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書同文
作者:FoxTang
文案:
架空朝代。
越国太子殳桧率兵迎战侵犯国界的氓国大将军董屈,战败后被俘,幽禁在将军府,趁董屈出征期间勾引将军女儿董氏,次年诞下一子,取名殳引。
本文以殳引为主角,讲述其一生所遭遇的人和事。
书名剧透了CP和结局。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怅然若失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殳引,祝文苒 ┃ 配角: ┃ 其它:古风
☆、第一章
进入委佗后便是连绵的山脉,山脉中偶有凸显的奇峰,山峰不好攀,只好沿着山窝子一路往下走,到山嘴处终于能隐约看见前方一面黄色的酒幌。公培寅将蒙在脸上的布拉下来,山中刮骨的风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浅的痕迹,他不敢用力咧开嘴,生怕扯痛嘴唇和脸颊上裂开的干口,他抖了抖肩膀,挠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朝前方走去。
是间破简的木屋,屋外搭着一个茅草棚,棚顶斜插着那面旗幌,旗幌在风中绷的笔直。屋旁的木桩上拴着两匹马,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头顶翘着两根辫子,穿着厚衣捧一把干草在喂马,见到培寅便歪着头对他笑。店家马上发现了他,招呼着引着培寅往屋内走。
“外面风大,客官进屋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吧。”
培寅边随他去边问道,“这里可是氓国了?”
店家摇头,“客官是从外地来?”
培寅点点头,“这里距氓国国界还有多远?”
店家道,“还有两百多里路哩。”
培寅心中一顿,原以为翻过山头便是氓国,没想到还有这么远的距离。
“那么这途中可有休息的驿站。”
“这一带除了我这酒家,再没别的休息所了。”店家掀了门帘请培寅进去。
屋内的温暖顿时扑上来,身体的僵硬慢慢的化开,四肢也变得灵活起来。培寅这才注意到这里还零散坐着几人。他挑了张空桌坐下,要来一壶酒和一碟酱牛肉,吩咐完后又喊住店家,“我看门口栓着两匹壮马,不知这马卖否?”
店家谄笑道,“那两匹马可不是小店所有,客官想买需问下`身后这二位。”
培寅道了谢,回身看到两个穿着貂绒裘袄的男人坐在另一张桌上,屋内的温度让两人将头顶的茸帽摘了下来,露出剃的极短的头发。
培寅在嵇洲时曾听人说过,氓国人身材健壮,性格彪悍,一头刺猬似的短发更是他们的标志。如此看来这两位便是氓国人无误了。
他方要起身,此时门帘再度被掀起,进来三个宽背熊腰的大汉,三人款手阔步,一排站着瞬间占领了酒屋三分之一的空间,其中一位声响如种,店家马上迎了出来,卑躬弯腰引着他们往培寅身旁的桌子走来。
要的也不过是酒和牛肉,其中一位三角吊稍眼要了五个馒头,嘴里还说着“一早起来到现在没吃东西”另外两个都笑他,“在二皇子身边办差果然不比在三皇子身边,想想我们兄弟哪个不是吃的撑肠拄肚的哈哈哈。”
吊稍眼见他们嗤笑自己便不屑的哼了声,“那也比不过在将军府当差吧,说不定哪天好运能当上董将军的上门郎呢哈哈哈哈”
一个圆脸汉立即接口道,“只可惜如今董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嗳,嗳,白白便宜了个外乡人。”说罢挤眼皱眉,一脸的可惜。
另一位似乎并不清楚他的同伙所说的事,起初还干笑着应衬,听到“白白便宜外乡人”时,脸上便老实的露出不解来,在桌子中央拍了拍,将大笑之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听二位兄弟所言似乎是有什么奇事?”
吊稍眼和圆脸相视一笑,“岂止是奇事,简直是罕事,不,不,应该是耻事才对哈哈哈哈。”
不明所以者忙附和着露出笑来,“两位快给老弟讲讲这里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这三人背后议论朝中大将私事毫无避讳,声音豪亮,坐在旁桌的培寅自然是一五一十全听进了耳朵里。
原来当朝大将军董屈之女董氏的夫婿是敌国太子殳桧,十年前殳桧曾受君命率兵抵抗侵犯国界的氓国,而当时氓国所派的大将正是董屈,董屈知人善用又久居沙场,殳桧无力抵抗,最后越国以十五城换来暂时的安定,而为国出战的殳桧也因此被俘。
“两位是说董将军之女嫁给了一个俘虏?”
