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悦越听越觉得糊涂,什么叫断绝关系?
“小川,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经常找你,我只是……”
宋宸打断他,“不是这个,你听我说完……你身体挺健康的吧?”
萧铭悦一怔,“我身体健康”然后又补了一句,“哪?1 冀】怠!?br /> 宋宸点点头,“那就好。你帮过我很多,于情于理,我都得告诉你。”
萧铭悦有些紧张起来,他没法把张临川的话连起来,但他能看出来张临川很认真,非常认真,“你,说吧。”
宋宸深吸口气,“我是宋宸。”
“什么?”萧铭悦正在想原来张临川确实是私生子,突然脑子里一闪,宋宸,不是千易的创建人吗?
“我不是张临川,我就是宋宸”宋宸暗暗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从我给你打电话让你给我我家地址的时候,我就是宋宸了。”
萧铭悦一头雾水,宋宸转过脸看了看他完全还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怎么跟他说张临川早就死了。
“你,真的是宋家的私生子啊。”萧铭悦半天也只能蹦出这么一句,同名同姓,他只能这么想,常理上完全想不到别的东西。
可这件事儿它压根儿就不是常理能解决的事情,宋宸横下心,抬手指了指千易大楼外面的显示屏,上面是很大的lg,缓缓开口道,“这个,是我一手创建的。”
萧铭悦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是这个,张临川说自己是宋宸,是千易最初的那个一把手宋宸,可自己明明都跟张临川相交了十几年,从来也没听说过啊。
“你是说,千易是你做的。”萧铭悦有些呆的问道。
“对,我是宋家的宋宸,宋霖的儿子,不是私生子,是一直生在宋家长在宋家的。”宋宸尽量避免谈到张临川死了这几个字。
萧铭悦花了一会儿才彻底消化掉宋宸的话,他说他是宋宸,是当当正正的宋家人,那那个张临川呢?
眼睁睁看着他跟自己一起从小到大,还□□了?如果只是瞒着自己身份,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完全没必要,又为什么现在要坦白?是那几个职员,所以干脆坦白了?
“那个……”萧铭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干脆舍了称呼,“我不管你是谁,你是不是宋宸,咱们都认识十几年了,你这么大家世都瞒着我,不够意思。但我看出来你好像也挺不愿意承认的……我不怪你,咱们还是好兄弟。”说完还故意捏了捏张临川的肩头,“你还是我的兄……,不对,你还是我的小川。”不管你是谁,我也不止想跟你做兄弟。
宋宸听完萧铭悦的话,感觉自己更不地道了,这都赶上诈骗了。颓唐的闭了闭眼,“萧铭悦,我不是你的小川。”
萧铭悦心口一紧,他向来知道自己的魅力,虽然对张临川感觉不一样,但是就连很普通的拉近关系的话也这样直接的拒绝,是很抗拒自己吗?
