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慕子凌又偏头往外,看了看时辰,提醒道:“辰时已经过半,文灏你该入宫了。”
燕文灏闻言,也转头看了一眼外头,收回视线后,他又倾过身,抱了抱慕子凌,然后低下头,跟慕子凌交换了一个既温柔又缱绻的亲吻,一吻完毕,他才站起身,温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微微颔首,慕子凌扬起嘴角,对燕文灏笑了笑,只是他虽然笑着,但眉宇间还是有一抹藏不住的忧虑,挥之不去。
******
皇宫。
进了宫之后,燕文灏并未先去乾行宫看望燕帝,而是径直去了贤妃住处,准备去给贤妃请安。
恰好今日,燕文瑾也来给贤妃请安,这会儿还在贤妃的寝宫里没有离去,他听到小太监来禀报说燕文灏来了,登时面上一喜,立即就站了起来,点心也不吃了,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看了一眼燕文瑾兴奋不已的模样,贤妃轻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起了身,缓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贤妃就看见兄弟两人一起走了过来,而自家那个傻儿子还指手脚并用的,嘴巴也一直说个不停,没有一刻是空闲下来的。
“二哥,你和二嫂终于回来了,你们快些把那位苏小姐领走吧,我都要被她烦死了,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憔悴了很多,就是她……”
见到燕文灏以后,燕文瑾就一刻不停地抱怨着苏棋语,说话时,他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手脚并用的,满脸都是烦愁苦闷状,这两个月,他是真的被苏棋语折腾怕了。
燕文灏从头到尾都嘴角含笑着听着,若是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侧过头,挑眉看一眼燕文瑾,简单地应上一声。
燕文瑾:“……”
虽然有回应,但还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再一次点了头后,燕文灏就觉察到了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了头,在看见不远处站在殿门外,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贤妃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稍时,又把脚下的步伐迈得大了些。
快步走到贤妃面前,燕文灏朝她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轻声说道:“母妃,我回来了。”
“好孩子,回来便好。”慈爱地笑了笑,贤妃语气温柔道:“来,进来再说吧,刚好我做了些点心,还是热的。”说着,她又转头,吩咐了宫女去送来茶水。
进了正殿的门,燕文瑾总算是闭上了一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嘴巴,找了位置坐下以后,再次拿着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跟燕文瑾后面,燕文灏也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就有一名宫女送上了茶水,看她放下以后,贤妃就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之后她又对身旁伺候的宫女轻声叮嘱了几句。
“奴婢知道了。”
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应了声,随后又向燕文灏和燕文瑾行了礼,便领着屋里的其他内侍,脚步极清地退了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贤妃才关心问道:“江南之行,可还顺利?你与子凌,可都还好,可有受伤?”
她知道燕文灏他们是去的江南,而非是城外的护国寺。
淡淡地笑了笑,燕文灏耐心回答道:“此行非常顺利,我和谦和都很好,并未受伤。”
燕文瑾的嘴里塞着半块枣糕,他听了话,就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吧,我就说二哥和二嫂没有事的,母妃你还不信。”
贤妃睨了一眼燕文瑾,燕文瑾看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傻笑了两声,接着就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起了糕点,乖的不行。
见状,贤妃无奈一笑,然后转回头,仔细注视起了燕文灏,半晌过后,她轻蹙起了眉,心疼道:“到底还是瘦了。”
又打量了一会,她疼惜道:“你的病本就才刚好不久,这么辛苦一个来回,身子该又要难受了,你老实说,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我真的无事,母妃你无需担心。”为了让贤妃安心,燕文灏又补充道:“昨夜,我已经让裴御医来替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事,好好的。”
闻言,贤妃才总算是真的放心了。
饮了一杯茶水,吃了一小块点心,燕文灏思索了片刻,就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母妃,近来宫里的可还好?德贵妃那里,可有动作?”他知道,若是要打探宫里发生的事,再没有来找贤妃合适了。
贤妃这些年来虽然深居简出,一心理佛,但对宫里发生之事,仍旧了解非常,归根究底,她是一个母亲,尽管她和燕文瑾都无心权利,也不会去争抢,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所以终究是要清楚一些事的,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地了自己的孩子。
贤妃早已猜到他的来意,此时闻言,便敛起了笑意,斟酌了一下,缓声娓娓说道:“陛下生病后,德贵妃便请旨去了乾行宫照顾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倒是鲜少露面,这些事,你应该也清楚,但还有一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贤妃告诉他:“几日之前,宫里闹了贼,几个妃嫔的宫里都丢了珍宝,还有一名太监被杀,吕熙因此挨了五十军棍,又被降了职,如今担任禁卫统领的,是何旭。”
燕文灏皱眉问道:“这个何旭,可是原禁卫军副统领?”
“就是他。”燕文瑾点了点头,神色难得凝重起来,“他是三皇兄一手提拔起的人,如今父皇病重,时常昏迷不醒,此时禁卫军又被三皇兄的人把持着,若是他野心膨胀,想要做些什么,就实在太容易了。”
闻言,燕文灏的眼神一凛,神态说不出的冰冷威严,他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而后抬头去看燕文瑾,问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御医又是怎么说的?”
