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用紧张,若不是凤帮主自愿给我,我定是没有那个本事抢来的。”苏玉珩正色道,“我貌似前来,只是希望娘娘向皇上转达一件事。”
“哦?”花雨仙问,“何事?”
“西瓦君王想要议和。”
☆、146.再见
“什么?西瓦愿意议和?那可是好事!”花雨仙喜上眉梢,但是很快又警惕下来,“这等大事应该有急报送到皇上手中,怎么会由你来告诉我?”
苏玉珩害怕遇君焱获罪,扯谎道:“我们遇到了埋伏,前来送信的人被人杀了。”
“哦?谁这么大的胆子?”花雨仙问。
“金言。”
“金言?”花雨仙一愣,不确定的问,“你说……哪个金言?”
苏玉珩回答:“就是娘娘想到的那个金言。”
“金大哥?怎么会?”花雨仙一脸的不相信,“他为什么要杀信使?”
“应该是误杀。”苏玉珩将金言如何背叛青衣会,如何杀害凤勉还妄图夺取帮主之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花雨仙听,当然其中对遇君焱不利的地方全都被他圆了过去。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花雨仙狠狠说道,“枉我一直敬重他,将他当兄长看待……呸!”
遇君焱回到皇城,得知皇帝已经下令和西瓦议和,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恹恹的回到王府,被告知苏玉珩根本没有回来过。
连自己的行李都不要了?遇君焱冷笑,这么想走就再也不要回来!遇君焱觉得心里有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摆了一道,换做普通人也会气愤,更何况是素来高傲的福王爷遇君焱。他以养伤为由在王府待了两个多月没有出门,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每每看着一儿一女眉眼中依稀带着几分苏玉珩的样子,遇君焱都会觉得很难受,两个多月了,他竟然真的没有回来看望过他们,就算是不见自己,也总要见见孩子吧,他们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终于有一天,遇君焱再也沉不住去,命人备马去苏府,到了门口却被告知苏大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了,据说走的时候还挺急,只收拾了些银子和换洗衣物,家中大部分家具古董都给下人们分了。
遇君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告老还乡,自己以前就查过苏家底细,苏大人往上三辈都是35 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可以说这里就是他的故乡,就算他要辞官,也不应该举家搬走啊。
而且这样一来,苏玉珩的消息就彻底断了。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不知去向。
遇君焱不想继续住在那个充斥着苏玉珩痕迹的王府,他向皇帝请命,镇守元国与西瓦的交界处,即使是他们提出求和,对于那样的蛮人也不能放松警惕,而且遇君焱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天高皇帝远,自己就能够多花些时间陪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看着两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到能够清楚的叫出父王,遇君焱第一次觉得生活中还是有比领军打仗更让他有成就感的事情。
遇君焱在边关一守便守了三年,这三年来苏玉珩三个字成了他的心病,他的忌讳,总是尽量的去避免触碰,遇君焱知道,对于那个人自己始终没有放下,他曾认为感情的事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必要强求,更没必要作茧自缚的将自己陷入痛苦之中,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他终于明白,人的感情很多时候自己是控制不了的。
这一年,皇后花雨仙在生下两位公主后又给皇家添了一位皇子,这是皇帝的嫡传长子,也将是未来的太子。这一年,皇帝大赦天下,遇君焱也回到了自己离开三年的帝都去给小皇子过百岁宴。三年后的他更加冷漠,更加寡言,一张俊脸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这一天,他再次见到了青衣会的帮主凤久,一如三年前一般结实硬朗,满面红光,时间好像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皇后花雨仙出身草莽,青衣会算是她的娘家,皇帝竟然能将这些人请来喝满月酒,可见对这位花皇后的宠爱。
“凤帮主,别来无恙。”遇君焱主动过去打了招呼,凤久从来没有明说过,但遇君焱猜想他是知道自己是百里族人这件事的,三年前自己就层出言试探,希望能够利诱封口,但凤久只是说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这也算是给遇君焱的承诺。如今三年后再见,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主动问好的。
“哈哈~福王爷,别来无恙”凤久拱手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青衣会的帮主了,帮主这个称呼还是免了吧。”
“哦?不做帮主了?”遇君焱觉得奇怪,他三年前听他说过,独自凤勉被金言杀了,那么继承帮主之位的人又是谁?遇君焱想起后来听凤久说,苏玉珩的确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份,是精通医术的金言猜出来自己是百里族圣童,只可惜那个时候苏玉珩已经离开了,自己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该死!怎么又想起苏玉珩了!遇君焱心中暗暗骂着自己。
“二弟,义父。”花雨仙抱着小皇子笑着走来。
“娘娘。”两人齐声道。
遇君焱为小皇子献上自己的贺礼,诧异的发现凤久竟然带了两份贺礼来。
“这个是他让我带来的。”凤久对花雨仙说道,“他不方便来。”
花雨仙接过礼物笑道:“帮主真是有心了。”
帮主?遇君焱心想,青衣会的帮主么?他怎么没有亲自过来呢。不方便么?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耽搁了,真是可惜,本想渐渐这位能让凤久退位让贤的新帮主究竟是怎样的角色。
遇君焱的眼睛无意中瞟了一眼礼物,这一眼却让他头皮一炸。他看到一个贺字,虽然写得有些斜,但遇君焱认得出,那是苏玉珩的字。苏玉珩就是新任的青衣会帮主!
