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肖程生气了,而且生气的指数直逼五级。
五级就是要动手的那种,这是在一起七年来梁昀根据无数次观察和以身试法的触碰而得出的科研结果。
一级顶多就是给他一个白眼仁,无伤大雅。
二级就是骂他两句,这时候梁昀还能顶顶嘴。
三级就有点可怕了,季肖程会精心整一桌好菜,专做他不爱吃的那几样逼着他吃。
四级就是冷战,这一点梁昀也怕,谁愿意跟一个整天黑着脸又时不时在你旁边的晃悠的人共处一室?
五级就是灭顶之灾了,季肖程动起手来是很可怕的,这么多年来,统共就削了他一次,也是争嘴,梁昀那次铁了心的要竖立威信,自己把自己饿了一天,晚上季肖程就把他给削了一顿,凶器是那支老头乐,屁股现在记得杖责的滋味。
梁昀的右手搭在了手背上,时刻准备着拔针就跑。
“你干嘛!?”季肖程火眼金睛的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恶狠狠的上前一步,存在感极强的叉腰站在床边。
他的胸口还在不停起伏,鼻尖和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会静了下来,汗珠就顺着额头往下滑,整个人狼狈的可以。
梁昀突然鼻腔一酸,他宁愿贡献出自己的屁股让季肖程出气,他何尝不明白爱之深责之切,那次被打肿了屁股,到后来还是季肖程好汤好水的伺候着给补了回来,梁昀记得,两人在一起磕磕碰碰的争吵打闹,季肖程还从来没有饿过他一顿饭。
可是这一回,他能底气十足的认为季肖程这么着急上火的是因为他一人?
果然,季肖程寒声问道:“我妈呢?”
梁昀心口一滞,低声说:“刚还在外边。”忙加了一句解释:“她没受伤。”
“哼!”季肖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治疗室。
梁昀颓然靠进枕头里,右手搭在眼睫上,挡住眼眶几欲喷薄的灼热水汽。
季妈妈其实一直都坐在治疗室外边,季肖程急吼吼的走过来时她就站了起来,没想到儿子压根就没眼睛看她,等她扬起手想招呼一声时,儿子已经冲进了治疗室。
留下来的一名刑警跟季妈妈一起站了起来,先自大概的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范围,然后问季肖程:“伤者现在能接受笔录吗?”
季肖程有些不耐的瞅了刑警一眼,淡声说:“可以,不过尽量简洁点问,他需要休息。”
“好的,谢谢配合。”
门口只剩下季妈妈和季肖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站了有几分钟,季肖程才开口,“我要是知道你们尽整这些幺蛾子,就不会让你们见面。”
季妈妈立即品出了里面的意思,扬声问道:“难道你还打算着我跟他培养感情?”
“是啊。”季肖程承认得理所当然,“总是要通过接触才能熟悉起来的,算了,现在我不想谈这事!”他看了看自个妈脖子上的抓痕,气又来了,这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你想谈什么?”季妈妈心虚的撇撇嘴唇。
“妈,听我一句劝,回家跟爸好好的过日子,你们俩都这把岁数了,该适应的该磨合的老早就该解决了,下半辈子说长不长,您就不能让大家伙省省心,好好的?”
季妈妈一听这话就急了,但要她跟儿子说又说不明白,她这一肚子委屈除了彦垚能理解,老季家的一个都指望不上。
“行了行了,我这还一堆事,我车在楼下,让那小伙子送您回去吧,记得擦药。”
“程程,你对妈就这这态度?你怎么跟你爸一样大男人主义!”
