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番酒后乱性,双林心里也乱,他自走了出来到了海边,听着潮水声,想平静平静心情,理清楚自己心头这一团乱麻。才走了一会儿却听到后头有人喊他:“傅老弟。”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雷云,忙施礼笑道:“雷兄。”
雷云笑吟吟过来牵了他的手道:“听说你眼睛大好了,还未恭贺贤弟。昨晚我就想找老弟出来,结果听说您正在王爷跟前伺候。”
双林道:“有劳关怀,确实已大好了,雷兄是陪殿下过来的?”
雷云笑道;“大军还留在王城那边等武靖公那边的消息,现下都是幕僚们的事了,骆相他们正想着怎么给咱们拟请功折子呢!王爷只带了咱们一些贴身侍卫和一队精兵跑出来的,大捷的奏报想必如今也已传开了,武靖公那边还在牵制着女真大军不能回转,接下来两军夹击,眼看情势大好,很快就能把这群夷人给赶走了!”
双林一怔:“既然如此,王爷不在王城镇守,不太好吧?”
雷云笑道:“咱们苦战了几日,城里正在狂欢劳军,殿下听说你眼睛好了,说你这次征战也是劳苦功高,叫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太闷,说是过来接你过去,后头的仗都好打,接你过去,好好看着咱们汉人把狄戎军给打个落花流水。我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正好陪着殿下一同过来。”
双林心里微微一动,笑道:“那可辛苦你了,这个时候跑出来,岂不是少发财了。”攻城战大抵如此,虽然楚昭为人仁厚,攻城后不会杀平民,但是劫掠皇宫大户,这几乎是难免的,否则攻城血战后,幸存下来的士兵不发发战争财,心里如何平衡,下次如何会再卖命。
雷云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自在:“你也知道我母亲是胡人……再说了我如今这般,已心满意足了。”他脸上豁然开朗笑道:“此次我为先锋,得了不少首级,来日论功行赏,应该能得个小官,到时候我就分家出来,接了我母亲出来奉养。”
双林笑着道:“要分家还是得娶个媳妇才好……”,话未说完,忽然又听到了马蹄声,他和雷云转头去看,看到一骑绝尘而来,却是楚昭骑在上头,身上随便穿了件藏蓝家常半旧袍子,马到了跟前,雷云和双林忙施礼,楚昭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下双林,脸上那点隐藏得很好的紧张才放松了些:“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雷云笑道:“我到海边看看风景正好遇到傅公公,正和公公说咱们攻城的事呢,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王城?兄弟们都问呢。”
楚昭悄悄看了眼双林,看他低头站着,神色似乎和平常一样,他轻轻咳嗽了声道:“再休息一天吧,你们赶路也累,厨房那边我吩咐他们准备了好酒好菜给你们,今晚你们好好乐一乐,后天一早我们出发。”
雷云高兴笑道:“那好!”这些日子楚昭和他们出征,经常身先士卒,随和又无架子,他在楚昭面前也不太拘束,他看了看自楚昭来就沉默着的双林,感觉楚昭在也不好再和双林说什么体己话了,便和楚昭告退先回去,楚昭看他走远了,才有些紧张而小心地对双林说话:“你怎么就起身了?那边摆好早膳了,我们回去吃吧?”