整个晚宴上遇君焱都魂不守舍,时刻盼着快点结束,好不容易可以走了,他便偷偷的跟在凤久的身后,心想着跟着他一路找去,或许就能再见到苏玉珩。
“义父!”送凤久出宫门花雨仙忽然身子一顿,低叫一声,“有人!”
凤久却早就知道了似的,笑着说道:“无妨,他想跟,就让他跟着好了。”
“可是帮主不是再三嘱咐……”
“他曾经不肯说是怕自己不久于人世。”凤久道,“现在我看他身上的毒已经基本抑制住了,虽然内力受损,眼睛也……但总还是活着不是,只要活着,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
花雨仙听他这么说,点头道:“也是,或许他见了二弟,会开心一些,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遇君焱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跟踪凤久到城外一家小小的药铺,翻过不高的围墙,便闻到浓重的药味,里屋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凤伯伯,您回来了。”
遇君焱像是被钉到地上一般一步都迈不开,耳边响起的声音和脑海里那个萦绕许久的声音交缠融合,竟是丝毫不差。
“苏……玉……珩……”
☆、147.眼盲
遇君焱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凤久很是头疼:你真的当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么?跟了我一路就算了,现在还出声音?真以为我听不到?要不是玉珩现在内力受损耳力远不及从前听不到你的声音,他要是真的知道是我故意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还不得抱怨死我!
“回来~~嗝~回来了~~”凤久灵机一动,声音发飘的走进屋子。
“我和您说过多少次了,酒这东西,小饮怡情,大饮伤身,您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苏玉珩皱着眉头低声念着。
“嘿嘿~~没~没喝多!”凤久打着酒嗝笑嘻嘻道,“我困了,先去睡~~睡觉~”
“性,快去吧,小心脚下啊!”苏玉珩无奈道,这时候才听到院子里还有脚步声。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苏玉珩心中奇怪,转过身子,问道:“阁下……是来看病的还是抓药的?”
这么个小小药铺,劫财定是会让歹徒失望,劫色就更没有了,会这么晚来这里的人,除了看病抓药,苏玉珩想不出其他理由。
遇君焱看着苏玉珩缓缓转身,在与自己面对面的时候,他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与三年前相比,眼前的苏玉珩消瘦了很多,脸上也缺了些血色,明明还没有入冬,他已经裹上了厚重的大氅,但相比于这些,更令遇君焱震惊的还是苏玉珩的眼睛,他虽然看向自己的方向,眼神却没有对自己相对,无论遇君焱多想骗自己说没事,但苏玉珩无神的眸子和手中拄着的竹杖却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苏玉珩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瞎了?明明三年前眼睛还好好的!明明离开的时候眼睛还好好的啊!
“怎么……不说话?”苏玉珩微微侧头,眼睛看不见,只好用听的,他能确定面前站着人,因为他能听到那人凌乱而颤抖的呼吸声,但是为什么不说话呢?
“师父,您在和谁说话?”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随着声音,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走了出啦,看到遇君焱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南。”听到小南的话,苏玉珩急忙问道,“病人情况如何?”
小南道:“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也透着灰白色,唇角抽搐,不不,手和肩膀也在抽搐。”
苏玉珩皱着眉听小南说完,急忙道:“快!先扶到里面去!”
遇君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个叫做小南的男孩儿扶进屋子的,只觉得两条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若不是靠着他,自己动一动恐怕都要摔倒在地上。
“师父,这位公子的手好冰啊……”小南扶着遇君焱做到椅子上。
“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玉珩从大氅里伸出右手,摸上遇君焱的手腕,感觉到在自己的手指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他剧烈的颤抖一下。
“别紧张。”苏玉珩温和说道,“先让我帮你把把脉。”
苏玉珩觉得这个人脉象急促,呼吸沉重浑浊,但他的五脏似乎没有什么问题,问小南道:“受外伤了吗?”
小南看了看:“没有,衣服都干净得很。”
苏玉珩问:“公子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没人回答。
小南在遇君焱耳边大声的重复了苏玉珩的问题,遇君焱仍是没有反应。
“师父。”小南放弃了,“我觉得这位公子的耳朵不太好使,别再是聋了吧。”
通常人被人说成聋子定是不高兴的,就算是耳朵真不好使的,被人这么说更是会生气,遇君焱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师父,我看他是一点儿都听不见。十聋九哑,估计也说不出话来。”小南拿过来纸笔,在上面写道:“公子,您哪里不舒服?”
