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哥哥快住手啊!”旁边传来的一声惨叫将他从迷茫中唤醒,阿六回身,只见自己刀下的瘦肉已经变成了肉泥,他抿了抿嘴唇。
旁边的艾文德长叹一声,看着不成形状的瘦肉皱眉想了好半天,最后打了两个鸡蛋将肉泥加入其中搅拌一阵,又加好了调料一起倒入了锅里。
“……抱歉。”阿六淡淡道,他最近这两天总是走神胡思乱想,无意中惹出了不少麻烦。
“没事的,哥哥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艾文德一边挥舞着锅铲一边说,“剩下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黑发非兽人“嗯”了一声,在旁边又站了一会,见小雌性确实能应付得来才离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身体重重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假寐。沙发是按兽人的尺寸订制的,宽阔有余而柔软不足,他坐在上面,感觉不怎么舒服,于是调整了个姿势,鼻端闻到一阵淡淡的皮革味,以及,残留的兽人身体的微弱味道。
他无意识地将脸又往沙发表面贴近了些,忽然察觉到自己正在深深吸气,以捕捉那股似有似无的熟悉气味。脸上顿时烧起来,他连忙重新坐直身体,皱眉,眼睛稍稍睁开迅速地扫过房间,见小雌性仍在厨房忙碌而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地重新闭上。
被一个人如此影响自己,是无比危险的。这意味着在很多时候,它将取代理智左右自己的心情、判断和选择。不要把自己的思维交给别人。他靠在沙发上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忘掉那道身影。
“阿六哥哥,你还好吧?”一出厨房就看到黑发非兽人无精打采的样子,艾文德连忙把食物放到桌子上跑过去问,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很好。”阿六蓦然睁开眼睛说,神色一如寻常。小雌性看上去仍然有些担心,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沉重的叩门声。
看着小雌性跑去开门,阿六神色不变,心跳却不由稍稍加快。
“你好。”沉重的木门拉开,响起一个熟悉的悦耳声音,却并不属于银发兽人。艾文德歪了歪头,同样礼貌地开口:“你好,塞西尔哥哥。”
“这是给你和弟弟的礼物。”塞西尔走进来,语气愉快地说,将一大包包装得五颜六色的东西塞到艾文德怀里,透过扎得不严实的封口可以闻到一股股香甜如水果糖般的气息。到底是小孩子,艾文德眼神一下就亮起来,匆匆说了声“谢谢”便跑回屋子,急于和弟弟分享这个看上去很美味的礼物。弗朗西斯在门口朝阿六点了下头,却没有进来。
“我们来缔结正式契约,正好路过这里……咦,你脸色好差。”塞西尔走进来,目光在阿六身上扫一圈,有些担心地开口,“哪里难受吗?我可以提供免费治疗哦!”说着不顾黑发非兽人的反对,硬是将他身体仔细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异常才放心。
奇怪了啊,既然没受伤也没生病,这么消沉的阿六可少见呢!塞西尔摸摸下巴,等等,莫不是……他忽然抬手一把抓过阿六的手腕,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摸了半天,不解地低声自语:“奇怪,明明没有怀孕啊……”
阿六的脸色瞬间变黑。
“哈哈哈,开玩笑。”看到黑发非兽人的表情,塞西尔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说起来,老哥也离开四天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才四天么……阿六的眉头迅速一皱又恢复,平静地摇头,却因为神思不定错过了塞西尔眼中一闪而过的顽劣神色。
这家伙,怎么看都是“相思病”嘛,看来老哥驯养野兽很成功。不过难得黑发非兽人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抓住机会恶作剧一翻,真是可惜了~
“老哥也真是,反正也没什么事,却偏不回家和那些讨厌鬼纠缠,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塞西尔的声线向来温和又透着平静,尤其现在他说得一本正经。
阿六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没出声。
“啊,老哥走的时候没说吗?”塞西尔转头看着阿六,眼中恰到好处露出诧异,“他是去准备春祭的,嘛,说白了就是……帮助单身的非兽人和兽人寻找伴侣的活动。每到这时候,就总有好多自然雌性围着老哥转,哈哈,果然一听就很头疼吧。”
“嗯。”阿六仍然眯着眼睛遮掩其中骤然掠过的锐利,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过看父亲的意思,老哥今年的春祭上将会正式接任奥古斯丁族长。”塞西尔叹息一声,挠了挠头发,“这样一来缔结伴侣的事就躲不过了呢,好可怜。”
“什么时候?”阿六淡淡问道,眼帘半垂,脸上则一片平静。
