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那宿世是恨,郁结不散。
☆、158
过苍派妄图一点点地吞噬那皇宫的阵法,将其毁灭殆尽。那身着道袍的弟子冲锋在前,用着拂尘作利器,与暗卫殊死搏斗。
断指断臂,从天而降,昭示着战事的残酷——这并不亚于麓原之战。
一道蓝光乍现,听情出现在夜空中,宛若星辰闪耀。他用掌横扫,将欲攻城的过苍弟子打下,谁知那弟子执着地再次攻上,他运起术法,顿时三道霞光从天而降笼罩那过苍派弟子。
“真是无情,小楼主居然让我来这里打下手。”听情一边打一边嘟囔着嗔怪起微生逆。
趁着那三道霞光还在控制那过苍派弟子,听情提手幻化出一块牌啓——敕息令,很快一队黑衣暗卫跪在听情面前。
“见过听情公子。”
“分散开活捉武林人士。”听情吩咐毕,那释月楼的暗卫便去执行了命令。
听情一边继续作战一边啧啧称奇,他知道暗卫一向只是维护释月楼一切产业和总部的安全,后来加上了维护浅峪的安全,而今小楼主把先生带回释月楼,得以抽出保护浅峪的三十名暗卫中的二十名来此协助皇宫的保卫,也是够大方。
忽然,听情望见夜空上一道绚丽的彩虹,听情猛地一警觉,便更加凝神聚气起来——只见那彩虹带着阵阵香气,竟与顾隰的凝露香散一模一样。
一个人刷地从中跃出,身着劲装,长得一张妖冶绝美的脸,手拿短匕就呼啸而来,还伴着一道好听却亮骚的声音的道:
“小衍子弟弟,哥哥我来嘞~~~”
听情见了此人,原是那花想容,想必也是被屠杖催眠了去,便以掌相击,那人见状立刻用短匕迎击,二人你来我去了一阵子。
花想容忽然抛了个媚眼,道:“小弟弟你是哪个门派的,武功还不错,哥哥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嘞!”
听情觉得这人真是奇怪,都被催眠了还有脑子想这些事,便也风情万种地眨眸媚笑道:“释月楼。”
“哎?”花想容一个转身,发出短匕,“小微微的人?释月楼的人也被屠杖催眠了么?”
听情觉得不对了,一下子收了内力道:“你是来帮忙的?”
花想容一愣,收了短匕道:“哥哥我是顾郎催来的。”
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在这硝烟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哎呀呀呀呀!你这人太过分了,明明是帮忙还往哥哥身上打!”
“是你先打我的好吧?”
“哪有!”
“就有!”
“哥哥我可是小微微的至交好友,小心我让他把你从释月楼开除了。”
“小楼主才舍不得我呢!哼!”
“二位公子,快来帮忙啊!”宫城门上守卫的呼声终于将二人唤醒,发觉眼前还有一群过苍派的弟子,连忙飞身上前。
花想容扬起短匕,将指甲上的花蛊运于其上,放出一道紫红色艳丽的光泽,衬着妖娆的脸庞在夜色中十分骇人,弧线发出,连环出击,那些弟子凡是中了花蛊的,纷纷晕了过去。
“过苍派的弟子不过是一堆老古董,和三清道派的无甚区别。”花想容看着这些倒下去的人道。
听情听罢也点头赞同,他也是不拘泥于伦理常纲之人,两人倒是十分相像。他飞身上前,将过苍派粘附在宫城上的咒符悉数用术法毁去——这些咒符一旦生效,整座城门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花想容也上前,使出清菡炼,迷醉的花香从身上飘忽而出,将全部过苍派的弟子笼罩住。那些弟子被香气熏的迷糊糊,眼前竟出现了幻境。
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满眼的莺莺燕燕,歌舞升平。明明就是与过苍派教导的清心寡欲相违,却不由自知地吸引过去,触碰那教条中所咒骂的不轨举动。
