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个“到!”让这个悠闲的街角立刻变得无比诡异。
扫地大叔愣愣的,不敢把骂到半路的话说下去。二楼看热闹的人,反应很快的都躲了回去。啪啪的关窗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直叫嚣哭喊的三个男孩立刻安静了,眨巴着哭花了脸的小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抓着扫地工人扫帚的人。
“噗!”一声不合时宜的笑终于5 打破了快凝固的空气,帮扫地工人找到点神智。
这声笑来自一名看起来瘦弱的男子,尖尖的瓜子脸上带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脚下踩着刚刚欺负人欺负的最凶,身材也是最胖的男生。那男生不停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支看起来很瘦,很没力气的腿,挥舞的四肢简直比碧湖里的仰面龟游泳还滑稽。
“你……”
扫地工人的半句脏话还在空中,他却恨不得把那句话抓回来再吃回肚里。
抓住他扫帚的男人并不是多么的凶神恶煞,仔细看来相当英俊,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眼睛让他直视不得,巨大的黑色披风下,偶被风掠起的缝隙里,迈尔斯款式的服装更不容他忽视。
因为他知道,只有贵族才会穿迈尔斯款式的服装以追求时尚。他只是扫地的本来不可能知道,但他休息日还兼职给镇上的上流社区当小时工,自然早就知道。
“你若扫地,扫帚是不是应该扫在地上?”男人的声音冷冷硬硬,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听众僵硬成冰块。
他正是徇晃,带着亲信亲自出来找人,刚好经过这里,有些看不下去,便习惯性的路见不平,抬手相助了。
徇晃的手劲儿很大,那根单薄的扫帚杆,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被他单手掰断。扫地大叔很识相,赶紧撤回了扫帚,满脸堆笑的点了点头,退到一边,等着这位真神赶紧走。
“当当……”扫地大叔盼望已久的下班钟声响起,他却苦着脸不敢离开,不把树叶堆整理好,明天他就要丢工作了。
那三个欺负人的男生,见根本不是对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小朋友,你有没有受伤?”徇晃蹲身把被按在树叶堆里的小孩拉了起来。
“我不是小朋友!”男孩异常坚定的说,狠狠的盯着徇晃的脸,丝毫没打算谢谢对方,除了惊恐戒备,徇晃还看到了一丝恨意。
片片红叶粘在小男孩的头上、身上,他应该看起来更脏,更狼狈,但却让徇晃没办法因为对方的敌意而生气,因为他就好像看见罗德小时候,受伤掉到树叶堆,狼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你不是小朋友,你是什么?”徇晃身后的小丁和嘉德都好奇的靠了过来。
“我是男子汉!”小男孩十分严肃的强调着,煞有介事的站起身,不慌不忙的拍着身上的土,很有教养的把他坐乱的树叶堆拢了拢,到墙角找回刚刚被扔到一边的面包,不再搭理徇晃他们,挺胸抬头的朝小巷更深处,一个看起来乌漆麻黑的棚屋走去。
“司……少爷?”小丁推了推眼镜,差点习惯性的喊司令,还好他反应比较快,及时的纠正了过来。
徇晃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到:“听着很怪,怎么像是‘死少爷’?”
