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到处跑,今夜就在这儿歇着罢,我和言初到外边说。”微生逆说着便将谬音抱到书房内室的床上放好,为其除下外衣盖上厚厚的被子。
“承.....”
“乖乖休息。”微生逆捏了捏谬音的脸蛋笑道。
“嗯。”谬音轻叹一声。
看着微生逆离开内室,谬音也渐渐被困意包围。
屋外。
微生逆牵着宋言初走到庭前的一个小亭子里,梅林霜雪,雪后的夜色宁静而清澈,梅香四溢,包围着这个小小的庭院,庭前花开花落人如旧。
看着宋言初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生逆无奈轻叹,他将宋言初搂到怀里内疚地说道:“这几日谬音身体不好,我没能经常陪你是我不好......”
“我自然不会因此责怪溯回。”宋言初温和地说道。
“那为何言初最近愁眉不展?”微生逆疑惑地问道。
“我想回浸月岛。”宋言初平静地说道。
微生逆惊愕地看着宋言初,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想法,莫不是......念此他着急起来:“言初是我不好,这几日忽略你了.......”
“莫要胡思乱想。”宋言初轻笑出声,无奈地敲了敲微生逆的脑门,“若我真要走,怎会特地来告知你一声,更何况我要去的是浸月岛。”
“那为何突然要去浸月岛?”微生逆奇怪地看着宋言初。
“师父他病重,昏迷不醒,我得尽孝,服侍汤药。”宋言初认真地说道,“你可知宸老如今年龄大了,他重病昏迷不醒,若我不回去,他凶多吉少。”
“真的只是因为宸老?”微生逆皱起眉心,语气带上几分怒意,他直觉认为宋言初要离开的原因不但为此。
宋言初垂下眼眸,他执起微生逆的手握着,一字一句不带半点玩笑:“自初见到如今,都是溯回牵着我往前走,我本是顺其自然,并未有过选择......”
“我并未想过要禁锢你,我只是.....”
“听我说完。”宋言初打断道,语气平缓却有力,不像平日里的温和,“我从未请求过溯回为我做什么,如今我想请求溯回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把一些事情想通了。”
“想通什么?”微生逆深深地看着宋言初。
“答应我便好。”宋言初说道,他目光坚定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可是.....”
“我并非离开,溯回你怎会不懂我?”宋言初抚着微生逆的面庞,耐心地说道,“就如同家人出远门。”
微生逆看着宋言初一脸倔强,更是心乱如麻,他严肃地说道:“若我不许你走呢?”
“溯回不会这么不讲理。”宋言初微微一笑,轻松自如。
微生逆眉心紧蹙,他动了动嘴唇,那句话到嘴边却忍住没有问出来,转而问道:“要去多久。”
“看师父的病情罢,我在浸月岛很安全,你也别太担心。”宋言初淡笑着,他抬手搂住微生逆的腰身,眷恋地伏在对方怀里不放心地叮嘱道,“前辈气虚血弱,脉象不稳,若不好好调理只怕气血不足会致命,我把药方留下,你按着药方给前辈调理好身子。”
“真的要走吗?”微生逆挣扎着再次问道,“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好好的。”
“等师父好起来我便回来。”宋言初微笑道,“我爱你,这不会变。”
微生逆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抱紧怀里的宋言初,迷茫的目光落在满园的雪梅上,或许是他太过天真,把一切都看作是理所当然.....包括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宋言初仰头看着微生逆那纠结挣扎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都要二十的人了,还如此小孩子脾气,我就是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别胡思乱想。”
“何时启程。”微生逆瞪了一眼宋言初问道。
“明早,师父已经病重很久了,之前因为你与前辈突然出事我脱不开身。”宋言初轻叹道。
“我送你去,如今外面很乱,我不能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微生逆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宋言初温柔地笑道,他忽而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去办事要一切小心,不许再出事了。”
“放心,绝不会有事,我还得爱你生生世世呢。”微生逆用力抱紧了宋言初几乎要将对方揉进血肉里,“要快点回来,”
宋言初点点头,他安静地窝在微生逆怀里,并不觉悲伤与难过,有的只是一种解脱的快意,或许这是他能为溯回做的唯一一件事。
“前辈的病好些之后,你要陪他多出门走走,有利于身体恢复。”宋言初不放心地继续叮嘱起来,“前辈以前应该鲜有机会游历各处,若是能出门看看大好河山,心情也会开朗很多。”
“好。”
“前辈现在身体很虚弱,你要听话,别和他顶嘴,别惹他生气。”
“好。”
“莫要再辜负前辈。”
“我也不想辜负你。”
冬日雪祭,梅园芬芳,月色流淌,安静地笼罩着那亭中相拥的离人。
次日。
今日雪霁初晴,但雪后更显寒冷,连阁中的暖气也减了不少,侍从们连忙将暖炉抬进来,生怕房中冷了下来。
进进出出的声音加上有些寒冷,让沉睡的谬音缓缓醒了过来。
“先生您醒了?”侍从连忙进来服侍。
“楼主呢?”谬音随口一问。
“楼主今日陪宋大夫回浸月岛。”那侍从如实汇报,“方才楼主来过,但看先生睡得熟便没叫醒。”
谬音甚是觉得奇怪,想来眼下也没有什么事要回浸月岛,他问道:“楼主如今出发了吗?”