花想容默默地收起了清菡炼,看着已然昏迷的弟子。
就在二人快要收工鸣兵时,一阵巨浪的真气袭来,冲得二人连后退数步,几乎要摔在宫城门之上了去。
远处一个隐隐苍老的身影,略微灰白的胡子说明了此人十分老道,那人缓缓走进,强大的气场逼迫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文浮。
二人互望一眼,便合力而攻了上去。文浮面无表情,挥袖,猛然使出一掌,竟是过苍派的冥河九天。
始料不及。
崖间开始快速升温,就如同武林大会那次,无止境的高温灼烤崖间,山体开始自燃起来。
微生逆,顾隰和霍十方用上最高层的内力筑起保护圈,就在这大火之中与屠杖决战。
石头崩裂,树木烧成灰烬,窥云崖一片火势。
“阿逆,下水。”顾隰看着火势渐猛便示意崖底的一潭泉水,说着便与霍十方一起浸入那泉水之中,微生逆也紧随其后。
屠杖的笑容越发狂妄,他也飞身水下,四人开始水下过招。
“屠杖,你个孽种也敢登上皇位?”顾隰开始破口大吼起来。
“你说什么!”屠杖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激起,身上的黑血丝越发深入。
“孽种一个,不过是左丘亥一时风流,莲淮也是笨。”微生逆会意,也开始嘲笑起来。
“闭嘴!”屠杖大吼一声,他口中喃喃几句,很快那青莲便浮现,只是一瞬那青莲便渐渐黑化,最后变成一朵黑莲。
“轰隆——”
“滋滋滋——”
内力的强烈变幻,泉下的火口悉数爆发,岩浆喷发一发不可收拾,滚滚灼热的岩浆触及泉水,发出尖锐的响声,泉水的温度被灼烧起来,粘稠的岩浆开始蔓延开来,呛人的黑烟弥漫水域。
“本侯说你是孽种!莲淮这个女人活该被骗!”顾隰继续高声吼道。
“闭嘴!!”屠杖仰天大吼,瞬间便将攻势打向顾隰。
“阿逆,快。”顾隰大声提醒着。
玉龙飞天,惊鸿掠眼,长剑飘雨,灰雪朦胧,主仆二人珠联璧合,青玄相间,宛若天作之合。
微生逆得以有过一瞬的空隙,循着内力的流动开始催动九转轮司,瞬间暗黑的水底振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九转轮司渐渐浮现照射向屠杖。
“笑话,就凭你?”屠杖轻蔑地笑起来,只见他盘腿坐在黑莲之上,开始运功抵御九转轮司的侵袭。
“小倚青。”微生逆唤了一声,顾隰和霍十方立即飞身来到微生逆身边,运气灌入微生逆体内,三人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九转轮司。
九转轮司上的执掌司和审判司脱离出来,一道蓝光一道红光缠绕上那黑莲,像是要吞噬那心魔。
就在一片火焰岩浆中,双方对峙。屠杖微微蹙眉,开始运功突破着最高层的圣女神功。
“要比他快。”微生逆严肃道。
三人颔首,毫不犹豫倾注全身的内力,要制止屠杖将圣女神功运至第九层——或许三人都拼尽全力的缘故,那内力骤然增大,宛若陡然上升的旋风,推动着攻击的发出。
连顾隰和微生逆对这强大的内力都有些吃惊,似乎未料到三人合力能达到如此的效果,见此他们露出粲然笑容——虽这掺了不少的疲惫。
屠杖已然入魔,无可置疑,两司审判执掌,吸收着屠杖一生的罪恶,洗涤心魔。屠杖开始力不从心起来,像是被重新放置生命,他好像看见了娘的笑容。
“杖儿,你真的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娘,我还是不懂。”
“那是娘的命,爱上他,娘不后悔,你为何不懂?”
“不,那是左丘家欠我们的,我要拿左丘家的一切来补偿!”屠杖大吼一声,心脏一阵破裂之声。
“砰”
“砰”
四周被突然爆发的内力引爆,接连炸裂。
“我不懂,但是我不会输!”屠杖运起全身的内力,一边笑一边道,“哈哈哈!!第八层了!!”