要是以前还一直不确定,但现在他很确定了,他对张临川,他不想要现在这样普普通通的好友而已,他还想要离得更近。
“张临川,可能一年多以前就,不见了。我,用了他的身体。”宋宸听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也会觉得太诡异,那种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的感觉又上来了。
“可能你没理解,也接受不了,但你尽心帮了我很多,我一直这样就跟利用你跟张临川的关系一样,我很抱歉。”宋宸无力的牵了牵嘴角。
“什么叫,不见了?你用了他的身体,又是什么意思?”萧铭悦感觉脑子都卡壳了。
“就是”宋宸实在找不到更温和一点儿的措辞,“我本来应该是死了的,我一年多以前出过意外,算是车祸,然后,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或者说,醒来就在张临川身体里。”
萧铭悦彻底震惊了,坐在他旁边这个人是他十几年就认识的人,现在他说他是宋宸,还说他其实已经死过了,意思是他跟张临川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这人还用了张临川的身体。
车里刚刚下车之前的暖气还留着一部分没有消散,却比外面的寒风更让人心底发凉,宋宸迟迟不敢转过头看萧铭悦的表情,像是偷了别人身份享受别人的关怀,明明不是自己犯的错,却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利用了萧铭悦做的那些事变得无比可耻。
萧铭悦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天方夜谭,可是一瞬间想到张临川回来以后从里到外都彻底不一样了,当时还想过就像变了一个人,现在亲耳听人说真的是变了一个人,怎么也不能相信。
“很荒谬,是吧。像个疯子说的话。”宋宸突然打破了沉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说我失忆了,就是因为我不是张临川。”
“张临川,大概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是身体还在。”
“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我没敢想过。”
“我已经死过了,我的墓我还没敢去看过。”
“我很抱歉。”
宋宸的嗓音听起来渐渐有些发哑,“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用了张临川的东西,非常抱歉,在这世上大概就你一个人真的关心他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上手的你就说,我竭尽全力。”
萧铭悦一直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听着宋宸一句句说出来违背常理的话,短暂的难以置信以后,他竟然发现自己能接受这个事实,接受现在的张临川不是以前的,这个事实。张临川真的变得一点儿也不一样,他了解过十几年,所以他能回想起一点一滴的不同。
但是,如果是真的,意思是,张临川,就死了吗?毫无征兆的就消失了,没了。
记忆里还能模糊的想起来最初经过一条改建的低矮房子,墙面也是破烂的不行,张临川踩着石块儿从走出来,瘦瘦小小的,衣服很旧,却很干净。
然后是一群小孩子在巷子里欺负他,笑话他,那时候张临川就不爱说话,性格也有些懦弱。然后自己把那群孩子打了一遍,好像还打的自己都出鼻血了,弱弱小小的张临川在一旁哭了。
明明比自己要大一岁,小时候却总觉得像自己弟弟,自己是独子,总想要个兄弟陪自己玩儿,张临川不是能玩起来的,却很善良,所以是朋友,更像是弟弟。
搬家了,也长大了关系没小时候那么常常在一起,可也没断过,工作上的事儿,家里的事儿,不能跟人说的,都能跟张临川说,因为他跟自己不是一个圈子的,因为他不图名利,因为他单纯甚至有些懦弱。
唯一一个这么单纯的朋友,就这么没了,萧铭悦转过头深深的看着宋宸的侧脸,还是熟悉的模样,气质却完全不一样,眼里的神采也不同。人还活着,就没了。
“宋……宸”萧铭悦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宋宸把头又低了低。
萧铭悦伸手抬了抬宋宸的下巴,被对方皱了皱眉想躲开。
“我就看看。”说完真的认真仔细的靠近看起来。
这么被人明目张胆的打量,虽然心底觉得万般愧疚也不舒服,只短短一下就挥开萧铭悦的手。
萧铭悦忽略不了心里这段时间以来对张临川,或者现在准确来说是对宋宸的关注,和越来越深的想要靠近的感觉,原来,让自己看上的不是张临川。刚刚在宋宸的眼里,他好像看出一丝伤痛,脑子里想起来刚刚宋宸说的话,他除了说他很抱歉,他还说他已经死过了,他的墓他还没敢去看过。
“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我先走了。”萧铭悦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么荒谬离奇的事情,而且张临川死了?脑袋里一团浆糊。