双林眼睛失明的日子里,他一直和楚昭一同起居一同用膳,如今眼睛好了,偏偏又来了这么一遭,他心里正别扭着不知如何和楚昭相处,楚昭却已伸了手过来牵了他的手,一如他当时还看不见的样子,双林感觉到他的手心里潮热湿润,好像有些紧张,他想起适才雷云说的话,想着楚昭就这么扔下大军悄悄跑回来,就为了要带自己出征,一同享受胜利的果实,一时又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他抬眼去看楚昭,楚昭正小心翼翼看着他,清晨的阳光下,他眉目依然英俊得过分,这位凤子龙孙,又已领过千军万马的藩王之尊,如今却仿佛一个初尝爱果的青年在自己爱人面前不知所措。他忽然笑了笑:“王爷肚子可饿坏了吧?昨晚就只喝了一坛子酒,以后可不能这样,太伤身子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地位鸿沟摆在这里,他只管顺其自然便罢了。至少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面前这个已经为他做了许多的人难堪和伤心。
楚昭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笑道:“是,我真的快饿晕了。”说完翻身上了马,又将双林拉上了马上,二人共骑回了院子里,果然花厅里已摆好了早膳,双林和之前一般坐下来和楚昭默默吃过早膳,举止如常,神态自若。楚昭终于渐渐也恢复了自然,不再和之前那般始终有些不安。
撤了膳后,楚昭对双林道:“明儿我们就出发,你在这里闷坏了吧,孤带你去看看热闹。武靖公那边肯定气坏了,但是也不得不捏了鼻子厚着脸皮不和孤两面夹击,他如今几乎寸功未立,这次领兵出征,他的脸可丢大了。”
双林问:“这一战我们也折损不少了,你始终带兵在外,粮草消耗军需开支可不是个小数目。”
楚昭含笑道:“知道你操心惯了,只是之前孤一直以战养战,经常劫掠了狄人大军的给养,这次攻下王城,又赚了不少,你放心,女真人必不会一直让他们的王城在我们手里,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便要求和了,到时候朝廷必定派使者谈判,必要他们纳贡缴银赔款,等此次战事了了,孤必上奏朝廷,只说此次大宁藩损失惨重,父皇必定会将这赔款给了大宁藩。”
双林看他计划周详,样样都想到,不由点头笑道:“王爷果然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想来大宁藩三年内无饥荒矣。”
楚昭却看四下无人,忽然揽了他的腰猝不及防将他拉到膝上,轻轻亲了一口他的耳垂:“本王饿了自己也不会饿了孤的小总管的。”
双林被他说话的热气呼在耳后,脸上又热起来,转头要挣开,却被楚昭一只手钳着腰,扳了他的脸柔情蜜意地吻了一回,抚着他的头发低低笑道:“孤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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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双林服侍着楚昭睡下了,自己回到里头内室里睡着,虽然眼睛已复明,他却并没有搬出这内室,一直在这里睡着。
等人都睡下,夜深人静之时,双林睡梦中却感觉到了两片温热湿软的东西浅浅贴上自己的唇,轻浅的亲吻,不激烈,不逼迫,反而充满了小心的试探,他睁开眼睛,看到本该睡在他自己床上的楚昭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床上,和他在一个被窝里,一只手抱着他,双目炯炯毫无睡意看着他。
双林小声叹息:“殿下,明天要启程的,早点歇下吧。”
楚昭低声道:“昨天我是太高兴了,才失态了,不是故意对你无礼。”
双林闭了闭眼:“我知道的,殿下喝醉了么。”
楚昭将他又抱紧了些:“也不是醉得特别厉害,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双林闭上眼睛不想理他,楚昭却又接着道:“过去那么多年,我一直被父皇母后护着,没凭自己做出什么大事,如今这的确是我努力得来的功绩,你明白吗?我心里真的很欢喜。”
双林应了声:“嗯,我知道的。”却已有些睡意朦胧,楚昭仍小声说话:“你的眼睛也看得见了,这件事我也很欢喜。”他默默地将后半句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欢喜吞了下去。这件事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以至于一贯严于律己的他并没有觉得此事十分羞耻愧疚,反而觉得太美好怕不是真的,怕对方反目,却并不为之后悔。
