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
作者:木八格
文案:
让我们一起开货车吧!年下富二代攻X身世凄惨坚强受
林错木讷呆愣惯了,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憋着;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个的叛逆期小青年,什么不好做偏偏要来开货车;
这个人货车开着开着,就装着满满的家当和小太阳给开进他心里去了。
:前叛逆跳脱 后成熟稳重攻 X 略凄惨假两`性灰小子受(已做手术)
:不虐,好好谈恋爱吧。(前期略慢热,有车)
第一章
自公司改革实行“车销”战略之后,林错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乳邦邦是老牌乳品公司,近几年虽然形势不景气,占据的地段却是不错的,属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区。
林错被分配到的“车销”路线集中在城北,租的房子在城南,租屋离公司远得很,下了地铁还要坐公交。
林错跟张大铁搭组两月有余。张大铁负责“车”,就是货车司机,林错负责“销”,即销售。每天早晨到了公司之后先进系统确实前一日的退货进账事宜,再查库存,查订单,查物流部、销售部的公示邮件。开个小会之后就各奔东西,和货车司机一起带着货物上门销售,当场下单赊销。
同部门一个和林错关系不错的前辈常说林错没赶上好时候。想当初他们销售部也是天天坐办公室打打电话确认确认订单然后打秋风的“养人”部。毕竟乳邦邦的客户群摆在这儿,国际有口皆碑挤不进,全国领先也算不上,但好歹在整个南方地区是块金字招牌,多少领导干部不是从娃娃开始就被乳邦邦喂养着长大的。
可以说,乳邦邦已经不单单是一家百年乳品公司,更是南方人的回忆,如今他们喝的不是牛奶,不是乳品,而是那些青葱年少,是璨若琉璃的似水年华和沉甸甸的希望。
美好的事物总难长久。自打乳邦邦高层丑闻和几条产品线被CFDA通告不合格而停产之后,再深的情怀也成了怨念。
烂船总有三斤铁,乳邦邦董事长年初宣布开始大搞改革,直接导致了昔日的“养人”部不得不派出四分之三的销售人员跑起了“车销”。别的政策不提。林错就是这时候招进来的,“车销”天天日晒雨淋,小一半儿人受不了都跑了。
前辈祥林嫂般地向林错忆苦思甜。那时林错只笑笑不答话,心想不用整日坐办公室你斗我斗还被逼着跟人聊天,他宁愿天天在外边跑。
现在,他却是有苦说不出了。
这天晚上,林错跑完北线后回公司打完卡录了单子准备去坐末班地铁。
下了楼往南门走,南门靠的那条路是小路,对面是一排饭馆,后厨正对着公司所在的大厦,久而久之就变得脏乱差,别说晚上,白天也没什么人走。一般人去地铁站都往北门走,得绕个小半圈。
但林错来不及了,末班地铁还有十来分钟就没了。
还没等他跑几步,就看见路边还停着贴有乳邦邦大字标志的货车。张大铁蹲在轮胎旁抽烟。
林错心道不好,掉头就想跑。
张大铁据传是总经理的亲戚,约莫四十来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有一妻一女。林错头一回看到这搭档的时候还挺满意,看着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
谁知这老实人安分了半个月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同行的时候不是搭着他的肩就是伸手贴着他的腰背部。起先林错没觉得什么不妥。他虽然不喜欢别人这么亲密,但两人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不弄僵这关系也只好忍了下来。张大铁再搭上来的时候就匆匆忙忙找借口拉开距离。
有次等红灯的时候,张大铁居然直接摸上了林错的大腿根。
林错的脸一瞬间憋得通红,脖子上、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下一秒他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也不管见着转灯就要启动的车流。后来还被交警拦下教育。
当天下午,林错就找到女魔头姚晓晓,支支吾吾地说想要换搭档。结果这个销售部的头头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抚了抚刘海,扔了一句,“爱做做,不做滚。”
公司里除了大佬级的,其余都没有独立办公室,女魔头说话中气十足,在这一片办公区的,大胆的人抬头望林错一眼,胆儿小的低头假装忙碌。
林错握紧了拳头,用指甲死命掐着手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然后悻悻地走了。
这一个小风波张大铁第二天自然也知道了,更是变本加厉,不加掩饰地用下流的方式性骚扰林错。
林错因为小时候的缘故,恨极了别人把他当女孩子,更讨厌玻璃这样的异类,他自幼敏感心思重,认识到张大铁的嚣张后更是感到恶心又羞辱。
林错是农村出身,靠着助学金和贫困补助一路读书,三流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林父在他没出生的时候跌进河里淹死了,林母在他记事前也走了。林错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偏远山区农村人,林爷爷林奶奶却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让他初中一毕业就下田种地养家糊口,反而支持他考大学。
听出去打过工又回来的村里人说,这年头大学生值钱,随随便便找个工作,一个月能抵上他们干一年。
林爷爷驼着背,却拍着林错的肩,让他挺直腰杆,好好读书,要争口气。“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是要老死在山里的,但宝儿你年纪还小,不能困在这儿。你得走,你得在外边儿活的好好的,叫他们看看!”
