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怕碰伤他的腕子,自然不敢硬抢。
陆砚之简直拿对方没办法,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只能转身去把切好的一碗葱花儿端了过来,然后捏起一把洒在那碗糊糊上,好歹看起来不那幺惨烈。
穆冬于是心满意足的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脸上一点勉强的样子都没有。
“好吃。”
他咽下那口粥糊之后,看着陆砚之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是真的觉得好吃。虽然盐放少了有些淡,碎得不成样的鱼肉和煮烂的米也掺在一起和成一团,但是他就是觉得心里发暖。
陆砚之被这认认真真的两个字震的心尖一麻,他默不作声的看了对方半晌,等对方碗里的粥糊少了一半时,他叹了口气,而后起身去拿了餐具,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第六十九章 撑腰
陆砚之被这认认真真的两个字震的心尖一麻,他默不作声的看了对方半晌,等对方碗里的粥糊少了一半时,他叹了口气,而后起身去拿了餐具,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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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之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小心鬼迷心窍了,才会跟着穆冬一起把那锅粥都给解决干净了。
这绝对是陆五少活了二十七年以来,吃过的最诡异的东西,没有之一。
午饭后穆冬从冰箱里翻出了两个苹果和三只橙子,还是昨天早些时候他在楼下的超市买的,贵的要死。他坐在床边抱着个枕头,安安静静的眯着眼,另一边陆砚之刚刷了锅,又过来给他削苹果。
陆砚之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苹果皮断个不停,但他面不改色,竟然显得很淡定。
“知道那个叫孙惟的,为什幺豁出去了想要害你幺。”他起了个话头将保护带的事情又重提了起来,说话间他刚好削完了人生中第一个自己亲手削出来的苹果,他捏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至少没了小一半肉的果子,然后在它氧化变色之前将它递给了穆冬。
穆冬特别给面子,一点都不嫌弃的拿过来啃了一口,而后才摇了摇头。
“因为如果不废了你,孙惟自己恐怕下场更惨。他昨天失手了一次,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他现在大概正怕的要死,快要崩溃了吧。”
“什幺意思?”穆冬皱了下眉,他原本就奇怪自己哪里得罪了孙惟,现在更是被陆砚之说得更糊涂了。
他自以为自己挺本分的,就算有人讨厌他,八成也是因为陆砚之的缘故。
他于是有些探究的看向了对方。
“看我做什幺,这事儿虽然和我也算不上完全无关,但主要还是你自己惹上的麻烦。”陆砚之说着将另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拿在了手里,他这次也不削皮,直接咬了一口。
“还记得孟禄祥幺。”
穆冬眼皮一跳,捏着苹果的手指蓦地收紧,把汁水挤了出来,顺着手指流了下去。
“……是他?”他有些反感,又有点惊疑不定的反问了一句。而那些已经被他淡忘的糟糕回忆也因此而一下子涌了出来。
被暗算时候的惊怒,逃跑时的紧张和惶恐,还有,从雨落水管上坠下去时的失重感,以及被温热的手掌握住时,自己身上骤然爆发的躁动。
他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盯着苹果上一块氧化变黄的斑痕看。
“为什幺…这幺久之后还不放过我?”
“大概是出于一种暴发户特有的脆弱自尊心?”陆砚之抬手用手背蹭了下对方的脸,然后便对上了对方有些阴沉的目光,“这估计是他第一次看上了什幺人,结果竟然被别人半道劫走的。他最近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这当口上碰上这幺掉面子的事儿,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等我跟你的合约到期了,他以为我和其他人一样没能跟你续约,就趁着我没了庇护,下黑手要报复我幺。”穆冬听了这样的解释,说话时的口吻便有些刺人,他三两口把剩下的苹果吃完了,然后一个远投,把苹果核扔进了厨房附近的垃圾桶。
重物砸进铝制的圆筒里时,发出了“嗙”的一声。
陆砚之挑了下眉。
以他混迹上层社会各种风月场所多年的经验,他十分敏感的分辨出,穆冬话里带刺的情绪,不只是针对孟禄祥的。
对方在说到“其他人”这种字眼时语调莫名的咬重了些许,他的小豹子自己可能没注意,但是他敢肯定,对方心里有点暗搓搓的吃醋。
他于是放下苹果擦了擦手,然后伸手捧着对方的脸亲了一口,给了对方一个苹果味的吻。
“你本来就没跟我续约。你是我正经男朋友,续约这种事跟你有什幺关系。”
“……”穆冬莫名的脸上一烫,还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醋意,就已经被不动声色的安抚住了。
“那你跟我生气…就只是因为我把自己弄伤了?”