然后推到遇君焱面前,心想着衣着这么讲究的公子哥,就算是残疾,家里也会让他读书识字的。
遇君焱接过比,颤抖着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下一个字:疼。
“师父,他说疼。”小南转告苏玉珩,
苏玉珩说:“你问他,哪里疼?”
小南在纸上写道:“哪里疼?”
遇君焱写下:“心!”
小南道:“师父,他说心。”
苏玉珩摸上遇君焱的胸口,皱着眉头,口中含糊的嘀咕着什么,然后顺着他的胸口向上,摸上脖子,再到脸,再到头顶。遇君焱颤抖得愈发厉害,他以为苏玉珩认出他了,其实是多虑。失明的人感觉较常人敏锐得多,那是从下训练出来的,苏玉珩的眼睛瞎了的时候已经成年,错过了最好的训练时期,再加上他失明的时间较短,根本不可能通过用手摸来分辨人的相貌。
“公子放心,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可能是天寒引起的身子发热,我给你开几副汤药,你回去喝了休息,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小南将苏玉珩的话原原本本的写在了纸上给遇君焱看,遇君焱想留在这里再多看苏玉珩几眼,却想到心中还有无数谜团未结,只得起身告辞。
转过天,睡醒了的凤久刚刚打开窗,就看到远处墙上坐着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遇君焱。
凤久几个起落来到遇君焱旁边,笑着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遇君焱回答:“我昨晚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
“哦?是么?”凤久故作惊讶,见遇君焱神色憔悴,问道,“王爷不是在这里坐了一夜吧?”
遇君焱点点头:“我有几个问题请凤帮主一定要如实相告!”
凤久点头:“你问吧。”
“三年前……” 遇君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玉珩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看不见?”
凤久叹气道:“玉珩中了金言的独门□□。那个混蛋至死没有说出解毒之法。”
“毒……”遇君焱想起那时,苏玉珩挡在自己身前,后背中了暗器,是了,他早该想到,那些暗器上肯定是淬了毒的,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我记得他有一个药丸,叫什么……什么续命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那个也解不了金言的毒?”
提到药丸,凤久的眼神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深沉许多:“涪陵续命丹玉珩一共只有两颗,当初在山洞里他想要和你一人一颗,却被你……却被你扔掉了一颗。他怕你在生产时遇险,就把自己的药给了你。后来,虽然我在洞外的地上找到了那颗丹药,却为时已晚……它毕竟是药不是仙丹。”
“你是说,我扔的那颗……”遇君焱回忆起当天山洞中的种种,颤声道,“是我……是我把要扔了。是我……害了他!”
☆、148.前因后果
遇君焱恨透了自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害得苏玉珩解不了毒双目失明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自己,难怪,难怪苏玉珩当年会不辞而别,会避开自己,他定是不愿意待在这个害瞎他的人身边的。
遇君焱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跌跌撞撞的离开药铺回到王府。凤久告诉他,这三年来苏玉珩在各地开了数家药铺,这次来帝都的目的之一也打算在这里发展,只是怕惹来注意,就没有将药铺开在城里。
遇君焱这个号称是铁打的身子在回府后莫名其妙的大病一场,卧床不起,发烧烧得眼睛都红了,每天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梦中再次回到了那个山洞,一次次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亲手将药丸扔掉,亲手断送了苏玉珩的光明,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遇君焱向来不信鬼神,这次他却觉得,自己的报应到了。
“皇上,福王手握兵权,佣兵自重,着实是个大威胁,留不得啊!”
书房内,几位大臣正跪在地上向遇君谦说道:“再这么放任下去他定是会给皇权带来极大的威胁,还请皇上早日定夺!”
遇君谦被他们扰得不厌其烦,他心中也明白,遇君焱的权利太大了,大到足够给自己致命的威胁,但是自己这江山是他帮忙打下的,皇位也是他为自己争来的,若是真的处置他难免会令将士心寒,落人话柄,但若是放任不管,一旦有一天他要造反,自己恐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皇上,福王求见。”
“他来了?”遇君谦皱起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位大臣,说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定夺。”
遇君焱满脸病容的走上前,行了君臣之礼,然后从衣袖拿出一样东西。遇君谦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眼睛一亮,他手里拿的正是可以调兵遣将的虎符。
遇君谦问道:“二弟这是何意?”
“臣这些年南征北战,身上旧伤累累。”遇君焱咳嗽几声说道,“今交还虎符。交上兵权,望皇上恩准我在帝都养病。”
“你、你要交还兵权?”遇君谦大吃一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担心着他手上的兵权太重,他竟然主动交了回来,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还望皇上恩准。”
“二弟为国征战,不惜损了自己的身体,如今你想要修养,朕哪儿有不准的道理。”遇君谦笑道,“朕下就下令,派你为你重修王府。”
“不不,王府挺好的,不用修了。”遇君焱急忙道,“只是……臣多处旧疾,恐怕……需要很多珍贵药材。”
“这个好办。”遇君谦说道,“你需要什么药?朕这就派太医院的人给你送去!”
“好。”遇君焱跪谢道,“臣谢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