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自沙土中转醒,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血海,她发现找不到卿然和师兄,便下了悬崖,去山脚下找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件属于旭华的挂件,玉菩萨,这是去年在清风寺为保佑旭华平安求的。
她将玉菩萨收进怀里,想着,旭华一定有到过此地,便一路循着尸体,翻脸、翻身一个个查寻过去。
空气里刺鼻的血腥味,让人几欲呕吐。忽的,一只手抓住了青瑶的小腿,青瑶吓了一跳,整个人跳起来,挣脱了那只手,走近细看之后,才发现这人在观望台上见过,手臂上有小型箭弩的那个人。她赶忙蹲下,扶起他道:“还能动么?”
“你不用扶我了,让我好好躺着。”
“好。”说着,又将他的脑袋放在平地上。
“我有一事想委托你。”
“什么事?”
“将我身上的传位令牌交给……我的徒弟,他叫王……”只见此人话未说完,就已闭气去世了。
青瑶默默将他的眼睛闭上,从他身上搜出一块令牌和一本武功秘籍,收入葫芦里。
茫茫尸海,她找了一天一夜,直至天空下起了大雨,她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在山脚下的小洞里,从尸体上扒下衣服勉强缩着。她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祈祷着卿然和旭华师兄无事。如果这尸海里没有他们,那么他们应该还是平安的,她这么想着,第三天,她离开了这个山头,往镇上走去。
青瑶手上拿着的令牌是墨家的,上面什么讯息都没有写,如何将它归还呢。还有那本武功秘籍根本一字未谈武功,全是一堆乱七八糟武器改良,机关术之类不感兴趣的东西。难怪一字都不提这玩意。二话不说便又将它扔回葫芦里。
青瑶找了一间客栈,泡了个澡,重新换上新衣。她点了几道菜却没什么胃口,她几乎找遍了霞之谷的上段、中段、来时的脚店,即没找到师父也没找到卿然与旭华。她挑着桌上的菜肴,陷入了沉思。
子墨回到魔宫,苏西夜站在魔宫门口迎接,声势浩大。苏西夜百年不变的装束,除了他手里的扇子经常变换画面,从山水画到花虫鸟鱼等,子墨不禁心想,若是给他换上一副春宫画,他是否还会处变不惊,面面俱到。
子仪回到魔宫后,因为腹部受伤引起伤寒,在床榻躺了数日才醒转过来。子鱼经常过来探望,但也仅仅待一会儿就走了。子墨也是偶尔来探望一下,看到子仪渐渐苏醒之后,两人也都放了心。子鱼此次出了些纰漏,被苏西夜紧闭在石室里。一般进了石室的子鱼出来后脾气都异常大,这次也是同样。子墨与子仪都在猜,子鱼一定是被虐待了,要不就是在石室里一个人憋疯了。然而,这些都得不到证实。
此次围剿杀魔,中原武林以失败而告终。法家人员伤亡惨重,尤其是新培育的一批优秀的年轻人。墨家得不到具体的数据,原因无他,掌门死在这场战役里,传位令牌失踪。佛家与道家的损失相差无几,高人多数中毒难愈,只能一点点逼出毒性,长此以往,会伤及五脏六腑,甚至性命。
☆、求医
客栈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地声响,好似下一步就会踩空的样子。青瑶自木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正掏出怀里的物件,想找出能够付帐的银子,但搜了许久,也未发现半个铜板在身上。
客栈掌柜看到青瑶摊开的一堆物件里,一眼便瞧见了墨家的掌门令牌,慌忙问道:“掌门?”
