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再也没心情吃饭了。
“暖暖,你要回家啊!我送你啊?我刚买的车!”随着声音,高翔端着盘子在两个人的面前坐下,看着温暖,满脸的期待。
温暖和于孟都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话:他怎么阴魂不散?
何胜男的病假歇得并不美妙,对于一个忙碌惯的人来说,一旦慢下节奏,就浑身上下哪儿那儿都不得劲儿。不光是闲得长毛的问题,还有舒蕾那不靠谱的货惹她生气。
这货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要当中国好闺蜜,自告奋勇去买小笼包和豆浆,结果何胜男没等来吃的,倒等来了这货的电话。何胜男一听那头她的语调,就知道她又脑袋抽筋了。
“嘿嘿姐们儿!猜我今天遇到谁了?”舒蕾像连中了两次大乐.透一样嗨。
“谁?”何胜男懒懒地问。要不是看小笼包和豆浆的面子,何胜男才懒得听她磨叽。
“我老婆!我遇到我老婆了!”舒蕾在电话那头吃吃地笑。
“你啥时候有老婆的,我咋不知道?”
舒蕾哈哈哈,“今天之前是没有,遇到她之后就有了!”
“你有病吧?”何胜男喷她。又是一见钟情的鬼桥段,舒蕾平均每个月上演一回,何胜男早就听烂了这种烂台词。
“我很好,好得很,很健康,哈哈哈!”舒蕾一想到高尔夫女那把子清清冷冷的嗓音,就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
“我的豆浆呢?小笼包呢?”何胜男不打算和个精神病掰扯。
“达令,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这个啊……”
何胜男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正在追寻我未来的幸福归宿呢,没法子给你买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乔闻啊?反正你不去公司,她也是闲着……哎?这女的咋……”
“再见!”何胜男果断挂了电话,再继续聊,她怕她会忍不住取消和远航事务所明年的合同。
因为急着挂电话,她忽略了舒蕾后面的那半句话:这女的咋拐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靠谱!
何胜男虎着脸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磨磨儿,她还饿着肚子呢!又没心情自己做饭吃,本以为能吃到热腾腾的小笼包,豆浆不要更醇啊!
可是……可是!
何胜男突然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连她好闺蜜都去追姑娘不搭理她了。虽然何胜男并不看好舒蕾的任何一段感情,可人家舒大律师对待每段感情都特有热情啊,简直特么的不能更热情!热情得跟块狗皮膏药糕似的,也不管人家姑娘喜欢不喜欢,就呼哧呼哧地往上贴。
反观自己呢?对生活的热情呢?激情呢?早就被做不完的生意和穿不透的理智捂死了吧?
莫名地,何胜男有点儿难过,有点儿怀念十年前的那个沉醉于爱情中的自己。
也许,她真的该暂时逃离这个环境了?久未归家的游子,也该重回到母亲的身边,闻一闻独属于她的气息,才能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前行?
如此想着,何胜男重又坐下来,一口一口吃掉了盘子里冷掉的,并且被戳了一个窟窿的西多士,又重新热了牛奶,咕嘟咕嘟地喝下肚。热乎乎的,她觉得自己重又恢复了力量。
理了理头绪,她掂对着最近公司里的事儿,又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脸。
她的脸已经消肿了。何胜男估摸着再过个两三天,也能愈合得差不多了。她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回家见老妈吧?本来没多大事儿的,被老妈看到了,再以为自己在外面吃了苦挨了欺负,老太太还不心疼死?
