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屏风后的女人轻叱一声,那名叫阿元的少女便不敢再说话。
“苏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看来我是献丑了。”女人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冷冽,苏玉珩看到屏风后的身影开始穿衣,口中嘿嘿笑道:“夫人过奖,过奖。”
屏风被移开,一个模样妖娆的女人朝着苏玉珩缓缓走过来,轻声问道:“现在,苏先生可看清了?”
“有、有点。”苏玉珩转了转身子,面朝着一个立在地上的柜子,拱手行礼道:“苏玉珩见过夫人。”
阿元看不下去,吼道:“笨蛋!夫人在这边!”
“苏先生看不到妾身,妾身可是将苏先生看得清清楚楚呢。”女人柔声道,“这般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人儿,可不像是在黄沙漫天的草原上长大的。”
苏玉珩轻笑:“能够自称妾身的女人,更不像是在草原上长大的。”
“哈哈~~苏先生真是聪明。”女人托起苏玉珩的手,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苏果。
“这是我的名字。”苏果说道,“算起来和苏先生还是本家呢。”
“原来是族长夫人!”苏玉珩故作吃惊,连忙行礼,“在下不敢高攀!”
苏果将嘴唇凑到苏玉珩耳边,轻言细语:“既然都是元国人,我想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不如合作可好?”
苏玉珩忙道:“在下只是行医采药之人,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多赚些银两,实在没有其他目的了!请夫人明鉴!”
苏果眼波荡漾的将苏玉珩上上下下大量一番,抿嘴笑道:“好,妾身从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苏先生想要独善其身请自便,但不要妨碍我做事,这个要求我想不过分吧?”
“自然,自然!”苏玉珩连忙点头,“在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妨碍夫人!”
“很好,苏先生的话妾身信了。”苏果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吹气如兰道,“先生可不许骗人家。”
这时帐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夫人,族长叫您过去。”
苏果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
苏玉珩见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急忙说道:“既然族长要见夫人,我就此告退了。”
苏果笑道:“先生慢走。”
在苏玉珩踏出帐篷的同时,苏果脸上千娇百媚的笑颜瞬间被抹平,冷冷对身边的阿元说道:“这个苏玉珩不简单,派人盯着他,一定不能让他妨碍到咱们的行动!”
苏玉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遇君焱正守在门口焦急的向外望着,看着苏玉珩才放心似的舒了一口气:“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没办法,抢手呗。”苏玉珩耸耸肩,“从英巴那里回来后又被族长夫人叫去了。”
“族长夫人?”遇君焱皱眉,“就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苏果?她找你做什么?”
苏玉珩:“看她洗澡。”
“什么?!”遇君焱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实在想不明白苏玉珩是怎么做到这么气定神闲的将这样的话说出口的,“她可是族长夫人,她洗澡也是你能看的?”
苏玉珩一脸无奈:“她处心积虑的给我挖了一个陷阱,就算我不想跳她也会想办法把我推下去不是。”
遇君焱眼神闪烁:“那你……真的看到了?”
苏玉珩笑道:“真的看到了我还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回来?”
遇君焱知道苏玉珩最是狡猾,那个女人应该是吃了哑巴亏的,但还是担心的说:“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注意到你了,咱们的计划以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实行了。”
“苏果自称是元国人。”苏玉珩的神色凝重下来。
“哦?”遇君焱诧异问道,“她告诉你的?那她有没有说她是谁派来的?”
苏玉珩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不要妨碍她做事。”
遇君焱问:“你是怎么回应她的?”
苏玉珩道:“自然是置身事外。”
“好。”遇君焱点头,“现在敌我不明,不知道她元国人的身份是不是一个套咱们话的幌子,先要弄清楚苏果身后的主使者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在做打算。”
☆、125.计划
草原上的族落经常会举行赛马,英巴邀苏玉珩夫妻去观看,遇君焱不愿意穿着红艳艳的女装到处走,以身子不便为由拒绝了邀请,等到晚上苏玉珩回来的时候,看到他正伏在桌子前画着什么。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休息?”苏玉珩责怪的拿过遇君焱手中的笔,“你怀有身孕,不适宜熬夜的。”
“玉珩你看。” 遇君焱将桌子上的手绢举起来。
苏玉珩看见手绢上栩栩如生的画着虎牛相斗图,奇怪问道:“这图是什么意思?”
