他在皇子所思过一年,这一年会单独给他教导,并不会耽误他的功课。只是这么一来,他出宫也就有所不便,而老五既然强烈要求和老四同去,朕觉得正好。”
饶是戴公公见多了风浪,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将老四替了老八,心里顿服。
他恭敬而去,将话告诉了上皇,上皇的重点却不是这个,而是老八愤而出宫,又是怒气冲冲地从四皇子府离开,这一听,当下便更厌了他,道:“好好让人管教管教他!”
“是!”
不过有一事戴权已琢磨良久,不知如何是好——这如今整个后宫,因为新皇别说妃子了,连皇后都没有!这掌管凤印的还是甄太妃!这老八能顺溜出宫,要说没甄太妃从中作梗,谁信啊!
可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别人。
于是等到下午,这四皇子就迎来了圣旨一封。
待礼官走了,王妃惴惴不安道:“王爷……”
司徒律对她道:“无事,我这就让人去请老五过来。”
王妃却是仍旧心中惶惶,这和老五一起去,而且去的还是老五的地方,要是在那边出个什么“意外”她家王爷不就交代在了那儿?可瞧着她家王爷如今清减的模样,也不敢让他担忧,只得强颜欢笑的离开。
那司徒律便让人去了五皇子府,顺带又嘱咐了一句,若是五皇子府中没见到人,就去北静王府去请。
他所料不差,那老五怒气冲冲的离宫之后,琢磨了下就去了北静王府。
自新皇登基之后,这水衍就一直称病在京。
只是任谁都知道他这不是称病,而是为了安新皇的心,向新皇投城。没见如今想要放权都不容易吗?那之前拽上天的西宁郡王如今不也低调的生怕被人想起来,而且想要交还兵权也要看皇帝乐不乐意?
水衍见他脸上带怒,不禁道:“这是怎么了?”
既然是装病,他当然没有去上朝,也不知朝中之事。
老五就直接将经过交代了一番,道:“要不是知道我那二哥不是那样的人,我都觉得这是他有意为之了。看看着父皇又应了我将老八换成老四,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水衍听了琢磨了下,也不知这究竟是何意。
既有将他们双方都架在火上烤,又有信任暗藏其中,倒像是要看他们如何取舍了。想到这他便道:“不管是老八还是老四,到了我的地盘他们也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你这是气个什么?”
“说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我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让我从军?亏亏亏,我这次可是亏大发了。”老五一边说着一边往软榻上一瘫,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懒懒的道:“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要是外公他老人家还活着指不定都能气乐了。”
听他提到祖父,水衍笑道:“谁让你从小不是偷奸就是耍滑,弄得他老人家好生无奈,最后也只得放你一条生路,倒是苦了我。”
说到这里又少不得仔细看了看老五的神色,见他虽然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倒是没了刚刚的怒气,便道:“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但凡听到消息就来禀告一声,看看到底是老八还是老四。”
“不用,肯定是老四。说起来老八那个蠢货要是跟本王一起去,本王都担心在路上将他给宰了。”
听他杀气腾腾,水衍也不奇怪,知道定是那老八自德妃死后,怕是没少做什么蠢事,偏偏又都让他给知道了。
他亲自给老五端了杯茶,又问:“已经吩咐厨子给你做点你爱吃的了,等会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具体什么时候动身可有说?我们还能在京城过中秋吗?”
“若是不能,外祖母定然会失落,不过好在还是手下留情,可以等中秋之后再行动身。”司徒微道。
说到这里,他又道:“说起来我上杆子将琼儿托给二哥了,也不知父皇什么时候跟二哥提这事儿,在中秋之后我就直接收拾了琼儿的东西给他送东宫去。”
水衍饶是早知他脸皮厚度惊人,闻言也差点喷了口茶,瞧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要说“干得好”呢,还是说“不要脸”呢?