“妈,您不是今天才认识爸。”季肖程压着火,放缓语气说:“爸他赚钱养家,您操持家务,都一样的是为了这个家,他辛苦您也没闲着,可是这些事不能用你多我少来计较,能担待的就担待着,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季妈妈眼角抽动,是给急的,她就知道儿子不会理解她,要真比起来,梁昀都比季肖程善解人意一些。
“好了,您回去吧。”
“他不是包扎好了么?一起走吧。”
季肖程疲惫的摇摇头,“他今天出不了院,这事我要去找医生说说。”
“怎么了?”季妈妈以为梁昀除了骨裂以外还有什么事,看儿子一脸凝重,自己也吓得不轻。
“没什么大事,他有个老毛病,受到惊吓就准定发烧,现在还好,今天晚上肯定得折腾。”
这种病症在襁褓的小孩儿之间挺常见,季肖程以前就为了梁昀这毛病哭笑不得,第一次是被一只过街的老鼠给吓着了,半夜就发烧,愣是烧了两天才好。
想起那小子发烧时满嘴胡话可怜兮兮的样子,季肖程嘴角不仅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季妈妈仰头看着自己含辛茹苦一手带大的儿子,这会却一脸亲妈相的操心别人家的儿子,这心里怎么着都不对味儿,她吃味的想,儿大不由娘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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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季肖程跟坐班的内科医生一块回来时,梁昀正忧伤的捂着眼睛,听到声响移开手臂看了一眼季肖程,忙又仓皇移开了视线。
季肖程的一肚子火原本没这么快消停,然而看到梁昀这锉样,又觉得有点好笑,医生探探他的额头,皱眉道:“没烧啊,我就说了,除非是伤口感染,否则今天是不会发烧的。”
梁昀一听这话,连连附和:“我没烧,不打针。”
季肖程瞪了他一眼,对医生说:“要不是回回受惊就发烧,我也不会这么确定,要不您用体温计给他量量,或者是先开点药防患于未然,要不真烧起来得多难受啊。”
医生苦笑道:“这药可不能随便开,病人这会确实没烧,你叫我怎么用药?”
梁昀忙不失迭的点头:“对对,您说的在理,我没烧,不用打针。”
医生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说:“谁说不用打针了?你这一条胳臂掉了一层皮,不消炎怎么能成,药已经开好了,护士配好药就会过来给你打针。”
梁昀张张嘴还要据理力争,被季肖程一记眼刀给瞪了回去,医生翻了翻病历,又看了下表,建议道:“现在不早了,他也不能再治疗室躺一整晚,要不去门诊的输液中心开一间病房,也好观察观察,怕夜里真烧起来也方便我过来检查。”
季肖程就是这么想的,跟着医生出去开单子缴费,五分钟不到就风风火火的赶回了治疗室。
梁昀虚虚的睁开眼睛,就见一片宽大背脊竖在面前,季肖程没好气的命令:“上来!”
梁昀心里明白的紧,这时候假客气就矫情了,季肖程压根就不是那种你欲拒还迎他逆流而上的人。
他困难的挪了挪屁股,右腿上打了石膏,这会还没干透,一条腿重逾千斤,需要两只手托起来才能勉强张开腿。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石膏腿,小心翼翼的将腿打开,梁昀囧的满脸通红,这姿势,太淫-荡了……
季肖程在他的两腿之间微微蹲下-身体,拽住他的两只手搁在自己肩膀上,吸了口气将梁昀一鼓作气背了起来,右手托着右腿,左手自然而然的绕到背后托住了他两瓣屁股。
梁昀的脸无可避免的贴着季肖程的颈脖,看到他鬓角的汗珠染湿了发梢,他从赶来医院到现在忙出忙进一刻都没消停过,汗水透过背脊的衣服散出淡淡潮气,梁昀的鼻腔酸酸的,心里头被一团满满涨涨的感觉堵得水泄不通。
季肖程……季肖程……
他在这个人的肩头默念这个人的名字,恍惚像是回到了经年以前的大学校园。
午夜的林荫大道下,印在路面上的两条背影是重叠的。
“傻笑什么呢?”季肖程侧头瞟了眼背上傻笑的人。
“你后脑勺有眼睛?”梁昀作势拨他的头发。
“拜托你偷笑也该屏住呼吸,不然被我发现你又该尴尬了!”季肖程得意的揶揄,自己多好,偷笑也是有技巧的,背上的人就发现不了他都笑了老半天。
“季肖程,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很没用。”
“真的?”
“只有一点点而已。”
“喂——!”