遇君焱解释道:“先帝在位时曾暗中培养一批线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事各种行业,有着各自明面上的身份。这些线人被先帝安插在了各个领域以便于收集情报,他们直接听从皇帝命令,不会让皇帝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他们线人的身份,即使线人之间也是互不往来的。”
苏玉珩不解:“这样的话他们怎么接收任务?皇帝不可能亲自去将任务交到他们每个人手里啊。”
“问得好。” 遇君焱扬起手中的手绢,“这正是虎牛相斗图存在的意义。先帝在不同的地方暗中设立了情报点,任务从宫中密封好传出,被人送到情报点藏好,线人们会按时去那里拿去任务,而他们获得的线索,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放好,等待被拿回宫里。而任务,都会写在画着虎牛相斗图的丝帛上。”
苏玉珩道:“所以说那些线人只要看到这图,就知道是有任务了。”
“不错。”遇君焱回答,“这图就是我父王设计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玉珩,你找机会将这条手绢给苏果看,如果她认得上面的图样就说明她便是线人。”
苏玉珩将手绢折好放入怀里,说道:“好,我会找机会的。”
与此同时,在族长的帐篷内,苏果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图路族长,厌恶的用脚踢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腿,起身下床,从脱下的衣物中翻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雕刻着蔷薇花的盒盖,里面平铺着一层绯红色的胭脂,苏果沿着胭脂的边缘轻轻一拔,胭脂就被拔了出来---原来这木盒有个夹层。
胭脂下面的夹层里,一只莹白色的蚕似的小虫子在缓缓蠕动着。
“小宝贝儿,睡醒了?”苏果用染了色的指甲逗弄着盒子里的小虫,“那个臭男人真是烦死了,粗鲁又没情趣,等我们完成任务,就让他七窍流血而死,好不好?”
“主人。”
一个轻得飘忽的声音传入帐篷,,正是苏果身边侍女阿元。苏果好像完全忘了帐篷里还有一个人一样,让阿元进了帐篷。
“让你打探的消息都打探到了没有?”
“打探到了。”阿元回答,“少爷那边送来消息,他并没有派其他人过来。”
“不是少爷派来的人,那就是敌人了。”苏果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逗弄着小虫问,“与苏玉珩同行的还有什么人?查清楚没有?”
“回主人,查到了。”阿元回答,“苏玉珩只带了一个人来,是他怀孕的妻子,但是那女人从来不出帐篷,说是要静养安胎,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哦?女人?”苏果挑了一点胭脂点在唇上,“什么样的女人,你见到过么?”
“没有。”阿元摇头,“不过听给她送饭的阿月说是个美人。”
“美……人?”苏果冷笑一声,“能有多美。”
阿元见状急忙说道:“自然是没有主人美的!”
“呵~算你会说话。”苏果勾了勾手指召阿元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明白了么?”
“嗯,明白了!”阿元点头,“我这就办!”
苏玉珩早上一睁眼右眼皮就跳个不停,虽说他并不迷信,但心里隐约觉得今天将会是波折的一天。
果不其然。
一大早他就被英巴叫了去,当英巴把一段发黑的甘草根放到苏玉珩手上时,他的眉毛狠狠的皱了一下。
毒性已经这么深了,能不能救回来,实在难说得很。
英巴就算不懂毒术,看到变了颜色的树根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咬牙切齿的问道:“父亲中的毒是不是很严重?”
苏玉珩摩挲着树根又看又闻,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英巴的眼神黯了下去,轻声问道,“只有……五成么?”
苏玉珩听出少年语气中的不甘和无助,愧疚的叹了口气,“抱歉,在下学艺不精。”
“不,你已经很厉害了。”英巴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将近一头的苏玉珩,“父亲常说,草原上讨生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草原上的男儿,只要有一分的可能都要努力去争取,何况是五成。就请你为父亲配药解毒吧!”
苏玉珩在回去的路上,反复想着英巴稚气未脱却带着十足倔强的脸,其实西瓦人并不都如传闻中的那般嗜血残暴,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手段自然要狠一些,这也正是草原上特有的血性,如果能和他们成为合作的关系,说不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到时候不仅能减少战乱,还能互利互益岂不一举两得。
但是这样的相反,别说得到元国皇帝大臣们的赞同,连遇君焱这一关恐怕就过不去。
苏玉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进帐篷,看到桌子上摆放的胭脂水粉和发簪耳坠,一脸不解,问道:“君焱,这些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苏果派人送来的。”遇君焱回答,“看来这个女人对我们的警惕很高啊。”
“她是想引你去见他。”苏玉珩把玩着桌子上的胭脂盒,冷笑道,“你收了族长夫人的礼物,一定要当面向她道谢的,呵~这女人还真是精明。”
“既然她想见我,我就让她见好了。”遇君焱满不在乎,“正好也让我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是……”苏玉珩犹豫的看着遇君焱高高隆起的肚子,“你现在怀有身孕……”
“行了行了。”遇君焱不耐烦的打断苏玉珩的话,“不过是怀了一个孩子,你别说的我像的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还动弹不得了?”
“不许胡说!”苏玉珩紧张的捂住遇君焱的嘴。
“唔~~~”遇君焱挣脱开苏玉珩的手,看着他颦眉的样子,内心一片温暖,笑着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不许打这样的比方!”苏玉珩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遇君焱伸出食指压住苏玉珩眉心处鼓起的小丘。
听遇君焱这么说,苏玉珩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从身后环住他粗壮的腰身,凑到耳边轻声问:“那你打算要去见苏果?”
“恩。”遇君焱点头,“对了,图路族长身上所中之毒要不要紧?”