可是上天没有给他机会。
血肉之躯崩裂,像是恨意全数迸发出来,血色在这暗红的岩浆中看不清楚。
“啊——”
一切到此为止。
文浮冷笑地望着面前的蓝游、砂影、听情、花想容,傲然掩盖不住他苍老的神色,稍显孱弱的身躯在空中显得十分诡异。
“文掌门,别来无恙。”蓝游道。
“不料蓝掌柜也是武功超群。”文浮冷笑,“老夫不喜欢一直被欺骗。”
在砂影怀中的花想容忽然激动起来,他不管方才被冥河九天打出的伤道:“骗人的是你罢老头,欺骗了所有过苍派的人。”
听情武功高深,故他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冥河九天的攻击,此时他也冷笑起来道:“你根本没有被催眠,却还是来攻打皇宫。”
“给我闭嘴。”文浮冷冷道,银白的浮尘向他们挥来。蓝游倾身上前阻拦,用掌风化去了浮尘的线路。
“若不是过苍派有你这种掌门,当年的圣女莲淮也不会上吊。”蓝游一言道出事实。
“胡说!”文浮暴躁起来,浮尘竟变成了金色,宛若九道巨龙从掌中迸发而出。
砂影收到蓝游的暗示,便上前道:“文前辈,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什么?!”文浮怒目相视。
“屠杖,已经死了。”
话音落,皇宫东门在一道刺目的光晕闪现后,便骤然恢复了沉静。
潜龙殿中的左丘衍略有些明白地站了起来,他来到殿门,看到顾隰阵法的出口,宛若看着尘世的入口,来人报,武林众人恢复正常,催眠之术已解,反党全数歼灭。
仿佛故事的结束。
“陛下。”昊驽就站在殿外,眼含笑意,道:“武林人士已被悉数抓获。”
“好。”左丘衍迈出殿门,呼吸着有些陌生的空气。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潜龙殿足不出户,已然忘却了外边的风景,带朕去看看。
蓝游和听情结束了战事后与其他二人告别便消失而去,想着此时要去窥云崖看看楼主是何情况,故当顾隰和霍十方赶来时便只看见花想容和砂影,还有君致看似也有些疲惫。
顾隰从未发觉脚下如此疲软,而他身旁的霍十方原本苍白的瓜子脸更是白成了墙,二人几乎是互相扶着回来的。
“小顾郎也如此。”花想容笑笑。
顾隰笑着,却有些气虚地道:“本侯为民除害去了。”而后拍拍身旁快要睡着却又死撑着的霍十方的脸蛋:“十方,想睡便睡吧。”后者得到命令后,却还死撑着不睡着,因为看到了同样眼皮沉沉的顾隰。
“倚青辛苦。”左丘衍走上宫城门上,眼含着淡笑,一脸的风轻云渺,君子之色。
“阿衍,本侯要满汉全席。”顾隰调侃道。
“自然。”左丘衍坏笑起来,“不过倚青还是睡一觉的好。”
顾隰白了他一眼,斜眼望见花想容已然累得睡在砂影怀里,骂了一句没用,便用力横抱起来霍十方道:“本侯还可以把媳妇抱回去再睡。”
霍十方挣扎了一下,在顾隰的眼神警告下便安分了下来。
顾隰满意地一笑,忽然运气,似乎是要吵醒刚睡着的花想容,大声道:“本侯抱媳妇回家嘞!!!!”
片刻的寂静后,城门上传来一阵娇嗔怒骂,伴随着顾隰使出轻功飞奔回府的身影。
“顾、郎,你想死是吧?!”
另一边蓝游和听情风风火火地飞到窥云崖,远远的就见一个红影半倚在一片烧焦的石块,顿时二人便吓傻了,连忙跑过去。
听情颤抖着探了探脉搏,发现除了内力耗损过渡便无碍,顿时便松了一口气道:“无碍,许是累了。”
微生逆动了动便疲惫地睁开眼眸,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皇宫如何了?”