“这会儿应该还在。”
“让他等会儿,我收拾一下便过去。”谬音微微凝眉。
“是。”
谬音虽然心里奇怪但也并未有过多情绪的起伏,到如今对他而言只要褚承平安无事,别的事总是无所谓。
*****
一路踏着厚厚的积雪往浅峪的大门走去,好在今日没有大雪大风,天地明净只是冷了些,谬音拢了拢厚厚的披风,加快了些脚步,终于赶到浅峪大门。
“承。”谬音唤了一声,还好赶上了。
微生逆连忙迎上:“宸老病重,言初想回去照看,所以我送他回去。”
“原来如此,那你们快些启程罢。”谬音担忧地说道。
“要按时服药,我很快便回来,记住了?”微生逆佯装严肃地叮嘱起来。
“我知道,路上小心。”谬音颔首,他将温和的目光落在宋言初身上,对方也回以柔和的笑容。
“药我都让洺棋记下了,前辈只需按时服用,切莫再劳累。”宋言初说道。
“嗯,早些回来。”谬音颔首。
“我们走了,安心养病,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微生逆温柔地吻了吻谬音的眉心,抱起宋言初上马。
“驾——”
“哒哒”
马蹄飞快地踏碎一地白雪,激扬而起,如同春日中千树万树梨花飘飞,而谬音一身月白立于这一片白芒中安静地看着那远去的马匹,他安宁而平静,如同一片清澈的镜湖。
☆、皇帝大婚
四日后,新皇大婚。
皇婚大典,新皇左丘衍迎娶佟森将军之女佟嫣。群臣庆贺,拜见皇后,祝颂母仪天下。顾隰自然在其中,位列最前,眼含笑意,望着这一切。
左丘衍身着大红喜袍—此乃司制房新做的,戴红色官帽,上绣九龙腾云,袖口用金边勾勒出龙凤呈祥。很少穿艳色服饰的左丘衍今日看上去有别样风采,俊容在鲜红的服饰衬托下气宇轩昂,唇边淡淡的笑容是天之骄子的傲然。
一手控江山。
他的目光在群臣中流离,最终停留在顾隰身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顾隰见得有趣,便也笑意愈深,二人便眉来眼去了一阵。
锣鼓喧天,一群侍女随着皇后从锦绣门后出,香气袭人。只见佟嫣上身着金色云霏点缀的花缎织彩锦衣,领口缀着玉白珍珠,腰身用一大红织锦束起。织锦上用金丝线绣着祥云图案,下身着缕金挑线纱裙,裙裾用金丝线绣上凤凰于飞。一头青丝绾扇形高髻,戴着锏镀金凤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螭巊珞圈,扶摇下是一张可人的脸蛋——柳叶眉,樱桃嘴儿,丹凤眼,肤如凝脂,风姿绰绰,袅袅娜娜,整个人是一尊凤凰的高贵不可攀折。
左丘衍上前几步,牵了她的手来,似是与群臣昭示——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数道繁文缛节之后,朝中重臣便上去拜见新皇后。顾隰心中对女人也无甚好感,但此时硬着头皮也得去了,他上前刚膝盖着了地便听左丘衍道:“倚青不必多礼,快起。”
“嫣儿,这便是朕的心腹,玉君侯。”左丘衍拉着佟嫣的手笑道。
后者立刻明白了顾隰在朝野的地位,便笑靥如花,娉娉婷婷,颔首道:“本宫早已听闻顾侯爷的名声,如今一见本尊,果真惊才绝艳。”
“皇后娘娘过奖,本侯相信有皇后娘娘这般内助,陛下的江山必能稳固万代。”顾隰熟练地打着官腔。从前左丘颉在位时他便接触过珍谧皇后,与佟嫣的感觉颇为相像,看来父子两都娶了个对政事安分守己,对后宫之事斤斤计较的皇后。
左丘衍听闻满意地笑起来,顾隰又说了几句祝词便退下了。
新皇帝登基,又是大婚,外国定会派出使臣来拜访祝福,也算是打个交道,同时勘察下新皇帝对各国的态度如何,好调整策略。