“春祭的话,再过两天就到了。”塞西尔想了想,微笑着回答,说完他看了看天色,“那,我先走了。”目的达到,还是先走为上。
简单的道别后,阿六关上门,他抬眼,黑眸中风暴涌动。
☆、继任仪式
熟练地系好领带,阿六最后整理了一下衬衫,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微微牵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顿时杀气四溢。
“阿六哥哥……诶?”艾文德跑进来,见到此时黑发非兽人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好在阿六瞬间收敛了表情,转头看向小雌性:“……抱歉。”
“哥哥,心情不好吗?”小雌性眨眨眼睛,缓过神后小心地问,自从塞西尔哥哥来过之后,阿六哥哥的心情似乎就一直不好呢。
“没有。”阿六淡淡道,他伸手摸了摸小雌性的脑袋:“走吧。”柔软的毛发在他手掌之中轻轻摩擦,忽然想起塞德里克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时的触感,隔着头发上也能感觉到的热度和温柔,他瞬间一怔之后回神,收回手淡定地走出房间。
艾文德摸了摸脑袋,疑惑地歪了歪头跟在黑发非兽人身后离开。
春祭所选的场所仍是祈神节时的大厅,距离塞德里克的家并不远,到达目的地,他拉开门,却没想到里面正站在一个身影,一只手抬起似乎刚要推门走出来。猝不及防对上阿六的眼睛,塞德里克愣一下,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只是这笑容还未展开,他身后忽然扑上来一道小巧的身影。
“抓住啦!”一个面容和衣着同样精致的金发自然雌性一把抱住银发兽人的脖颈,用撒娇般的语气开口:“明明说好了玩捉迷藏,中途逃跑不行哦!”
“请先放手。”塞德里克脸上照例浮现出温柔绅士的微笑道,但深蓝的眼眸深处却有怒火一闪而过。身为奥古斯丁氏族的一员,绝不能粗鲁无礼地对待任何雌性,绝不能对任何柔弱的雌性动手。银发兽人捏了捏拳头压下心里的火气,不想理会身后的自然雌性。他张了张嘴正要和阿六解释,却见后者面无表情地抬脚从他旁边走过。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艾文德偷偷瞥了塞德里克一眼,连忙带上门小跑着跟在阿六身后。
“阿六,等等,我……”心里一沉,塞德里克快走两步叫道,听见他的声音,黑发非兽人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透过垂下的黑发,能看到对方精致的轮廓和毫无波澜的黑眸,仿佛没什么可以动摇的坚硬表情。
银发兽人不由又上前一步,想要更加靠近黑发非兽人,不想旁边又跑过来两个自然雌性,一个毫不客气地搀住了兽人的左手,而另一个看上去比较腼腆,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眼眸中透出痴迷。
“你输了,这回赖不掉了!”拽着塞德里克左手的自然雌性笑嘻嘻地说,塞德里克却无心听他说话,只见前面的黑发非兽人轻轻“啧”了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远。
“哦呀,情况不妙呢!可怜。”莱斯摸着下巴,在经过被纠缠的银发兽人旁边时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顺便递给兽人一个怜悯的眼神。
塞德里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紫发非兽人朝他耸了耸肩,轻笑着越过他。银发兽人不再理会他,看着阿六走远的背影眯起眼睛,沉吟片刻却微微一笑。看来非兽人,对这种状况很介意……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了看旁边的自然雌性们,笑容加深。
大厅中兽人与非兽人几乎都衣饰华丽,与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非兽人完全格格不入。找个角落坐下,阿六抬眼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百无聊赖的两个孩子,淡淡出声:“去玩吧。”艾文德有些犹豫地看了阿六,然而艾瑞文却管不了那么多,不远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在这里早就坐不住,得到黑发非兽人的许可之后立刻欢呼一声如箭一般窜了出去。小雌性被弟弟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惊叫一声,身体动了动本能地想要跟上,跑了两步又停下看了阿六一眼。见后者没反应,这才连忙追着艾瑞文跑远。
阿六一动不动,脸上亦无多余神色,面无表情地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一切动作都无比自然。不远处,塞西尔窝在弗朗西斯怀里偷偷盯着黑发非兽人半晌,又看了看不知怎么忽然和一众自然雌性聊得热闹的银发兽人,不解地皱了皱眉,喃喃自语:“奇怪啊,怎么会没动静,难道我判断错了?不可能啊……”
不知道怀里的人正在搞什么怪,弗朗西斯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只要少年玩得不是太过分就好。