林错成绩不是顶好的,十来岁的时候开始身体底子就差,那年刚做完手术躺了两天,顾惜着两个老人辛苦,又执意下地帮着干点活。
体弱、劳作、学习,又顶着或同情或鄙视的眼光。多重压力下最后考了个三流大学,却也值得大家激动地喜极而泣。
可到头来找工作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当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残破的羽毛舔得干干净净,从小巢里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然后亦步亦趋地走出来才发现,当你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苦尽甘来的时候,上帝却轻轻摇了摇头沉吟,还不够,还不够。
林错上大学的时候没有未来的规划意识,除了上课,就是打工赚钱寄回家,连和室友都甚少交流。结果毕业的时候,面试官看着他的简历摇头。
刚开始林错在一家IT企业做客服,试用期刚过就被同期的同事挤走。
一个多月的空窗期之后,他误打误撞来到乳邦邦,人事总监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门槛,唯一一点就是希望你能吃苦。请问你行吗?”
吃苦?林错想,我最能吃苦了。
所以林错写辞职信的时候一再犹豫,而一想到工作又胸闷地难以呼吸。这份工作待遇不算差,起码能满足他吃药和寄回家的需求。眼下招聘季早就过了,他又得换工作,这短短几个月的公司经验还能找到同等条件的工作吗?
林错最后还是忍下来了。因为林奶奶那天打电话来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宝儿啊,你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啊?工作忙不忙?以后不用给我们俩寄钱回来,你自己留着,以后娶媳妇儿用,我和你爷爷啊,我们俩没用,也帮不了你什么……”
林奶奶想孙子了,说着说着就要掉金豆子,林错听着也想哭。他用袖子抹了把没掉下来的泪,“我好着呢奶奶,最近又能涨工资了……”
后来林错绞尽脑汁想了更多的办法避开张大铁,同车的时候就把大包放在两人中间,自己紧紧贴着门坐。
林错转身还没跑两步就被张大铁从身后扑到了草地上,“叫你个小兔子他妈再跑。”一股烟臭味扑鼻而来,林错想吐。
他反手一个肘击打在张大铁胸口,张大铁吃痛后仍旧死死压着林错,同时手伸下去捏林错的屁股。
林错咬着牙,狠狠地瞪着眼睛,右手往地上一撑,借力而起打在张大铁同一个部位,张大铁被掀翻在地,林错却没急着逃。暴起的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他冲下去朝着张大铁的脸重重砸下拳头,“你这个杀千刀的死玻璃!我揍死你!”