只见各国的使者纷纷向前,卞国派出的仍是苏赫,首野国的使节名为李酉,无上国的便是白翁缁,麓原国的名唤辽耀,其他西域各国便不细说。
一晃眼到了夜晚,洞房花烛夜。
踏着积雪,发出吱呀的响声,左丘衍步入那装潢华贵的椒兰殿。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边的佟嫣,那凤冠已被搁置在一边,上边的夜明珠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陛下。”她笑道,上前帮左丘衍褪去了衣衫,那男性的麝香伴着酒味刺激着她的感官,她不禁心中一阵小鹿乱撞。
左丘衍不语,酒精刺激得他已有些朦胧,只是在脑中反复怀念着那人的轮廓,他袖手一扇,那烛光便灭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陛下,怎么就熄灯.......”
“嘘。”左丘衍警告般,而后柔声道:“别说话。”
一说话,就断了自己的幻想。
佟嫣果真听话地安静了下来,她早就听闻,七皇子性格有些怪异,些许是不好服侍。但眼下看起来还不算太糟,或许是不爱聒噪的房事罢,自己也安静就是了。
左丘衍也褪去了佟嫣的衣衫,脑海中尽力地回想着那人的一颦一笑,房中点的最常用的龙涎香,连皇后的凤袍中也是这样的味道。
他低吼一声将佟嫣按在床上,自动略去了后者又惊又喜的娇喘,在起身上索吻起来。随着酒味的愈来愈重,他只觉身体完全按着感觉走。
他尽量温柔似水,尽量小心翼翼,尽量把身下的女人当成那人,这一切的尽力而为到了最后便成了单纯的发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压抑了太久,这不过是给他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雪夜无声,寒意悄然。
左丘衍是被太监三更的报点弄醒的,已然没了困意。将被褥给佟嫣盖好,自己穿了衣便走了出去,只见昊驽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何事?”
“回陛下,太上皇受了风寒。”
左丘衍一步也不停地来到羽化殿便看到几个心腹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给左丘颉喂药,后者冷得缩成了一团,嘴唇都冻紫了,那药汁咽下了一半,一半从嘴角淌出。
左丘颉向来畏寒,他是不会忘的。
他皱起眉头,心中不是滋味,便叫人拿来那灰色的裘衣——那正是去年生辰他献上的贺礼,令他惊异的是,左丘颉竟然没有丢弃,而且看样子还穿了几次。他用那裘衣将左丘颉裹住,从太监手中接过药,自己亲自喂起来。
左丘颉见他来了是一愣,神色先是有畏惧,但而后竟浮现出一丝欢愉和欣慰来,似是久呆在这地方无人陪伴的寂寥忽然被戳破了一个孔,外界的阳光淅淅沥沥地射了进来。
左丘衍未必是那阳光,但他来了说明不会寂寥。
“衍儿。”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左丘衍心头一跳,“嗯”了一声,而后将药勺伸入他嘴前道:“喝了。”
左丘颉听话地将那药悉数咽了下去,眉头皱都没敢皱一下。
左丘衍拿了丝帕为其擦了擦嘴,道:“睡罢。”
左丘颉应声便躺了下去,而左丘衍为其盖好被褥,看着他渐渐睡着后走出去问道:“怎么染上的风寒。”
羽化殿的太监连忙道;“许是呆久了太闷,所以便要出去走走,这一出去时间长了......”