几分钟之后,在几名白袍老人簇拥之下,一名金发的强壮兽人和塞德里克一前一后走上祭台。前者看上去是中年模样,身体魁梧,面庞棱角分明,严肃而具有威慑力;而后面的青年相比于其他兽人身材则更倾向于修长匀称,面容俊美得几乎不在非兽人之下,长发披散甚至显得有些阴柔,嘴角总是挂着笑。两人相貌相差极大,如果不是如出一辙的深蓝眼眸,绝对没人能猜到他们是父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塞德里克弯下膝盖跪在祭台上,金发兽人伸手从白袍老者手中接过什么事物在他额头和脸上轻轻擦了一遍,随即抬手,摘下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的两枚戒指。银发兽人双手并拢举过头顶,金发兽人将戒指放入他手心,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立誓。”金发兽人声音平静却不乏威严地说。
“以创世神之名,奥古斯丁即是我之荣耀。”银发兽人神色收敛,右手握着戒指放于胸口严肃地说。
起誓完毕,塞德里克起身,深深向中年兽人行了一礼,随后将一枚戒指戴在拇指上,台下立即响起欢呼。按照传统,正式的族长继承仪式就算完成了,新任的族长要在今夜确定自己未来的伴侣,另一枚戒指,正是留给其伴侣的信物。
至始至终,塞德里克都没有看向阿六的角落。而阿六亦是自顾自地喝酒,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两人如此冷淡的反应,让认识他们的几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莱斯仍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塞西尔迟疑一会,倒是看了看自己的老哥,顿时恍然大悟。
☆、暴躁
酒,会麻痹人体大多数的神经,它会导致人类本来就不甚敏捷的反应力大幅度下降,甚至使人神志不清并陷入昏睡。
很多时候,失去意识等于死亡。
可惜因为改造的原因,酒精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并不明显,阿六嘴边划开一抹嘲弄的笑又收敛,这表情仍然稍纵即逝,令人无法捕捉。
“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冷淡声音在头顶响起,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黑发非兽人抬头,映入眼帘的先是整洁的制服,在往上是一张冷漠的脸,浅蓝发丝下的眼睛里神情有些不自然,却隐隐透着关心。霍尔看了看阿六手边摆放整齐犹如一道围墙般严严实实阻隔着其余人视线的酒壶,不由皱眉。该死的奥古斯丁,到底在搞什么?蓝发兽人有些心疼,同时也惊异地发觉自己的心脏在面对非兽人时不知何时失去了悸动。
“没事。”阿六机械地回答,这并不影响他再一次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他的耳力非同寻常,相隔如此之远,噪音却无法阻挡地钻入耳中。
“呐,这次赌什么?”属于自然雌性的清脆声音。
“随便。”胸有成竹又充满愉悦的语气,仍然不失银发兽人特有的礼貌。
“真自信呢,猜对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不准耍赖!”另一个自然雌性不甘寂寞,凑上来建议道。
“可以。”银发兽人毫不犹豫地答应。
黑发非兽人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啧。”霍尔转头看了人群一会,又看看阿六,双手握拳蓦然起身。只是他的脚步还没迈出,身后却响起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布莱文。”
霍尔回头,黑发非兽人正淡淡地看着他,黑眸中意味分明。他不甘心地和非兽人对视,后者亦然,可惜这场无声的对抗还没分出胜负,一个让霍尔头疼的声音忽然传到耳边,来人说话的同时,一个手毫不客气地搭在了蓝发兽人的肩膀,随后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上来。
“你真是让我好找,跑到这里做什么?”诺尔克说着,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对面非兽人身?7 掀8芯醯揭嫉牡幸猓⒘灸艿靥房聪蚰勘辏陨虾旆⑹奕说哪抗狻:笳哐壑猩凉凰坎镆欤坪跻蛩拿羧穸龋还婧缶脱谑巫∷星樾髀冻鲂θ荩蛄烁稣泻簟?br /> 阿六淡淡一点头,视线在两个兽人身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收回视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诺尔克摸着下巴看了看独自坐着的黑发非兽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眼神一闪。他忽然放开霍尔坐到非兽人对面,身体向前探去似乎要吻阿六的脸,还没等他有多大动作,余光就瞥见被众多自然雌性包围的塞德里克忽然往这个角落瞥了一眼,视线凌厉。同时身后传来一股力道,霍尔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愤怒地开口:“你做什么?!”