苏玉珩叹了口气:“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他身上中毒颇深,就算是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将他救回来。”
“中毒颇深的意思是……他会死么?”这下换做遇君焱皱眉了,要知道图路族长可是他计划的核心,若是死了他的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图路族长不会死。”苏玉珩回答,“但是他会成为完完全全的傀儡,行尸走肉般的完成主人的一切命令,就算主人下令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自杀。”
遇君焱意识到,这比死还要麻烦。
“不过君焱你也不要太失望,现在下结论还为之过早,族长的毒我会想办法祛除。”苏玉珩掏出那段变了色的甘草根,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容颜冷峻,“现在不知道那个苏果是敌是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想到把人变成傀儡这么阴毒招数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善类!”
☆、126.牢狱之灾
苏玉珩亲自为遇君焱梳洗打扮,打算带着他去向苏果道谢。遇君焱穿着红艳艳的裙子,头上插着一步三摇的珠钗,浑身上下不舒服,一张脸就算是不施脂粉也是倾国倾城美艳无双。
“君焱。”苏玉珩托起遇君焱的下巴,调笑道,“你若是女子,定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
“又在胡说八道。”遇君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身!”
人虽美,但这低沉的嗓音却是瞬间暴露了遇君焱的性别。
“这样不行。”苏玉珩摇头,“那女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你是男子。你要学着女子的声音细声细气的说话才是。”
“细声细气……”遇君焱犯了难,“我说了二十多年的话都是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细声细气?”
“就是……捏着嗓子说话。”苏玉珩给遇君焱示范了几下,说道,“就是这样,你来学学看。”
遇君焱学着他的样子细声细气,一副战战兢兢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儿模样,只说了几句,遇君焱便喘起了粗气。
苏玉珩担心问道:“怎么了?”
遇君焱回答:“累!这么吊着一口气说话,真是太累人了!”
苏玉珩笑道:“大家闺秀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遇君焱愤愤道:“一会儿我还是少说话吧。”
对于苏玉珩和遇君焱的到来,苏果认为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命阿远端上酒水糕点,冷眼看着遇君焱,美则美矣,只是过于唯唯诺诺,坐在苏玉珩身边一直垂着头,桌子上的瓜果都是要苏玉珩说了她才吃,否则碰都不碰一下,偶尔说几句话,声音比蚊子都小,没说完一句还要看一眼苏玉珩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一般。站在一旁的阿元小声对苏果说:“看那女人生得高大,怎的这么没有骨气,看她怕男人怕成了什么样子。”
看来这女人不过就是普通的妇人罢了。苏果心想。
苏玉珩怕多说多错,遇君焱迟早会露陷,没待一会儿就以遇君焱身子不便为由起身告辞。
苏果一双狐媚的眼睛在苏玉珩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笑道:“苏夫人就让阿元送回去好了,我今天有些头痛,还想让苏先生帮我把把脉。”
苏玉珩有些担心,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遇君焱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让他同意,苏玉珩只得道:“那就有劳阿元姑娘了。”
等遇君焱和阿元离开后,苏果卷起衣袖,露出一段白玉般的手臂,苏玉珩将手指搭在她的脉上,一会儿的功夫再将手指拿开,说道:“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想是休息不足才会头痛,我给夫人开几幅安神醒脑的药,你喝两天就会好的。”
“这样。”苏果轻笑,“那就有劳苏先生了。”
“夫人客气。”苏玉珩为苏果倒了一杯水,在端给她的时候手腕一抖,水洒了一部分到苏果的手上。
“抱歉!实在抱歉!”苏玉珩急忙掏出遇君焱花的那块手帕去擦苏果手背上的水珠,虎牛相斗的图案展现在苏果眼前,苏玉珩暗中观察。直觉她看了一眼手帕上的图案,苏玉珩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但一眼过后,苏果就移开眼睛,再也没去看那帕子第二眼。
不是么?苏玉珩心想,不是元国线人,苏果又会是受何人指示来到西瓦呢?
从苏果的帐篷出来,苏玉珩急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遇君焱劈头就问:“你没事吧?那个阿元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遇君焱优哉游哉的喝着草原上自酿的酸奶,笑着回答:“一个小姑娘,她能把我怎么样?她若是真的想把我怎么样,现在那女人那边就要派人来给她收尸了。”
提到苏果,苏玉珩说出了他的结论:“我把你画的虎牛相斗图给她看了,看她的反应,应该不是线人。”
“哦?”遇君焱一脸严肃的抿着嘴,“不是线人,又会是谁?”
苏玉珩想了想:“又或者……苏果根本就不是朝廷的人?”
“不是朝廷的人?”遇君焱有些难以置信,“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图路族?难不成她真的是为西瓦君主效力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玉珩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遇君焱想了想,又问道:“苏果留下你所为何事?”
苏玉珩回答:“让我为她诊病。”
遇君焱:“她得了什么病?”
苏玉珩:“没病。”
遇君焱皱起眉头,沉声道:“恐怕有诈!”
“有诈是肯定的,不然好端端的谁愿意喝药?”苏玉珩笑得轻松。
“知道有诈你还笑得出来?”遇君焱从苏玉珩的笑中读懂了什么,“莫非玉珩早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