这一句说的小丁立刻满脸通红,让嘉德逮到了个捡笑的机会。
“哈哈……”嘉德笑的很爽朗,不过只笑了两声,就被小丁重重一肘给捅的咳嗽了更多声。
徇晃嘴角微弯,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愉快气氛。“以后就叫头儿吧,少爷听着别扭。”
就在他们停留街角看着刚刚的小孩远去的身影时,小丁一直斜挎的布包不断鼓起小包,呼噜噜的声音也停止了。
几人看着天色已晚,就在这个小镇,找了个不太起眼的旅馆住了下来。
刚进屋,徇晃就拿过小丁的斜挎包,坐到沙发里。
徇晃手法说不上轻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的伸入小丁的斜挎包里,从里边抓出一个白色的毛团,好像对人说话一样的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只是表情有些怪,是他不常出现的笑里藏刀。
被提溜着后脖颈的正是雪莉,它尽管奸猾,睁开一只眼,偷看周围,却正好看见徇晃那个笑容,立刻吓的赶紧闭眼,耳朵耷拉着遮着脸,尾巴卷着抱在怀里。
“睡醒了吧,看看这是什么?”徇晃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实,带着丰收的香甜饱满,闪着诱人的光泽。
雪莉尽管很聪明,但终究还是过不了美食这一关,看见它最爱吃的红果,它又能怎么办呢。赶紧把红果饱满怀,也不管徇晃是有什么目的了。
徇晃知道他哥的宠物雪莉小姐最怕他,但他自认从未亏待过对方。
雪莉怕他,从来不会主动跟着他。这次却离奇的很,徇晃他们离开迦南号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位“美女”不请自来,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他们才发现这个小毛团跟了出来。
被发现的时候,雪莉把自己埋在了红果堆,大快朵颐的吃着红果。若不是他们发现的及时,估计他们带着的那点红果一个都剩不下。
雪莉会空间移动,这是雌性噜噜的特殊能力,若是它能走,一眨眼它就会回到徇斐身边。它不能走仅仅因为徇晃一句话“找到罗德,就给你好吃的,若是不知会我开溜,你的胡子……”
雪莉就这样被扣留了,想走不敢走。徇晃说的好像很严厉,但他其实每天都不曾亏待过雪莉。
雪梨的胡子上和嘴边还留着红果的汁水,小东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勉为其难摇头晃脑的听着。
“为什们钇金属探测器会没用?难道在地下?”徇晃一边顺着雪莉的皮毛,一边嘀咕。
钇金属的储藏层很浅,探测器能测到的底层深度最大只有地下50贝尺。
从彦熙晨消失的那天起,这个钇金属探测器就天天被徇晃带在身边,希望屏幕上能出现给他希翼的光点。
雪莉一边听着一边舔爪,偶尔抬眼瞟上一眼。因为徇晃焦急的神情,它有些愣住了,因为它从来没见过,这般落寞又无助的徇晃。
雪莉有些不忍,小爪子搭到了徇晃的手上,好像在安慰他说:“放心,罗德还活着,那个废物蛋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被雪莉的动作萌到,徇晃不自觉的笑了。
坐在桌边面对丰盛晚餐,却不敢先吃的嘉德和小丁也舒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吃饭了。
他们两个一个魁梧,一个消瘦,一个阳刚,一个阴柔,都是徇晃最信得过的警卫兵。他们经常跟着徇晃,却也从来不知道他们的头会为什么人这么着急,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不言自明。
作者有话要说: (约等于100米。贝尺这个计量单位的由来:迈尔斯有一种海贝,名叫神母贝,它的生长每年成倍放大,一直到其死亡的时候正好10年,这时候人们会得到一种长度非常一致的贝壳,原始的迈尔斯人就把这种贝的不同阶段当做度量用的工具了。一贝尺正好等于其死亡时候的贝壳长度。)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布勒斯的夜晚不是很热闹,毕竟只是小镇。人们钻进小酒馆儿里,欢快的跳舞,庆祝着什么。
小镇中心的钟楼环岛是个在人工挖出来的大坑里又堆起的土包,高高的钟楼带着岁月的痕迹,基座爬满藤蔓。灰白墙,绿藤白花,霜红叶,让这个不大的环岛成为标准的约会天堂。
“头儿,我怎么觉得咱们来错地方了?”嘉德看着双双对对的年轻人,旁若无人的展现亲昵,有些囧的在徇晃耳边小声说。
到处粉红的气氛,徇晃当然感觉的出来,但他现在正忙着让从刚刚起就慌乱的在他披风下到处乱窜的雪莉镇定。
这里难道有什么东西?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兴奋。