张大铁被打得蒙了,没想过这哆哆嗦嗦的小兔子还有咬人一天。他瞧着林错平常畏缩不敢与人争的模样,还以为稍微强硬一点就能得手。被压在身下,张大铁抱着头企图用脚去踢骑在他身上的小兔子,屡不成功。
记得小时候,林错刚记事,听懂了同村小孩嘲笑他骂他的污言秽语,他也曾气血上心头跟他们打过几次架,有输有赢,但每次都会被爷爷教训。后来他学会了无视,他揍得了人,却撕不烂他们恶毒的嘴,捅不了那些瞧不起他的心脏。
时隔二十年再打架,林错什么也体会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停不下来。
忽然一声口哨声响起,惊醒了林错。来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样貌。
“哎?你们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张大铁一听有人来,赶紧趁林错发愣的空档推开他向反方向跑了。林错坐在地上,看着来人走过来,他想爬起来,才发现腿抖得跟筛子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嘿,你哭什么啊?”男人蹲下来,见林错满脸的泪,噗嗤一下笑了,“看你刚才揍得挺爽的啊。这是爽哭了?”
第二章
林错后知后觉地用手臂擦干了眼泪,待平静下来之后腿也不软了。
男人蹲下之后林错看清了他的模样。看着很年轻,学院风的发型让他显得比林错还要小一些,是大男孩还差不多。语带调侃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这人不是眼下流行的小鲜肉款,反而自成一股独特的魅力,单眼皮挺鼻子薄嘴唇钻石脸,组合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真高啊,林错想,蹲着都还要仰头看。
见坐在地上的人半天没反应,男孩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终于意识到自己盯了对方好久,林错有些不好意思,忙错开眼,又不自觉地注视起男孩的银色骷颅头耳钉,低声道,“谢谢你。”
“我就是来凑热闹的,哪有什么好谢。”男人伸手将林错拉起来,“我叫奚岳岑。”
“林错,我叫林错。”好暖的手。
“我知道,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是同一天进公司的,我在人事那儿见过你,不过你大概忘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stk啊,就是看你名字挺……呃……独特的,不自觉就记住了。”
林错笑笑,“你这么晚还在公司?”
“手机忘在货车上了,回来拿。”奚岳岑晃了晃手机。“我是货车司机。”
“哦……”
林错虽感谢奚岳岑的突然出现,他怕自己真把张大铁给揍死了,但两个陌生人这么光站着套近乎让他觉得不自在,哪怕对方长得跟明星似的。目测奚岳岑得有一米九了,这对于刚肾上腺素飙高打完架的人来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和威胁,林错心绪一下子起伏太大,胸口闷闷的,三言两语打发了奚岳岑就坐公交车回家。
到家早已经是下半夜,林错吃了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近五点的时候向女魔头发信息请病假,突然也就无畏于对方的暴怒了。光脚的总不怕穿鞋的。
平平无奇的上班高峰,电梯里居然挤着一个一身偏朋克装、身高腿长、五官英挺轮廓分明的小帅哥,已婚未婚女同胞们都忍不住偷偷瞄两眼。
小帅哥戴着耳机闭着眼,头不自觉地规律性晃动,随着楼层的升高,电梯内人越来越少,小帅哥睁开眼先望了一眼层数,紧接着惊喜地拿下耳机,冲着斜前方身着职业套装的女士喊了声,“姚姐!”
姚晓晓回头,“小奚啊,今天来这么早?”
“在家闲着没事儿就想早点来公司呗,顺便去吃个早饭。姚姐您吃了么?”奚岳岑跟在姚晓晓后面出了电梯。
“还没,你等我放个包一起去?”
“好啊!我进公司到现在都没跟姚姐吃过饭呢。”
奚岳岑进公司时间和林错差不多,但短短三个月早就摸清了台前幕后的各种八卦。姚晓晓看着年轻,但也快四十了,在乳邦邦干了十多年,虽然只是个销售部部长,根基却不浅,也算是这一代乳邦邦里的老人了。女魔头看着妖娆多姿,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最讨厌蠢货和弱鸡。有人说姚晓晓的老公就是个吃软饭的,各方面能力都比不上姚晓晓,包括床上能力,她老公看了好几年男科都没起色,故而平时在销售部肌肉男的日子总比其他人好过一点,女魔头好像还睡过公司里的肌肉男。
八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姚晓晓工作能力强,确是上下两头不讨好。
“听说姚姐有个女儿?”奚岳岑咬着酸奶吸管道。
“对啊,怎么?”