燕文瑾回答道:“父皇病的突然,病情也十分严重,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都是处在昏睡中的,一日之内,仅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但清醒时也难受地很,至于御医们,根本就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燕文瑾停了停,接着又愤怒不已道:“他们十几个人谈论半晌居然也找不出原因所在,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丢下一个心病的结论,如今试了不少方子,但都没有任何起色,不过好在也没有再继续恶化。”
燕帝一向都很疼爱燕文瑾,故而,燕文瑾也对燕帝的感情极深,燕帝病重,他很是担心。
听了话,燕文灏点了一下头,之后他又询问了贤妃一些问题,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便站起身,提出告辞,打算去乾行宫了。
见燕文灏要离开了,贤妃心里担心,便又嘱咐他道:“德贵妃此时会在乾行宫,你过去,定会碰见她,千万要多加小心。”
燕文灏颔首道:“我知道的。”
“……文灏。”
忽然出声叫住了燕文灏,贤妃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她攥紧手中的绣帕,迎着燕文灏平静的双眸,欲言又止了许久,才终于在燕文瑾疑惑的目光下,慢声开了口:“……你的小舅,他可还好?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吗?”
看了一眼贤妃的模样,燕文灏轻声回答道:“母妃不必担心,小舅他很好……而他的眼睛,也一定会医好的。”
贤妃闻言,缓缓笑了笑,“这样便好,好了,你且去看陛下吧,记得有空了,就来母妃这里坐坐,陪母妃聊聊天。”
燕文灏点了头,“我会的。”说罢,他没再停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5章 10.19|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皇宫,往日百花绽放的御花园,因着这场雪,花草都凋零、衰败了,唯有以往一直不起眼的梅树,枝头上的梅花开的艳丽,傲雪寒梅,矗立在这白雪之中,美不胜收,给整个满是银白的皇宫大院,缀起了一丝艳色。
停下脚步,燕文灏仰起头,往这满园的梅树看了过去,眼里闪过一抹黯色,他知道,这些梅树,是当年父皇为了讨好他母后,特地命人千里从万梅山庄移植过来,栽种在御花园的。
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当年的人和事,早已是物是人非,再也寻不回了,唯有这些树木,还在原地,无论沧海桑田,从来不会改变。
收回自己的视线,燕文灏面上挂着一抹担忧,重新迈开步子,朝着乾行宫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但路程一共就那么长,不一会,便到了。
行至乾行宫外,燕文灏便注意到了看守在殿门两旁的侍卫都换了新面孔,而原来的那些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知调去了哪里。
示意了守在外头的小太监进去禀报,燕文灏便低下了头,安静地等候起来,只是他低下头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微笑,心里亦是冷笑不已。
呵,他们倒真是心急!
昨日燕文灏和慕子凌回京时,德贵妃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也料到燕文灏定会入宫来探望燕帝,早已做了准备,故而此时听了小太监进来禀报,完全没有阻拦,点头道:“去请殿下进来。”
说完,她又转头看了看躺在龙床上,沉睡不醒的燕帝,看着他变得憔悴的容颜,稍稍敛起了嘴边的笑意,面上多了几分苦涩和不忍,但仅仅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再也寻不到了,她恢复了笑,又抬手抚了抚鬓角,随后便站起了身,缓步朝外走去。
外头,得到准许,燕文灏一踏入乾行宫,一抬头,便看到了掀开珠帘走出来的德贵妃。
德贵妃今日穿了一身浅色的常服,面上只是略微施了一些粉黛,比起往日,倒是干净淡雅得多,但美艳依旧不减,她见了燕文灏,便朝着燕文灏笑了笑,柔声说道:“陛下身子有些不适,刚刚服了药,如今才睡下,二皇子进去时,请将脚步放轻些,勿要吵醒了陛下。”
燕文灏看了一眼德贵妃,想起了昨夜绿意的话,心里本来压下的恨意又重新翻涌了起来,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的很紧,几乎毫无血色,但是在表面上,却仍是没有表露出分毫来。
“我知道。”
燕文灏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又简单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直接越过了她,然后放缓脚步,掀开珠帘走进了里间。
转过屏风后,燕文灏就闻到了一股药味扑面而来,看见他,在里头伺候的几个小太监连忙停下手里动作,躬身行了礼。
“你们下去吧。”摆了摆手,燕文灏示意他们全部退下,见状,几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往后面跟上来的德贵妃看了看,看她颔首同意后,这才垂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背对着德贵妃,燕文灏站在床前,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燕帝,在看到燕帝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的眼神一闪,随即淡声说道:“这里有我看着便行了,德贵妃你也一并出去吧。”
闻言,德贵妃面上划过一丝冷意,片刻后,便重新笑了起来,她又看了一眼沉睡着的燕帝,才柔声道:“好,本宫就在偏殿,还请殿下要离开时,遣人来唤本宫一声。”
燕文灏‘嗯’了一声。
待德贵妃的脚步声消失后,燕文灏就上前了一步,他走至龙床前,蹲下-身,对床上沉睡的燕帝小声道:“她离开了。”
听了这话,燕帝的眼皮又动了一下,片刻过后,便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清明、冷冽,哪里是昏睡不醒的人。
看着睁开眼的燕帝,燕文灏依旧平静非常,没有丝毫惊讶,他心里本来就隐约有猜测,如今见了,果然是如此的。
燕帝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但到底是清醒的,根本不到人事不省的地步,病情也并非严重到了不能处理政事——
显然,他是故意的。
撑着手肘,燕帝坐了起来,燕文灏见了,便拿起一旁的大迎枕给他垫在背后,让他能坐的舒服一些。
坐好之后,燕帝就转头看了看燕文灏,见他丝毫没有惊诧,便问他道:“你可是早已猜到了?”