“只是想数数他究竟喝空了多少酒壶。”诺尔克笑嘻嘻地说,右手重新搭在蓝发兽人的肩膀上,又沿着对方的身体下滑,带着挑逗的意味:“吃醋了吗?”
霍尔脸上泛起不明显的红晕,他一把抓住红发兽人的手,仓皇地别开眼睛,显然底气不足:“什么?”
“今天可是春祭。”诺尔克将头靠在蓝发兽人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不喝两杯么?”自从上次酒后的“意外”至今,无论他怎么劝诱,蓝发兽人始终滴酒不沾,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这家伙可是很不好对付的,自己只好过了一段不得不辛苦忍耐的时光。诺尔克舔了舔嘴唇,目光热切起来。
霍尔脸色更红,在这颜色蔓延到脖颈之前,他一把推开诺尔克,转身大步走远。红发兽人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跟在蓝发兽人身后离开,周围一下重回安静。
阿六垂下眼睛藏起自己的烦躁,起身向放酒的长桌走去。
“先……先生,你喝的有点多了。”再去拿酒时,手却被人按住,阿六抬头,一个服务生打扮的非兽人怯怯地看着他道。
“输了输了!真的输了!”不远处一个自然雌性兴奋地大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那个自然雌性顿时尴尬得脸颊通红,连忙道了歉低着头坐下。
“要我做什么?”银发兽人轻叹了一声,问道。
“要抱抱!”一个大胆的自然雌性张开双手兴奋地说,塞德里克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很快用微笑将其余表情掩盖:“饶了我吧,这么做会引起公愤的,不如我自罚三杯。”说完,还不等其余的自然雌性阻拦,他已经端起酒杯,冲众人致敬般地举了举之后准备一饮而尽。他的嘴唇才碰到杯口,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抢过他的杯子,塞德里克转头,只见黑发非兽人面无表情地仰头几口将里面的液体灌下去,几滴漏网之鱼顺着嘴角滑落颈间,深红的颜色衬着非兽人的皮肤,简直是无言的诱惑。银发兽人喉头微动,眸色悄然加深。
在场其他的自然雌性却有些不乐意了,尤其是塞德里克的目光明显已经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吸引过去之后。刚刚提出要求的大胆雌性撇了撇嘴,叫道:“喂,你干什么?”
阿六沉默,将空了的酒杯重新续满,又毫不犹豫地喝干,那架势看得旁边人都有些心惊。直到三杯酒下肚,他猛得将杯往地上一甩,伴随着杯子碎裂的清脆声响,他抬眼看着众人露出一个笑容。
“咣当!”刚刚说话的自然雌性忍不住后退几步,撞倒了桌子上的餐具。其余人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恐惧的表情,黑发非兽人不笑还好,一笑起来不知为何让人无比心惊,仿佛瞬间化身一只凶悍的野兽正戏弄地看着它的猎物。下一秒,阿六伸手一把扯住塞德里克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带着一脸杀气四溢的笑粗鲁将他推到墙上,肉体撞击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周围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