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何可担忧的,我身为一方知府,为民镇压猖狂的匪盗本是分内之事,就算今日帝上未下旨,我也会请命前去。”周权微抬衣袖看着茶杯内飘拂的茶叶,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员,但朝中局势动乱,他亦被牵连其中。
翎霖微蹙眉头,镇压匪盗本是武将之职,若非有人暗中挑唆帝上绝不会想到让周权前去,“你身为朝中文职,并无作战经验,此次可有把握。”翎霖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他生怕会有人借此机会暗害周权。
“不过是督军而已,并未如王爷想想的那般危险。”周权的神情异常平静,此次虽看似简单,但却暗涌杀机,若他剿匪失败皇上必会将罪于他。
“但愿如此。”翎霖冷冷看了周权一眼,周权虽看似漫不经心,但心中早已运筹帷幄,这亦是他看重周权的缘故。
“王爷放心,我会多带几位侍从严加小心。”周权的面色隐约有几分严肃,暗中冷箭防不胜防,他倒想看看暗中之人如何在大军中动手脚。
翎霖点点头,心中仍有一丝不安,若真有人想暗害周权,亦不是轻易可以避开的。
“此路险恶,稍有不慎便连及性命,若你现在远离争端尚还来得及。”翎霖如何不知周权被调去剿匪的缘故,纵然此次周权平安归来,暗中敌人仍会伺机除去他的身边之人。
“王爷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切勿再提及此事。”周权正色道,他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王爷当年替他父亲洗冤,如今他亦万死不辞的追随在王爷身侧。
翎霖面上稍稍有一丝动容,然神情依旧冰冷,“周家只有你一位独子。”周家几代单传,若周权不幸离世他又如何与周大人交代。
“爹娘尚未督促我成亲之事,王爷先担忧上了,莫不是王爷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周权调侃道,宫廷之中的明争暗斗又如何会性命无忧,他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翎霖看着周权一幅无忧的模样,不在说多什么,伸手拿起一旁的书卷。
周权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向窗边。
“用过午膳后再走。”翎霖开口道。
“自然,王府厨子技艺高超能与宫中御厨媲美,我又怎会在午膳前离开。”周权望着长廊边的景致。
枝枝绿叶探入走廊中,淡白色的小花盛放,随风落下片片花瓣,似有一丝淡淡的幽香。
翎霖放下笔墨不经意间看到了窗外的一道身影,冷峻的面容有一丝的柔和。
周权转身看见翎霖的面容,眼中有一丝诧异,他极少见王爷流露出其他神情,这般温和更是难得一见。
周权顺着翎霖的视线望向了窗外的人影,他看着那人的面容颇有些陌生。“他是府中新来的吧。”周权虽未在王府中久住过,但常来王府对府中的人亦有所了解。
“他叫萧琅。”翎霖起身走到周权身侧。
“王府换管家了?”周权愕然的看着翎霖,王爷性情冷漠,王府下人众多,多年来能记住的恐怕只有管家的名字。但林琛在王府做管家五年余若无事不可能会离开。
翎霖摇摇头,他看着周权疑惑的双眼,轻声道,“我喜欢他。”心中的感情毫无忌惮的吐露而出,翎霖不曾得知心中的那份喜欢源于何处,但他看着萧琅的眉眼,心间便有一丝波动。
周权瞪大双眼看着远处的人,白皙俊秀的面容,俊朗的眉眼虽颇为出色,但在王侯贵族间也仅是相貌平平而已,又如何打动一个王爷的心,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男人。
“王爷,你。”周权有些不相信,甚至怀疑他听错了,他从不知翎霖竟有喜欢男子的嗜好。
翎霖摆摆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女将萧琅唤进来。
萧琅正想推门走入房门,他透过窗边看着那高高摞起的卷册,脑中隐隐有些疼痛,算了,他还是快些做吧,若白日做不完又要拖到晚上了。
“萧先生,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侍女走到萧琅身边。