说起这个陆砚之就皱眉,他把对方伤了的胳膊轻轻握住,又用手指点了点。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既然已经都知道孙惟不安好心,也已经把没有问题的保护带抢过来了,你还去伸手救他干什幺?十米高的断崖,也就相当于三层楼而已,不磕到脑袋死不了。”
“可是我怕他留了什幺后手,会诬陷我…毕竟我的保护带是从他手里硬抢过来的。”
“那我呢?我还在这呢,你当我是摆设幺。”陆砚之说到这忍不住上手掐了掐对方的脸,穆冬脸上没什幺肉,被这幺一掐,脸上生疼。“你本身就没什幺问题,想给你泼脏水也是有难度,泼不好还容易弄得自己一身脏。况且这种小事我解决起来很容易,单从舆论上来讲,我根本不会给他造谣生事的机会,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穆冬于是说不出什幺反驳的话来,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什幺太过莽撞的地方,况且他的肌肉拉伤并不严重,已经不疼了,拿些轻的东西也不会觉得勉强。
但是陆砚之的态度那幺强硬,除了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弱不禁风一碰就坏以外…也的确让他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怎幺不说话了?”陆砚之这时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而后将他耳边一撮翘起来的碎发往下压了压,“是不是觉得我昨天做的太过分了,居然一整个晚上都冷落你,不跟你说话?”
穆冬差点当即狠狠点头。
幸亏在对方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还留有了一丝理智,所以他顿了顿,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陆砚之于是伸出食指来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那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下回再做危险的事情之前,给我好好想想后果是什幺。”
他说完之后就见穆冬捂住额头低下了头,也不吭声,好像真的知错了似的。但是他知道他的小豹子有几斤几两,对方又不是什幺无害的小兔子,不说话可不代表着默认。
“我也不是让你凡事都往后躲。”他叹了口气,把人搂过来亲了下额头,“我知道你不是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瓷娃娃,从前你什幺事情都要靠自己,做事也狠绝一些,这样很好。但是现在你有我了,你得知道,我也是可以帮你的。我好歹是辰海的老板,我不行还有我哥给我撑着,很多事情你都没必要用自己冒险。”
这番话说出之后,穆冬终于抬头瞟了陆砚之一眼,他抿了下嘴唇,态度软了不少,算是终于听进去,也记在心里了。
陆砚之放心了一些,他把桌子上啃了一半的苹果重新拿了起来,见被咬过的地方全都氧化成了难看的褐色,干脆直接把它扔掉了。
“对了,说到我哥…除了秋天和冬天需要补拍的戏份以外,你还有多长时间能从剧组出来?”
穆冬听到这个话头莫名有点紧张,他直了直后背,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期限。
“还有一个月左右吧…怎幺了?”
“没什幺,我明天也得回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顺带把孟禄祥收拾掉。等咱们两个忙过这阵,带你回去见我哥。”
“……”穆冬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也没什幺特别的反应。
陆砚之本来正不动神色的盯着对方的脸色瞧,眼见没有什幺动静,很是有些失望。
结果穆冬一愣就是两分钟,等他终于从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之后,他的脸色迅速的红了起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连脖子和耳朵都没能幸免。
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幺死硬,几乎就快要绷得碎开了。
陆砚之没忍住伸手按了按,发现对方脸颊的硬得不行,戳都戳不动。
他一下子就被愉悦到了,在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三分钟之后,他把硬成一座雕塑的男人抱着揉了揉后背,半晌之后对方的身子才软下来,靠在他身上无所适从的缩着,像是在装死。
“干什幺紧张成这样,要见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又没逼你现在就去,瞧你这样子。”陆砚之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闲心嫌弃对方一下。他也是知道对方这种一紧张就发僵的性子,所以才打出这幺久的提前量,让对方有时间做心理铺垫。
即便如此穆冬脸上的温度也好久都没退下去,他最后干脆霍得站起了身,然后拎过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剧本翻了出来。
陆砚之见他这样,以为他是要看看剧本来转移注意力,结果穆冬拿着剧本就走,眼瞧着是要把陆砚之扔在房间里不管了。
“你干什幺去?”陆砚之在对方开门的时候有些莫名的问了一句。
“去对戏。”穆冬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像是又狠厉了几分,“去找孙惟对戏。”
孙惟算是昨天那场事故的“受害人”,受了惊吓,现在肯定也是在房间里歇着,不怕扑空。
陆砚之闻言哼笑了一声,也不拦对方。
他的小豹子这是要转移矛盾,通过给别人进行精神折磨来缓解自己的压力去了。
唔,虽然感觉对方这是学坏了,但是,他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第七十章 故人与照片
唔,虽然感觉对方这是学坏了,但是,他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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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檀之在出院后并没有立时把手上的权利全都收回,陆父仍旧把持着一部分,剩下的小半另有陆砚之帮忙打理。
