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月紧闭着眼睛,他已经想象到他脑浆迸裂的样子了。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秦修月反倒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他一只眼紧紧闭着,另一只眼睁开条缝,段擎苍的脸立刻出现在面前。
段擎苍将秦修月稳稳放到地上,嗔怪道:“还好今晚我在这里,否则真摔伤了怎么办?”
秦修月听着段擎苍听似埋怨,实则关心的话,冷哼道:“不用你假情假意,我是来和你决裂的!”
段擎苍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秦修月:“决裂?为何?”
秦修月就等这句,他向后跳开一步,指着段擎苍道:“段擎苍你个脚踏两条船的骗子!若不是我今晚来这里,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脚踏两条船?骗子?”段擎苍不确定的指了下自己,“我?”
“没错!就是你!”
段擎苍看着秦修月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失笑,他道:“我如何脚踏两条船?如何骗你?”
秦修月见段擎苍被抓了现行,竟还不承认,怒气冲冲的指着邀月塔:“这里面住着谁?你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屋里待着,跑这里做什么?你们的奸情都被我撞破了,你还敢强词夺理!”
“哦?你在外面还能看到我在里面做什么?”段擎苍看着秦修月为他吃醋的样子,忍不住再逗一逗。
“你还敢做不敢当!”秦修月气的跳脚,“你别忘了我刚来的时候你和他在干什么!你们在洗鸳鸯浴!”
段擎苍闻言,果然变了脸色。
秦修月见自己说中,本欲洋洋自得一下,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片酸涩。
段擎苍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道:“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需得答应我,待会无论如何不许生气。”
秦修月微仰着下巴,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生气了。
段擎苍无奈,拉过秦修月手:“你随我来。”
秦修月看了眼段擎苍拉着自己的手,明明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却还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段擎苍直接将秦修月引致二楼,他推开房门,自己却不进去,只道:“自己去看。”
秦修月狐疑的看了段擎苍一眼,缓步上前,床上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只穿了件中衣。他深陷在被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虽紧闭着眼睛,却依旧能看得出是个美男子,只是……
秦修月摸着下巴,眉头微微蹙起,他觉得这个美男子有点眼熟呐!
绕着床走了三四的来回,秦修月使劲想,却又不记得在哪见过,待第五圈绕回来,秦修月脑中灵光乍现,狠狠拍了一下手,这特么不就是他的古装扮相吗?原来穿古装他这么帅啊?!
秦修月小小的自恋了一下,这才想起正事来,可是看着自己安静的躺在那里,秦修月两条眉毛紧紧纠在一起,这正事还怎么办呀?
气势汹汹的来捉-奸,结果却发现是和自己的奸-情,啊呸!什么奸-情?!这明明就是爱啊!
秦修月转回身,慢吞吞的走到段擎苍跟前,干笑了两声:“你把我照顾的挺好?呵呵!”
段擎苍沉默的看着秦修月:“还说我一脚踏两船吗?”
秦修月皱了皱眉,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段擎苍:“你说什么呢?什么一脚踏两船?谁一脚踏两船?”
段擎苍秦修月装傻到这般程度,忍不住失笑:“好了,夜已深了,快回去休息,待明日,为你洗髓伐骨。”
“好!”秦修月应下后,想起在书中看到洗髓的痛苦,有些气弱的问道,“那疼吗?”
段擎苍执起秦修月的手,缓慢的摇了摇头:“不疼。”
“那我就放心了。”秦修月舒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段擎苍眸中温柔。
洗髓伐骨怎会不痛?只是那份痛,段擎苍没有办法看他承受。
第二日晨起,秦修月吃过早饭后便跟着段擎苍去温泉那里了。
段擎苍把替换的衣服放到一旁的石头上,示意秦修月先把衣服脱掉。
秦修月闻言,眼睛一亮,眨眼的功夫,衣服就给脱了个精光,待脱完了,却见段擎苍依旧衣冠整齐。
秦修月不高兴道:“你怎么不脱?”