萧琅略有些无奈,他本以为陪王爷用过午膳便可以轻松了,未想到王爷仍未放过他。
他本想开口拒绝,然他转身看到了翎霖的一双眼眸。
萧琅叹了口气,转身大步走向书房。
“萧琅拜见王爷。”萧琅俯身行礼,他似乎隐约查觉到一旁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侧身望了过去。
周权觉得一直望着萧琅有些不妥,忙看向了远处,但他近距离的看着萧琅的容颜,心中更加不解。若王爷真喜欢男子,可以去找小倌,而面前只是一位并无姿色的书生罢了。
翎霖走上前扶起了萧琅。
“这位是周权周大人。”翎霖抬袖介绍站在一旁的周权。
“大人。”萧琅低头行礼,心中暗道,他只是一个王府下人而已,王爷又何必将他介绍给朝中大臣。
周权点点头,他看着翎霖微蹙的眉头似在嫌弃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忙走近萧琅开口问道,“萧琅在王府中做什么差事。”
“萧琅不才,承蒙王爷抬爱留萧琅做账房。”萧琅抬头看着周权。
翎霖微微勾起了嘴角,望着萧琅的双眼似流露出几分神采。
周权看着萧琅谈吐大方双眼有神,似与那些普通书生颇为不同,不禁多关心了一句,“你可曾参加过科举。”
“今年春试落榜了。”萧琅轻叹了口气,京中之人追求功名利禄,科举更是立足朝堂之根本,也难怪人人张口闭口便是科举名次。
“无碍,下年秋试再参加亦可。”周权眼中有些惋惜。
“我不愿在参加科举。”萧琅微微摇头,就算他高中了又有何意义,也只能看着那些官宦公子对他冷嘲热讽。
“为何?”周权不解,难道萧琅甘于做一个账房先生吗,王爷甚为喜爱萧琅,若榜上有名,有王爷的举荐亦可步入仕途。
“我。”萧琅看了看周权的面容,咽下了口中的话,周权身为朝廷命官,他如此肆无忌惮的揭露朝中阴暗,怕是不妥吧。
“周权与我交往1 甚密,萧琅不必忌讳,直说便可。”翎霖温声道。
萧琅看着二位权贵之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的面上,颇有压力,“我只是一介村夫而已,能留在王府中做事已经很是知足了,又岂敢过多奢望。”
“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实意吗?”周权的双眸似洞穿萧琅内心一般,“说实话,我绝不会责怪你半句。”
“朝中众臣拉帮结派官官相护,贪污腐败不曾为百姓做事,就算我高中状元无权贵的举荐也绝不可能步入朝中。而若我担任一个小小的官吏,在贪官的夹缝中亦难生存。”萧琅朗声道出,就算王爷责罚他,他也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周权看着萧琅似有些赞赏亦夹杂着淡淡的羞愧,皇上年迈昏庸宠爱年轻的宠妃,外戚把持朝政,朝中已是一片乌烟瘴气了。
“朝中也是有好官的。”周权看向站在一旁的翎霖,心间的信念愈加坚定了几分。
“萧琅,我会尽全力改变朝中局势,将贪官污吏论罪责罚。”翎霖眼中有一丝坚定,这不仅是一句承诺,更为了天下百姓。
周权蹙了蹙眉,王爷又何必对一个账房吐露这么多,若萧琅偷偷出去告密,二皇子亦可趁机对付他们。
萧琅被翎霖看得有些不适,向一侧走了几步,他从未想过王爷有这般鸿鹄之志,但一个异性王爷有怎动得了朝堂的根基。
“王爷,萧琅先退下了。”萧琅未多想,心中满满是桌上摞起的账册。
翎霖点点头,周权在萧琅离开的那一刻走上前关上了房门。
“王爷不该对萧琅说这么多。”周权的面色格外严肃。
“喜欢一个人不该坦诚相待吗?”萧琅望着窗外的身影,他不想提防自己喜欢的人。
“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周权相信萧琅口中的喜欢只是一时心动而已,或许下一刻翎霖便视萧琅如陌生人了。
“我想与他共度一生。”翎霖眼中有几分认真夹杂着淡淡的迷茫。
“你疯了。”周权小声道,王爷在喜欢萧琅又能怎样,他终究只是一介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京中女子皆想成为你的王妃,求之不得,你又为何执意要与一个男子共度一生。”周权恳切的劝道。
“父王可以娶爹爹为妃,而我又为何不可。”翎霖看着远处的人影坚定的说。
“那照这般看来王爷是执意要嫁给萧琅了?”