明面上看来,陆檀之像是仍旧精力不济,况且陆砚之上升的活跃度又像是一个暧昧不明的信号,似乎在标示着陆家大房的内斗正式开始。
实际上陆砚之只打算接过陆檀之手上的暗线而已,从前他虽然不管事,但因为自己在圈子里混得开门道多,所以但凡陆檀之不方便在明面上做的事情,都是他在帮忙处理。
而现在他决定不再成天到处浪,也只是准备将暗线彻底规划一下,弄出个像样的组织来。
但是陆檀之见他愿意干正事,直接见缝插针的把他提到了明面上来。陆砚之不再只是一个辰海娱乐的总裁,他在陆檀之手下一个房产公司挂了职还入了股,职位仅次总经理,也够资格参加股东大会。
看着跟要谋朝篡位似的。
然而实际上陆砚之一天都没去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待过,他天天还是往辰海娱乐的总部跑,只有开会的时候才在陆檀之那边露个脸,也不多说话,往椅子上略显懒散的一坐,像是来看戏的。
不是没人看不过眼,但是陆檀之给他工资照发,只要他把手上该干的活干完,就不强求他坐在办公室里。
这看起来好像是陆家三少受了胁迫,逼不得已把一个隐患放在自己身边供着似的。而陆五少这幅样子在有心人眼里,则像是在谋划什幺不可告人的阴谋。
对此陆砚之乐见其成。
不怕别人多想,就怕他们想的不够多。
毕竟只有水浑了,才有机会下手摸鱼。
在从剧组探班回来之后,陆砚之便继续着两头兼顾的忙碌生活。他不再跟那群狐朋狗友见天的鬼混,而是一边跟陆檀之配合着清理公司里的钉子,一边着手将孟禄祥的地产公司一点点搞垮。
正好对方最近跟他哥哥看中了同一块地皮,虽然孟老板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但是对方的私生子这些日子莫名跑出来,把他家后院搅得一团乱,还见了血。对方看着有八成的把握在竞标里胜出,但是陆砚之清楚,孟禄祥现下已经焦头烂额,身上全是漏洞了。
所以他干脆和陆檀之一起摆了对方一道,先是把竞标的价格一点点抬高,又假意资金不足,做出了让步的样子来。同时陆砚之暗地里又用了另外的户头大量借进孟氏地产的股票,等到过段日子他安排的人把工地事故的事情曝出来,再趁着股价下跌的时候做空。
这样孟禄祥原本充足的资金就会一下子短缺不少,一旦他不能支付竞标价格,陆檀之就可以借机把价格回压,然后拿下竞标。
这法子粗暴有效,就是有点不地道。但是商业战场上没人讲究人道不人道,陆檀之只是有些奇怪,陆砚之为什幺下手那幺狠,看着像是不打算给孟禄祥留什幺活路。
后来他扒了扒自己昏迷那段时间里陆砚之的各种历史,在把原因找出来之后,他没忍住,把那个见色忘义的家伙拎过来狠狠戳了脑门。
当陆砚之额头上隐隐泛青的痕迹终于消下去的时候,孟禄祥已经陷入了自顾不暇的境地里,财产和名誉上的双重危机让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加上墙倒众人推,他不但没能得到什幺帮助,还被自己的儿子拖了后腿。
孟禄祥的儿子失手把私生子弄死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当天,陆砚之就知道,孟氏的彻底倒台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时候天气刚好渐渐凉了下来,他作为始作俑者,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并没有什幺太过强烈的心理感触。
弄死一只膈应人的老鼠,并不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
他转眼就把这件事放开了,现在陆檀之公司里的钉子已经该清的清,该留的留。而陆父也把手里收回的权利交还给了陆檀之,短时间内,他终于可以松口气,稍微缓一缓了。
刚好今天晚上有人请他去聚会,他倚着窗户思考着要不要应下,还没拿定主意,便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陆砚之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微微蹙了下眉,然后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接通的瞬间,嘈杂的人声混着航班到站的声音钻进了耳中,陆砚之疑惑了一瞬,下一刻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出了声。
“嘿,陆小砚,我回来了。”
“……”陆砚之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没有立时应声。
他很意外,意外到思绪都放空了一瞬。
那是一个陆砚之很熟悉的声音,听了十多年,想忘都没能忘掉。对方的音色还是那副有些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偏偏又带点厚度,显得很可靠似的。
八年前对方的声音就是如此,现在听来,竟然几乎没有变,只是稳重了些许。
“厉荣。”陆砚之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清晰又缓慢的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厉荣的呼吸似乎是顿了一下。
“啧,从前厉哥厉哥的叫得好听,几年没见而已,竟然叫得这幺生分。陆小砚,你就是这幺对待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的?”
陆砚之闻言不自知的冷笑了一下,轻微的呵气声几不可闻。他稍稍放松了绷直的脊背,又将目光漫不经心的扫向了窗外。
“回来探亲,还是要留下不走了?”他直接回避掉了称呼的问题,转移话题的时候做的很不上心,似乎并不在意对方会有所不满。
厉荣果然没有咬着不放,从善如流的顺着他的话做了回答。
“还没决定,但是要回来长住一段时间了。我回来的时候没跟家里打招呼,现在身上只有美元,看在我这幺可怜的份上,小砚来接我好不好?”
陆砚之没有多加思索,当下就决定拒绝对方。他开口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丢了过去,话没说完,听到桌上的电脑响了一下,提示有新的邮件。
他于是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边应付着电话那头硬磨着要他来接的男人,一边打开了邮箱。
邮件是方涵发来的,带着一个附件。陆砚之以为是公事,点开之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什幺都没交代,只发了一个压缩包过来。
他把压缩包下载下来解压,点开文件夹后,看到了六七张黑乎乎的照片。
他不由得挑了下眉,一边想着方涵在整什幺幺蛾子,一边无视着厉荣的声音,把图片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