段擎苍道:“洗髓伐骨最忌人打扰,我在屋里等你。”
“你不陪我?”秦修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段擎苍。
段擎苍笑着帮秦修月拢了拢头发,拿出洗髓丹凑到秦修月嘴边。
秦修月别开脸,伸手把洗髓丹夺来,不去看段擎苍。
段擎苍无奈的摇摇头:“那我走了。”
秦修月不语,转过脸去,连余光都不给段擎苍,等了半天都没声音,秦修月再转头去看,哪里还有段擎苍的影子。
秦修月盯着手中的洗髓丹,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个狡猾的笑来。书上写的吃了这洗髓丹,浑身剧痛难忍,疼不疼当然得是他说了算的,段擎苍说了不算!
秦修月吞下洗髓丹,悠哉悠哉的踏进温泉,从身上污垢还没开始向外排出就哎呦哎呦叫唤起来,结果自顾自的叫了好半天,也没见着段擎苍的影子,便无趣的停了下来。
琉光殿内,段擎苍盘膝坐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落。
他面前悬着一个小人儿,小人儿身上写了周南叶的名字,背后写着周南叶的八字。
段擎苍将元神附在这小人上,将秦修月所有痛苦尽数转移,起初的时候段擎苍还不觉什么,渐渐的,那痛感愈发明显,竟如将元神生生撕裂一般。
这番折磨足足磨了他六个时辰,直到日暮才缓解下来。
收回元神,段擎苍缓缓张开眼,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从床上走下,不过两步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登时不省人事。
秦修月在那温泉水里越泡越冷,他从池子里爬出来伸手试了下水温,眉头微微拧起,这温泉水竟变得异常寒凉。
此时虽是夏季,却也经不住这水温泡着。
秦修月打了个喷嚏,小步跑到旁边的池子,泡了好半天才舒坦过来。他趴在池边,支着下巴,遥遥看着琉光殿,偏要装着难过等段擎苍来接,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总有刁民想推倒朕15
祁琨白天处理了一天的事务,本欲晚上打坐修行。刚刚盘膝坐好,便有人闯了进来。
整个青阳门这般没有规矩又无法无天的,除了祁灵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祁琨叹了口气,睁开眼,无奈道:“何事?”
祁灵蕴抿了抿嘴,虽是私心,却说的大义凛然。
“羽国的周南叶来了。”祁灵蕴满脸写着不虞。
青阳门见过周南叶本人的虽不多,可他的大名却响彻整个青阳门。
祁琨闻言,眉头蹙起:“何时?”
“有些日子了。”祁灵蕴道,“就在清月峰!”
“什么?”祁琨愣了一下,失声笑了起来。
当初,周南叶不知从哪知道段擎苍大名,扬言要段擎苍做他的入幕之宾,还带了一队官兵来抢人,结果刚到青阳门大门口,便被扔了出去,之后更是连青阳门都不许迈近一步。
如今,祁灵蕴告诉他,周南叶在清月峰,这岂不是个笑话?
祁灵蕴见祁琨不信,气的跳脚:“爹爹!我所言俱是实话,很多人都看到了!”
祁琨收起笑声,可嘴角却怎么都拉不下去,他看着祁灵蕴道:“段长老他法力高深,若周南叶当真在清月峰,你还怕擎苍对付不了他吗?”
“段长老自然是能对付得了周南叶,可是……”祁灵蕴抿抿嘴,想着前几日见周南叶与段擎苍同乘一柄飞剑,心中妒意飞涨,他看着祁琨,缓慢开口,“可若是周南叶被夺舍突然有了很高的法力,或者用其他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迷住段长老呢?”
祁琨闻言,顿时沉下脸来:“休要胡言乱语!这些话,不许对旁人提起,以后也不许再说了!”
“我没有乱说!”祁灵蕴气道,“段长老心悦、心悦秦修月,人人皆知,那柄九霄是秦修月为段长老所煅,段长老视若珍宝。可前几日,很多人都看到段长老带着周南叶,二人同乘九霄!爹爹你说,若非段长老受了迷惑,怎么可能让周南叶乘九霄?”
祁琨闻言,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若周南叶是经过段擎苍同意留在清月峰还好,可若当真是邪魔入侵,那便不得不重视。他细细观察着祁灵蕴的神色,探寻道:“当真?”
