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柯桐迎上去,扶着路若培进门,他庆幸地想,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爷俩的,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身边都有陪伴的人。路若培和杨越言看见了温凝,三人相识多年又许久未见,就坐在一桌上叙旧。小罗和卡卡不喜欢守着大人,就楼上楼下地跑着闹腾。
五分钟后费得安和林瑜珠也到了,他俩在后,林海生在前。路柯桐捯饬捯饬头发就上,搀着林海生姥爷长姥爷短的,结果老头不领情,推开他说:“我这步伐矫健的哪儿用你扶,还带慢我节奏。”
林瑜珠径直走到费原面前,给费原整了整领带。费原低声说:“妈,今天真漂亮。”
“能不漂亮么,这胸针花了你爸一个月工资,给他心疼得够呛,都不让我挽他胳膊。”林瑜珠告完状也收了笑,抿抿嘴好像在克制什么,“儿子,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反正你们高兴就行,那妈也高兴。”
费得安走过来揽住林瑜珠的肩膀,说:“能不高兴么,戴着那么亮的大宝石。”他们往里面走去,费得安又轻轻抚了抚林瑜珠的眼角。
人们陆续到了,汪昊延总算干了件人事儿,勇拿份子钱排行榜榜首,对路柯桐说:“在我跟简辛和好的路上少不了你的帮助,非常感谢。其实十年前我就给你们准备好了五百块钱红包,但是物价涨得忒快,还好我最近代言多。”
“你少显摆,打开电视全是你。”路柯桐把汪昊延推进去,转身就看见了沈多意和戚时安,再一瞅,后面还有邱爸邱爸跟邱骆岷。
沈多意和费原打招呼,路柯桐把邱爸邱妈他们迎进去,完了和邱骆岷紧紧拥抱,说:“哥,今天这一对对的,真是苦了你了,你可别动摇。”
“我动摇个屁。”邱骆岷把路柯桐拉开,有点儿怵地望了眼费原,“我就闷头吃饭,四喜丸子我吃仨,你俩就作吧,还摆酒席办婚礼,怎么不再生对儿龙凤胎啊,得瑟死算了。”
邱骆岷说完把一封烫金的红包塞路柯桐兜里,又嘱咐道:“好好过,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你我情谊长,行了,继续接客去吧。”
路柯桐咯咯笑:“接完了,我去催催你的四喜丸子吧。”
人已经全部到齐,敬爱的长辈和最要好的朋友都坐在下面,费原跟路柯桐并肩走到前面,他俩走太快,后面撒花瓣儿的小罗和卡卡都跟不上。到了前面站好,什么都没说呢,路柯桐先红了脸。
沈多意起哄:“罚站呢?说两句啊,真情告白就行。”
路柯桐说:“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吃饭,大家吃好喝好,互相聊聊别抬杠,嗯……就这样!”
汪昊延又起哄:“什么啊就这样,好歹一人说一段吧。”
路柯桐心一横,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说就说,我先说。十年前我俩就认识了,那时候是我追得费原,先从小弟做起,辛苦上位,终于在一个雨天把他拿下。我们一块儿看过海,一块养过花,他打过我我骂过他。”
“跟老大在一起后,我不挑食了,葱花和香菜都能吃了,我也独立自主了,又洗碗又刷凉席的,我还主动学习提高成绩,语文考了第一。后来我两次落榜,老大一直鼓励我,我才坚持下来考进了单位,但是当我说想开餐厅的时候,他又支持我、帮助我。”
路柯桐说着说着就放慢了语速,他本来冲着大家,最后他转身面向了费原,说:“老大,活到九十五,那咱俩就在一起八十年了,比金婚还多三十年。到时候你也揍不动我了,我可能一揍也就嘎嘣过去了。说到这个,我知道你想让我下辈子投胎成你儿子,我就不,我还得给我爸当儿子,从头开始好好孝顺我爸。”
费原看着他,没说话。