青瑶抬头一愣,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掌柜立刻将青瑶领进暗门,点了火把,将身后的暗门关上,自石阶一路往地下走去。
“掌门,青州的根据地就在这里,分舵九处,交通有水陆两处,乞丐帮一处,客栈、茶馆、脚店、小吃各一处,青楼两处。”
青瑶心道:这墨家在百姓中的渗透力真强大,难怪被称为人间黑道呢。
青瑶走到地下后,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里,布置得像的感觉。待青瑶一落座,掌柜又“扑通”地跪在了地上,叫道:“掌门。”
青瑶来到新地方,原本就拘谨,忽然被人跪拜,又赶忙站起来想扶起地上的掌柜,忙说道:“掌柜,你不必行此大礼啊,我只是……”
话还未说完,掌柜又接着道:“见掌门令牌如见掌门本人。”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受托归还令牌的。”
此话一落,掌柜一反常态,说道:“掌门……仙去了?”
青瑶虽不忍心看掌柜伤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掌柜,你那么尊敬掌门,我把令牌给你,你交还给墨家。”说着,将手中的令牌递到他的面前。
掌柜伸手推开,立刻摇头道:“不不不,这是掌门亲自委托你,必是信任你的为人。”
青瑶一脸尴尬,这根本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当时就她一个活人。
见掌柜百般推辞,万般推辞,青瑶只好问墨家在什么地方。
“邙山。”
青瑶疑惑问道:“邙山?”邙山是子墨曾经透露过的一个地方。
“对,邙山在太横山之巅,路途遥远,我可以提供盘缠。”
“掌柜,你也如此信任我吗?”
掌柜故作神秘道:“不可说。”
青瑶歪头一叹,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哪有那么多顾虑,掌柜大约也是个看相之人,故弄玄虚。
随后,青瑶提了包袱,雇了辆马车,往邙山一路行去。
叶卿然带着旭华终于到了象山,但离主殿却又一道数百级的白玉台阶要走。叶卿然抬头往上望去,又觉得高不可攀。正待叶卿然将旭华放在云朵之上时,一个老头子粗野的声音传来,“要想上象山,必须走这白玉台阶,若是来求医,更是要一边走一边磕头,这样才虔诚,即便如此,还要看医仙有没有这兴趣医。我看小丫头4 ,年纪轻轻,莫误了自己的终生。”
“老爷子,我就问你一件事,医仙是否什么病都能治好。”
“当然。”
“那就好,我吃什么苦都值得。”说着,叶卿然侧身深情地看了眼闭目的旭华,正欲将他背在背上,老爷子又传来声音,“你将背上之人放在地上,你磕完头就可以把他再带上来。”
叶卿然感激道:“谢老爷子的提醒。”说完后,她走一个步子,认真地磕一个头,再走一步子,再磕一个头,如此反复,自清晨磕到傍晚,待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人已无力,只能靠额头上传来的痛楚才能清醒一些。
磕完最后一个头,叶卿然久久地爬在地上,祈祷着医仙能够救治旭华师兄。老头子不禁叹道:“细数下来,你是第十个这么虔诚磕头之人。”
叶卿然不禁抬头,看到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头子,仙风道骨地站在她面前,她疑问道:“你是老爷子?”
“对,是不是看着要有气质很多。”
叶卿然有些无语的点点头,然后想起台阶下的旭华师兄,又一个劲往台阶下奔去。
“小丫头,别这么着急,我话还未说完。”但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只好叹道:“等会估计又要来责问我了。为何每次都要被世人误解呢。”
叶卿然来到台阶最末端,旭华却不见了,她瞪着大眼,慌乱地叫着:“师兄,旭华师兄……”她在深山里找了许久,未见人影,觉得应该去找老爷子问问。
到了象山顶,眼前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无忧殿”,叶卿然推门走了进去。老爷子正安详地躺在美人榻上,舒适地卧躺着,一旁的香炉,袅袅升起轻烟,整个无忧殿迷漫着一股淡淡的芳香,让人的神经一下松懈了下来。
“小丫头,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老爷子,你知道我带来的那人在哪里,你不是说我一边走台阶一边虔诚磕头,台阶下的人可以带上来。”
“对啊,人已经上来了,只不过,在柴房里。”
叶卿然正欲怒气质问,但一想自己不是这里的主人,也没什么资格去责问,甩袖在一旁生闷气。
老头子看到小丫头的行为却很来劲,继续补充说道:“柴房在左转绕花坛再右转一直走到尽头,那里就是柴房。”
叶卿然听了后,立刻按照路线奔了过去。到了柴房门外,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破旧的木门,柴房里,到处都是蜘蛛网丝,连呼吸都似在吸着灰尘,如此脏乱的地方如何能让中了毒的旭华住着。
她二话不说将他放在背上,耳边却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别动他,不然,死了我可是要扔出去的。”
叶卿然只觉得他阴魂不散,气愤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是医仙徐玉仁。”
“你,一个老头子?”