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是那种很复古的样式,土坑的缓缓斜面被整齐的挖出了阶梯,铺上了白色的砖石。一条很明显的馥郁花通道直直的贯穿这个环岛。
通道尽头是钟楼的黑门,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很久没打开过了,因为铁门外面立着高高一排铁黑色栅栏。
环岛的花坛里白色的砖石铺出看似很随意,却成螺旋状延伸向内的花纹。年轻人把那些白色石头有的当座椅,有的当躺椅,总之在花海里,爱情处处带着惬意休闲。
这里真的只是个钟楼?这个念头在徇晃脑中瞬间闪过,却因为雪莉失常的狠狠一咬,消失在空气里了。
“喂!你咬我干什么?”徇晃赶紧找个阴暗地方,把雪莉掏出来教育。
谁知,咬人的雪莉却比谁都委屈惊恐的看着他。
徇晃无奈叹了口气,看在它这么害怕的份儿上,尽管手指出了点血,也原谅它了。
三人的夜游之行就此泡汤。
有些事儿,实在太巧,他们三人在回旅馆的路上又看见那个小男孩被欺负,欺负人的还是那三个小孩。
一大堆的枫树叶洒了一地,一辆后面带着个黑圆筒的车停在街角,司机大叔嚼着艾果,漠然的看着那一幕,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的把车开走了,继续他今晚的回收树叶作业。
徇晃他们这次出现,比上次更有效果,三个欺负人的小孩虽然脸上万分不甘,但还是望风而逃了。
那个小男孩刚强无比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开始捡掉在地上的枫树叶,一片一片十分细心,一片都不打算放过,比扫地工人们干的可仔细多了。
待他终于把所有的树叶都收到大大的破烂斜挎包里时,他终于满足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你捡这些叶子干什么?”徇晃只是好奇。
不过小男孩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尽管徇晃他们救了他两次,他仍旧板着一张脸,不打算回答。
越是这样却越让人感兴趣,但徇晃也没有非要问清楚的必要,只是苦笑了一下,打算回旅馆。
不过,雪莉在这个无人的街角却打破了那个它必须遵守的三原则,把头探出了徇晃的披风。接着,迅捷无比的跃下地,窜入小男孩进去的那间棚屋。
这下徇晃不跟去也不行了。雪莉你不乖,看一会儿不打你屁股。
棚屋矮的只到徇晃肩头,说是屋根本不对,因为屋子的门和窗还有墙就只是一块沾满污渍的破布,进去只需要挑开破布,矮身钻进去就行了。
小丁和嘉德本来也要跟着进去,但被徇晃拦住了。“地方太小,你们在外面站会儿吧。”
小男孩十分意外徇晃居然跟了进来,下意识的护住身后的一位老奶奶。
“杜尔,怎么了?有客人来了?”老奶奶明显有眼疾,眼睛昏黄一色,就在徇晃面前仍旧不知道他所在方位,对着声音发出的大概方向点了点头。
这一对祖孙两人,虽然生活的如此困苦,却意外的有礼貌,让徇晃更加不解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进来?出去!”被叫做杜尔的小男孩立刻下逐客令。
“杜尔,不许胡说。这人是好人,因为我能看见,咱们这个小黑屋就好像进来了一轮耀眼的太阳。”
被人比作太阳,让徇晃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还是被衣衫破烂,除了眼疾似乎腿脚也不方便的老奶奶这么说。
徇晃赶紧上前扶着老奶奶坐下。
杜尔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大概因为他奶奶这么说。
“还有一位小客人?”
老奶奶虽然看不见,但她是第一个发现雪莉的。而且雪莉的叫声并没有把她吓到。
徇晃赶紧把那只趴在锅台碗边,企图偷喝祖孙两人煮的烂菜叶汤的馋嘴家伙抓过来。
“你是饿疯了?抢人家东西吃!还有刚刚居然敢破坏约定,你的胡子不想要了?”徇晃好像训小孩一样的指着雪莉的鼻子训斥,而现在被抓的雪莉也终于发现自己刚刚有些鬼迷心窍了,又是那幅可怜的不行的抱着尾巴的模样。
“小客人饿了,就吃点吧,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杜尔,给他们分点儿。”
尽管得到奶奶的吩咐,杜尔小朋友还是有些不乐意,狠狠的挖了一眼徇晃和他手上的雪莉,然后带着点脾气的把一碗汤推了过来,还有一小块儿有点脏的咧吧面包。
徇晃哪里好意思吃这么困苦的祖孙两人的饭,赶紧让嘉德买了上好的枫油面包和这里的名产枫叶茶熏肉回来。
善良的祖孙两人就这样享受了一顿美食。杜尔小朋友看徇晃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多敌意了。
“杜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第一眼看见我,那双眼就跟刀子一样,恨不得扎我几刀?”