“正是。”
“那小弟就不明白了,这董将军怎肯将自己爱女嫁给一个俘虏呢?”
“哈哈哈兄弟你刚才当职,也难怪不知道,朝内有些事是不外流的,尤其是这种侮辱门庭之事。你想这董将军常年安驻边疆,抵御外敌 ,怎么还有空来管教女儿呢,再说这殳桧据说相貌英俊,是个风流才子,董氏对他是一见倾心,两人趁着府中无主,便暗结孽缘,等到董将军回朝,孽种都生下来了。”
“你是说……”不明所以者此时已是不可思议者,“你是说两人未成婚先生子?!”
“可不是。”
“嗳,真真是玷污门楣啧啧。”
说到此处三人皆叹气,为当朝名门也为董氏感到可惜,可惜之余又夹含一丝旁观者的幸灾乐祸。
正巧的,店家和小二纷纷上来酒和肉,将那些无谓的惋惜和有意的嘲讽打断。
水声汩汩,三汉举碗相撞,吊稍眼一口干了个碗底朝天,口中呼出噫气方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兄弟在皇子府上没有一年也有半载了,偶尔也有个随行之差,怎么到今也没有见到过殳桧此人呢?”
圆脸刚将酒碗端至嘴旁,听如是说,便放下,说道,“不说老兄你了,恐怕亲眼见过董将军这位良婿的也不过些朝中重臣……”说罢向另一位后生者努努嘴,“虽说是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可毕竟是位战俘,这不还在府中软禁着呢,邵君严令,只在董将军回朝期间方能解禁,是而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吊稍眼听后直摇头,“也不知生了个什么隽秀模样,董氏竟搭上了这样一个人。”
后生笑道,“大哥听你这说,似乎心有不甘呢……哈哈哈只怕人家小姐姑娘的瞧不上你这副粗野块头。”
“哼哼,董氏如果尝过我这身功夫才知道粗野块头的好处。”说罢拉了拉肩挺出宽阔的胸板。
另二人立即会意,随声附和道,“可不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了。”
三人皆大笑起来。
此时只听得身后桌椅砰然一动。
“三个泼皮,污言秽语,脏了爷的耳朵!”
培寅回头,原来身后那桌的其中一位已从椅子上立起,但见他人高马大,腰宽五尺,横眉竖眼怒视着三汉。
另一位则矮小多了,士气也低了一半,只劝道,“快快坐下,犯不着为了几个泼人置气。”
然而事已挑起,争端立生,吊稍眼哐一记将碗狠置在桌上,起身单腿踏在椅子上,另二位也随之而起。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将军府上的两条狗,嗳,每况愈下,如今狗都敢自称爷了。”
说罢三人都仰头笑起来。
横眉者一看便是性情冲动之人,哪里经得起被人如此激,在三汉大笑之余便愤而抄起长椅掷过去,圆脸眼疾手快,伸出手肘一击,长椅便裂成了两半。
“都别动怒,都别动怒!”矮个子越过桌子到两人之间,手以推姿摆向三汉,面朝横眉,“都是为主做事的下人,不必要大动干戈,快快来喝杯和气酒罢。”
横眉手一甩到矮个子跟前,“亏你还当总管,自己主子被狗人背后污语戏弄,我要替主子出个头,你倒好,不帮反而做起和事老来了。”
吊稍眼一听对方骂自己狗人,方才消下去的怒色立即又被激起,大喝一声,拎起桌上一酒坛朝横眉头上砸去,横眉正与矮总管争辩,一时避闪不及,生生挨了一记,顿时酒坛碎了一地,酒水也洒了他一身,他抹去脸上的酒,哪知竟抹了一手的红,原来刚才的一砸,直接在他头顶开了个口子。横眉哪还受得了,顿时爆红了眼珠,扑向吊稍眼。
圆脸和后生见两人滚打在地上,自己无缝插手,便打了单站一旁的矮个子注意。对方虽没和自己有直接冲突,可他是横眉一伙的人,自然也就是敌人了。于是不由分说两人握拳冲了上去,矮个儿一个踉跄躲过了两人的攻击,顺势从腰间抽出匕首护在胸前,后生抓起一条桌腿朝他扔去。一时间屋内人影乱窜,碗碟碎响,喊叫声和桌椅碰撞声混作一团。
再看其余酒客,早已趁乱逃了酒钱溜之大吉了,店家和小二也纷纷藏在后屋不敢出来。唯有培寅还坦然的喝着酒,不为打闹所扰。