“小丫头,很不服气吗?”
叶卿然立刻将旭华的身体放回原处,乖乖地走了出来,她道:“医仙,旭华师兄能治好么?”
“我探过脉了,不是不能治,但要很久。我不喜欢这么麻烦的病人。”
叶卿然急道:“但是……”不知怎的,脑中竟也找不出什么词来劝说,眼睁睁看着医仙离去。
此刻,叶卿然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双手双脚早已乏力,她静静看着旭华的面貌,单手拂过他的脸庞,比起台阶下时,面色好了许多,看来传说中的医仙并不是真的这么冷情,只是怕麻烦而已。可是,她不怕麻烦呀。即便每天照顾他,她也觉得高兴、开心,只要他能好好的。
第二日,叶卿然早早等在门房外面,待老头子一出来,她就跪在地上求道:“老爷子,求你收我为徒。”
老头子一听,也是一惊,说道:“我不需要徒弟,带徒弟比医人更麻烦。”
“难道你的医术不需要人继承衣钵的么?”
“这关我何事?”
“我可以照顾老爷子一辈子的。我什么都能干,烧饭,做菜,打扫,洗衣样样精通。你若教会了我,我还可以替你治疗。若是我治不了的,我也可以当个助手。”
“嗨嗨嗨,徒弟都是薄情人,看上了谁就跟着跑的。”
“我保证做你的徒弟,不会离开。”
“你的情郎呢?”
叶卿然苦涩道:“他,不是我的情郎,我只是单相思,他已经有意中人了。”
记忆回到几天前,在一间破旧的寺庙里,叶卿然从溪边找来清水,正用新削的细竹筒喂给旭华,这是旭华唯一一次醒转,也是让她心死的一瞬,自他口中唤出的名字,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释然的。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不管算了,但是,她忍不住又回来了,这是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既然他都有了意中人,何不让他死了算了。”
“不,我不想他死。我是有不甘,但我不想他死。”
“做我的徒弟,可不是很轻松。门规之一,无论何时,以师命为天,门规之二,若有婚嫁,需过师父这关,门规之三,生是无忧殿的人,死也是无忧殿的人,从此以后,与你的至亲无关,前尘往事如浮烟。”
“弟子已知。”
“从此,你便唤无忧。”
“谢师父赐名。”
“等等,我们去房里一下。”
叶卿然莫名,听话地跟着走了进去。
徐玉仁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又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道:“拜师仪式,让我过过瘾。去拿那茶来。”
叶卿然微微一笑,老爷子还是个小顽童,这边话音一落,她便去了茶杯来,因为徐玉仁没有正统地规划拜师的礼仪,所以,她按照道家一派的做法,行了拜师之礼。
徐玉仁看着自己的小徒儿,是越看越喜欢,大叫三声好后,遂说道:“你带来的那人,我是不会再医治的,但你可以根据我教你的医术去治疗他,估摸着,这过程也要两三年。”
“是,徒儿知道了。”
叶卿然拿了一套专属无忧殿特性的白衣,长发用白玉冠束起,插上白玉兰花簪,发髻处用一根白布条捆绑。她穿戴整齐后,推开柴房的大门,将旭华搬往干净的住宿。此后,便是两三年的学医之路。
☆、墨家令牌
马车夫一声“吁”,停在了邙山的半山腰处,青瑶揭开车帘,探问:“车夫,怎么停下了?”
“姑娘,邙山半山腰再往上,你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去的。”
“为何?”
“你没听说过吗?”