“嗯。我去上班。”宋宸机械的点点头下车,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至于萧铭悦怎么去想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萧铭悦在车里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背影看来早就已经完全不一样的人在眼前慢慢走远。
宋宸回到公司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也算是少了一桩事儿,总不能一直瞒着,当时就将新力的合作案拒了,想来这是给张临川的东西,现在人也没了,放着都尴尬。
张临川跟自己的关系,因为那场突至的意外,如果不是那个,自己可能现在也还是放不下沈景修。不过也不一定,有些事儿清醒过后看就不一样,当初身在局内,不会看也看不清,看清了也还是傻到不行,其实在沈景修那里方清哲都快刻到骨子里了,放下是迟早的事儿吧。
桌子上中午照例按时送过来的饭静静的放着,宋宸头一次拿过来自己打开盒子,扣开饭盒,里面的汤还是温热的,闻起来很香,看来真是每天不重样儿。拿起勺子无意识的搅了搅,尝了一口,说不上特别好,很普通。
不像是好厨子做出来的,沈景修对吃的东西这么挑剔的人应该是不会找不好的厨子,这玩意儿说不定是他自己做的,宋宸反应过来的时候,放下盒子盖上掩住香味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种人,怎么会。
第四十章
萧铭悦还一直没太理顺宋宸的话,虽然听是听明白了,但胸中一股子气憋闷着,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尤其是他已经把张临川放上了心,现在他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被告知张临川就这么没了,还是因为那个让他另眼相待的人原来是宋宸,还是因为这件事有多么超脱常理……总之,就是各种不得劲儿。
他故意绕了很远的路开到了小时候没搬家常常看见张临川的地方,那些破破烂烂的地现在早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丝毫没了以前的影子。
想要缅怀一下那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却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承载惦念的地方。眼前最近的样子还是刚刚在车里垂着头的宋宸,摇摇头告诉自己那不是张临川。
记忆再往回倒,最近的一次,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张临川那段时间脸色很差,精神也很差,完全能称得上憔悴不堪。是在夏天,因为那天张临川穿着长袖长裤包着自己额头一直在流汗也不肯撩起一点儿袖子,手上还包着纱布。
记忆里他发现了张临川脖子上有些淤青露出来,不管怎么问张临川什么也不说,中途接了梁慎的电话,然后就走了,再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再然后,就是那通电话说他回来了。可回来的不再是张临川了,是那个宋宸。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张临川一回来就变得那么出色,为什么要查千易,查沈景修,以至于后来那么急着要钱,现在他还是宋总了,虽然不知道千易和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多多少少自己也算得上推波助澜了。
从那个宋宸进入自己生活以后,慢慢就觉得酒吧会所什么的没什么意思,那些乱七八糟的货色根本就不能跟那个人比。可现在到底算不算是骗了自己呢,要是以前这么烦心的时候他还能跟小川说说,现在却只想一个人待着,这种事情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待着,没法跟别人说,谁信呢?连自己到现在都说不上信不信。
“萧少最近可是不爱来了,是不是小家伙没伺候好您啊。”会所的经理自从萧铭悦来了就跟在后面。
萧铭悦没搭腔,经理识趣的引进环境清幽的包厢里,出门叫了两个听话乖巧的小男孩儿。
萧铭悦窝在沙发上喝酒的时候,反反复复的想起来小时候的张临川和现在看到的张临川,硬生生的想要重叠在一起,可就像同极的两块儿磁石,还没碰到一起就远远的弹开。
人要是真的就这么没了,什么也没留下来,走的干干净净的,唯一留下来的就只有那副有些瘦弱的模样,现在里面也完全不是张临川了。
两个清秀的男孩儿进来被萧铭悦阴沉的脸吓了一跳,壮着胆子的打了招呼站在一旁。萧铭悦好一会儿才抬眼看了看,没说话又继续窝在沙发里喝酒。男孩儿这才安静的坐在一旁恰好的位置,方便又不会离的太亲近,萧铭悦由着他们也没做声。
宋宸半夜两点被手机吵醒,振了一小会儿想拿起来看看的时候,又没动静了,过了两分钟一条短信发过来。