“你要是又会打篮球又会读书,那我还混个鬼,你呀,就好好念书吧,打球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吧。”
“嗯,你出汗了。”
“没事儿,你脚还疼吗?”
“好像不疼了。”他把脸轻轻贴上他的耳畔,做贼一样偷偷窃喜。
“不疼才怪了,下次谁让你做替补都不能随便答应,听到了没?”
“嗯。”
“这才乖。”他侧过头吸着他发间的馨香。
“季肖程!”
“嗯?”
“季肖程!”
“嗯!?”
“季肖程!”
“我听着呢,你说。”
“季肖程……”
“小傻子……”
“季肖程……”
——我喜欢你。
季肖程……我还是很喜欢你,怎么破?
季肖程的肩膀还是这么宽,侧面还是这么好看,就连汗味儿都有他独特的男人味儿,梁昀不动声色的把鼻子埋在颈窝深深吸了口气,酸酸的,真好闻!
这一刻的幸福就像是偷来的,感动得他想哭。
也不知道是医院的消毒水味熏得呼吸道有点难受,还是他在趴上季肖程的背开始就病了,总之,强忍的眼泪就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带着滚烫的温度,滴落在季肖程的脖子里。
季肖程微微转头,正好瞥到梁昀慌忙别开的脸,他心里一揪,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么大人了,每回生病都像是娇气宝宝一样,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往后他生病了还能找谁撒娇?
想到这他就感觉心脏隐隐作痛,他将他妥妥的揣在了兜里,却并未把他疼在骨子里,因为自己似乎从未重视过他的感受,只将他的生活照料的事无巨细。
这样不够吗?
想起每次停电时梁昀跃跃欲试的雀跃和期待,每次生病时无伤大雅的无理取闹和巴巴的跟着他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头一次意识到,好像是不够。
“松手。”轻轻把人放在了病床上,却发现勾在他脖子上的两只手还静静绞在一起,因为能不直起身子,他唯有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能清楚的闻到对方熟悉的气息,当然也能感觉到鼻息的热度。
季肖程皱皱眉,又强调了一声:“松手,你发烧了。”
梁昀仗着发烧开启了无赖模式,聪耳不闻的勾着他的脖子,目光迷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病房没开灯,只点亮了床头那盏橘黄的小夜灯,暖色调的光线洋洋散散的勾勒出梁昀精致的五官轮廓,他一直就很漂亮,即使是在病中。
黑嗔嗔的眼睛恍似盈着一泓秋水,一瞬烟水迷离,清澈宛若当年。季肖程怔愣的凝视着他,怀中人慵懒半阖眼帘,大敞衣领,肌肤泛着淡淡的红,光滑润泽,线条精致而有力,呼吸间淡淡药味和独属于他的华艳清凉气息交织在一起,氤氲在两人鼻端,香艳无边。对方喷出的温热鼻息暗香蚀骨,他感觉到喉头发紧,似乎被溺毙在这个带着某种渴求的眼波之中。
“松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暗哑,下意识咽了口津液,柔声哄着:“听话,乖。”
梁昀巴巴看着他,双眼波光潋滟,唇角抽搐,鼻翼翕动,好像不情愿,却还是轻轻松开了手。
季肖程摸摸他的头,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温存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一是季肖程太过现实不解风情,二是梁昀得不到回应渐渐麻木,然而在分手三个月后的这一刻,才体会到有时候一点点温存竟然胜过世界上任何一笔财富。
他很想趁现在把人揉进怀里,好好感受暌违已久的悸动,可是梁昀发烧了,他必须去叫医生。
找了医生后季肖程先回病房,带来了体温计,解梁昀衣服的时候,床上人迷迷糊糊的掀开眼皮子,鼻腔里哼哼了两声,好像是说难受,然后伸手攀住季肖程结实的胳膊,把脸贴了上去猫咪似的蹭蹭。
季肖程哭笑不得,被梁昀这个举动萌化了,其实他以前也是这样,生起病来特别娇气,怎么以前就没觉得很萌,只觉得这家伙真会磨人。
查了体温是38.9度,紧接着医生带着护士过来了,先听诊,看舌苔,然后采指尖血去化验,检查期间梁昀极度不合作,季肖程就跪在床上把人抱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哄,扎针采血的时候他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还是季肖程紧紧捉着他的手才没耽误事。
医生忍俊不禁,一刻也不多留的出了病房,护士掩嘴偷笑,一步三回头的偷偷打量床上两个疑似一攻一受的嫌疑人。
等验血结果出来,加了几瓶药水一起吊了上去,梁昀倒是安静了,季肖程却忙得气直喘。
趁着梁昀这会消停了,季肖程赶忙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回到病房时,却看到病床上的人眼睛睁着大大的,门一打开,灼灼的视线就急切的寻了过来。
季肖程估摸着他这会应该是清醒的,要糊涂也是后半夜去了,走到床边问:“要不要喝水?”