“听说什么?”
“大多数人自这里上了邙山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就有了传言,邙山上有妖怪。”
“妖怪也不可怕。”
马车夫一听这话,赶紧将雇主赶下了马车,要了他的那份酬劳后就架着马车离开了。
青瑶站在半山腰处,吹着山风,孤零零一人站着。
“现在的人都这么不讲道义么,说好去邙山,却在半山腰就把人丢下,怎的当初不说清楚。”
青瑶叫出葫芦,将它变大后,爬了上来,摸了摸葫芦道:“还是你好,比搭乘马车舒服多了。”
经过松岩的高空时,忽然被一条巨蟒打落下来,巨蟒吐着蛇信子,长尾向青瑶这边袭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难怪来的人有去无回。
青瑶用灵能巧妙躲过后,巨蟒不甘,一团乌青的黑气笼罩而来。随后,青瑶用葫芦将眼前这团黑气吸入,然而,葫芦吸入后竟突然发了狂,一下子上下起落,青瑶抓不住葫芦,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巨蟒忽然间看到了机会,立刻朝青瑶这边攻击,哪知,葫芦一个穿身而过,在巨蟒的三寸之处堪堪撞出了一个血洞来,巨蟒无力地□□,从峭壁处落了下去。同时,葫芦一个旋身又将持续下落的青瑶接起。
青瑶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巨蟒的妖丹浮在半空中,最后落在青瑶的手心里。这一幕,让她想起她的妖狸娘亲,她曾发过誓,绝不再动妖丹的主意。然而此刻,高空处漂浮着几个脚踩机翼的少年人,他们剑指青瑶,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杀了墨家的守门神兽?”
“这里有误会。”
“妖丹就在你手上,还能有什么误会。”
青瑶还想解释,奈何,她的葫芦二话不说将得之不易的妖丹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青瑶双眼一瞪,怎么还有这么不听话的武器。
随后,少年人加速机翼的飞翔,朝青瑶这边发起攻势。青瑶的灵能对付妖兽很好用,但对修仙者向来都弱得要命。只见对方剑风不断向她扫来,青瑶挨了几下后,没两下子就被人用荧光锁了双腕。
其中一位少年人不禁疑惑问另一个少年,“会不会真的弄错了?”
“现在的江湖人都很狡诈,说不定故意示弱,再杀你个措手不及。”
青瑶此刻插嘴道:“你们真的想多了。”
有一个少年人直接封住了青瑶的哑穴,让她发不了声。
魔宫里,苏西夜坐在子墨的对面,棋盘对弈。
“苏管家,棋艺有进步了。”
“那都是小主的功劳。”
“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
“小主得了魔眼,是件喜事,但还要找齐魔君的其他三样宝物,才能唤醒魔君回归。”
“恩。”
“小主之前不是一直想游历江湖么,这是一个机会。”
“哦?”
“昊天鼎被道家所得,现在,一举攻灭不是时机。所以,我们得把目标放在招魂幡和魔之甲上,而这两样物件还未出世。但最重要的一点,这四样魔宝,相互联系。我们可以以魔眼为基,若是魔宝出世,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我可以乔装自己,肆无忌惮地闯江湖咯。”
“是的,小主。”
“苏西夜,我虽知道你的图谋,但是,我并不喜欢被人摆弄。”
“小主,放心,以您现在的能力,属下不敢。”
“明天,我就启程,去邙山。”子墨将最后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大片的白子被吃,他一一从棋盘上拿下,威慑道:“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西夜离开后,子墨独自一人坐上桃树最大的一根枝条上,从怀里拿出一柄玉笛,他一边看着,一边抚摸着,陷入沉思,已经过去十年了,玉笛依旧,但人已不同,但愿能再见。
青瑶被墨家的弟子蒙上了眼睛,她看不到墨家机关术的精密和强大。一个少年人走上前,转动铁盘的转轴,将它对应在乾位再转震位最后坎位,一扇大门被打开,里面是无数的齿轮与链条的相连,运行着整个庞大的墨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