在祖孙两人满足的打着饱嗝之后,徇晃终于问出了心中疑问。
“因为你一定是军人,而且还是大官,所以我讨厌你们。”杜尔十分直接,说到军人和大官的时候,他鼓着腮帮子,恨不得把那两个词拿下来咬上两口。
“尊贵的客人,谢谢您让我吃到了这么好吃的晚餐。”老奶奶虽然风烛残年,外貌邋遢,但礼节犹在,对着徇晃微笑着欠身行礼,虽然方向有点偏差。
“您太客气,都是我家小东西不老实。”
“您也别听杜尔胡说,这孩子很命苦啊。”
…………
在老奶奶缓慢柔软的语调里,在昏暗的灯光中,徇晃听到了这样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杜尔的父亲以前是一名军官,还是隶属于羡煞旁人的蓝家军。军阶虽然不高,只是个百骑校尉,相当于少尉,收入却很好。一家人就靠杜尔父亲的饷钱过活。
但三年前,杜尔的父亲随蓝枫将军出征,此后音信全无。从那以后,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杜尔的母亲受不了苦,跟别的人跑了。杜尔从三年前就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而,杜尔的奶奶就是在这三年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盲人,腿则是在一年前因为想要给孙子买点儿好吃的,因为捡垃圾,不小心碰脏了路过的一位贵妇人的衣服,就被打折了。
至于这祖孙俩为什么总是受人欺负,而无人理睬,则是因为有传言说那些消失在森林里的蓝家军成了匪徒。而这个小镇被不明来历的军人抢过。当时没办法保护自己财产的百姓,事后则残忍的欺负起弱小,来平复他们的情绪。
“匪徒?”徇晃很意外会听到这些,不过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却很新鲜很有用。
“哎……,我也不明白。当时我们也是镇上的普通人家,也经历了那一场抢劫。让我相信那是蓝家军干的,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信,纪律严明的蓝家军会干抢劫普通百姓这种事儿的。”
老奶奶虽然义愤填膺的说着,但悲伤之色还是掩饰不了,顿了顿继续说:“尽管我怎样也无法相信,但那确实是事实,他们都穿着皇家军队的军装。那么多人……,而且里面还有蓝枫将军。”
“老奶奶,您认识蓝枫将军?”徇晃很意外。
“多年前,我有幸见到过,蓝家人都很平易近人,虽然他们地位仅次于皇家,我记得蓝枫将军是一个憨厚老实,虽然有些冒失,但绝对是纯良有礼的年轻人。谁知道……”老奶奶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那么恐怖的杀人魔头。”
徇晃隐隐也觉得这一段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不禁皱起了眉头。
秋风透过粗布的缝隙吹的狭小的空间没有一丝暖意,老奶奶早已皴裂的手,温柔的轻拍着睡得香甜的孙子。
这时候徇晃才知道杜尔捡那些树叶是干什么用的,那是他的床,他捡树叶铺在地上当床用。
在徇晃和老奶奶说话的时候,吃的饱饱的雪莉在徇晃的臂弯里也找到了个舒适的位置,团起身子睡着了。
后来的谈话,徇晃还问了很多关于这个小镇的事,关于布迦尔的领主邱家很多事。
布迦尔从很远很远的古代就赐封给了邱姓人家,这个故事甚至被写到了《圣神传》里。布迦尔在王都的北面,地势较高,多为高地林区。布迦尔的省会布迦尔市就在北部丘陵山区。
红色的岩石层叠蜿蜒,拼凑出布迦尔北部的美丽风景,茂密的枫林爬满布迦尔南部的落晖山脉,玉溪江从灵峰北面直下,虽孱弱似细绢,但一直蜿蜒不曾断流,在布迦尔山林之中创造了无数湖泊最终流入大海。
布迦尔从古到今都令所有启星人怀着一种神往和憧憬,这种没来由而且深入骨髓的憧憬,跟无数的神话故事有关,跟奇异且无比美丽的红石岩层有关,跟神庙的发源历史遗迹降神楼有关,跟省内众多的着名学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