燕文灏的神情很淡,听到问话,也没有隐瞒,慢声回答道:“本来也没有发觉,是到了后面,才突然想到的。”区区一个德贵妃,又怎么能奈何的了他父皇呢!
赞许地看了一眼燕文灏,燕帝的声音很淡,语气里,似有一些感慨:“你果然是最像朕的皇子。”
闻言,燕文灏垂下眼眸,轻哼了一声,又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
看着燕文灏的态度,燕帝面上闪过一丝恼意,他刚想发作,却又猛地想起了云景盲了的双眼,还有那日云景对他声声字字的质问,终究是又泄了气一般,什么都发作不出来了。
冷静了片刻,燕帝又恢复了帝王冷硬的模样,他问道:“石步原之事,办的如何了?”
听了话,燕文灏便言简意赅地把江南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姜大人还留在江南,处理后续之事。”
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燕帝赞扬道:“你做得很好。”
得了这句赞扬,燕文灏仅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丝毫没有喜悦,连眼睛里也没有起一点波澜。
之后两人再无话语,彼此沉默了下来。
找了个椅子坐下,燕文灏沉吟了一会,就抬头看向燕帝,眼神无波无澜,他开口问道:“父皇为何这么做?”他还想印证自己的另一个猜测。
本就没有准备隐瞒,闻言,燕帝的表情不变,他偏头看了看燕文灏,语气阴冷道:“朕要借此,除去周家一脉,他们的野心已经膨胀到竟敢染指朕的江山了,还有朕的好皇儿,也长大了,想要取代朕,坐拥这天下了!”
石步原之所以能够以一人之力,掌控整个江南,背后所靠之人,除了匈奴人,还有周家,只是周家所做之事十分隐秘,并未浮在面上。
周家一脉,便是德贵妃母家族人,而如今德贵妃父亲的手里,还握有四分之一的兵权。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燕文灏没有丝毫惊讶,他垂首沉默着,手里把玩着白玉杯,不发一语。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以燕帝对权利的热衷,和越来越多疑的性子,是肯定容不下日益壮大的周家氏族的,迟早有一日一会向周家出手。
只是这些年,由于前头有了云家作为警钟,周家倒是识趣的很,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而不发,行事很是低调,纵然德贵妃在宫里如何受宠,也都安安分分的,遇事谨慎无比,若不是这次出了石步原之事,而德贵妃又再忍不住,等不下去了,应该还能再安稳些日子的。
说完后,燕帝见燕文灏没有说话,便挑了挑眉,笃定道:“此事,你可也都猜到了。”
“是。”
低着头,燕文灏讽刺一笑,他虽然很想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又去质问燕帝,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羽翼未丰,不能轻易去挑战父皇的底线。
目光复杂地看了燕文灏许久,好半晌,燕帝才收回了视线,他发现,他到底是小看自己这个皇儿的。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聪明太多。
又安静了一会,燕文灏先开了口,他说道:“四弟他很担心您,您的这场戏,还准备演多久?”
“还不到时候,他们现在还有所顾虑,不敢行动。”燕帝的表情一冷,转头对燕文灏说道:“朕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抬头看他,燕文灏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神情也带上了怒意,他寒声道:“我不会允许你动外公!”
燕文灏知道,燕帝说的,德贵妃和燕文远顾虑,是指的他外公云琛。
燕帝的神情有些疲倦,他抬手按了按额角,皱眉道:“朕并非是要多云家做什么,朕只是想让云琛……还有云景,能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顿了顿,燕帝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寂,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安静了一会,又说了一个地名和一个名字,随后道:“这是朕派人打探到的一位大夫,医术高超,你让云琛带云景去看看吧……或许能够治好他的眼疾。”
冷眼看着燕帝,燕文灏抿了抿唇,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是点头,同意道:“好,我会让外公和小舅离开一段时日。”
“嗯。”
应了一声,燕帝摆手道:“如此,你就回去吧。”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慕爱卿之事,你48 多费心些。”说罢,他便重新躺了下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