祁灵蕴点头:“绝无欺瞒,爹爹不信可以问几位师兄,他们都看到了。”
“走,去看看。”祁琨起身往外走,祁灵蕴勾唇一笑,跟在祁琨身后,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祁灵蕴父子二人疾速来到清月峰。
琉光殿外,祁琨扬声道:“段长老可在?”
里面半晌无声。
祁琨一连问了三次,便推门而入。
段擎苍房门紧闭,祁琨略施小术便将门打开。刚一推开门,便见段擎苍了无生息的伏在地上。
祁琨见状,脸色大变,他慌忙上前将段擎苍送至床上,探手为段擎苍把了下脉,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祁灵蕴看着段擎苍面若白纸,心中正惶恐不安,又见祁琨变了脸色,顿时带了哭腔:“爹爹,段长老没事吧?”
祁琨眼睛微眯,沉声道:“伤了元神。”
“啊?!”祁灵蕴大惊,在他心中,段擎苍法力高深,无人能敌,可现下,却被人伤了元神。祁灵蕴握着祁琨的手,气道:“爹爹,绝不能放过伤了段长老的人!”
祁琨点点头,喂给段擎苍一颗大还丹,用灵识向周遭扫去,待扫至温泉处,顿时变了脸色。他微微眯起眼睛,心道,好浓的阴气。他回头看了祁灵蕴一眼,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段长老”,便飞身往温泉处行去。
祁琨过去的时候,秦修月刚刚穿好衣服,正气呼呼的系腰带。
祁琨来的悄无声息,恰把秦修月的话听到耳中。
“好你个段擎苍,居然真的就把我丢着不管了!看我还理不理你!”
祁琨微微皱眉,听秦修月所言,倒不像是他蛊惑段擎苍,反倒像是段擎苍属意他,再加上秦修月身上虽无甚灵气,却也丝毫没有阴气,祁琨有些犹豫,若此人当真是段擎苍请来的,他私自将人拿下,那便是拂了段擎苍面子,可若不拿下,秦修月又实在可疑。
正在祁琨犹疑的空当,秦修月已经转过身来。
乍一见祁琨,秦修月吓得险些跳了起来,他指着祁琨,哆嗦着手指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跟着状似想到了什么,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啊!变态!你偷看我洗澡!”
祁琨闻言,皱了皱眉,自当掌门后,何人敢这般对他无礼?他刚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压秦修月,再问秦修月如何来到这清月峰,目光却不觉被那满是寒水的汤池吸引了目光。
秦修月见状,目光也转向那汤池,冲着祁琨嘟囔道:“那池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洗着洗着就成冷水了。”
祁琨目光犀利的看向秦修月:“你说你把那水洗成冷水?”
秦修月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祁琨微眯了下眼,索性直接出手。
秦修月只觉眼前一闪,跟着便不省人事了。
祁琨看了眼软倒在地上的人,叹了口气,秦修月看起来虽没什么可疑,可他又实在邪乎。这汤池的水千年以来温度从没变过,结果他泡了那么会儿功夫,竟把这汤池的水泡成冷水。
祁琨扛起秦修月,思虑了一下,暂时将他送去戒律堂关了起来。
再次回到琉光殿,段擎苍还没有醒。祁琨祭出道传音符,未久,便听到一个年轻的声? 舻溃骸八饷蠢骱Γ拱讯纬だ仙肆耍靠烊梦液煤贸虺颍 ?br /> 说话间,只见一道绿影一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给蹿了进来。
那老者身材匀称,看背影倒像是个青年人。他动作迅速,眨眼的功夫,已经坐到床边给段擎苍把起脉来。他微眯着眼睛,手不住的摸着胡子,祁琨见状,皱眉道:“左丘颐!认真点。”
左丘颐看了祁琨一眼,瞪着眼睛摸胡子摸的更欢了。
祁琨见他如此,刚要发怒,左丘颐忙道:“师兄啊,我觉得我摸胡子的时候最认真!因为这个时候的我最帅。”
祁琨提上来的那口气,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左丘颐就没有没理的时候,和他讲理和讲笑话没有什么区别。
左丘颐见祁琨被憋得脸色通红,得意的笑了笑,转而松开了段擎苍的手:“段长老全身经脉都没有问题,只是伤了元神,应该是元神出窍后受伤的。”
“元神出窍?”祁琨皱眉,有些不解,段擎苍好好的为什么要元神出窍。
左丘颐点点头:“那伤不像是被外力所伤。”
“不是被外力?”祁琨一时想不明白,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想,准备等段擎苍醒来再问。
“我的医术那么高明,师兄不信?”左丘颐挑了挑眉。
“怎么会?”祁琨道,“那段长老何时能醒?”