“若有下次,便不要怪朕治罪。”
“是,是......”
左丘衍叫昊驽撑了把伞,挡住那飘下的鹅毛大雪,步行回到椒兰殿。
椒兰殿,椒意寓多子多福,兰寓意蕙质兰心。
佟嫣还睡得香,他便褪去外袍躺在一旁,渐渐地也有了点困意,便朦胧起来。脑中许多往事飘起,或许是到了这个位子,都会想起许多往事来,嚼烂后再反复想想,那滋味只有自己可懂。
谁知帝王心。
☆、战事触发
次日。
“啊!!”
一声惊恐尖锐的宫女叫声响彻清晨的皇宫。
很快,皇宫禁卫军便涌入麓原国使节的处所,就在房内麓原国副使鄂班惨死,身中数刀,其尸首惨不忍睹。
麓原国主使辽耀也到了,乍眼一看,大惊失色,怒不可遏大吼道:“把你们皇帝叫来!!”
使节遇害,国之动荡。
朝堂之上。
群臣俯首,天子端坐龙椅。
“左丘衍,本国使节死在你皇宫,不给个交代别怪我麓原无情!”辽耀带着一队人马在殿上不可一世地嚷嚷,全然不顾礼节。
“放肆!我皇名讳是你小小使节直呼的吗!”黄滔阅站出来厉声喝道。
“什么皇帝,我就认我们麓原的皇帝。”辽耀耻笑道。
“放肆!你身在我靖国就必须守靖国之礼。”贾逍也站出来怒道,就在左丘衍登基不久他重新上任兵部尚书一职。
“哼,我限你们五日之内找出凶手,给我们麓原一个交代,否则兵戎相见之时便是我麓原踏平靖国之时。”辽耀继续轻蔑道。
“傲慢之徒,不可一世,实在愚钝!”黄滔阅恼怒起来,拂袖指骂。
“麓原小儿,果然是狂野之徒,无礼无教,实为不开化的野蛮之人罢了。”贾逍挑眉,突然便不恼,倒是凉飕飕地讽刺起来。
“众爱卿消消气,辽使节也莫气。”左丘衍冷眼了那辽耀许久,看着差不多了便淡淡地出言制止争端。
“臣遵旨。”黄滔阅和贾逍同时躬身道,说完便有些不甘地回到列臣之中。
“说起来你们皇宫守卫如此之差,早知如此我便带上我们麓原的铁兵铁骑来保护了。”辽耀这话说得有些别有所指。
“使节此话何意,命案尚未得出结果,怎知道是朕皇宫侍卫的疏忽?”左丘衍浅笑道。
“守卫不差,那长公主怎会被擒?”辽耀奸笑起来,说着便让人呈上一块玉佩。
此物一出,众臣议论纷纷,那玉佩便是长公主左丘梓衣身份的象征。
“你胆敢挟持我国公主!”左丘衍一怒,直接拍案而起,气势如虹。
“哈哈哈,我是怕你们查案不尽力罢了,五日为期,长公主我们会照顾好的。”辽耀说完便扬长而去,侍卫没有左丘衍的指令也不敢阻拦。
“皇上,微臣身为宣政司正卿,此番事情实在有愧皇上,臣恳求皇上让臣处理命案,戴罪立功。”融仕杰站出来跪在朝堂之上,俯首言道。
“好,融仕杰便为主审,胡不泊副审协助,刑部配合。”左丘衍下旨道。
“臣领旨。”胡不泊和融仕杰一起拜道。
“退朝。”
一声令下,左丘衍离开后众臣纷纷也离去,一名太监来到黄滔阅和贾逍面前道:“二位大人,皇上有请御书房。”
“臣参见皇上。”二人一同行礼道。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左丘衍虚扶道。
“谢皇上。”二人抬头便看到顾隰已然在一旁坐着品茗,又是一阵互相行礼。
“赐坐。”左丘衍唤了一句,太监进来奉茶,而黄滔阅和贾逍谢过后便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