“!?我是王爷,我为何要嫁人?”
“萧琅可不一定会甘愿嫁给您。”
“他又为何要嫁与我。”
“那你们就不清不楚的过一辈子吗?”
☆、第 7 章
第7章
客栈中,客人离开留下了满桌的狼藉,小二在众多座椅间周转着,灰色的短衣染满了污迹。
柜台后的身影微微有些弯曲,额头微低,刘海滑落掩住了浓浓的眉毛,澄澈的双眼略有些无神。蔡逊看了看四周,放下手中的笔墨,小心的趴在桌边,衣袖边压在书卷页上,眼帘微闭,秀挺的鼻梁颇为好看。
蔡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猛然直起身体,瞪大了双眼,匆忙拿起毛笔,然圆滚滚的笔杆从指尖滑落,墨迹染满了白皙的掌心。
“你又在偷懒。”老板怒气冲冲的走来,一掌用力拍在桌上。
“我只是有些困了,想趴一会,”蔡逊低头小声道,“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我保证一定会将今天的帐算清。”
“我花银两请的是一个账房,而不是供着一个门神。”老板将手中的钱袋用力丢向蔡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以后你哪凉快睡哪去,明日不必再来了。”
“我知错了,以后我绝不会在偷懒了,求您让我留下吧。”蔡逊绝望的看着老板,心猛然沉了下去,客栈是他唯一的住处,若离开了他还能去哪里。
“有时间与你废话还不如再请一个账房了。”老板冷声道,面相有些凶恶。
“求您看在我舅舅的情面上,让我留下几日。”蔡逊伸手握住老板的衣袖哀求到,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京中另谋差事了,而他在京城中混了两年别无他成,又有何颜面回到家乡。
“我念在你舅舅的面子上已经将你留下多日,难道你还不知足吗?”老板用力甩开衣袖,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老板如赶苍蝇一般驱赶着蔡逊。
蔡逊缓缓走出客栈门,看着街头的人群眼中暗淡无色,他低头打开手中的钱袋,看着掌心中那几个铜板,愈加悲凉。
蔡逊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对不起。”他未看清来人的模样,连声道歉,话音未落便被人装入了麻袋中,眼前一片漆黑。
“你放开我。”蔡逊大声呼叫着,尽力挣扎但似乎却无济于事。用力抓向麻袋的指尖留下了长长的血痕,蔡逊耗尽力气后缓缓放下了手臂,或许他就不该来到京城,如今走投无路还丢了性命。
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
大汉将蔡逊扛在肩上稳步向前走着。
“你就随便在街头找了一个人能回去交差吗?”男子的声音十分雄壮。
“我看他姿色也可以,老爷要人有些急,在大街上找一个看得过去的平民百姓实在有些困难了。”
“看他小脸白净,该不会是官宦家的公子哥吧。”
“不可能,你见那位公子哥穿成这幅落魄模样。”
大汉走到府门前闭上了口,他放下肩头的麻袋抱在怀中走入府门。
房间中一个蓝衫公子不停的走动着,白皙的面容十分年轻,小脸颇为秀气,一双美目似流转着万千神采,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些焦急。
“爹,这样能行吗?”公子看着房间中的中年人,眼中依稀有些恐惧,他们欺骗的可是当朝皇子,若殿下怪罪下来,他们便是欺君之罪。
“贤儿放心,爹爹会办妥的。”杨钧安慰道,殿下让他送儿子过去,也未曾强调必须是他的亲子,若被殿下发现,他强行推辞说那人是自己的义子便可。
杨钧抬头望着窗外,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他蹙紧了眉头,殿下的要求太高,但现在街边容貌出色的年轻人又哪那么好找。
“贤儿,你快进去。”杨钧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忙将儿子推向了里屋,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将独子送到殿下身边,就算拼劲他这条性命。
殿下容貌出色,酷爱美人,但留在他身边的小侍又有哪个能经受的住残酷的折磨活下来。
“老爷,人带来了。”大汉将麻袋放在床上。
杨钧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女走上前将麻袋打开。
蔡逊看见一丝亮光,用力挣脱出了麻袋,“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我?”