本来纠缠不清的混战随着横眉一声惨叫而止,另几人皆停下动作。只见横眉腰间已染红一片,腹部插着的正是矮个子总管的匕首。原来吊稍眉夺了匕首一时间昏了头刺了横眉一刀,而这一刀正中要害,横眉几乎没哼两声就没了气。
三汉见如此,倒慌了,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势气,原不过是小人物之间常有的斗殴,双方顾着彼此主家的面子都不敢下狠手,这下好了,被人知道皇子府的人杀了将军府上的人,别说大将军,就是二皇子三皇子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三人愣半晌才回神,忙掀翻了培寅饮酒的桌子作挡撞门而逃了。
培寅手中举着酒杯木然的盯着自己的酒桌,心中不免喟叹,嗳,可惜了壶中的好酒。
培寅起了身想寻来店家付酒钱,连喊两声只见那小女孩从后屋探出头来,但立即又被人拽了回去。
培寅摇摇头,取出一吊铜钱摆在椅子上。才迈开两步,身后的人忙喊道,“兄台留步。”而语出者正是肇事者之一。
培寅回身来,“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上前两步,虽说是相比刚才的大汉个头小了不少,可如今站在培寅面前却毫无逊色。
那人双手抱拳作礼,“在下罗安,见兄台面对乱斗气定神闲,悠然饮酒,必是位豪客,故想结识结识。”
培寅亦抱拳还礼,“罗总管不必客气,在下不过是个俗人,长途跋涉,好容易找到了个休息处不肯轻易弃之罢了。”
罗安听闻对方称呼自己罗总管,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同伙的话已落入培寅耳中,又听他言语里似乎对刚才的闹事很是不满,故而满脸羞愧,刚放下的手重新抱了拳,“罗某无才,承董将军看得起,安排了个总管的称谓,让兄台见笑了。”
培寅没有客气,只淡淡道,“哪里哪里。”
“这样吧,”罗安扶起翻倒在地的桌子,“如果兄台不介意,不如让罗某请你喝上一杯,当作赔罪如何。”说罢不等培寅回答,大喝一声,“店家还不快快出来!”
店家虽胆小怕事,可听罗安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倒不敢怠慢了,畏畏缩缩从里屋出了来。
“客……客官,有什么吩咐?”
罗安瞧他一眼,“还有一个小二呢?”
“在……在后面。”店家马上唤来小二。
罗安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接下来我说的事你们都给办好了,那银子就都归你们。”
店家在这个破小的酒馆做生意,赚的也不过是几个酒钱,一年下来最多几两银子,如今听说要得二十两银子,自然欢喜,当下忘记了害怕,也不问所办何事,就连连答说,“包好包好。”
罗安一指地上躺着的人,“第一件事,你们将这死人抬出去找个地方埋了;第二件事,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和你们所听到的胡言乱语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店家忙答,“是是,绝不说绝不说!”
罗安接着道,“将军府上的人在这里丧命,皇子府的人也在这里逃走,想在这里接着开酒馆是不会安生了,所以这第三件事,我要你们马上离开委佗,这几个钱够你们在其他地方开个好一点的小店了。”说罢便把银子一抛,店家马上伸长了手接住。
“一定的,我们马上走,马上走。”说着和小二两人一人扛头一人抬尾准备将死尸搬出去。
“且慢着。”罗安刚一出声,两人便定住似的再不敢动了,“快上一壶好酒来,我还要与这位兄台喝上几杯。”
等到店家摆上酒来,罗安亲自给培寅满上一杯,培寅仰头饮干,等对方再想给自己斟酒时,他将手背护住酒杯,道,“一杯足矣,今日还需赶路,他日有缘必当痛饮。”
罗安听此话,便笑道,“刚才听到兄台问及马匹之事……”
培寅喝了几杯酒,中途又遇闹事,反倒将买马之事给忘了,经罗安这一提,方想起,便止住步子,“不知罗总管可肯将马卖给我呢?”