“已然平息,楼主要不休息会儿再回去?”蓝游回道。
“不了,现在便回去,就等你们来扶我了。”微生逆拖着疲惫的身躯,耷拉在蓝游身上。
“好,我们回去。”蓝游慈爱地看着微生逆,和听情一起架着微生逆离开这俨然成了废墟的窥云崖。
谬音脸色平静,但是心底却是波涛汹涌,他端坐在桌边一杯一杯地饮茶,好像如此便可缓解心中的焦虑。
时辰一点一滴地流过,突然一阵独特的淡香飘来,而后是一个颀长的红影来到他面前——灰眸含笑,银发飘摇,红衣烈焰。
只见那人风流倜傥地朝他张开双手,仿佛是一种召唤,他来不及思考便放下手中茶杯,一阵风般投到微生逆的怀里。
微生逆脸上划过一丝裂痕,他本就困倦疲惫,这谬音如此用力地朝他冲过来,若不是强忍住他很有可能便直接被撞到在地上了。
“一切都没事了。”微生逆怀抱着谬音,安心地言道。
谬音像是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就这样死死地抱着微生逆,若是平常微生逆倒是很享受美人投怀送抱,可是在这样下去他会被困死。
“为夫有些困了,待为夫睡一觉再服侍娘子如何?”微生逆身体越发无力,眼皮有些睁不开来,身体被谬音压着有些支撑不了。
谬音虽然对微生逆言语上的称呼有些异议,但是一看微生逆一脸憔悴便不责怪,温柔地扶着微生逆回到床上。
微生逆后背一贴床便合上双眸,手撑起来摆了摆,口中有气无力地喃喃道:“莫急,为夫睡一会儿便陪娘子。”
谬音为微生逆盖好被子便坐在床边,明显地看得出是松了一口气,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从今而后,长相依,长相守。
☆、生世挚爱(大结局)
大泽一年四月
长陵城依旧,四月草长莺飞,梨花遍地。
“阿逆,你真的就这样走了?”顾隰依旧一袭青衫倜傥,玉龙轻摇,仿佛一切都没变。
微生逆揽着谬音,温和地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而后笑起来言道:“嗯,携美而游,不亦乐乎。”
“哎,本侯少了个人玩了。”顾隰叹气道,忆起与微生逆从相识到如今已有两年,此中种种,历历在目。
“又不是不回来。”微生逆白了顾隰一眼,轻笑道。
“倚青,左丘衍施政还未成熟,你多看着点。”谬音知道那左丘衍是阴狠之人,只是如此便会失去民心,重则天下大乱。
“前辈放心去与阿逆游山玩水夫妻恩爱,本侯保证把靖国整理得蒸蒸日上。”顾隰笑吟吟道。
“我们走了。”微生逆一拍顾隰说完肩膀,潇洒道。
“好,本侯祝阿逆一家一路顺风。”顾隰拱手作揖,笑道。
微生逆点点头便抱着谬音翻身上马,二人一马,一路悠悠。
“十方,你懂了吗?”顾隰忽然问道,语气仿佛从远古传来。
霍十方怔住,默然无语地看着顾隰,眼神中无波无澜,不摇头,也不颔首。
对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顾隰并未讶异,只是目光渐渐放远,似乎穿透了长陵外的所有,看破红尘,不喜不哀。
他立身于长亭,眼中的那二人一马渐渐远行,被春雨折射开来的阳光异常刺目,将这一幕托得犹如幻象。
“师父,我们先去哪里?”微生逆搂着谬音的腰身,整个人懒散地耷拉在对方后背上。
“首野国如何?”谬音温柔地看着微生逆。
“好!”微生逆开怀地亲了一口谬音的脸蛋,握着对方的手拉住缰绳便潇洒快意地驾马而去。
谬音微微一笑,安心地依靠在微生逆怀里,他看着二人相执的手紧扣,偕老一生的无怨无悔。
后世人传言,长陵城之郊,蝴蝶海之泮,有仙人隐居。
如火,若雪,似月。
又传曰:“伏仙游海,微易遥兮生逆水,言随情兮步初阳,谬情重兮终眷拾。”
风起云涌过,笑看天地游。
迹临莫语失,守得月明开。
十年后。
“阿衍,这次又是什么案子呐。”顾隰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帝王。
左丘衍白了他一眼,递给奏折,道:“前不久各门派的不少年轻弟子失踪,还望倚青深查。”
“又是少年失踪了?”顾隰失笑道,“真是有趣,这回找阿逆一起玩玩。”
“倚青一路小心。”左丘衍话不多说,继续看手上的奏折。
“就知道赶本侯走。”顾隰站起身,用玉龙拍拍他的肩调侃道,“行了,十方还在等我呐,阿衍记得给本侯留上好的碧螺春。”
说完,他脚尖点地,一如既往,若一缕青烟飘渺而去。
左丘衍思忖了片刻,放下笔来,走到窗边,眺望这天下,露出了笑容。今日,正是大泽十年之始,靖国一统天下成为大靖王朝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