杨钧看着蔡村清秀的面容,白皙的脖颈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扔向站在一旁的大汉,“我让你们请去这位公子,你怎能对公子如此无礼,来人拉出去仗责五十。”
“老爷饶命啊。”大汉跪在地上求饶。
“让公子受苦了。”杨钧故作歉意的看着蔡逊。
蔡逊站在床边警惕的看向杨钧,“我与你不曾相识,你为何派人将我带入府中。”
“请公子坐下听我说。”杨钧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蔡逊。
蔡逊用力握住袖边,向后退了一步。
“公子放心,若我真想伤害公子早就动手了,绝不会等到现在。”杨钧温和的说。
杨钧见蔡骏的眼中有些动容缓缓道,“我请公子前来也是有苦衷。前些时日小儿病重卧床不起,偏巧那位待我恩重如山的贵人希望小儿能前去服侍,我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望公子能原谅刚才下人的鲁莽。”
蔡逊眼中仍有些狐疑,他看着面前之人衣着华贵,不像是普通平民百姓,又怎会去服侍他人。
“公子在京中可有家室?”杨钧开口问道,若面前之人的爹娘发现儿子丢失了,告到官府去就不好了。
蔡逊摇摇头,“爹娘在乡下生活,只有我一人独自来到京中。”他想到在家乡中的爹娘,心间愈加忧伤。爹娘将家中所有钱财交给舅舅,本是希望他能留在京城,现在他被老板赶出如此落魄,又如何回去。
杨钧面露喜色,如此他就更不会担忧事情败露了,“公子可愿替小儿服侍贵人,我答应一月给公子五十两银子。”
杨钧见蔡逊面露疑色,误以为他嫌银两少忙开口道,“公子看一百两可以吗?”
“不过服侍一个人而已,怎会用这么多银两?”蔡逊甚至觉得有些太多了,这么多银子足抵得上他几年的工钱了。
“贵人救过我的性命,我希望公子能好好服侍他。”杨钧生怕蔡逊生疑,忙解释道,他虽承诺如此,但蔡逊根本熬不过一月,他自然不用费一百两。
“可我从未服侍过别人。”蔡逊微微摇头,他一个粗人又怎么服侍那些高贵之人。
“无妨,公子前去不过是为贵人端端茶水罢了,在有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教于公子。”杨钧说得异常轻巧,他看蔡逊瘦弱的身形,恐熬不过几夜。
“公子可愿意?”杨钧见蔡逊有几分心动忙道。
蔡逊点点头,若有了那些银两,他便可以在京中买一处宅子将爹娘接过来了,只希望那位贵人不要赶他离开。但他手脚笨拙恐会不和贵人的心意,蔡逊想到白花花的银两,用力握了握袖边,这次他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绝不在偷懒了。
“这是十两银子公子先拿着。”杨钧拉开抽屉将银两递给蔡逊。
蔡逊看着掌心中金灿灿的元宝,面露喜色未推辞便收下了。
“公子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杨贤,是杨家独子,无论何人问起都这般说。”杨钧一字一顿的说,蔡逊活不过几日,他自然也不用过于担心。
蔡逊点点头,小心的将银两收入衣袖中。
“那位贵人为人冷漠脾气有些古怪,公子一定要小心服侍,若公子服侍的好,贵人会赏给公子更多银两。”杨钧叮嘱道,若蔡逊有所反抗弄伤了殿下就不好了,不过殿下自幼习武亦不会被轻易伤到。
蔡逊重重点头,为了家中的爹娘,无论贵人如何待他,他都会尽力忍下。
“来人为公子沐浴更衣。”杨钧侧身吩咐一旁的侍女,“一会用心一些。”
杨钧转身走出房门,他并未走得太远而是静静站在窗外观望。
两个壮汉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桶抬到房间中。
侍女走近蔡逊柔声道,“请公子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