双林睁了眼看他,忽然一笑:“我也很欢喜。”
第99章 王城
隔日楚昭果然就带着双林往赫图阿拉城王城行去,此去是意气风发,轻车简从,楚昭一路指点告诉双林之前行军的一些故事,或是路上突遇敌军怎么将对方打退,或是有些传说的湖和山,很快便到了赫图阿拉城。
大军如今驻扎在王宫里,才回城骆文镜就已派人过来报,武靖公派了信使过来,一直说王爷有事没接见,那边已被撂得要发脾气了。
楚昭笑了下,不慌不忙道:“等孤换了衣服便见他。”正说话,便看到因喜接了出来,楚昭笑问城里情况如何,战俘安置、劳赏将士情况,听说一切都已经安置好,点头道:“骆相和因喜总管都辛苦了。”又吩咐道:“让傅双林伺候我便好,因喜总管这些天也辛苦了,多歇吧。”
因喜应了诺,笑道:“殿下该好好赏骆相才对,他可是忙得团团转,知道你不在,脸都黑了给我甩了脸子呢。”楚昭看了眼双林,嘴角含笑:“孤的事比他那点事儿重要多了。”因喜指挥着人给楚昭洗浴换衣,双林自己下去找了下处也安置洗换了一番,回到前头,看到楚昭已换了大衣服在接见朝廷军那边过来的官,左都御史邵秉云。
楚昭已经换了衣服,穿了身月白纱绣着四牙海水盘龙的王服,戴着金龙玉冠,宽袍大袖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华尊贵之气,他在座上徐徐说话:“武靖公也是孤的长辈,如今既有军令调度,孤岂敢置之不理,只是这些日子孤的兵力也折损了许多,尤其是攻城几日,大伤元气,一时半会还整不出这么多兵力,再则这王城好不容易攻了下来,总得守着,否则别的部族趁虚而入,到时候岂不是白白将战果拱手让人吗?还请邵大人回去转告舅公,就说调兵增援出击一事,孤会尽力,但如今之计,还是坚守王城,女真十二部,断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王城,且兀察咯的太子如今在孤手里呢,正是一桩好把柄。舅公再坚持一段时间,狄人必降,他们元气大伤,到时候少不得说些罢兵戈、结友盟、永世修好的漂亮话,咱们大乾又可得几十年的安稳日子,武靖公此次辛苦为孤钳制兵力,制造突袭良机,孤定上奏父皇,为武靖公请功。”
邵秉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虽为此次提督,却实际上慑于武靖公淫威,基本只能事事屈从,此次武靖公领兵出征,结果大宁被围三日,武靖公想着迟些到方能显出功来,便走得慢了些,没想到大宁府居然自行突围而出,叫姗姗来迟的朝廷大军没捡到便宜。而之后和狄人在草原上缠斗了大半年,狄人来去如风,兵力分散,武靖公虽然带了十多万兵力,却不得不兼顾开平、大宁、辽东等这般长的战线,半年下来竟无一场说得过去的大捷,只能勉强保着不失边城不功不过。
没想到失踪已久的肃王却忽然出现,并且一举攻下了赫图阿拉城,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大乾使的计策,一方钳制兵力,另外一方偷袭王城,实际武靖公却是这大半年白白消耗精力,为肃王楚昭做了嫁衣,却不得不为了面子,捏着鼻子认下,然而武靖公毕竟三朝元老,又有洛太后在后头,肃王又是陛下爱子,虽然去了太子之位,陛下爱重之心仍然满朝皆知,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来日班师回朝,少不得一面都讨好不到。
他勉强又劝说了几句,眼看着那昔日谦和宽厚,素有君子之风美谈的肃王谈笑和缓,却寸步不让,说了一轮后,干脆端茶送了客,他擦着汗面白如纸的出了来,知道此次自己必然是要空手而归了,武靖公还打着消耗大宁藩的主意,显然是真的太看低这位年轻的皇子了。
送走邵秉云,楚昭又一连见了骆文镜等几个心腹幕僚清客,商议劳军、俘虏处置、王城守城等等诸般事宜,匆匆用了晚膳后,又亲自写了几封密奏发京城给元狩帝,毕竟自己无端失踪这么久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直到深夜幕僚散去,才算能回房歇息了。
直到解衣的时候,楚昭看到双林过来伺候他,才想起来问他:“孤早让因喜给你安排了下处的,你今儿白天也累了,今晚不用你值夜了,你病才好呢。”一边嘴角含笑,眼睛里却满是柔软。
双林笑道:“适才殿下和骆相他们谈论的时候,我已小睡了一会儿,因喜总管说了如今在外,您身上伤口多,恐怕夜里睡不安稳,又是在外边,怕不安全,所以值夜肯定要安排的,我若不值夜,那我出去叫因喜总管进来?”