梁昀两颊一片酡红,称得眼睛越发清亮,看上去很清醒,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大相径庭:“你不要我了……”最后一字哑了声。
季肖程呼吸一滞,倾身把他的腰捞了起来,用自己的臂弯轻轻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梁昀顺势想回抱他,季肖程警觉的捉住了他扎着针还不安分的左手,在耳边轻声哄着:“乖乖的,针打完病就好了。”
“不要好。”梁昀含糊的咕哝。
季肖程以为自己没听清,支起脑袋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不要病好。”梁昀抬起头凝望他,咬字清晰的说:“病好了你就不见了。”
季肖程的手臂无意识的紧了紧,梁昀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他才回过神,托在他后背的手掌安抚性的来回摩挲,怀里的人把脸贴在他胸前,好像是满足的哼了一声,舒适的半掩了长睫,季肖程却平静不下来了。
梁昀从未示过弱,即使是他暗恋自己,即使是他先表白,即使是自己说一不二强势果断,他宁愿放弃,宁愿分手也从未示过弱。
可却在彼此都感觉到疲累且首次达成共识的分了手后,在以为他已经倦怠,自己也有些消极的时候……梁昀他……
季肖程不能确定他是在清醒的状态还是病糊涂了,总之他就想再次确定一遍。
“得得,先别睡,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季肖程的手不自觉使了点力,发烧的人身上是软的,而且痛觉异常敏感,梁昀觉得手臂被拽着难受,迷蒙中掀开眼皮子,不满的瞪了弄疼他的人一眼。
眼尾有病态的潮气,更像是酒醉微醺染上的酡红,这似嗔非嗔的一眼,眼波流动间,神光离合容华极盛,那种不同于平日的故作疏离,清艳姿态令人晕眩。
季肖程的眸色暗了沉,沉了暗,几转变幻间竟忘了刚才初衷,只想顺应本能,狠狠的吻上去。
于是他就吻了上去,嘴唇轻轻一点,像是试探又像是闻香,唇上柔软的触感那般熟悉可感觉却陌生的让人躁动。
原来一次因悸动而不经意间作出的亲昵举动,竟然比按部就班的性生活更刺激,正如他明明知道此时不该是动绮念的时刻,却怎么也松了开嘴,甚至是想把这个人拆吃入腹,亦或是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
梁昀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季肖程的胳膊里,他并没有病到毫无知觉稀里糊涂,而是破罐子破摔的放纵自己任性一回,不同于以往生病时无故找茬引起对方注意,而是头一次撕下矜持,屈从于自己的欲望沉沦在季肖程难得一次的温柔里。
他微微启唇,打开齿关容纳季肖程的强势,他觉得自己在用力的回应,然而病中脱力,他的用力在季肖程的感觉里却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撩拨,原本该从欲望延伸的火爆热吻,竟然吻出了缠绵悱恻这种旖旎的味道。
梁昀在心跳超出负荷中滞住了呼吸,以至于鼻腔发出一阵阵类似呜咽的闷哼,有点像是情动时从胸腔溢出的嘤咛,然而季肖程却从未听过他发出这样如此美妙的声音。
他念念不舍的移开嘴唇,鼻尖抵着梁昀火热的脸颊,他在竭尽全力压住从四肢百骸蹿起的欲望,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反其道而行之。