路柯桐又说:“最重要的是,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费原上前半步,把路柯桐抱进了怀里。邱骆岷在下面带头鼓掌,还嗷嗷叫,小罗和卡卡一边瞎跑一边撒着花瓣。这份温情不是他们的自己的,林瑜珠捂着嘴靠在了费得安的肩膀上,路若培在桌下握住了杨越言的手,汪昊延也悄声对简辛说了“我爱你”。
其实都很不容易,能一起走下来的都是命运。
缠满月季花的玻璃门紧紧关着,里面是几家人凑在一起的谈天说地的幸福时光,路柯桐忙到现在饿坏了,逮个空位坐下就吃。费原最喜欢的海味儿红烧肉、第一回在费原家吃的冬瓜炖排骨、林瑜珠给他改良的豆沙番薯丸子、他们上学时最常吃的笋干鸡丝面,最后还有两块老婆饼。
每个人走得时候再拿上包凤梨棒棒糖,能甜到心里去。
酒席办完,他俩又站在门口目送大家回去,目送完又回餐厅收拾,一直忙到了四五点。等忙完,路柯桐看费原的西装和领带都去了,自己也把领结摘下,小声问:“现在回去洞房花烛,是不是有点儿早啊。”
“我无所谓,看你承受能力。”费原掐住他的下巴,逗了一会儿才松手,“秋叶胡同要拆了,想不想去转转?不然可没机会了。”
那必须去,怎么说也是心中圣地呢。
俩人打车去了秋叶胡同,路柯桐一溜烟儿跑到院儿门口,然后推开门进去。他隔着窗户看了眼屋里,家具搬走了显得空,只有院子还没变样。
费原站在门槛外面没进来,估计也是看着长长的胡同觉得牵挂不少。路柯桐又跑出去,直跑到墙根儿底下,他往那儿一蹲,问费原:“你还和我搞对象么?”
费原说:“搞,瞎搞吧。”
他还不起来,又说:“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费原说:“行,给两次也行。”
他傻乐着站起来,上台阶推了费原一下,然后自己走到门槛前坐下。胳膊肘拄着膝盖,两手捧着脸,他有些失落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
费原在他面前蹲下:“不高兴了?”
“没有。”他瘪着嘴,“就是想听你说点儿什么,我脑子不好使,自己想不出来。”
费原说:“认识你的第一天,你打着伞在雨里跟人发脾气,我当时就看上你了,就这么简单,也就这些。”
我先喜欢你,然后了解你,知道你的缺点和毛病,收获你的温暖和可爱,偶尔踹你一脚,或者亲你一下。你高兴的时候我让你别瞎得瑟,你难过的时候就给你肩膀靠着,喜欢你和爱你好像都没说过,训你的话倒是从没断过。想让你当儿子也是逗你的,毕竟我也想还和你在一起。
路柯桐揉揉眼:“这句就够了,我能美好几天。”
他俩牵着手往外走,走得很慢,身后的天空开始泛红,已经黄昏了。这条胡同还是那么长,也还是那么宽,他们走了无数遍,这回可能是最后一次。
每一步都有滋有味、有笑有泪。
十五岁的路柯桐在雨中打着伞发脾气,十七岁的费原在檐下揣着兜看。
他们第一次在路边亲吻,路柯桐喜极而泣。
第一次犯错,路柯桐在墙根儿底下用盆栽摆爱心。
他们在海边,费原给路柯桐擦脚上的沙子。
费原受伤,路柯桐悄悄地躲在外面偷看。
也是黄昏,路柯桐抱着机器猫游泳圈等费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离家出走被收拾,阳奉阴违被收拾。
除夕夜的烟花下,费原说“路路,新年快乐。”
费原赶到美国给路柯桐肩膀。
四处奔走,互相支持着迈过难关。
一直走到今天,他们摆了酒席,举行了婚礼。
宾客满堂,到处都是月季花,他们并肩而立,说着活到九十多岁的幻想。走到胡同口,路柯桐回头望了一眼,胡同尽头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斜阳,那么那么好看。
费原也回头,随后忽然问:“路柯桐,你五行缺什么?”
路柯桐一怔,卯足劲儿大喊:“什么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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