正好趁着这两天养养咱这张漂亮的脸。何胜男心里想着。
一次商务酒会上,她听人提过那么一嘴,说某牌子的愈痕膏效果不错,还没有副作用。当时是某名媛正在嘲笑不知道哪家豪门的儿媳妇,挨了老公耳光没脸见人,所以就用了那个东西。何胜男也只听了后半截话。要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嘛,没准啥时候听得一嘴,就用上了。
拿过手机,何胜男琢磨着给乔闻打个电话,一则问问她自己最近的日程安排,二则打发她去买那款愈痕膏。乔闻是个出色的助理,何胜男的所有行程安排,她比何胜男本尊都门儿清。
可没等何胜男给她打过去了,乔闻的电话先进来了。
“何总,您身体还好吧?”乔闻问。
“没事儿,就是脸上刮破了点皮儿,”何胜男摸摸自己的脸,“你去药店,找找xx愈痕膏,买了给我送来。”
“好的,何总,”乔闻答应着,“有件事儿请示您……”
“怎么?公司里有事儿吗?”
“不,不是公司里的事儿,”乔闻捏着电话,抬头扫一眼对面戴着金丝边眼镜朝她淡笑的年轻女人,“是有一位方女士,她说是猎头公司介绍来的,想见您。您看……”
方女士?
猎头公司?
何胜男的神经骤然绷紧了,手停在半空中僵然——
方函?
第二十五章 做个交易吧
“何总你好!我姓方,方函。我的简历,你应该已经看过了。”电话那端,方函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就像何胜男压根儿不认识她似的。
“嗯,你好。”
八年未见的老同学,以这样的开场白打招呼,何胜男也是醉。不过她久在商场中,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函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何胜男眼下还瞧不出来,所以她不动声色地见招拆招。方函想玩,何胜男就陪她玩。
方函在那端低笑:“我的情况,何总你也了解了。能否赏脸面谈呢?”
何胜男其实是不喜欢她的处事风格的,那种学院派一板一眼+博弈中精于老谋深算的路数入不了她的心,多一些人情味的沟通才让她觉得发自内心地亲近。方函上大学的时候就还个死忠考据派,更是个对自己的判断力自信到爆棚的死忠考据派。这种人,她自己不亲身经历、不分析比较过的事儿,她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说到底,何胜男并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
于是,何胜男开口道:“所以,方女士你亲自考察了我的公司?觉得还入得了法眼?”
方函勾起嘴角:“法眼不敢当,不过公司确实经营得很漂亮。”
何胜男挑了挑眉,能得挑剔的方函赞一句“漂亮”也是不容易。
“方女士是想和我见面,谈谈你的职位和薪酬吗?”何胜男单刀直入。
方函微微诧异,有点儿怀疑和自己通电话的这人是否真的就是八年前的那个话少得有点儿闷的姑娘。
“是的,我确有此意。”方函答得也很坦率。
“可我作为展翼的总裁和第一大股东,还没决定雇佣你。”何胜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方函一怔,登时意识到何胜男言语中似乎存着极大的抵触。她一向自信,这种隐晦的拒绝令她很不舒服,不过,她忍下了。
“如果我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我想你会有兴趣同我面谈的。”方函依旧信心满满。
何胜男皱眉,有某种预感划过心头。
只听方函接着说道:“我应聘展翼,和艾琪有关。”
何胜男家附近的咖啡厅里,方函打量着面前安静搅咖啡的女人。
黑发盘起,略施粉黛,身上是剪裁得体的定制商务套装,何胜男坐在那里,有一股子夺人心魄的吸引力,仿佛她在场,天大的问题也能于瞬息间解决似的。那是一种经多了阵仗练就出来的定力和魅力。
方函再难将这个女子和八年前的那个联想到一处。
“你本人比《经理人周刊》封面上的照片还摄人。”方函诚实道。她是个务实的人,在意的是何胜男的才干与气场,哪怕是看到了她淡妆下脸颊上的伤痕,也不太放在心上。
何胜男手中的咖啡搅棒顿了顿,抬眸对她笑笑:“我这么吓人吗?”
“不,不是吓人,”方函摇头,“是使人慑服。我想,你的员工都很敬怕你吧?”
“恰恰相反,”何胜男笑得清浅,似乎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在公务上,我是他们的boss;但私交上,我视他们为友,他们待我,亦如是。”
方函闻言,颇有些不自在。
何胜男将双手在桌前交叉,沉吟道:“大概在你的心里,四年的同学情谊,根本比不过你的职业打算吧?”