楚昭想起因喜总管那张死板脸,还要板着脸叫自己喝药,摇了摇头,他这时候其实正是最稀罕双林的时候,自然是巴不得双林陪着他,他伸了手想抱双林,双林却早有防备,身子灵活一侧躲开轻声笑道:“外头全是侍卫,殿下快安歇吧。”
楚昭想到这里不是岛上了,不由心里大憾,倒在床上。他此生第一次建下如此不世之功,欣喜若狂,却无人分享,他自幼的教养让他必须淡定闲雅、宠辱不惊,必须喜怒不形于色的才能统御下属。他想起双林,正好也刚得了信他眼睛已复明,接连喜报让他喜不自禁,索性顺了自己的心意,直接纵马回去接了双林,结果喜出望外又得了一喜,正是人生数年,从未如此畅怀欢喜过。
双林看他倚着枕头,身上只穿着雪白的素丝里衣,露出了里头光洁的肌肤,唇角微翘,一双星眸满载柔情看着他,居然还显得有些可怜兮兮起来,心中不由一荡,一边唾弃自己居然被美色所惑,一边却又想到白日里见到那威严淡静,款款而谈的藩王,只有自己见过他这般模样,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着些许欢喜。忍不住走了过去,低了头与他接了个吻,心里想着就当安慰下他。双林虽然前世并无实践经历,却好歹来自前世,经过各种电视网络的熏染传输,叩开对方唇齿,舌头灵活地轻扫对方上颚,唇舌相交、津液相融、气息交缠。
可怜楚昭二十年来,不过凭着直觉行事,没想到接吻居然还有如此花样,被双林这么缠绵旖旎的一番深吻,浑身酥麻,欲念丛生,所幸他是个极好的学生,很快掌握了技巧,反客为主,等两人都气息不稳的分开的时候,楚昭看着脸上薄红嘴角含笑的双林,恨不得再将他压在柔软的床褥上为所欲为,然而外头侍卫太多,他只得仿佛惩罚对方的不老实一样狠狠捏了下他的手心,满心郁闷地躺了下去。
这之后数日,楚昭除了偶尔在深夜能尝过一次两次双林唇上的甜蜜之外,居然忙得再也找不到机会和双林亲密。女真王城被占,周边自然时不时会有集结起来的部族势力来试探一二,想看看能不能吃下这块肥肉,楚昭也出战了几次,时不时还受点小伤回来,然后双林到了王城,也没消停,每日都往外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偶尔问因喜,因喜也说大概是带了侍卫出去附近部族,在采购什么物事。楚昭倒有些牙痒痒起来,这家伙似乎只有眼睛不好,才会乖乖地在屋里等着他回去,眼睛一好,便又野性难驯留不住了,真恨不得找条锁链锁了他的脚才好。
这日楚昭回城便看到雷云十分兴奋地凑上前对楚昭道:“殿下!今日我们在王宫里发现一处藏宝密室!”这些亲卫们和楚昭同生共死后,对楚昭信服却又没之前那么畏惧了,楚昭也颇为纵宠他们,因此这些天没任务的时候他们都在王宫里四处游荡,今日居然让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个密室,里头居然有许多宝物,他们自然不敢擅专,专门叫了雷云来和楚昭禀报。
楚昭笑道:“藏宝密室?这蛮夷之地能有什么宝物,无非就是些金银财宝,你们分了就是了。”雷云笑道:“我们今日蹴鞠结果发现的,里头还是不少好东西的,殿下不如先去挑选挑选,有什么要送人的……”
楚昭脚步顿了下,转头道:“那带孤去看看吧。”
密室并不大,开启的是一个镜台,楚昭非常好奇他们蹴鞠是怎么蹴鞠到这里来的,里头果然有个多宝阁架子,上头放着许多东西,不少是一些瓷器景泰蓝丝绸屏风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大概蛮夷之人见得少,在自幼养在皇家见多识广的楚昭看来还没放在眼里,其他不少黄金白银制品,也是形制粗陋简单,重在分量足罢了,再就是些狼牙、驼骨制成的刀具匕首等,还有羽毛等粘制成的画,楚昭看了几个架子,竟没一样觉得入眼堪配双林的,叹了句:“也难怪他们要看上我们这花花河山……”
一旁雷云看他看不上,却打开了个镶银边的箱子道:“兴许那外头的没什么好东西,恐怕藏在这呢……咦?这些是什么?”
楚昭走过去一看,却蹙起了眉头,他生长在宫廷,虽然管教严格,却也有太监教导,见过这类东西,原来这居然是一套淫具,有的银子打成,有的是金玉制成,或有大小不一的玉势、或是那等鱼脬如意袋、鹅毛圈、缅铃、拉珠等,各有名目,雷云却从箱子底拣出了一副金光闪闪的链子起来纳闷道:“这镣铐甚么用途?还镶了宝石的,甚么犯人用这样的镣铐?”一边拿起那镣铐咬了一口道:“乖乖,这还是足金的,谁会用这东西来锁犯人?根本锁不住吧用这么软的足金……这圈这么小,莫非是用来锁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