宋宸这两天好不容易睡眠变得好一些,虽然刚躺下还是会有些失眠,但慢慢也就睡着了,被惊醒一阵。头一反应是会不会是沈景修,趴在床上闭着眼模模糊糊的想了想,每天晚上沈景修都准点儿的发短信,今晚的已经收到了,大半夜的还折腾。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拿过手机看了看,短短的一句话他看了好几遍。
“你也是难过的吧。”
是萧铭悦发来的,昨天夜里两点十几分。
重生以后,有给他找麻烦的人,比如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梁慎,有欣喜感恩的人,就像他的家人,也有缠过来的人,像沈景修,但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会不会因为重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生存下来而难过,或者直接说是对这件事情感到的恐慌,害怕。
在开始那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心底里幽幽会升起来一股子凉意,他不是神,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也会有感到恐惧的时候,或者是现在连血肉之躯也不是他的,他害怕过,却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说。
萧铭悦不知道他的那些关于私生活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张临川,自己是死过一次的宋宸,他说他也是难过的,也就只是单单说了这件离奇的事情而已。怎么会没有过难过,到现在都不敢去问一句关于自己当初的后事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的*骨血,怎么个去向也没敢提过。
宋宸不知道怎么回复,想了又想就放下手机了,洗漱的时候刷着牙对着镜子看了好一阵子,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又动了动嘴角,低下头清理利索就上班了。
想回个什么给萧铭悦,但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他不可能跟人说嗯,是,对,也不想否认这个唯一发现他情绪的人所说的话。
他并没有责怪也没有说任何不好的话,宋宸没想到这个头一次见面就觉得浑身锋芒的男人,就算是柔和下来说要跟自己聊生活的也还是带着一股子有些任性的男人,心里能想到自己这一点,没人注意过的一点,也不是属于张临川的一点。
宋宸临走时将家里的植物都挨个关照了一遍,植物这东西要养好不容易,尤其这些名贵的品种,就更金贵了,宋宸当时嫌网上一种种查太费劲,干脆买了好大几本种植花卉的书。后来慢慢的懂得多了,就更觉得沈景修这人就是属于干脆的生而不养,太折腾花儿,买回来就新鲜一下,看两天花儿不行了就挪个地方不管了,后来都是被自己一盆一盆的弄回来。
其实这么看起来,人也跟这些植物一样,以前跟方清哲折腾他自个儿,现在来折腾他。不方便了就离得远一点,想要了就得马上要,就算是花儿也经不住这么翻来覆去的捯饬。
在阳台给一个植株上藤条的时候,低头无意看见临近的一栋楼下停了沈景修的车,这么远,车牌是看不见的,但型号应该是没错的。看样子不是来找自己的,这得从另一个入口进来才能停到别的那栋楼下面。
今天关照这些花花草草的,确实是耽误了一阵子上班的时间,可看了看时间这也才差两分钟才到八点,这么早就在这儿,这是过了夜没走?
沈景修已经有快一个周没保持到早晚见面问安的行程了,自从搬会了这里,就没见过了,当初搬家其实也确实有些逃避他的念头。不管那些突至的好是真的还是别的原因,就像沙漠里的植物早就习惯了干渴和荒凉风沙,要是突然对着一大桶水泡进去,根儿说不定都得淹死了。
宋宸觉得自己个儿现在得热爱生活,可不能再有这一天,热爱生活,经验告诉他,就要远离沈景修。
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念头,管他去干什么,只要不撞上自己就好,养成一个习惯很容易,科学上只需要重复二十一次就可以,但戒掉一个习惯,就像舍掉自己一部分。所以弄完了垂下大叶片的植物,宋宸临走时又看了看那辆车。
离平时宋宸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九分钟,沈景修最近抽烟越发的凶狠起来,等待的地方垃圾桶上按灭了四五个烟头。原本以往特别讨厌这烟草味儿的人,身上现在偶尔也会带着一股淡淡的。
沈景修昨晚还看见宋宸回了家,不可能是半夜出门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只是三十九分钟他就冒了好几个想法出来。刚买下来的房子还没装修好,住不进去,他故意把房子买到离宋宸隔了两栋的楼上,这样应该不会被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