司徒微也不在意 ,哼哼道:“就要这么干!”不过随即还是面色一肃,将今天在朝堂上看到的见闻一一说了出来,道:“瞧着吧,眼下是户部和吏部,指不定下一次就要查到军中了,那些吃空响的还能逃得过?你且赶紧修书一封,先行自查吧。我倒是觉得这次西宁郡王要糟,也不知道我那二哥届时会不会放他一马。”
“不然,西宁郡王当初既野心勃勃,又怎会吃空饷?倒是少不得要多出许多私兵来才对。”水衍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他掌军的时候素来军纪严格,但是跟皇帝伸手要钱,谁会手软?空响也是少不了的。
如今说要填补倒是不易,既然都有心思不管这一摊子了,倒不如自己上书请罪罢了。
他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孰料司徒微却是不许,道:“不行,你是觉得你这世袭王爵太容易得了,自找倒霉呢?且等着吧,所谓法不责众,到时再说。能补上的就补,左右爵位保得住,还怕什么银子。”
水衍却是苦笑,要真是神仙手段,谁又瞒得住?罢了,且看新皇到底想要如何吧。
等老五吃了饭又睡了个午觉,正想去给太妃请安问好,顺带逗她老人家一乐,以免将来她老人家想他。他可是从贾敬那边打探出来了消息,他祖母给他的那瓶子东西可是她老人家自己的命呢!这番爱意,他怎能不动容?只是也不敢将那东西送回去,这次他要离京,定要哄着老人家将东西给喝了。
然而四皇子府的长吏却是让他不得不暂停了计划,蹙眉道:“居然能找到这里来,真是鬼心眼子多。”
不过他倒是也有心和老四见一面,双方把话说开,一起去是没问题,只是最好别整天给他摆出一张棺材脸,爷又不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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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子之间的事贾赦自然不会掺和,他现在正跟吏部尚书商量呢。
“贾大人,这神仙们给出来的数儿肯定是对的,但是要一口气把这么多黑户给逮出来可不容易啊!”吏部尚书安尚自从下了早朝,直接就逮到了贾赦!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固然是他们吏部的事儿,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位荣国公!
贾赦早看出了这位大人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自己日子不好过也不让老爷他好过,非让他给想出个主意来。
若不是这安尚为人还算清廉再加上和他大舅子之间关系也是不错,这些年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上的位,最重要的是如今忠心值还有90之高,他才不理他这一茬呢。
“依我看,这事儿还是要从政令上下手。先设定一个时间,在时间内给这些黑户重新上户口的,既往不咎。而要是继续隐藏的,再行治罪。而且可以先选两个最严重的省份下手,再将此举和政绩挂钩,官员也有了动力。”
他这么一说,那安尚便苦笑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最严重的就是那江南,能在江南为官,之前梳理的时候都没丢了管帽的,哪个是易于之辈?且江南官员向来多有默契,若是用江南当试点,搞好了推行全国不是问题。可要是搞不好,想要再在全国有所作为,那就难上加难。
贾赦见他这一脸愁苦,刚五十岁的人一下子就看上去快六十了,看在对方那么高的忠心值上也少不得心一软,道:“我记得这次发下去的新种子全部都是按照户口分的吧?”
安尚道:“自然!”
“那就好办,就跟百姓宣传说以后还这么办,以后不只发粮食种子,还可能发其他东西。而且这次不也要严查那些隐瞒田产之人?从他们下刀,双管齐下吧。”
不过,也得罪人就是了。
安尚脸色更苦了!不说土地还好,一说他就头疼!不过还在江南那边还不算是重灾区,重灾区都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那就这样吧,烦请贾大人再和本官商量下细则,本官也好写个折子让圣人看看,若是圣人准了,就试一试吧。”安尚道。
不这样办又不能怎么着呢?
不过那他忽然想起一事,对贾赦道:“对了,贾大人可有温泉庄子?”
贾赦点头道:“自然有的。冬日缺少蔬菜瓜果,所以从祖父起家中就有几个温泉庄子,怎么了?”