方函眼眸微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何胜男很有些气她从通电话到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这儿,连半句同学情都没讲。
“老同学,”方函说得意味深长,“你以为,我是为了我的职业生涯才来你的公司应聘的吗?”
“难道不是吗?”何胜男反问。
方函失笑:“我的简历你真的看过吗?”
何胜男玩味地看着她,“你是想说,墨尔本大学的mba,以及华尔街的工作经历,来我这家小小的公司,屈才了?”
方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这回是何胜男失笑了,“你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吧?连国内的行情都不了解,就敢回来应聘?别说是mba了,就算是博士,我这儿都大把抓。哦,对了,还真有墨尔本毕业的,需不需要我介绍你们叙叙同校情谊?”
方函的脸色微变,可她也是千军万马中冲杀过的,定了定神道:“你说我不顾同窗之情?可你知道吗,我来找你,就是因着我们四年的同窗情谊。”
“这话我听不明白了。”
“老同学,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危机四伏。”方函身体前倾向何胜男。
“呵,我觉得你有点儿危言耸听,”何胜男轻笑着看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想我们就算八年没见过面,就算上学那会儿交集不多,既然你看过《经理人周刊》采访我那期,也该知道我的为人,我从不喜欢藏着掖着。”
方函定定地看着何胜男,也不得不承认,何胜男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将展翼做大成业界翘楚,绝非只靠撞大运。她本人,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这种魅力,也贯穿到了展翼的企业文化中。
方函脑中回忆着在展翼办公大楼里看到的一幕幕情景,更确信了自己的眼光独到。
“我来展翼,是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见何胜男并不答言,而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方函心中隐有压力,忍不住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帮我打垮路峰,我帮你夺回艾琪。”
舒蕾的车一直停在何胜男公司斜对街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在这儿观察那栋楼简直不能更方便。
从方寒进入大楼的一刻起,舒蕾就窝在那儿,盯着,等着。
她自然知道那是何胜男公司的所在地,不过这栋高层里可不止展翼一家公司,虽然最黄金的楼层都被展翼占了,但还是有若干家别的小公司的。说不定这女人是去别的公司办事的。舒蕾心想。
这栋楼她门儿清,平时只有一个门能进出。再说了,那女人的车还停在视线内呢,舒蕾不怕她从别处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门里门外出出进进的人倒不少,就是不见那个女人的身影。
不急,不急……
舒蕾猛灌了一口水,揉了揉有点儿犯困的脑袋,拿出来蹲点儿搜集证据的劲头儿,打算把牢底坐穿。
突然,丢在一旁的手机呜哇呜哇地叫起来,是她老爹。
也该饶舒蕾今天点儿背,她爹昨天吩咐她找的卷宗她稀里糊涂地给忘了,偏偏远航事务所刚输了场官司,她爹急火攻心正不痛快,新账老账跟她一块儿算了——
从她工作不走心,稀里糊涂缺少职业素养,到她上班时间翘班不见人影儿,包括她多喝了几杯事务所里的福利咖啡,有事儿没事儿就和客户吃饭占客户便宜,包括她小时候多不着调,到现在三天两头换女友,“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老爷子口才了得,骂人不带脏字,就是冷嘲热讽都不带重复字眼儿的。舒蕾被他骂得都快要怀疑人生了,尤其是老爷子不光骂她不结婚光“祸祸别人家闺女”,连她弟找不着对象也一并怪她,还说她“不学好,把你弟弟都带坏了!”。
舒蕾要哭了:爹,他自己找不着对象,这事儿赖我吗?我倒是想把我喜欢的姑娘介绍给他,关键是人家还瞧不上他呢!
你说,人生悲催不悲催?矛盾不矛盾?
她爹骂够了,才想起来问她:“你在哪儿呢?”