罗安道,“本是一人一马,如今马仍在,却少一人,听闻兄台想去氓国,何不与我同行,马我是无权卖,可想借给谁我倒是可以说了算的。”
培寅听后也不推辞,“即是如此,那就谢过罗总管了。”
罗安摆手,大有不必拘礼之意,只说,“既要同行,兄台可否告知姓名呢?”
培寅这才察觉自己的无礼,忙作了揖,“公培寅。”
又饮几番,人也有了酒意,骑上马,逆风而行,不觉寒意反倒多了一丝清爽。在马背上摇摆颠簸着,培寅不自觉心情快活起来,唱了几曲市井小调,罗安手持缰绳,和着曲声拍起调来。
培寅问道,“如何?”
罗安道,“悦人耳目,沁人心脾。不知这是哪里的民谣,如此清新动人。”
培寅不答,只笑问,“罗总管为了将军的名声花钱买通了酒馆的店家小二,怎么对我倒放心?”
罗安听闻,大笑起来,“想来培寅兄也不是搬弄是非之人,何况我有意将你举荐到将军府,又有什么担心呢?”
培寅道,“罗总管怎知我一定愿意去呢?”
罗安仍是笑,“培寅兄此时不就是在随着我去吗。”
培寅醒悟,自己一副长途旅人模样,到了氓国自然要先谋件差事,罗安必是看清了自己的想法,才有这笃定。想到此处,不禁心下感慨,回头再看来时的路,早已茫茫然不可见,只剩两排被马践踏的枯草,在寒风里恣意摇摆。
☆、第二章
快马行了一天一夜才到氓国。培寅见沿途饥民遍地,土地荒芜,与传闻中强盛的国家大相径庭,不觉满腹疑虑。扬鞭追上罗安,问道,“我来氓国之前曾听闻此地国富民强,怎么如今看到的和听到的差别如此之大,别说是壮丁,这一路过来,连个年轻男子都不曾见,田地里劳作的也都是妇孺老人,罗总管可否告知缘由,以解我心中困惑。”
罗安听闻不禁长叹,“外人只看见氓国兵强马壮,战场上没有与之匹敌的对手,就认为其物丰邦宁,百姓富足……培寅兄有所不知,邵君登基后颁布新法征收新税,每三年在全国征集精壮青年入伍,再加上皇族亲戚各自封地为候,朝中重臣荒淫无度,是而导致整个国家民不聊生,百姓集体迁移的境况。”
培寅道,“一个国家如果只重兵力不重民生,那衰落是必然之势,难道邵君没有丝毫自危意识吗?”
罗安听培寅如此直言不讳,便大笑起来,“培寅兄说的是,只可惜邵君常年卧居于还,对各地的情形恐怕还一点都不知道呢……”停顿一会,又道,“或许这也正是邵君心中所想。”
培寅笑道,“看来还是我在白费心了。”
罗安道,“心怀天下才是大丈夫所为,培寅兄怎么能说是白费心。”说罢又指着前方的客栈,“此地离于还还有不少路程,我们今天就在此休息一宿罢。”
培寅点头赞同。
第二日养足了精神,方又上路。复行十五日才到于还。
于还城墙高三十余尺,墙顶城门均站有守卫,进出行人需检查才可离开。罗安携培寅骑马于此,向守卫出示牌符便放行了。
入了于还城才知道邵君不理各地贫瘠的因由。城内一片繁荣,人口之多需擦肩而行,而路人皆是锦衣华服,戏院牌坊生意兴隆。骑马于街心而行,从城东行至城西,遥望见一座凌空飞檐的府邸,几乎占去整条街,行近了发现府门外结着七色彩带挂着火红的大灯笼,门口蹲坐两只石狮,大门顶上悬挂一条长匾,上书着劲道有力的两个金字“董府”。罗安并不从正门入,而是带着培寅去到偏门。有看门的小厮远远见了他俩,立即卸栓开门。
才进门,又有一家奴急急忙忙赶来,见到培寅也不觉奇怪,只说道,“罗总管,您可回来了,姑爷从前天就开始问了。”说罢抢过他手中的缰绳交给培寅。罗安还未来得及吩咐几句,就被他推搡着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