“是这样的,本官打算在秋天的时候就先在自己的庄子上种上一茬冬小麦,想试试看产量。只是本官只有一个庄子,也就担心万一出了问题,也就得不到什么数据,所以就想请一些同僚都试种一番。”
这下大老爷就不禁对这位安大人刮目相看了,笑道:“有利国民之事怎能少了本官?此事可行,而且可以试试推广,总有乐意做的。要是失败了也无妨,损失多少粮种再补发。”
安尚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多出来足足四分之一的人啊,要不是为了生计所迫,这些人哪会自愿为奴?亏得发现的早,不然大雍……
就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安尚不禁皱眉,道:“何事?”
“回禀大人,说是保龄侯府的人有急事来找荣国公。”
贾赦一听立刻道:“是来找本官的,怕是有要事,今日先且这样吧,明日本官再来跟大人相商。”
安尚无法,只的笑面送客。
只是少不得心里也要叹上一声,那保龄侯府既能找到这里来,怕是有什么急事吧?指不定是那个府里的老大不行了?
史鼏的确不行了。
这次来找贾赦的不是别人,而是史鼏的媳妇儿!她直挺挺地抱着孩子在外头跪着呢。
贾赦一出门自己身边的长随就将事情一说,听到带着锥帽再加上吏部门口,也没什么百姓敢指指点点,更无官员敢多看一眼,这才让大老爷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就怒了起来。
先前也说过,大老爷他因着那史鼏是给过保龄侯一瓶子宝贝的。那史鼏的身体晋江君也扫描过,不过是先天体弱,这进化液最是对症,可没想到这老爷子是宁可自己留着也不想给老大,反而还让儿媳妇求到了他头上。
不过老爷他也承认,当初他就是故意的,才会说什么保龄侯府的气运就只能受用一瓶之类的,本就是……不怀好心。
可他不待见史家这事儿还要追溯到废太子的时候,若非他那个好舅舅蹿腾,贾史氏一个妇人哪里那么大的心?
他出了吏部就看到那宁氏。
那宁氏的确是戴着锥帽,脊背笔直地抱着孩子等着他呢。
看到这情况,慢说他从不是一个冷心的,就算是铁石心肠在看到宁氏的时候,还是要软一软的。
这宁氏,是苦命人。
史宁氏乃是辅国公的嫡长女,可惜,命不好。她娘生弟弟的时候撒手而去。那辅国公的老太君养着她,待过了一年,辅国公又多了一个填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一个国公不续娶吧?
可惜,又没几年这老太君就撒手而去了。去之前还在分配私房的时候,让辅国公赌咒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女儿,又给她准备了嫁妆。
这嫁妆自然是丰厚无比啊,既有祖母的私房中的一部分,又有先母的封存嫁妆。只是这却引来了辅国公夫人的不满,直接就让她嫁给了史鼏这个京城之中无人不知的药罐子。
这是做事一点都不要脸面了!
那辅国公却不是个靠得住的,对这个女儿也并不怎么在意,于是这宁氏就嫁给了一直据说活不过xx岁的史鼏,还跟史鼏一起生了一个娃。
倒不是大老爷八卦,毕竟是自家的亲戚,再加上他之前那十年多一直都是个混账,朝中大事也轮不到他关心,能让他惦记的也只剩下这些琐碎小事了。
想想这宁氏也的确只剩下一个史鼏可以依靠,且还没个儿子,将来史鼏要是死了,她要么就要守寡一世,要么就要回娘家被她那继母糟践,大老爷这心也不能不软。
于是上前对宁氏道:“你且起来,然后去找我家老太太。”
他身边伺候的都是男的,自己虽然和宁氏同辈,但也不能搀扶,老爷他头很疼!
宁氏却是哭道:“非是妾身以此逼迫国公,实在是妾身没有办法,妾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君去死啊……妾身不管什么命数,什么气数,只要有点办法,妾身就算是和夫君分家另过,也想让夫君活着啊……”
她哭得伤心至极。
贾赦叹道:“你若是这样说,就先起来吧,此等大事自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先起来吧,我答应你,等会就会回府,可好?”
贾赦说到这份上,那宁氏也不好不起来,连忙口头跪谢,还惹的怀里的孩子跟着哇哇大哭,以至于让大老爷心中那是一个郁闷,他就不是一个能狠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