舒蕾可不敢说自己蹲人楼底下等姑娘呢,她怕她爹再跟她唠唠叨叨,就撒了个小谎:“我在这儿等客户谈事儿呢。”
她爹又骂她:“要是再输了手头的官司,看我怎么收拾你!”
舒蕾嘴角抽抽:啥叫“又”?明明是你的手下输了官司,您老心里不痛快好不?还拿我出气。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老爷子血压不稳定,再给气个好歹呢?
舒蕾假装乖女儿,她爹说啥她哼哼哈哈地答应啥,直到她爹没脾气,丢给他一句“教你弟学点儿好”,挂了电话。
舒蕾捏着烫手的电话,郁闷得不要不要的,作势一个电话拨过去,开始骂他弟,足足骂了十分钟,她弟几乎哭晕在厕所。
骂过瘾了,舒蕾也不管她弟的反应,挂断电话,心里这个舒坦。然而,再抬头的时候,那辆白色高尔夫已经没了踪影。舒蕾欲哭无泪,这才叫乐极生悲吧?
绕着展翼大楼转了大半个圈,舒蕾总算在一条商业街旁的停车场里看到了那辆白色高尔夫。
谢天谢地。
舒蕾长出一口气,总算是老天爷开眼,没让她跟丢了。
泊了车,舒蕾沿着商业街挨家店铺摸过去,人家都快以为她是卫生监督局的密探了,差点儿拎大扫帚把她扫地出门。好死不死的,她总算在一家咖啡厅的大堂看到了靠窗坐着的高尔夫女和何胜男。
何胜男!
舒蕾快要跪下感谢天使大姐让她早早认识了何胜男了——
这俩人能坐一块喝咖啡,明显是认识啊!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何愁泡不到哈哈哈!
一瞬间,被她爹骂的郁闷,骂她弟的口干舌燥,以及满世界找高尔夫女的累成狗,都一扫而空,舒蕾甩开大步就要冲过去抱何胜男的大腿。
诶?
舒蕾突然停住脚步。
这气氛,不对啊?咋感觉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呢?
第二十六章 玩儿
“你以为这些年来,艾琪过得很好吗?根本就不是!”
不出方函所料,此话一出,何胜男脸上现出一瞬痛苦。
“路峰是个疯子,对她好的时候就甜言蜜语地哄着,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对她拳脚相加。有几次我亲眼看到路峰对她又吼又叫,还推推搡搡的……还见过她脸上被抽肿的指印……”
何胜男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挤出一个笑容:“那是她的家务事。就算要离婚,还有法院管着呢!”
方函定定看着她,“你是想说,她的事儿与你无关吗?”
何胜男也看着她,不说话。
方函冷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回事?”
何胜男的表情一僵。
“当年艾琪她妈妈闹到? 说荚蹦嵌颓那恼椅颐乔奘业募父鋈肆私馇榭隽恕R簿椭挥心悖贡幻稍诠睦铮 狈胶怠?br /> “然后呢?”何胜男急着追问。
方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故意悬着她,“你那么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艾琪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何胜男的脸上神色变幻,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内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些年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她问方函。
方函也没隐瞒,“我是在澳洲遇到她的,还有路峰。”
“读mba期间?”
“嗯。那时候我刚到澳洲,开始mba的学习。一次聚会上,很巧,遇到了她,才知道她毕业后没去成英国,又准备了一年才被澳洲的学校录取。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完成学位了。”
曾经无比亲密的爱人,她的过往,却是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的,何胜男不是不难受。抿了一口已经快凉掉的咖啡,她仍是无法平静下来。时光再变迁,事关艾琪,她终究是无法平静的。
“后来呢?”她问。
方函笑了,“你还真是打算在我这儿知道全部啊?后来很简单,她爸出事儿了,她的学习没法继续下去了。再后来,她嫁给了路峰,就这么简单。”
“她爸……出事儿了?”何胜男挺直了脊背。
“贪.污,受.贿,败露了……去年,死在了监狱里。”
何胜男震惊了。
方函玩味地看着她:“亏你还是在s城混了这么多年的,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