“没什么,就想着姚姐这么漂亮,年轻时候一定更了不得,好奇呗,想来小侄女应该有您当年的风采。”
姚晓晓抿着嘴笑而不语,浅浅勺了一口粥。
“我女儿才15岁,你这就要打她的主意了?”
“哪儿能啊姐,您这可冤枉死我了。”奚岳岑一脸无辜。“姚姐您这么好看,可不得把这基因给传下去呢。”
“哼,你小子可别拍马屁。”姚晓晓睨了旁边的男孩一眼,“有事求我就说,别耽误我等会儿开会。”
奚岳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说。”
“那要不就别说了?”
“哎别别别,就是……”奚岳岑为难地皱着眉,稍稍向姚晓晓耳边凑近一点,“就李姐姐吧,她好像有点误会我,嗯……喜欢她,您知道,我们俩搭档的,我又不好明着拒绝她,暗示吧……她好像也不太明白……”奚岳岑敞开的牛仔外套里是一件黑色深V短袖,紧紧贴在身体上,随着他的动作,胸肌更明显。
“搭档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几个月下来彼此都有一定的默契,就只有你一个人贸然想换,不太好吧……”
“就怕姚姐您操心,我早就给您想了个法子。张哥最近老跟我们抱怨他跑的那条线太偏,高架少只能在地上七拐八拐,年纪大了一天跑下来累的不行。反正我还年轻,让张哥跑我那条线吧,就在市区,您看怎么样?”
“呵,你都考虑地这么周到了,我要是不答应也太不顾员工的感受了,真当我是女魔头么?”姚晓晓轻轻擦了擦嘴,“你自己去找人交接好,这几个月都是收益高峰期,别出什么差错。”
“谢谢姚姐!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奚岳岑咧嘴笑,“这儿放着我来收拾吧,您开会别迟到了。”
奚岳岑用完了早餐就去了趟客服和人事说换搭档的事,顺便从人事小妹那儿要到了林错的电话。
林错一整天没出门。等想起给小野猫们喂食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他踏出房子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于是又回屋拿了一把伞。
把装着的猫食的盆放好,而后将伞顺着雨落的方向撑在地上,林错远远地蹲在一棵香樟树下看猫儿们一只接一只地跑过来用晚餐。
草地是湿的。蹲久了之后腿慢慢开始发麻,林错不敢坐下,意识像是被减了速,愣愣的没想好该进屋还是站着看,然后傻兮兮地继续小流氓蹲姿。
林错揪着脚边的一撮小草,雨水带来的泥土和青草味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小时候那个空山新雨后的小山谷,爷爷偶尔会带着他穿好雨衣和雨鞋,带上大瓶子,去找小蚯蚓和小青蛙,或者是癞蛤蟆,雨后的小路上随便往地上一看就有。他喜欢走在浅浅的泥坑里,蹦蹦跳跳地溅起小半米高的泥水,爷爷就笑骂他怎么这么调皮……
空山、雨后,有无知无畏的荡悠悠的笑,还有……
还有,稍大些时候,同村孩子们的嘲笑和推搡,他们故意把他推倒在泥坑里,脸上头发上全是他以前喜欢的浑重泥水,他一抬头,一只黑绿色的小癞蛤蟆正趴在他正前方,呱呱叫着,附和着孩子们的一声声“怪物”……
手上突然用力,把小草给揪了出来,林错随手一扔,敲敲麻到使不上力的腿,姿势奇怪地跑进屋里准备发短信辞职。
拿起手机解锁,先跳出来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林错下意识地先点开:“Hi,林错:)明天来上班吗?换成我们搭档了哦。
——奚岳岑”
换搭档?看起来张大铁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了啊,他还以为会有点什么后果。
“上。”
林错回完信息,脑袋瓜又断了片,从脚底板开始升腾出一股说不出的舒服,转身向后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往原来的方向迈步,就愣是这么在原地转了三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