左丘颐想了想:“大概三五日。”
“那好,”祁琨点点头,“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照顾长老吧。”
“我?”左丘颐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丹炉内还炼着丹呢!”
祁灵蕴刚刚在祁琨身后躲着当鹌鹑,现下一听,忙站出来道:“爹爹,我来照顾段长老吧。”
左丘颐闻言,往外迈的步子顿住,看着祁灵蕴道:“原来灵蕴在啊,那还是我来照顾吧。”
祁灵蕴闻言,急道:“师叔不是还在炼丹吗?”
左丘颐笑笑:“反正我手下徒弟一大把,随便一个就能帮我看着丹炉,我不着急的。”
“我!”祁灵蕴本想着趁机在段擎苍跟前好好表现表现,却不想左丘颐竟又从中作梗。
左丘颐这么做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祁灵蕴甚至怀疑左丘颐也喜欢段擎苍,可一想着他那爬满皱纹的尊容,祁灵蕴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祁琨见左丘颐主动留下,点了点头,嘱咐道:“好好照顾段长老。”
“掌门师兄尽管放心。”左丘颐笑眯眯的应下,转眼看向祁灵蕴,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祁灵蕴愤愤瞪了左丘颐一眼,跺了下脚,跟着祁琨离开了。
左丘颐见祁灵蕴离开,走到一旁的垫子上盘膝坐下,微微合起眼打起坐来。
依稀中,左丘颐闻到一缕幽香,跟着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祁灵蕴推开条门缝,听了听里面的声音,这才放心进去。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左丘颐面前,朝着左丘颐连续做了好几个鬼脸,这才慢吞吞的往床边走去。
祁灵蕴托腮看着段擎苍,这是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以前祁灵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近距离的,好好的看看段擎苍,如今得以实现了,却又觉得只看看不够。他深吸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左丘颐一眼,这才缓慢的朝着段擎苍靠近,眼看着嘴唇就要触碰到段擎苍了,一阵巨大的灵力从背后袭来,刚刚晕过去的左丘颐正抱臂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祁灵蕴心下一慌,紧张道:“我、我刚刚好像看到段长老睁了下眼,就是凑过去看看。”
“现在看完了?”左丘颐挑眉。
祁灵蕴慌忙点头:“看完了。”
“那便回去吧。”左丘颐负手看着祁灵蕴,眼神不含任何温度,哪里还有平日里嬉皮笑脸无赖样?
祁灵蕴缩了缩脖子,平日里见惯了左丘颐嘻嘻哈哈,即便是祁灵蕴对他再不敬,也从没变过脸,今日这么对他,祁灵蕴心中越想越不舒服,他仰脸看着左丘颐,质问道:“左丘师叔是喜欢段长老吗?”
“啥?”左丘颐闻言,诧异的张大眼,刚刚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像是祁灵蕴的幻觉。
祁灵蕴抿抿嘴,刚刚一时意气问出口,现在却如何也开不了口了,他摇摇头,竟也被左丘颐带着拐了腔调:“没啥。”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左丘颐走回原位,盘膝坐下,双目微微合起。
祁灵蕴犹豫了一下,看了段擎苍一眼,有些遗憾刚刚的速度不够快。
左丘颐虽闭着眼,可祁灵蕴的一举一动均未能逃出他的掌控。他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灵蕴,他是青阳门的长老。”
祁灵蕴心下一突,顿时乱了心神,忙道:“我、我知道啊。”
左丘颐轻笑一声,又道:“他心悦合欢宗少主。”
“那又如何?”祁灵蕴一听左丘颐提起秦修月,心中顿时不快,“他已经死了。”
“死没死,不是你说了算,要段长老承认,那才算数。你年龄尚小,及时收心为好。”左丘颐只怕祁灵蕴执念成魔,毁了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